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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倩衍生文】天阙长歌(二十)

作者:薛定鳄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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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峯李倩
司邑青---林   峯
莫    忧---李   倩
人物众多,其他角色大家自行脑补吧!
唯一可以作为参考的建议是:
李弘誉---吴卓羲
她微眯起双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的确想要天下归一,可那是因为只有这样,天下百姓才能真正过上安稳日子。如今芸姜全由司……”莫忧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让他心中憋闷,他继续道,”全由一人掌控,若将来天下落入他那样阴狠之人的手中,必是劫难。。”
莫忧不屑,“所以你就决定亲力亲为?真是个好借口。”
他沉默了会儿,无奈地道:“如果真的必须抉择,莫忧,我会选你。”
莫忧惊愕不已,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想从他的眼中看出破绽,哪怕是一丁点的闪躲也好。可最后她放弃了,因为他迎着她怀疑地目光毫不闪躲,眼中一片诚挚,没有半点欺瞒。
“我知道你不喜欢皇墙宫闱。”他的话让莫忧手足无措,“这些年我时时不忘历练爵修,如今他已有经天纬地之才,把越殷交给他,我是放心的。”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不喜欢这里。”她急急开口,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虽然她希望他最后会选自己,可这并不意味着就是要逼他放弃皇位,“其实我在宫里过得和宫外无异,只要你别拿礼典约束我,我不介意享受宫里的锦衣玉食,如果时常还能出宫游玩就更好了。”
殷爵炎已经做出了最后的抉择,听她这么一说又糊涂了。
莫忧有点生气了,“就是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就行了,也没让你不做皇帝啊。你这样说得好像我多不通情达理,非要逼你似的!”
原来是这样,他宠溺的揉揉她额前的发,。
门外忽然响起叩门声,哐哐哐,谨慎小心的三下。琤方按捺住害怕被责罚的忐忑,在门外催促着:“皇……皇上,时候不早了。”
他仍看着莫忧,看得她都不好意思了,轻推他肩头,“我听琤方急得都快哭了,你快去吧。”
“朕知道了。”
殷爵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莫忧,一如他人前的王者风范。莫忧的目光随着他上扬,他没有王者的傲慢,只剩些许不愿分开的无奈。
他没有召宫女入内服侍他更衣,这里只有他们两人,莫忧的懒散使得他只能自己穿戴。
“我真的该去早朝了。”
“嗯。”莫忧轻应一声,连自己都感到惊讶,她的心中竟没有一丝不悦。
如果他真的想要走,她留不住;可他最在意的是自己,那她又计较什么呢。
“等等。”莫忧叫住走至门口的他,把备好的香囊交到他手中,“这是我绣的,哥哥收不到了,我把它送给你。”
殷爵炎欣喜地接过,他知道这是要送给楚朝文的,莫忧绣了一个多月,她很重视,很宝贝,总之不是一般的礼物。
莫忧语气忸怩:“其实也没什么,你送过我珠子,这就当做是回礼吧。”说着晃晃随身佩戴的龙涎珠,显示真的只是礼尚往来。
他噙笑点点头,毫不感激地将香囊纳入怀中,走出门去。
琤方终于松下口气,在前开路,去向朝堂。
独坐梳妆台前,镜中只剩莫忧一人,她转头看向身边空荡的位置,那里空无一人,她心中却甜蜜一片。
曾经陆笙给她塑起了一个令她向往钦慕的模子,如今她不用再贪恋镜中花,水中月,就在她身边,有人视她如珠如宝,关心爱护她,愿为她舍弃一切。
她什么都没有了,以前哥哥和锦瑟是她的全部,曾经有个人也差点成为其中一部分;而现在,她只有殷爵炎,她应该收敛起刁钻蛮横,好好待他。
莫忧觉得自己很大度,可当申妃久别后再次来访时,她有点后悔宽容大度的放过殷爵炎,这分明就是给他坐拥后宫的机会!
除了萧崇和蕙姨,央桓殿很久没有访客了,申妃会来,出乎莫忧意料。
申妃茜素红裙曳地,盈盈笑着说是来探望她。
早不来,玩不来,偏偏殷爵炎留宿一宿,早上又迟迟不走的这时候来,莫忧打量红裙精细华美的纹路,大抵猜到这是来干什么的了。
申妃察觉莫忧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笑容更明媚几分,“姐姐看我这身好看吗?这是皇上亲赏的织云锦缎裁制的,听说皇上也赏了姐姐一匹,怎么不见姐姐拿出来制衣,难道是舍不得?”
