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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之作·小确丧】边缘的艺术家

“终于你做了别人的小三——我也知道那不是因为爱……”强烈刺耳的恶俗音乐从劣质音箱里喷射出来,立体地环绕在这个简陋的KTV小包厢里,震得人头晕耳鸣。
酒精稀释了XIN·十四的意识,也使他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浑浊不清。他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浑浊不清中看见一片狼藉的茶几,上面立着的倒着的摆满了酒瓶子——大部分都是酒量不行的他喝掉的。他觉得全身都烧起来了,火辣辣的,尤其是胃里烧得最难受。他觉得他喝下去的就是一团火,快从肚子里面升腾出来。
XIN·十四顺着酒瓶子望过去,一个长相猥琐的老胖子正左拥右抱着两个大龄失足妇女胡说海吹着什么,老胖子旁边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不住地点头哈腰随声附和着。他想了想,这两个人他还认识。
年轻人是XIN·十四的大学同学,叫大明哥。上大学时,大明哥就凭着一副能说会道的嘴皮子跟一套四通八达的人脉关系稳居学生会副主席的要职。现在,大明哥依然门道多见识广,在XIN·十四众多同学里也算是混得比较不错的。因为前段时间刚“被辞职”,XIN·十四不得不找这位神人帮自己另寻出路。
这个猥琐的老胖子,就是刚认识的,大明哥介绍给他的一个出版社老板——文老板。文老板财大气粗,说自己手下签了十来个新人写手,想捧红谁捧红谁,最近还在准备投资拍电影,要拍一部古装穿越抗战伦理剧,不知道是叫《小时代之一起来看打鬼子》好,还是叫《宫非花宫非雾》好,不如合一块起个简称叫《小宫宫》,然后分成上下两部。文老板对XIN·十四说:“哎,要不然你来给我当编剧吧!”
XIN·十四干呕了下。
此时的他正头疼欲裂,紧接着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心想,小公公?还大太监呢!他捂住嘴道:“文老板,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XIN·十四在厕所里狂吐了一通,奄奄一息地对着扶他进来的大明哥说:“大明哥……我真的不能再喝了,我都吐了三趟了……再吐、再吐我把脑浆都吐出来了……”
大明哥递上一包面巾纸道:“这怎么行呢?这怎么能行呢!人家文老板酒还没喝透呢,你怎么能不喝了呢!这是多好的机会呀!你想想,你叫我帮你找一个既能实现你梦想又能赚点钱的工作,你上大学那会儿就爱写小说,我现在给你找一个写小说的工作,这多难得的好事啊!你还不喝了?我还告诉你,就这么好的工作,要不是我,你打着灯笼打着手电筒你都没处找去!”
然后,大明哥又把XIN·十四生拉硬拽回到了酒桌上。

文老板……我我我我敬你……”XIN·十四颤颤巍巍地举起酒杯,“谢谢文老板的赏识……文老板,你干杯我随意……不是、我随意你干杯、不是!……反正都在酒里啦!”他说着又干一杯。
“嗨!这都没什么。”老胖子嘬了一口,“小伙子,我告诉你,好好写,有发展!”
“哎好!文老板有眼光!爽快!好!以后呀,哈哈,还得请文老板多帮助帮助啦,哈哈哈——”大明哥在一旁附和着,又转头对十四说:“文老板都这么说了,还不快谢谢文老板!敬酒啊!给文老板说两句!”
