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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的爸爸是个人理拯救者的那些事 · 二十八

“绝对、会醒来的……咕哒子。”
二十八 · 医务室谈话
 
血液,流动着。
从我的心脏,血管,一直到指尖。
汨汨不断地,携带着魔力。
“把魔力铺开。”卫宫冷冷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我控制着指尖的魔力。它们像粘土一样一股一股流出来,摊在手上,在皮肤表层蒙上一层红色的荧光。
这象征着魔力涌动的荧光,使我看上去像个真正的魔术师了。但是,这代价也十分惨重,连日的练习,我的手指疼得失去了知觉,魔力的流出,变得断断续续的。
“太不均匀了!”卫宫怒斥着。
“唔——”我低下头,用心感受手心里的魔力流动。
如果不完成修行,就无法回到迦勒底。即使回去了,我也会将一切撕碎。
每当我想要偷懒的时候,那碎裂的一幕一幕,就在我的脑海中闪现。我望着自己的双手,害怕到不知所措。唯有修行这一条路,可以成为回到过去的钥匙。
“你要把魔力当成你身体的一部分来自由地使用。当它成为你能够控制的一部分时,你就可以防止它去伤人了。”
练习,不断地练习。眼前的路越想越黑暗,除了练习,找不到别的办法。
两只手都涨的通红,所有血管都肿起来,爆出皮肤表层,肿胀发痒,就像要炸开了一样。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我本来应该只是个普通的小孩,我只想和爸爸度过每一天而已。
刚得到魔力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变得有用了,但他们却告诉我,我的魔力只会伤害他们。卫宫用最严厉的言辞训练我,Lily也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对我的处理,只进行着自己的修行。
而爸爸,自从那天最后的见面后,就再也没有出现,那陌生的目光,清晰地映在回忆里,仿佛就发生在前一秒。
我是不是,被世界抛弃了?
撒气一样地用力挥舞着手上的魔力,地上的杂草割裂一片。
讨厌,讨厌。我不想再伤害了。我想要回到过去!想要重新看到爸爸的笑容!
“别偷懒!难道你不想回迦勒底了吗!”卫宫不客气地斥责着我任性的举动,举起了双刀,“我现在要攻击过来了!控制好你的魔力,防住我的攻击!”
好啊,那来吧。这次一定要防住你,我要证明,自己是一个可以控制自己魔力的魔术师!
“哈——”锐利的双刀击打在红色的荧光上,红色的披风迎风飘扬着。这次,我没有再让蒋干莫邪伤到手臂了——我成功了,我的魔力防御壁做成了!
“干的不错嘛。”趁着反作用力,卫宫跳回远方与我对峙,而我则摇摇晃晃地后退,跌坐在田野之上。近在咫尺的身侧,一朵野蔷薇正迎着太阳,灿烂地绽放着。
我举起失去了感觉的右手,对准那蔷薇花干的位置,回忆着刚才的感觉,竭力控制着魔力的涌动,将她采了下来。
她安安静静地躺在我的手上,完好无损。红色的花心对着我,像是在期盼着我的疼爱一般。
真是美丽。我从来不知道,罗马竟会有这么美丽的花盛开。
“咕哒子。”Lily的声音,带着粗重的疲劳感,从我的背后唤来。我惊讶地回过头,她对着阳光,左手抱着持剑的右手的手臂,与我一样浑身是伤。
她整整打了两天的魔物,我们都被强烈的信念支撑着。我想要回到迦勒底,而她想要回到Master身边。
她并没有抛弃我,只是和我一样。我们都在为这各自的目标努力。
对她的小小的不满,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我仰起头,看着站在那里的Lily。
“Lily,你变强了吗?”
“变强了。咕哒子呢?”
“我也变强了哦。”
我们相视一笑。她那如百合般圣洁的身姿,净化了我内心渐渐扩大的黑暗。
 
回到迦勒底,爸爸正站在召唤阵前,等待着我们归来。
“卫宫和Lily先回去吧。我还有话要和咕哒子说。”他的语气坚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从低处听起来,还带着几分威严。
卫宫化作灵子离开了。Lily也松开了我的手。即将独自面对熟悉又陌生的爸爸,我顿时感到些许的不安,但她温柔地回过头,拍拍我的脑袋。
“别怕,咕哒子,相信医生吧。”
相信……爸爸?
我抬起头,对上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爸爸……”
为什么要这样看我?我还是你的女儿吧?明明前几天还会和我打打闹闹,现在却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我只不过是……获得了一点魔力而已。
不,不是这样。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很不妙。我的身体里有可以破坏迦勒底的力量。我搞不好会杀死爸爸,爸爸害怕我,是理所当然——但是,我也为这个努力过了啊!我要把我的努力告诉爸爸,我要让他别再害怕我了。
低下头才发现,我的手上,还握着从罗马带来的红色蔷薇花。她并没有被我的魔力伤害,依旧是完整地一株。把这个给爸爸看,爸爸一定会明白的。
我吃力地抬起手,双手握着蔷薇,奉到他的眼前。
爸爸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那冰冷的脸庞稍稍融化了。
我趁势说道:“爸爸!这是我在罗马采的花!你看,我已经能控制魔力了,所以花没有碎……”
惊讶的神情,逐渐变得黯然。他的眉头紧蹙,小心地从我手中,从末端接过蔷薇花。我屏气凝神,不让魔力漏出来。双眼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他将蔷薇花放在面前仔细地端详,眼中泛起明亮的闪光。
“蔷薇……”他低下头看着我,“你,不痛吗?”
逐渐温柔的表情和柔软下来的话语,他问出了出人意料的话。
 