殷爵炎的确赏过莫忧一匹织云锦缎,不过那是在她当了妃子的头一天,随着些寒酸赏赐送来,缎子素得一塌糊涂。申妃用这样恭敬的语气炫耀一身红裙,莫忧无奈之余更无话可说。还有姐姐这个称谓,她自认消受不起,可她又的确比申妃大那么点,无从驳斥。
“哦,对了。皇上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给姐姐一个封号,我们都是服侍皇上的人,少了封号总归是不合礼数的。”
见她终于问到点子上,莫忧抹一把额头虚无的汗水,无不愁苦地说:“唉,还没有。”
申妃脸上绷着没有笑,但不难看出她眼中的得意神色,“还没有,这可怎生是好?不如我叫上众姐妹,替姐姐向皇上说说?”
“不用了。”莫忧狡黠一笑,“爵炎早就提过这事,不过我向来不喜庸礼,所以不想要封号,他也就没给。”
听到是莫忧自己不要封号,申妃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这时,又见莫忧拿出龙涎珠在手中把玩,低声抱怨殷爵炎“什么都没送,就送颗破珠子”,她当即气得牙齿打颤。
最后,申妃匆匆道别要走时,莫忧没有相送,还适时地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那时萧崇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要莫忧带他玩,莫忧随手拈来他肩上的虫儿,朝着申妃离去的背影一扔,“难得来一趟,我让它送送你。”
申妃顿时花容失色,又蹦又跳地叫嚷,衣衫、发髻凌乱不堪,莫忧,萧崇,还有服侍一旁的宫女们都笑成一片。
“下次妹妹再有闲情逸致来‘关心’我,我定会送你更大的惊喜!”莫忧觉得,这宫里也不是那么烦闷的。
和退朝回来的殷爵炎说起这桩乐事时,她仍笑得直不起腰。
而殷爵炎在她说话时,面色深沉,似乎想着别的事情。
莫忧笑容一僵,没好气地问:“怎么,我欺负她,你不高兴了?”
“没有,只要你高兴就好。”他苦笑着把她拉近,用自己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你就该这样,多笑笑。”
莫忧心中甜蜜,却笑不出来,“看你刚才愁眉紧锁的样子,在想什么?”
他神色一紧,沉默了会才道:“今日,朝堂上众臣就羯岭降将如何处置一事起了争执。”
莫忧面色微沉,要不是羯岭在边境生事,楚朝文也不会出晗阳城,说不定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她对羯岭实在没有好印象。
“能够震慑住羯岭也有你哥哥一份功劳,莫忧,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她清明的眼眸变得冷冽,“……除了处死,我没有任何想法。”
51·失去 ...
莫忧对羯岭的感情很复杂,从前越殷和芸姜对峙,羯岭置身事外,她觉得羯岭是个平安混日子的好去处;可后来羯岭也掺和进两国之争,甚至不惜倾注全国大半兵力只为了帮芸姜分散越殷的势力,所幸殷爵炎没有上当,丝毫没有放松对芸姜的防备,她开始厌恶羯岭。
但这都不是莫忧在意的,她在意的是楚朝文出征,和羯岭大军耗了几个月终于取胜,最后却没能回来。
若不是羯岭生事挑衅,或许事情根本不会成这样。而芸姜隐世的皇子出没边疆也是从羯岭军帐传开,所以楚朝文和锦瑟也在大获全胜后仍坚持留下,于是,莫忧失去了他们。
如今宇文谨冉死了,莫忧一腔仇恨无处倾泻,锦瑟劝她不要恨任何人,可她怎能不恨!她是找不到人恨!羯岭,尤其是那些降将和俘虏,自然就成了她恨不得抽筋扒皮的仇人!
曾经,莫忧以为死者已矣,不懂楚朝文为何非要报仇,锦瑟又为何对仇恨那样执着,现在,她有点体会了。
殷爵炎派人前往边疆打探,可连锦瑟所说的地方哪里都找不到,就算找到,过了这么些日子,怕是也找不到哥哥的尸体了。探子回报时,殷爵炎不让她在旁。任她再三追问,他就是避开说起探子带回的消息,只告诉她,她哥哥死了,宇文谨冉也死了,她不用恨任何人。
她想或许根本就已经找到了那个地方,可他不愿说起那里的惨状让自己难过,所以才言辞闪烁。
殷爵炎要她摒去仇恨,笑看人生。可是,她怎能不恨!