“文老板……我……”
终于XIN·十四还是没能清醒地说出“谢谢”两个字,他的身体一倾,重重地趴倒下去。随着手里的酒杯在地上“啪”地摔了个稀碎,他终于醉倒,不省人事。
那天是大明哥开车把XIN·十四送回去的。他们从KTV出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可是XIN·十四正醉得像是深沉的黑夜。
大明哥的车,一路开到了这座繁华大城市的边缘。
这里本来是城市的边缘、郊区、城乡结合部,可是市政府多年前把这里规划成了一片教育园区,于是很多山寨的、三流的各类学校在这一片地方雨后春笋般坚挺起来,并带动起了一系列坚挺可观的经济链条——政府低价收了地,高价卖给了学校,学校带动起的周边产业,又把税交给了政府;不断扩招进来的学生,就像广进的财源一样,这财源流进学校里,又流进学校周边的每一间小饭馆、小吃摊、小商铺、小旅馆和小出租屋里,就连出租车和摩的师傅都觉得这地方生意不错,只不过一年有三四个月的淡季,但影响也不大。
这城市的边缘,就这样把三教九流的各路人都汇聚于此,俨然已经成了一个迷你版的繁华大城市。只不过有点不同的是,它有个自己的名字,叫,“大学城”,这座城属于年轻人。
对了,丢了“饭碗”的XIN·十四已经住不起市区里的单间地下室了,他只能跑到更远的地方——这城市的边缘,跟人合租在更便宜的隔断房里。他觉得自己租的并不是一间房子,而只是一张床。
XIN·十四的床是二楼8203号房的下铺。他觉得有点好笑,这么烂的出租屋门牌号也要以“8”开头——这是一个简陋的农家小院改造成的合租公寓,上下两层,一共被隔出五个房间,每个房间有上下两个床铺。因为地处偏僻,这座合租小公寓里楼上楼下各有一个房间空着没租出去。
“哟,你醒了。”
说话的这个是睡在XIN·十四上铺的兄弟,叫毕家硕。毕家硕大概二十六七岁,眼窝深陷面色惨白骨瘦如柴,头发总是乱蓬蓬,看着就像一具僵尸,XIN·十四第一次见他就吓了一跳,心想跟这么恐怖的人合租过的该是多么恐怖的日子,但是通过日后的相处,他发现毕家硕其实挺热心的。他还发现毕家硕手臂上那些细细密密的针眼——他吸毒。
XIN·十四坐在床上,头依然很疼,他看了下窗外,又一个深夜快要降临了。“我睡了多久啊?都到了你的工作时间了?”十四对着画板前的毕家硕问道。
“你呀,今天总算是跟我在一个频道里了。”毕家硕头也不抬,专注地调着颜料答道。
毕家硕是个青年画家,抽象派的,梦想是成为毕加索那样活着就能出名的大艺术家,而不是像梵高那样死了以后才出名的大艺术家。他的作息时间跟XIN·十四永远是颠倒的,他一直是白天睡觉晚上作画,用他的话说,“我们不在一个频道里”。
“头疼吧?没事,桌子上那杯茶你喝了吧,解酒的。”毕家硕依旧专注地调着颜料说道。
“哦,谢谢。”XIN·十四下了床去喝茶。
等他喝完了茶,毕家硕的画也画好了。
“快过来,给你看看我的作品,难得我们今天在一个频道里了。”毕家硕招呼十四。
XIN·十四走过去一看,一张大大的白纸上只有一个大大的黑色圆圈。
“知道我画的是什么吗?”毕家硕毫无生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兴奋的神情,好像很期待XIN·十四的评价。
“嗯,是……圆圈?这太抽象了……我真不知道。”XIN·十四挠着还在疼的脑袋说道。
毕家硕脸上的兴奋立刻变成了失望,“还以为你一个写小说的能有点艺术的领悟力呢!真没意思!告诉你吧,这幅画的名字叫《束缚》。”他认真地解释道:“我们活在这世上,说是自由,其实都是被束缚着的,这个圆圈就象征了所束缚我们的一切东西,你想它是绳子,它就是绳子,你想它是规则,它就是规则,你想它是界限那它就是界限,甚至你可以把它想象成大钱,多少人心就是被这大钱的钱眼儿束缚着的。总之一切的这些束缚,都像这个圆圈一样,我们都在这个圆圈里,都被束缚在这圆圈里。”
“呃……”十四挠了挠脑袋,“它的意义虽然我不太明白,但我终于明白了你的画为什么总是卖不出去了。你画的这么简单,谁会花那么多钱去买呀!这种圆圈人人都会画,人家自己画一个就行了,谁还花钱买你这个啊!”
听了XIN·十四的话,毕家硕显然不太高兴,“嘁嘁嘁!庸俗!这是抽象的画,这是艺术!这是抽象的艺术!他们都懂什么!嘁!根本不懂艺术!”
