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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珠

2023-03-04原创短篇将军耽美向 来源:百合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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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朝暾映了晨露,又顺着弯似缺月的苇叶滑入水中,泛起点点金斑。拾蚌的妇人用湿透的衣袖擦擦额汗,小喘几口又继续弯下了腰。渔夫将木舟上的尖刺儿逐个拔下,偶有吃不饱的鱼鹰从渔夫肩头飞下,偷偷又去衔了进水面的鱼儿。
一个妇人在水下摸索了几下,眸子顿时一亮,摸出了个脸般大的河蚌,不自觉惊呼一声,另一个妇人闻声走来,“你可真有福气!我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河蚌,里边必定有个指甲盖般大的蚌珠!”
那拾了蚌的妇人眯着眼偷乐,眼边的皱褶也深了。她迫不及待地掏出兜里的短木棍,试图打开河蚌,却是用尽了力也打不开,其他的妇人也围了来,那河蚌却是纹丝不动,无奈只好作罢,妇人叹了声气,将河蚌抛到远方。
“还是没有这个福分啊!”妇人叹气,又转念一想,许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撬开河蚌,里边除了蚌肉便空空如也,如此想着,又哼着小调弯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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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长,荷花香,钓翁夜傍芦苇荡。春风暖,芦苇晃,寻着蚌珠作月光。”
顽皮的孩童随着大人的脚步悄悄出了家门,成群结队地唱着歌儿,却也不敢大声,怕被哪家的大人发现拎去面壁。
“看这个!”一个女孩发现了什么,指向草丛中,一个年长些的孩童走近,小心拨开草丛,只见一个脸般大的河蚌正躺在里边,两片蚌壳一张一合,其中还在不断流出水,“好大的河蚌!”
“可以把它当球儿!”一个男孩对着河蚌踢了一脚,河蚌飞到另一个的脚边,孩童们立即玩开了,纷纷围着河蚌踢。一个男孩站在一旁,他挤不进去,甚至没有见着河蚌的模样。
很快孩童们都玩倦了,又抛下了河蚌,跑到河边捡石子。
那个原来站在一旁的男孩似是被同伴无视了,他慢慢走到河蚌旁,发现它已一动不动。“若是坐视不顾,这河蚌迟早要死在草丛中。”男孩这么想着,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到袖中,又朝着家跑去。
他将河蚌放到一个小缸中,又舀了几勺水小心淋在河蚌上。看到河蚌悄悄打开蚌壳,又悄悄关上,男孩才松了口气。
少顷,只闻凭空传来声:“多谢。”
“谁?”男孩一惊,慌张四顾,一不留神打碎了置在桌上的瓷碗。
“喂,看这里。”“你叫什么?”
“陈逐。”男孩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应的不是个人。
男孩循声望去,说话的可不就是那个河蚌?
男孩小心地踮起脚,一步步迈去,不敢作声。
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河蚌,“是你在说话吗?”
“除了我还有谁。”河蚌晃了晃。
男孩又被吓退几步,摆出一副驱魔人的架势,这是他看街上的神婆学来的,“你……你是何物?速速显出原型!”
“噗。”那河蚌又扭了身,似是不满男孩将它认作妖魔鬼怪,“我才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我是蚌仙,掌管这片地方风雨的蚌仙。”
“蚌仙……蚌仙是什么妖怪?”男孩一愣,憨憨道。
“我是神仙!”那河蚌恼了,“河边那座已经废了的寺庙,原先就是供奉我的。”
“那你怎么会被丢到河里去呢?”
“上一回有人来供奉香火已是约莫三十多年前了,近年来人们不信神仙,我自然被逼出原型了,这一显原型,怕是回天庭几率渺茫。”
“那你跟着我好了。”
“我是神仙!像什么话?”
“那你还能去哪呢?”
……
河蚌没有回答,神仙本就没有家,而曾经门庭若市的寺庙也无人问津。
他还能去哪呢?
“你救了我,我许你个愿望。”许久,河蚌开口道。
“我还没想好。”男孩茫茫道,“可以留到之后吗?”
河蚌没回答,只是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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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以后想当什么,想当皇帝吗?”河蚌避开了男孩伸向他的筷子,“我不吃东西的。”
“我吗?”陈逐把筷上的东西送入自己嘴里,声音像一团浆糊,“我想当大将军!”
“为什么?”河蚌上下摇晃着,似是在打量着陈逐似只有骨头的纤瘦身段。
“我曾见过将军!真的将军哦!”陈逐眼中似有星辰,手也不自觉比划起来,“身后还有士卒跟随!威风极了!我一直都想成为那样的人!”