“痛?”
“感觉不到吗?”他的语气带着感伤,举起我悬着的一只手。那一刻,我看懂了他眼里的神情。他在心疼。他注意到我的手变成什么样子了。即使刚才还努力做出一副冷漠的表情,这一刻,他脸上再也无法掩饰的动容的神情,很明显是在为我难过。
他并没有害怕我——他还和以前一样!
“你的手怎么了?”
“爸爸,你在心疼我吗?”我的内心顿时喜出望外,不禁说了出来。
他被突然问住,脸颊泛红地把头转过去:“谁在心疼你了!”
“爸爸就是心疼我!爸爸看到我的手,就觉得难受了,对吗?”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将脸转回来看向我,“我确实心疼你。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努力地练习魔术。真是输给你了。”
他又恢复了从前那张温柔的笑脸。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所以……爸爸没有害怕我了,对吗?”
他轻松地眨了眨眼:“我什么时候,说我害怕过你呀。”
他像从前的许多时候一样,将我轻柔地抱了起来,然后又突紧紧将我环抱在胸前,紧到让我不能呼吸……
“——呜,这样好难受啊,爸爸!”
“忍一下吧,一下就到了。”他用愉快的语调说着,转身朝迦勒底的走廊走去。
大手扎实地把我的脑袋按在他的肩膀上,我闻到了工作服独有的,沁人心脾的香味。
 