“嗨,好啦好啦,我有点饿了,咱吃点东西去吧。”十四说道。
大学城里的小饭馆,最大的优点就是便宜,并且还能看见各种各样的学生妹妹,物美价廉还能赏心悦目。
他们两个吃着东西瞄着姑娘,闲聊了很多很多。XIN·十四问毕家硕为什么一定要住在二楼的上铺,毕家硕说艺术家一定都要有个高度,站得高才能看得远,看得远艺术的思维才能更加前卫,艺术的境界才能更高尚。XIN·十四又问那为什么要吸毒,毕家硕说,自己一直只在艺术的边缘徘徊着,一直没有入门,吸毒是为了寻找到一种状态,一种打开自己的心扉、极致纯粹的对艺术追求的状态,为了寻找艺术的大门,结果艺术大门没找到,公安局大门倒对他敞开了。他说,千万别碰毒品了,我已经戒了。XIN·十四知道,其实是他的画卖不出去,他追求的梦想不被实现,吸毒只是为了逃避,让他换一种状态,换一种状态继续追求梦想,在毒品的刺激下沉浸在美好的虚幻里感受艺术的真谛,而现实是,他的画卖不出去,他也没钱买毒品了,只能戒掉。
他们回去的时候,已是深夜了。一楼8102的赵大姐已经回来了,他们相互打了个招呼。
赵大姐是个环卫工人,负责大学城边缘三条街道的清洁工作。她每天天不亮就出去,一直扫到深夜才回来。她的老公几年前生病出了医疗事故死了,郊区的房子又因为征地被强拆了,她只能和女儿租住在这里。前年她的女儿很争气的考上了外地的大学,把她骄傲得几乎逢人就夸自己的女儿有出息,可是这却让她几乎花光了医院给的赔款跟强拆给的拆迁费。现在她早出晚归,就是为了维持女儿的学费跟生活费。
今天赵大姐照例又跟他们夸起了自己的女儿。赵大姐说,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她的女儿了,她坚信女儿大学毕业以后一定会改变她们的生活。
其实XIN·十四特别想告诉她,自己也是正经大学毕业的,都快三十了照样找不着工作,上个大学根本狗屁不值。同时他又为自己的没出息而深深感到了惭愧,上了大学自己还是狗屁不是。一时间,他不知道造成自己现在的境遇的,究竟是狗屁不值的大学的错,还是狗屁不是的自己的错。他终究没说什么,他觉得赵大姐应该有希望,他不忍心往赵大姐这团虔诚炙热的希望里浇盆冷水。
赵大姐夸了一通后显然情绪高涨,一天的疲惫似乎都一扫而光了,只见她微笑着自言自语道:“唉,女儿又让我给她打钱了,要是再让我多扫三条街就好了,再让我多扫三条街,女儿的生活费就不会吃紧了。”
听了这话XIN·十四只感到鼻子一阵强烈的酸楚,赵大姐每天起早贪黑扫这三条街已经累得不行了,她还想再多扫三条街,只为了给自己的女儿赚更多的生活费。
赵大姐还说,要是女儿考研的话,自己那点工资就真的不够了,要是女儿考公务员的话,如果能考上,那是最好不过了。
……
房间里,毕家硕的身体开始抽搐起来,他萝卜干一样的脸也因为痛苦而扭曲起来。XIN·十四知道,他的毒瘾又犯了,对这已经见怪不怪。看着毕家硕难受的样子,XIN·十四自己也很难受,但却无能为力,他想起毕家硕之前的话,“千万别碰毒品了”。
痛苦挣扎的毕家硕吼道:“你出去你出去!出去啊!”