她一直知道自己不善良,可今天才发现,岂止不善,她完全可以做个坏女人。
她恨不得将所有害她痛苦失去,害她在恐惧中挣扎的人千刀万剐!
战马铁蹄,冰刃血戟,战场没有要了楚朝文的命,他战无不胜。可她只来得及在晗阳城门下叫他一声哥哥,他就走了,永远不会回来。指头不知被扎了多少回,绣好的香囊却送不到他手上。
还有锦瑟,她们相伴多年,脾性迥异却亲如姐妹。锦瑟怕她阻止又不忍她承受亲眼目睹自尽之痛,所以才在她不在的时候自断心脉。临死前的安慰,锦瑟唯一的挂念,是她。
羯岭降将处置未定,殷爵炎问起莫忧的想法,她的想法,当然是处死。
可她也知道,先人有礼法,降将杀不得。殷爵炎陪她熬过最苦的日子,最可怖的夜有他的臂弯,她不想让他为难。
处死,只是说说,她以另一种方式妥协:“反正你不能让他们好过!你若想收下他们编入越殷军队,怕是阿良也会看不开!”
阿良如今已成越殷大将,除了身份还有微议,他的话是有些分量的。他由楚朝文一路提携重用走到今天,楚朝文的死,莫忧笃信他不会忘得这么快。
殷爵炎知道她心中所想,“朝中有些大臣提议让他们为我越殷所用,不上战场,只训练兵士。萧志严和尹兆良极力反对,毕竟他们是敌国人。其实我也不打算收用他们,只是问问你而已,不过我很惊讶,你没有让强迫我处死他们。”
莫忧当然想他们死,可那会令天下万民看不起殷爵炎,连降将都不放过,实在有违几百年来先人定下的老规矩。她不想陷他于不仁不义的处境,更何况,他也不一定会听她的,还不如一开始就通情达理些。
“莫忧。”殷爵炎叫她。
她正感慨做皇帝也不好,万事不能皆由自己来,有些晃神。
直到他执起她的手她才回神,听到他说,“不要皱眉,我爱你笑的样子。”
她一愣,司邑青要自己为他哭为他笑,而眼前这人,只要她笑就够了。
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抱住殷爵炎,她想,她是喜欢他的。可是,爱,不爱?她不知道。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她一定会爱上他的。即使无法爱上,他依旧是她现在拥有的所有,她不能失去的所有。
殷爵炎被她抱着,语气冷冷:“只是这样?”
“嗯?”她松开他。
“应该像这样。”下一刻,他将她的疑问用嘴封住。
羯岭四降将最后有了让莫忧满意的去处,享一生牢狱之苦。
事情应该这样就算过去,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除了萧崇家能把蛇养得不用冬眠让她惊奇不已外,就是两个月后的一件怪事让她费解了。
羯岭降将共四人,被囚狱中两个月都骨气不减。忽然,有人愿以羯岭密报换得自由,还提出要见一人。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见的是掌握他死生大权的越殷皇殷爵炎,可他却道出了一个名字,莫忧。
其实他在狱中一直都让人传话说要见殷爵炎,但那时没有密报做筹码,也没说要见莫忧,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莫忧正和殷爵炎一起练箭。
她一直想学的是骑马,可想起自己原来是想让楚朝文教的,殷爵炎又刚好叫上她一起来练箭场,于是她就改学射箭。
她迫不及待拉着殷爵炎到练箭场,一门心思想的是好玩,却发现自己是自讨苦吃。
拉弓这样的体力活太重,莫忧近来嗜吃嗜睡,懒了许多。学得半成不就便不高兴了,她看一眼正中靶心一羽金箭,那是殷爵炎的箭,又嘟着嘴看看离靶心三寸远处,那一羽自己射偏了的银箭:“不是我学得不认真,是因为我没力气了。”
殷爵炎一眼洞穿所有,露出得意神色:“力气可都是我使的。”
莫忧无话可说。
殷爵炎从身后环住她,手把手的教她搭箭,又握着她的手带着她拉开弓,本以为这次一定不会射偏了,可他好似也有失神,所以还是没中。她觉得气恼却无从发泄,于是便哼一声转头,不再理他。
殷爵炎拉住她,一股只属于他的气息向她袭来。带茧的指尖细细抚弄她的手背,温热的气息撩动她耳旁的一缕发丝,“是你不听劝非要学的,不能走。这次,我们都应该专心些。”
于是乎,殷爵炎一直将她禁锢在双臂间,逼着她学到满意了才放开。莫忧她很气恼,这根本就不是在学,明明是在占她便宜!