爸爸抱着我来到了医务室,他将我放到椅子上,又将蔷薇置入医务室的花瓶里。
然后他离开桌子,到靠墙的橱柜里,翻找着药品。
我在椅子上晃着腿,小心翼翼地把两只手握在一起,心里还在回味着刚才的味道。
“咕哒子,关于你被收养前的事情,你记得多少?”
冷不丁地,他突然开口问起了十分遥远的事情。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啊?”
“我们需要知道,你体内庞大的魔力是从哪里来的……你也很在意吧?”
爸爸询问我的目光,还算是比较友善,但我还是感到不安。果然,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简单地过去啊。发生过的事情,就要查明原因。即使爸爸不怕我了,也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才行。
我摆弄着手指,小声地说道:“好像是……火海里。有人说不要我了。”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场景。这是我最讨厌的梦,可以的话,再也不想去回忆了。
“其他的事情没有吗?”
“没有……”
“有没有见到过,有一个人,拿着一个圣杯,朝你走过来?”
有一个人,拿着圣杯?朝我走过来?为什么突然问这么具体的问题?
“那是什么?没有。”我摇摇头,“爸爸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啊?”
“等下啊……”
爸爸将纱布,药膏和其他一些用品放进一个圆盘子里,平放在桌上,在我的对面坐下。他把我的手拿过去,另一只手举着镊子,夹起一片棉花,在酒精里浸泡了一下,轻轻涂在我的手上。
“痛、好痛啊!”冰凉的刺激感,像刀刃划过手掌。
“别怕、这是消毒用的,为了治好你的伤口。忍耐一下。”爸爸温柔地说道。
“呜……”我忍者眼泪点点头,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我会问圣杯的事情,也是因为你的魔力。”爸爸一边端详擦拭着我的右手,一边解释道,“数据的分析显示,你的心脏是由一个圣杯构成的,这就是你魔力的来源。所以我就问你,有没有见过谁把圣杯放进你身体里?”
说到圣杯,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一个轻浮的少年。他举着圣杯,在巨大的模拟练习场里,凭空变出一个澡堂。实在难以想象,那个用法奇怪的东西会和心脏有什么关系。
“爸爸,圣杯不是会变成澡堂吗?为什么我的心脏里会有圣杯?”
“咳咳……”听了我的回答,爸爸尴尬地低头,咳嗽了两声,“不是的,圣杯是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道具,它变成澡堂只是因为立香许愿了。如果有人许愿的话,它也可以变成你的心脏。”
“有人许愿让圣杯变成了我的心脏?哦!那一定是个好人吧!”
“那可不一定。”爸爸放下已经擦好酒精的我的右手,又把我的左手接过去,“坏人也可以向圣杯许愿啊。”
尖锐的刺痛感从左手手掌传来,我感到一阵不妙。
“疼……坏人?”
“圣杯的魔力是很庞大的。”爸爸突然压低声音,用阴冷的语气说道,“比如说,如果有坏人要炸掉迦勒底,他就可以向圣杯许愿,说:圣杯啊,请成为这个小女孩的心脏吧,等她在迦勒底长大以后,请把她和迦勒底一起炸掉吧,轰!”
他还抬起一只手,对我做了一个像是放烟花一样的动作。爆炸的音效,配合他那因修仙而有些发黑的眼圈,格外恐怖。
我不禁往后一缩,“我会爆炸吗!”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脏会变成庞大的魔力。但是既然发生了这种事,那心脏会爆炸这种事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但是——但是不要啊!我不想爆炸!
“不会爆炸的。”爸爸也自觉玩笑开过了,赶紧改口澄清,“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你的心脏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都还不知道呢。”
两只手都已经消过毒,他放开我的手,任由我在那里哆嗦,拧开药膏的盖子。
“我的心脏……到底怎么回事呢?”我心惊胆战地问。
“不知道呀。”他叹着气回答。
气氛变得安静了下来,只有药膏划过手掌的清凉感。
既不知道它过去是怎么变化的,也不知道它将来会再发生什么。我感受着自己的心跳。这让人讨厌的心脏,到底是谁放进来的?如果有一天让我抓住他,我一定要亲手撕了他。
“那个、那个啊。”药膏擦完,爸爸开始扯医用纱布,他眼神游离地朝无人的侧前方看去,一副欲言又止,欲止又言的样子,“……你的心脏像炸弹这个比方,其实还挺贴切的。如果放着不管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迦勒底真的会爆炸哦?”
唰的一声,他扯下了一段纱布。那裂口像狗啃一般难看,他只好剪掉,浪费了一大截。
“真的会爆炸吗?!”我不禁按住自己的胸口。
“还不清楚。所以我们打算,趁它还没爆炸的时候,把它拆下来。”爸爸将纱布凑到我的手前。
拆下来。
也是,既然是一个不安定的东西,就要好好地保管起来,让它不会伤到别人。但现在在我的身体里,如果爆炸了,我会第一个遭殃。为了保管起来,必须拆下来才行。或者说,只要拆下来,我就没事了。
什么嘛,这不是有一个还不错的解决方法吗……我放心地递过去一只手——等下!
“把我的心脏……拆下来?!”
恐惧使我倏得收回递过去的手。
如果人没了心脏就会死啊!
一瞬间,爸爸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他的眼神中,写满了:“我也不想这样。”但他一抬头,还是对我微笑着说道:“我们会给你装上新的心脏的。没事的。”
没事吗……?那刚才为何要露出那种表情。
拆下旧的心脏,装上新的心脏。这种事情,真的这么容易做到吗?
“你要怎么装啊?”
“心脏移植手术。”他缓缓地说出这几个字,将我的手重新拉回桌上,用纱布整整齐齐地包好,“我自己就是医生,所以我可以帮你做这个手术。相信我。”
“移植……那更换的心脏从哪里来?”
“我们另外收集了几个圣杯,只要向它们许愿,让它们成为适合你的心脏就行了。绝对不会出现排斥反应哦?很安全吧。”
“很安全吗……”我还是很在意他刚才那个表情,那种仿佛要见证什么悲伤的事情发生一般的表情。
“相信我吧,我可是个医生啊。”此刻这表情已经完全被他掩饰住了。他用无比自信的表情说出这句话,展露的微笑,比罗马的烈日还要灿烂。
但我知道这个微笑。每次他要哄我的时候,就会用这种微笑。
双眼眯成一条线,嘴角不自然地上扬,和现在的紧张气氛格格不入的一个轻飘飘的微笑。
果然这个手术还是有危险吧。
我不情愿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两条腿摇晃着。
不做不行。
我的心里产生了这种想法。
这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嘛。
爸爸并没有在征求我的同意,他只是在告诉我,他们打算要怎么做。
每当他代表迦勒底说话的时候,他就会用“我们”,只有在发表自己意见的时候,才会说“我”。他刚才一直在说“我们”,看来这已经是迦勒底的既定事项了吧。如果不做的话,迦勒底的大家也不会安全。
所以爸爸才会露出那种“我也不想”的表情啊。这个决定是迦勒底的大家一致认同的。
如果不做,搞不好就会爆炸呢。
已经不是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爸爸的眼睛。
“好吧,爸爸,我相信你。”
是的,我相信他。
即使知道他的话语中存在着谎言,即使知道他接下来要对我做的事情包含着危险。
我还是记得他曾对我说过的,绝对不会抛弃我的约定。
这里的不会抛弃,也包含了不会让我死去。我是这么想的。
如果我哪里出了问题,他一定会帮我治疗好。只要他还在,他就不会让我死去。 
医生是别人的话还不好说,但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即使不是百分百成功的手术,如果是他帮我做,一定会有最大的成功率。
那我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能有作为医生的爸爸,亲自为我做手术。作为病人来说,我已经是最幸福的了啊。
“啊……”回过神来,我已被紧紧地抱在爸爸的怀里。
工作服的香味,再一次传来,爸爸松散的单马尾,轻飘飘地蹭着我的脸颊。耳畔传来他词不成句的细碎的声音。
“绝对、会醒来的……咕哒子。”
“嗯。我会醒来的,爸爸。”
想通了一切,我已经再也感受不到害怕了。此刻的心情,如同静静躺在花瓶中的蔷薇花一样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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