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航线&多元】《碧海随闻录》第十二章：无源之水，无本之木（5）

人鱼少女望见伊其然反常的面容，在听见放松话语的瞬间，毫不犹豫地将悬于四肢的冰锥钉下。
尽管她做出了最快的反应，突变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三临自然神术，根须缠绕。”
悠长的话语挤成单个急促的字符，落入泥淖中。
沼泽里传出一声鞭挞，人鱼少女的身形随声往后倒去。
罪魁祸首是她下身尾巴衔接处，悄悄绕上的一圈翠绿藤蔓。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套索，在精密计算后，却能以合适的力度瞬间破坏身体平衡。对她来说，这是堪比千斤巨力的拉扯。藤蔓直接将她下身抽翻，仰面扯倒在地。
抽击的瞬间，她想要用三叉戟支撑自身。然而尾部传来的剧痛让动作慢了一拍，武器随即被暴起的藤蔓抽飞。侧身的伤口因为拉扯而开裂，留下刻骨铭心的疼痛。
倒下的过程因剧痛的奔涌无限延长，人鱼少女浑身闪过激灵，从懵懂的状态恢复过来。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在操纵这一切。她布置好的保险，在发觉不对劲后尽数启动。
悬浮的冰锥纷纷坠落，都被淤泥里扬起的硕大树根挡下。黄褐色的盘根错节化作坚实的护盾，迅速盘起护住了躺在底下的伊其然。坚实的根须，树肤术增殖的木质，配合法术护甲，才不是这种小打小闹的攻击就能贯穿的。冰锥徒劳无功地落在树根上，碎的碎，弹的弹，一星半点都未碰到目标。
架住伊其然脖子的冰锋刚准备闸下，就被淤泥中冒出的细密草根须绕住，放倒在地。至于钉住四肢的冰锥，也同时被密密麻麻的褐色根茎扫开。
眨眼之间，冰凌的威胁就全被扫清。
人鱼少女剩余的唯一保险，只有死命将伊其然往深渊拉扯的泥淖。
但它们终究拗不过蓦然翘起的老树根。粗壮的树根拨开黏土，将伊其然整个人直接撑出了沼泽。
伊其然如同像被杠杆弹起，摆脱沼泥后，在空中轻盈地盘旋一圈。他的身影划过半空，法师之手将口袋里的蝴蝶刀抽出，默契地送进手中。蝴蝶刀沾着晨光，亮丽地耍出个把式。
简短的锋芒透着心悸的“咔嚓”声，在人鱼少女的视野中同人影一起渐渐放大。
她徒劳地扭动着身躯，可四肢爬满了蠕动的根须。层层叠叠的草木死而不僵，就算被扯开依旧牢牢吸在身上。四肢被它们死死禁锢住，甚至勒出了血痕。腰部和尾巴也都被冒出粗壮的树根捆住，任凭她在泥沼里拍打辗转，也无法挣脱。
下落的伊其然弯过右侧大腿，直接顺势坠向人鱼少女，一膝盖砸在她纤弱的肚子上。他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猛烈的冲击让底下的人鱼吐出一口气。利落的蝴蝶刀闪着银光，最终架在人鱼的脖子上。二人周围的淤泥被起伏的树根搅得一塌糊涂，她无法凝聚出像样的攻防措施。
伊其然就这样半跪着，右腿膝盖压在人鱼小腹上，左手则架着小刀。二者距离是如此之近，甚至都能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
“局势就是这样反转的，温蒂妮小姐。”
伊其然露出淡淡的笑容，波澜不惊的话语响起。
在人鱼少女踏足沼泽的时候，胜负就已定下。
伊其然胡乱的鞭挞，是故意让藤蔓在她面前被击毁，从而让她错误估计武器的距离。
她考虑到淤泥中藤蔓潜藏的攻击，而刻意保持两三米安全距离，这很合理。可惜她没有注意到，之前还有一根藤蔓被伊其然扯入沼泽。那不是法术的失误，而是为了之后的诡计埋下的伏笔。
