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存留之所|寒假作业

  “啊……”
  在一阵嘈杂的声音里，我醒了过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纤维制成的素色帘幕模糊地照耀着这件常年不开窗的房间，空气中刺骨的寒冷仿佛顺着光芒铺设的道路横冲直撞了进来。
  入目处，曾高大现在却与我一般无二的父亲的背影此刻呈现在我面前，他做出了不同于平日的大大咧咧性子的事情，轻手轻脚翻动着我床底下的纸箱。
  那些纸箱用胶带缠绕着，只有在每年春节的时候，才会被父亲翻出来重见光明。
  我轻轻地翻了个身，以这种方式小小地抗议着父亲把我吵醒这件事。
  那是什么时候呢……
  我突然想起某一年的春节，父亲也是在这里翻动着一年只能看见一次太阳的纸箱。那时的我悄悄的在旁边看着，当父亲看见地板上的影子时，就害羞的把我赶了出去。
  那之后，我就不在在意那些纸箱，即使它们在我下面已经冰冷地待了好几年。
  嗯……等父亲走之后再偷偷地看看吧。
  怀抱着此念头的我，轻易就进入了梦乡。
  再醒来时，本温柔的阳光已被镀了层金般闪闪发亮。我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在屋里寻了一遍，都没有发现父母的身影，想必他们去外面采购年货了吧。
  不过，这不是太顺利了么，难道他们待在箱子里吓我？
  我为我突然蹦出来的念头笑了笑，回到房间，将床底下的纸箱拖了出来。
  时间在这些纸箱上都留下了明显的痕迹，那粗糙的纸板的触感一度让我想起父亲的肌肤。而将开口用胶带横缠竖缠了好几圈的现象让我觉得他不想让任何人打开这些箱子。
  不过，不想的话为什么要放在我房间里呢？明摆着是让我打开的呢～
  那么，打开之后会是什么呢？玩具？换成硬币的私房钱？给以后的我的信件？还是过年发的补助？不不不，按照上午所发出的声音，应该是一件或几件金属制品才对。我边想边麻利地用小刀划去与这四个纸箱纠缠不休的胶带，待全部分完之后，面对着第一个已然有些翘了起来的纸箱，我却迟疑了起来。
  ……大概是什么我小时候的相片？或者是我脱下来的乳牙？可能是我画的第一幅画也说不定呢？
  ……啊，真是麻烦，我干嘛要打开它，已经和平相处了几年了不是吗。
  我怀着敬畏的心情，将它翘起来的那一叶向后拉去。
  ……
  那仅仅只是许多张糖纸而已，我瞬间就认出来了我昨天随手甩给父亲的一条巧克力的包装纸。
  ……好像没什么意思，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沉重了起来。
  第二个箱子里放的是我的朋友曾经赠与我的礼物，有些已经面目全非了，有些已经成为了一堆碎玻璃。
  我无法直视这些东西，我的朋友都已经离我而去了，有的走上了与我完全不同的道路，有的去了外地，极少联系，而那些早已在时间的长河中被我丢弃的那些人，就更不用说了。
  但我还是无法直视这些东西，我曾经将它们，将我的朋友尚处在纯真之时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心意破坏掉了，我早已失去拥有它们的资格。
   它们不该出现在这里，我不是把它们都丢了么？
  第三个箱子里全是录像带，不用想我也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最显眼的那个，是我无法忘记的，最后一次开生日聚会邀请朋友们来参加的录像。
  那也是我应该已经摧毁掉的东西。
  不得不承认，我曾经的确有一段较长时间的心理疾病，那时我放弃了一切，连我自己的存在都放弃了。每天都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对什么事情都无法不保持悲观的态度，同时又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即使是现在，我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何要活着。我仅仅是，因为生活而生活。不，这只能叫生存。
  能赋予我意义的……
  思绪到这里就断掉了。
  因为我打开了最后那个放在最深处的纸箱。
  啊，能赋予我意义的……
  是啊，人的生命本来就不属于自己，每个人都被各种各样的羁绊锁着而无法露出自己的本性。
  不过也不坏，只要能带来笑容就可以了吧。
  我细细地摸索着，那从胚胎开始就一直在成长的自己，将那十月都刻印在内的相片。
  不，竟然让我有想哭的冲动，我果然是被套路到了。
  得报复点什么。
  啊，那就给父母写封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