殷爵炎一句话就让她气结,“你身上,还有哪里的便宜我没占过么?”
她拔出一支箭就朝他掷去,被他躲开。她打算把弓也一并扔过去,可突然看见不远处,殷爵修正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赶忙把弓弃掷一边。
“爵修啊,你来多久了?”她这个小叔子很难伺候,尤其是看到他皇兄被欺负的时候。
殷爵修面无表情,不回答也不看她,径直走到殷爵炎跟前说着什么。
说完,莫忧就发现,殷爵炎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
因为殷爵修跟他说的是,狱中有人要见她。
莫忧一辈子都没去过羯岭,更不认识羯岭人,她困惑,但还是决定要去见那人。
或许,他是因为败在哥哥手下,他却见不到哥哥了,所以才想见见我。
那人答应以羯岭密报换莫忧去见他,殷爵炎担心,最后决意陪同莫忧一起接见他。
大殿上,一个身穿囚衣步履稳健的人被押解入殿,他眼神锐利,体格健壮,一看就是习武多年的样子,尖利的指甲藏污纳垢,全身散发酸腐的气味,让人浑身不舒服。
莫忧捂住嘴极力压制干呕的冲动,还是没能忍住,难受地弯下腰。殷爵炎担心地轻抚她后背,她摆摆手示意一切安好,起身仔细在满脸污垢中辨认,确定不认识那人。
那人淡漠地看她一眼,转向她身旁的殷爵炎:“果然,你会陪着莫忧小姐见我。”
这实在不合情理,他叫莫忧小姐,却叫越殷一国之君“你”,还有他话中的意思,让在场所有人都更觉他不简单。
阿良沉默,看了他一会道:“听说你是副将,是羯岭哪位将军麾下的?战场上,林将军,杨将军我都有见过,可我没有见过你。”
殷爵修在一旁不悦地迈进一步,似乎随时会对他拔剑相向,“我也没见过你。”
他悠然自在,对二人的话恍若未闻,只看着殷爵炎道:“我只和你谈。”
殷爵炎谴走了阿良和殷爵修,莫忧才走上前问:“不是要见我么,怎么不和我谈?”此人太奇怪,说要见她,却又不把她放在眼里,难道就是让她来见证他和殷爵炎谈大事?
莫忧上下打量他,却发现他只盯着殷爵炎,眼神尖锐得仿佛猎户再看猎物。
猎物。这个想法让莫忧不自觉地心中一沉,又见他手脚上都有镣铐,才稍缓下戒备。
殷爵炎也察觉此人怪异,“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用知道。因为,”他冷滞的目光开始变化,眼中泛起光彩,带着兴奋,“你就快死了。”
殷爵炎瞳孔猛地一缩,立刻护着莫忧就要往后退开。那人动作更快,锁链刺耳的碰撞声中,他手无寸铁,赶在莫忧退离之前已经扼住了她的咽喉。
利爪锁在莫忧喉头,她连吞咽都难。污黑锐利的指甲划破她的脖子,渗出丝丝血迹,让她忍不住叫出声。
殷爵炎见状立刻停住欲逼近的身形,狂躁地低吼,“放开她!”
这时,守在殿外的殷爵炎和阿良听到殿内动静,领了侍卫入内,见到眼前这幅场景,无不惊讶。
殷爵修盛怒,拔剑直指向他,“胆敢在宫中闹事,不把我越殷放在眼里,你好大的胆子!”
脖子上的力道更紧,莫忧不自主把头扬起,以求能换口气。
殷爵炎止住有些冲动的殷爵修,莫忧脖子上渗出的鲜血令他眉峰凌厉,“你若想要自由,我给你便是。现在,放开我的妻子!”
妻子,不是妃子,是妻子。莫忧心中一股暖流涌动,驱散恐惧。
“你说的当真?”挟持着莫忧的人听到殷爵炎的条件没有丝毫喜悦之情,反而一脸蔑态。
殷爵炎向前迈进一步,语气铿锵有力,气势凌然,“我以越殷国主之名起誓,我所说,一字不假!”