在伊其然被拖入沼泽的瞬间，手中的藤蔓就和潜伏的长鞭衔接完毕。只要她靠近五米之内，这藤鞭就能在任何时候窜出，破坏她的平衡。更不用说她下身拖着尚未愈合的伤口，这一拉扯，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伊其然还特意空出时间来聊天，看她能否发现这个陷阱。
显然，这位美丽的人鱼少女并没有意识到。
她以为自己做足了保险，就万无一失。然而战斗瞬息万变，不合时宜的保险再多，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她以为伊其然劣势频频，就不会再有翻盘机会。
可惜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伊其然大大方方地跃入半空，就是希望人鱼少女直接把他拖进沼泽。
战斗关键时候，对手一入场就劣势尽显。大多数人只要抓住这样的破绽，就会以为占据了优势。从而放松警惕，忽略一些潜在的威胁。
他之所以会选择这棵枯木，是因为能够借助地下发达的根须。硕大的树根，进可攻退可守。这树外表看来已经枯死，实际上沼泽之下还有顽强的生命力。这同样是自然无伤大雅的玩笑。不在意这些细节的人们，终究会败在这方寸之间。
沼泽里水分充足，栖息于此的植物根茎发达。
人鱼少女早早见识过伊其然操纵飞叶的能力，理应设想他能够操纵植物的其他部分。看来在激烈的交锋中，她忽略这一点。
而在面对藤鞭时，也只是将其理解为纯粹的身体素质和魔法附加，而没有延伸到亲和植物的可能性上。如果单纯是以鞭子作为武器，伊其然何不随身携带长鞭呢？
取之于自然，用之于自然，这是伊其然身为德鲁伊的战斗方式。或者说，曾经身为德鲁伊的手段。
种种迹象都表明，人鱼少女应当在水草丰满之地保持警惕。可惜她一厢情愿地认为，充盈着水分的沼泽就是她的主场。无论何种攻击，只要步入寒雾和沼泽的领域，就都不足为惧。
如果她把沼泽整片封冻起来，冰封泥淖里潜藏的草木，应该会占据更多优势。不过想来她也经不起那样的消耗，真的陷入那样的境地，伊其然只需要拖延时间，静静等待胜利降临就是。
唯一出乎意料的，就是战斗于此戛然而止。原本伊其然估计，战斗会更加漫长一些。为此，他还保留了大半体力。
只是没想到人鱼少女这么快就上套，被撂翻在地。
“天赋不错，可惜战斗经验太少。”
伊其然如此评价眼前挣扎的人鱼少女。
精致的技艺与巧妙的战术，是他切磋时信奉的准则。如果可以的话，他还希望能加上优雅的举止与华丽的招式。可惜，在能力捉襟见肘的时候，这类追求是不明智的。
不过真要说起来，他对自己的这次表现很不满意。
战斗的起因都是因为他的粗心大意，没能第一时间捕捉到对方的语言特点，并且进行积极的沟通。
战斗的过程也是。优雅和华丽根本无从谈起。伊其然本来打算，用德鲁伊的自然神术逼出人鱼少女后，只以低阶法师的身份一决胜负。他却没想到，拖到中场，对方的实力比想象得要强劲。在沼泽里，他不得已再次使用德鲁伊的神术来一锤定音。
就单纯的战斗结果而言，是他的险胜。
可从他给自己设定的游戏规则来评判，这次的战斗是他输了：
他使用了德鲁伊的自然神术和法师的法术双重能力。这些虽然都只是不足挂齿的低阶能力，但违背最初制定的规则是毋庸置疑的。
这个规则并非他人的意愿，只是伊其然为了让冒险更加有趣，给自己定的限制罢了。
换句话说，这场战斗的敌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他自己，而不是眼下看似拼尽全力的人鱼。
当然，他会向人鱼少女致以敬意，不仅是赞赏她逼出了自己的自然神术，更是欣赏她坚韧的意志和娴熟的技巧。他才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失败而恼羞成怒，粗暴地否定对手的一切。如果情况可以，他更希望投降认输，而不是这样难看的险胜。只是眼下情况复杂，不允许他如此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