于是XIN·十四就走出了房间。这个落破潦倒的艺术家依然不想别人看见他如此窘迫的样子。
在走廊里无所事事的XIN·十四,看见公用厕所里走出了一个姑娘。
“嗨!今天怎么没上班呀?”XIN·十四打着招呼。
“哦,我……我今天不太、不太舒服……所以请假了……”姑娘不好意思的答道。
这姑娘叫小洁,是一家夜店的坐台小姐。所以就算她不说,XIN·十四也知道她为什么请假了,她请的是每月的例假。她住在XIN·十四的隔壁,8202号房。因为职业的关系,住在这里的人都很少理她,只有XIN·十四会跟她打招呼。
“你在这干嘛呢?”小洁问。
“哦,没、没事,我……我凉快凉快。”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就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噢噢噢,我懂了。”小洁狡黠地笑笑,大概是猜到了XIN·十四的室友现在正不好过呢,“要不然你来我房间坐会儿吧。”
XIN·十四也觉得一个人在走廊里对着公共厕所傻站着比较有失自己的风度,于是跟着小洁走进了她的房间。
她的房间干净整洁得出乎XIN·十四的意料,每一件物品都摆放得井然有序,每一寸空间都弥漫着温馨的灯光。
“哇哦——”XIN·十四不禁一声感叹。
小洁说,坐吧。
其实这间小屋里除了床跟梳妆台前的凳子就没有能够坐的地方了,所以XIN·十四就坐在了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小洁坐在了自己的床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抱起自己的膝盖。
小洁说,聊点什么吧。
XIN·十四的第一反应是聊工作,但是仔细想想他觉得聊工作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因为第一自己现在还没有工作,第二小洁的工作还不如不聊,所以就实在不知道该聊什么了。看见紧张尴的十四,小洁抿嘴笑了笑。
“你是第一个走进我房间的邻居呢,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小洁说道,然后就自顾自的讲了起来。
小洁说:
“你知道吗?我也是正经大学毕业的呢,我还是学表演的呢。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喜欢唱歌跳舞,所以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我想当演员。所以大学里就学了表演。所以为了能早点实现我的梦想,我大学一毕业就一个人人生地不熟地来这大城市飘着了。那时候的我真傻,其实也就是三四年前,我大学刚毕业。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真傻,真的,我光知道大城市的机会多了,还不知道大城市的危险也多,所以也不顾家人多么反对什么的,自己拧着一股劲追着梦想就来了。你知道吗?结果我就被人骗了!先是被黑心的经纪公司骗钱,又是被野鸡剧组的混蛋导演骗色!最后才落到今天这样子的!你知道吗?你……”
她讲着自己的故事情绪激动起来。
“这样的故事我见多了。”XIN·十四说道。
“是这样的事发生的多了。”小洁平静了下来。
“是吧。”XIN·十四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可我现在还有点想当演员,”小洁小声呢喃,“那你小时候有什么梦想吗?别只听我说,你也说说,哈哈,我们现在都这般境遇了,还提梦想是不是挺可笑的?”
“我啊,我小时候想当个漫画家,后来发现在中国当漫画家好像挺没前途的。大一点的时候迷上看小说,就想当个作家,大学那时候还写过点东西。哎,不过也就那样吧。”
“那之后呢?梦想实现了吗?”
“我觉得,好像就要实现了。”XIN·十四笑笑,心想托大明哥找的关系肯定没问题吧。“这梦想我都坚持到现在了,现在总算要实现了。”他笑着自言自语。
他想起,自己那天找大明哥喝酒时谈起的话题——
大明哥说,别跟我谈梦想,值几个钱?有哪个老板他妈的看你追求梦想给你涨工资了?追求梦想的有一百个人,能追上的就那一个人,你就那么确定他是你?那剩下九十九个该怎么活?还活不活?你小子都这岁数了怎么一天到晚还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你都快三十了,没房子没车子没票子,连女朋友都没有,也是,就你这条件谁跟你呀?还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呢,自己生活都没着落,谁跟你啊?哥跟你说,怎么活?梦想不梦想那都是虚的,等你有一天你成功了,你成成功人士了,你说你是追求梦想成功的,那有人信,有人服!在你成功之前,你说你追求梦想,你那梦想狗屁都不是!所以,怎么活,怎么算成功?俗话说“富贵险中求”。说到这里,大明哥使了个眼色。他继续说,你看我,现在混得好吧,人呐,得识时务,识时务者为俊杰,顺风使舵,就算铤而走险也能平步青云!哥现在这事业,玩的就是资本!
“那哥,你什么事业啊?能不能带上我呀?”XIN·十四问道。
“你?你资本不够。哥现在的业务,就是给个大公司拉客户,那拉的都是大客户,叫寻找合作伙伴,想入伙门槛高着呢。那个文老板就是我的一个客户。反正就是不断地把有钱人拉进来,收他们的赞助费,然后他们再拉更多的人进来,哎,跟你说多了你也不懂……”
XIN·十四说:“哦,那哥,能不能帮我介绍个既能实现梦想,又能赚点小钱的工作?”