莫忧仰着头,看到掐着自己的人在听到殷爵炎说完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就像终于要解脱的困兽,有着无尽跃跃欲试的兴奋!
他将莫忧朝殷爵炎猛地一推,莫忧惊呼着被殷爵炎扶住,而他也紧跟着莫忧一步上前。
殷爵炎只顾扶住莫忧并护着她给她安慰,却只眨眼功夫就见他已经近在眼前,霎时,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可是,我要的不是自由,而是你的命!”他声音轻缓,神情令人捉摸不透。忽然,一道利刃从他后背刺入,从胸前破体而出,他双目圆睁,轰然倒下。
殷爵修抽出剑急忙上前,惊恐地高呼,“皇兄!”
一切进展太快,莫忧只知道自己还活着,坏人倒下了,殷爵修立功了,而殷爵炎……受伤了。
倒在地上的人奄奄一息,他的右手鲜血淋淋,锋利的指甲堪比刀刃。莫忧这才惊觉,方才,他徒手以手指刺入了殷爵炎腹中!
“爵炎!”莫忧慌乱不已,殷爵炎的伤口流血不止,地上已经血迹大片。
她吓得哭出声,用身体支撑着摇摇欲坠的殷爵炎哭喊着,“御医,快传御医!”
锦瑟死时,胸前一朵雪莲妖娆鲜艳,她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样血淋漓的场景了。
她已经失去哥哥,失去锦瑟,殷爵炎决不能再有事!
52·狰狞 ...
莫忧从来都觉得,天帝仁德,是她此生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无知的谬赞,没有骗到天帝的一点怜悯。
她曾经有疼她爱她的娘亲,后来撇下她撒手人寰。
她渴望有父亲的关心爱护,可她站在父亲面前,承受他的冷落,只能叫他老爷。
终于有了哥哥的疼爱,只有哥哥才能逼着她诵读诗书礼卷,可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只得到他尸骨无存的消息。
锦瑟一生承受太多,最后终于放下了,释然了,于是,也不要她了。
从小到大,她从未感到那样孤单过,即使她一直都在失去,可总有人陪在她身边。
可她对老天还存着丁点感激,她还有殷爵炎。
如今,她只剩殷爵炎了。
他的关心细致入微,知道她心情苦闷时喜欢梳头,他说:“以后,我帮你梳头。”
夜里起风,忽然加在身上的狐裘披风。
她说,怎么办,我还是冷。
温暖的气息抵御一切严寒侵袭,他拥着她说:“这样呢?”
午夜惊梦,她躲在他怀中瑟瑟发抖,他说:“别怕,我在,我不会离开你。”
《女经》一页一页翻过,她看得头晕,可为了修身养性衬得起他给的身份,她把《女经》抛开一边,拿过一卷《仪·礼》继续看。
他一脸正经,拂开挡在她面前的书说,“我好久没去练箭场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被挟持,呼吸不能,觉得好难受。可他一句话就让她心中平静,在那样危急的时刻仍是高兴的。
他说:“放开我的妻子。”
莫忧想爱他,想做他的妻子,想和他好好过一辈子。她没有一点抗拒,纵容自己渐渐爱上了他。
她只有殷爵炎,再也承受不起失去了。
行凶之人凭着最后一口气,说话断断续续,“羯岭损兵折将,最后……还是败了,而你……殷爵炎……你也活不了!”
莫忧夺过殷爵修手中染血长剑,寒光一闪,剑锋没入咽喉,他死了,不能说话了。这辈子她第一次亲手杀人,鲜血飞溅,染上裙角,她没有害怕,更没有悔疚,甚至感到痛快。
耳边终于不再呱噪,她觉得,他该死!
阿良震惊,殷爵修扶着几近昏迷的殷爵炎,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莫忧把剑扔开,金属落地的声音清脆响亮,却盖不过她带着哭腔的尖叫,“御医呢?!御医怎么还没来?!”
血流一地,她觉得那是要吞噬自己的血池。
御医终于来了,莫忧几乎是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拽到殷爵炎身边。他看了看伤势,“所幸皇上伤势不重,只要把血止住就好了。”
莫忧怒喝:“那你倒是止血啊!”