“当皇帝不好吗?”河蚌将身子靠前些,“拥万里河山。”
“不过皇椅为囚,宫围为牢罢了。”陈逐握紧了拳,“还是做将军洒脱,无拘无束。”
“无拘无束吗?”河蚌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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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要成为将军了!”彼时的男孩已成长为了少年,稚嫩的脸庞被刻出了菱角,原先只剩骨头般的身子也已能扛住厚重的盔甲,他刚刚接了诏书,被提拔为了将军,近二十岁的他此刻却像当年那个刚捡到河蚌的小男孩,“你愿意和我一路吗?”
“好。”河蚌晃晃身子,能看到当年那个嚷嚷着要成为将军的男孩驰骋沙场也不错呢。
“你不能离开水吧?那我把你放在军帐中好了。”陈逐轻抚蚌壳,柔声道。
河蚌后退一些,用张开的蚌壳轻轻夹了夹少年的手,又轻轻长开蚌壳,里边的蚌珠比指甲盖还大,“这才是我的本体,才刚刚成形,脱了水也没事。”
陈逐将蚌珠取出,小心用帕子包好,藏入袖中。
蚌珠不禁一笑,一个大男儿居然还用着小女孩家家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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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暴毙,新帝登基,朝廷动荡,邻国入侵,百姓痛苦不堪。
陈逐自荐去镇守边疆。
此时的陈逐已是个家喻户晓的大将军,民间都说他身高九尺,和搁门边上的画像长得差不多。
     “陈逐,我们兄弟俩交情好吧?”孙狄抛给陈逐一壶酒,“我老家带来的,藏八年了,今天给你见识见识。”他与陈逐一般,亦是个将军。
“多谢。”陈逐狂饮半壶,用衣袖一抹,一拳锤在孙狄肩上,“爽!你的酒就是不一样。”
“我听闻新登基的那个小皇帝看中了你的河蚌,想取走里边的珍珠。”孙狄也痛饮一番,抚抚刚被锤得疼痛的肩,“你要如何?”
“死都不给他!那河蚌是我兄弟!”陈逐打了个嗝,空气中充斥着酒味,他狂笑道,“我辛苦为他打江山,凭什么还要将自己的东西送给他。”
“兄弟我服你这骨气!”孙狄和陈逐碰了酒,将剩下的酒一口喝了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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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逐带着手下的士卒驻扎在河边时,被邻国军队偷袭,虽早有准备,却还是不及敌方阴谋。
陈逐让孙狄带着军队渡过河畔,从另一路绕走搬救兵,自己却是和几名士卒为绕去搬救兵的人作盾牌。
“我命大,不怕,我会回去再与你痛饮。”陈逐辦开孙狄抓着自己的手,“你快些走,你在这里只会害了我们整个军队!”
“你走,我扛着!”孙狄红了眼,拼命把陈逐往河边拉。
“论单挑,你比我强,但眼前人如此之多,你根本扛不住!”陈逐一把推开孙狄,朝他怒吼,“走!”
孙狄回头看了一眼陈逐,终是转身跑向已走远的军队。
        “别忘了给我备好上好的女儿红!”陈逐的声音远远传来,被狂风吹得分外张扬。
       仿佛这是一场必胜的战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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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逐被一柄长枪刺穿了胸膛,血顺着长枪流到地面,他想躺在地上,但长枪撑着他,无法倒地。
算了,就这样吧。
陈逐缓缓闭上了眼,却觉着有什么掉了出来,可不正是那个蚌珠?
“你当时曾说许我个心愿。”陈逐咳出一口血,提起一丝笑容,“不知现在还作不作数。”
“作!”蚌珠有些着急,“我可以让你不死。”
“我不愿成为战俘。”陈逐轻喘道,“我希望河边那座寺庙能再重建起来。”陈逐自知快没气了,便加快了语速,“这样你就能回去当你的神仙。”
“为……”
“人们还需要你。”陈逐打断蚌珠,不甘地望了一眼地上枯死的枝叶,家乡和这里不一样,现在应该很美吧?好想看一眼啊。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了,是他故乡的方向。
万物沉寂,和凝在他发的血一般,只余空气中凭空一声。
“没了惦念神的人,神也会消失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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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那座寺庙重建后,来往的人逐渐多了,渐渐恢复了当时门庭若市的景象,献香火的人们已排满了河边。
这座寺庙供奉的不是佛像,是个脸般大的河蚌,它已完全打开,里边却没有蚌珠。门前那块功德碑上刻了两个大大的字:“陈逐”。
贪玩的孩童们也静了心,纷纷跑来寺庙跟前听老和尚讲故事,那个从前同他们一般,在河边玩耍的男孩的故事。
老和尚轻轻嗓子,不禁露出一个十分难看的微笑……
“卑如芥子,也纳须弥。万物生灭,不过一芥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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