她知道他是宫中资历最深的老医者,可为什么他颤颤巍巍地处理伤口,止血,额头的汗越来越多。
最后,御医扑通一声跪下,咚咚磕头,“微臣没用,止不住这血啊!”
“止不住?!那你也不用活了!”殷爵修怒吼道。
他们甚至不敢把殷爵炎移至别处,因为只要稍一动他,就血流更急。
地上的一滩血迹蔓延开来,浸染殷爵炎的袍子,也濡湿了莫忧的鞋底。
莫忧一脚把两鬓斑白的老者踹倒,御医伏在地上不住磕头求饶,“皇上的伤实在蹊跷,明明伤势不重,却就是血流不止。老臣无能,老臣无能啊!”
莫忧看一眼地上的尸体,指缝间鲜血和污泥混在一起,“毒,对!他指甲上是不是有毒?!”虽然明知羯岭人善用毒,那人早在进大殿前就全身验毒。
御医爬到尸体旁察看了会儿,摇头道:“指尖无毒,皇上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莫忧现在多么后悔没有留下白芷,白芷医术高明,一定能救殷爵炎。
悔与恨一并涌上心头,她悔自己没有尽力挽留白芷,更恨自己甚至因为白芷离开而松了口气。
是她的错,她图一己私欲,想霸着殷爵炎,不愿一个钦慕他的女人留在身边。可到头来,宫里的这些庸医,连受伤最基本的止血都不会!
“莫忧。”殷爵炎虚弱地唤她,手臂微抬,“过来。”
她心中乱麻纷扰,忽然,像是想起天大的喜讯,“白芷说过,萧崇以兽药养大虫儿,蛇胆生血补血效果极好,你等等我,我这就去取来!”
说完,风一般急忙奔出了殿外。失血过多,那就要立刻补血啊!
殷爵炎看着她消失在门外,无奈地笑了笑,缓缓转头对身旁的人说:“爵修,你听我说。”
“是,皇兄。”
男儿有泪不轻弹,殷爵修此时却早已泪眼迷蒙。
他的皇兄,不止是兄长,更是越殷炎炎朝阳。他身为皇子,可心中最看重不是越殷国土,不是越殷百姓,而是他的兄长!他这么多年来勤学苦练,如今能文能武善骑善射,战场上奋勇搏杀,朝堂上的对弈和豪言治国之道,他的方向,就是皇兄对他的期望。
他崇仰他,追着他的脚步,希冀成为他那样的人,从来没有忤逆过他的任何要求。装病在家,埋名到前线历练,去到芸姜搜集情报,他都照办。甚至,莫忧进宫他极力反对,最后还是默然接受。
他英明神武的皇兄问他:“你真的讨厌她到了誓要赶她走的地步吗?”
他惶恐:“不,皇兄,你应该娶她。”
是娶妻的娶,不是纳妃的纳,这显然更难让他接受。可是只要皇兄爱着的人,无论她是怎样的人,无论自己心里多难过,他都能接受。
“爵修,我时间不多了。”殷爵炎的血似要流成一条河,淹没所有希望,“你听着,我把越殷交给你,我相信你,定能做个好皇帝。”
他刚毅的面容顷刻崩塌,哭的像个孩子,不停以手捂住伤口,却怎么也止不住血,“皇兄!你会没事的,坚持住,会有救的,你会没事的!”
阿良站在一旁,看着他激动的模样,冷峻中难掩动容。殷爵炎命他退下,他踟蹰片刻,听命退下。
殷爵修不解,可他已顾不了许多,不停说服自己:“坚持住,会有救的。”
殷爵炎微不可见地摇摇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大概已经知晓我的结局。可是,爵修,听我的,不要再查下去,锦瑟带着秘密离开就是不想让莫忧知道,你这样会毁了莫忧的!”
殷爵修恨得双目充血,咬牙道:“莫忧,莫忧!又是因为她!以前的我可以不追究,可是方才若不是她,你怎会疏忽,怎会受伤?!”
“不,不关她的事。是我心中早有怀疑,太急于确定那人身份才会接见他。”他侧目看了一眼倒在地上被莫忧一剑入喉的人,“现在确定了。所以,爵修,你更不能再查下去,若让她知道你追查的事,一定会怀疑。不要让她知道真相,不要用毁了她。”
“那就告诉我,真相到底是什么?!”
阿良站在五丈开外,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知殷爵修泪眼中翻腾的狠意汹涌而来,似要将决堤涌出将他整个人吞噬。
“爵炎!”莫忧的声音传来,殷爵炎张嘴还欲言语,立刻止住。
莫忧向他们奔来,双手染着浓稠的血,血掌中有一颗鸡蛋一半大暗绿色的胆囊。那是她命人把极力反抗的萧崇绑起来,捉住虫儿手起刀落,亲手剐开蛇皮取出的胆囊。
“来,把它吃下去!”她喘气不止,笑着把血掌往前一送,蛇血腥臊的气味让殷爵炎拧眉,不自觉避开。
“莫忧,你明知没用的。我的血就快流干了,现在生血补血……没用的。”地上一大滩血迹,似要汇聚成血泊。殷爵炎的意识开始模糊,眼睑也变得无力,想要合上。
“怎么会没用呢?!”莫忧突然咆哮起来,把手中裹着血丝的蛇胆强行往他口中送,腥臊之气呛得他咳嗽,“你给我吃下去!吃下去就会好了,你会没事的!”
就在两个时辰前,他们还在练箭,而且今后他们还要一起度过每一天每一夜,他不能有事!
她疯了一般的行径彻底激怒了殷爵修,他狂怒地推开她,阿良没能扶住,她跌在地上,手中的蛇胆也滚至一旁,染了血。
殷爵修冲她吼道:“滚开!你这个疯女人!”
莫忧抹一把眼泪,脸上沾染的血迹让她变得狰狞。她慌乱地爬到殷爵炎身边,指甲与地面发出刺耳尖锐的摩擦声。她紧紧抱着他,神色诡谲难辨,命令一般喑哑道,“你不可以离开我,我只有你了。你说过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不能反悔,我不准你反悔!”
她只想有人疼有人爱,天凉有人添衣,夜里有人相拥入眠,这个要求难道过分吗?!为什么老天总是折磨她?!
“莫忧啊。”殷爵炎眼神有些涣散,视线开始模糊,“告诉我,你爱我吗?”
莫忧浑身战栗,仍如念咒语一般喃喃道:“你说过要陪着我的,不能反悔,不能反悔,不能……”
娘亲走得早,没有父亲疼爱,她守着哥哥和锦瑟,以为他们是全部,不让任何人伤害他们。现在,她只有殷爵炎,他是她的丈夫,她是他的妻,他们还要共度一生。她会好好学做个好妻子,琴棋书画,诗书礼仪,她甚至可以改变自己来衬得上他,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他们会有儿女绕膝,直到某夜醒来,青丝变白发。
殷爵炎喉头上下动了动,艰难地问:“你……爱我吗?”
她终于听到他在说话,恸哭不止,声声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我爱你!”
“爵修,不要闭眼,和我说话!我说我爱你!”
“求求你,求你不要有事……”
殷爵炎眼睑缓慢张合,欣慰一笑。他感受到生命的流逝,力气逐丝抽离,倦怠至极中。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眼中倾诉无尽留恋,沙哑劝道:“莫忧,别哭……”
霎时,眉心褶皱散去,眼中担忧尽逝。他睁着眼,生气,关心,疼爱,宠溺永远消失,莫忧再也不能从中看到任何情感。
“皇兄!不!”殷爵修哭喊,额际青筋突起,双目血丝缠绕。
莫忧却止住了哭,仿佛被关进密闭的瓮中,耳边一切声音都变得虚无飘渺,殷爵修的哭喊像从遥远处传来,沉闷至极,压迫人心。
伤口的血,不止;刺目的红,蔓延。
一地血池妖冶,浸染三人衣袍。
有人离开,有人怨恨,有人,绝望。
殷爵修推开莫忧,抱着余温尚在的殷爵炎,目空一切。
莫忧跌在血泊中,温暖如他的体温,血腥萦绕鼻尖,噬心的红从每一寸肌肤侵蚀入骨。
体内脏器不断收缩,心口如有筋脉缠绕,越来越紧,痛苦难耐。
天幕轰然倒塌,她的世界瞬间倾垮,土石瓦砾砸得她体无完肤,最后将她掩埋在无尽黑暗中。
地面开始龟裂,恐惧将她拖入深渊,纠缠束缚,勒得她背过气去。
窒息,痛苦,挣扎,绝望。
终于,她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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