……
现在,这样的工作就摆在他的眼前了。
“你的作品我看了。”
办公室里,XIN·十四正襟危坐面对着文老板深深陷进豪华沙发里的肥胖躯体。
“你的东西写的呀……怎么说,年轻人,你写的太平淡了,没有什么激情啊!”文老板说。
“我写的是玄幻小说,修炼渡劫升仙拯救世界怎么没激情了?”XIN·十四不解。
“所以说太平淡嘛年轻人——你这样写怎么能吸引读者呢?怎么给你炒作、不是,包装呢?你写的东西不吸人眼球、没什么话题性怎么能火呢?”
XIN·十四被文老板说得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懂他说的“激情”究竟指什么。
“哎哎哎!年轻人你真不上道!我说的激情啊……我直白点跟你说吧!”文老板显得有些不耐烦了,“《金瓶梅》你看过吧?就算你没看过那些古典名著,那些情色小说你总该看过吧?激情!激情啊!女主角一定要充满诱惑充满欲望的!而且女主角一定要各种类型越多越好!主要情节里她们一定要跟男主角轮流发生各种‘故事’!听明白了吗?!啊?!”
“那不就成了……”
“那不就成什么呀?!”文老板打断他的话,“就你写那些都什么呀?!谁看啊?!你不写点打擦边球的,怎么给你制造争议?!怎么给你炒作?!你没争议怎么吸引人的眼球?!就你写那点东西,现在人谁看呐?!不先把你这人炒火了有人关注了,你写的东西怎么卖得出去怎么给我赚钱?!你知道我捧红一个人得花多少钱么?!你真以为那些当红作家都是因为写得好才他妈出名的?!”
一听这话,XIN·十四急了,“那我也不能……”
“那你也不能什么呀?!”文老板再次打断他,“好,就算你不想打擦边球,那装脑残你会吧?!《小时代》看过吗?!那些韩剧、台湾偶像剧、国产抗战剧总看过吧?你就怎么脑残怎么写!到时候忽悠起一群非主流跟中小学傻逼脑残粉,这些人越多市场越大,你的前景越广阔,到时候别说你写小说,你就是去唱歌去拍电影都有大批的人心甘情愿地拿钱捧着你!这钱要是都不赚,你说你对得起你那些脑残粉吗?!”
“我我我……”听了问老板的话,XIN·十四急的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不愿意干?!不愿意干就他妈给我滚蛋!别跟我装清高!你是写了个什么呀还真他妈拿自己当作家当文人啦?!我告诉你,最不值钱的就是文人,我签了你,我让你写什么你就得给我写什么!要不然违约金留下你人给我滚蛋!”
XIN·十四猛然间回想起,自己那天在KTV被灌醉之后稀里糊涂地跟文老板签的那份合同!想到这里,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彻底说不出话了,只觉得身体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混沌黑暗。
他在回城市边缘那间隔断房的路上,接到了远在老家的母亲打了来的电话。
他说,妈,我这里一切都好,放心吧,我这里临时工已经转正了,领导对我很好,跟同事相处得也很好,妈,你的身体是不是也很好?妈,我过年的时候就能带薪休假不用加班了,妈,我过年就回家去看你,妈……
等他回到自己的隔断房间里,他发现自己的行李全都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他的室友毕家硕。他马上意识到,是毕家硕不堪毒瘾的折磨,偷了自己的东西去换精神追求了。
……
之后,在那个异常炎热的夏天里还乱七八糟地发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文老板被大明哥骗了很多钱后,出版社的资金无法周转,终于宣告破产。XIN·十四终于不用赔偿那天文数字的违约金,也不用昧着良心写那些垃圾文字,只是他又一次彻底丢了工作。
比如大明哥涉嫌以打着“资本运作”的幌子搞传销式非法集资,因其涉案金额巨大,终于被法院批捕。XIN·十四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还慷慨地借了自己十万块钱,看来是没机会再还了。
比如小洁工作的夜店,因涉黄涉赌还涉毒终被有关部门依法查封。她跟XIN·十四一样丢了工作,但是她说,她想再换个城市继续飘着,等待自己的梦想实现,毕竟这次有经验了。
比如青年艺术家毕家硕因为吸毒过量身体终于不堪重负一命呜呼。他死的时候手里拿的是针管,而不是他的画笔。
比如一心为女儿的赵大姐,她在那个异常炎热的夏天里仍坚持工作,在扫大街的时候中暑死了。可是因为那个夏天里中暑身亡的环卫工人很多,她实在没什么可报道的价值了,所以她只死成了一个死亡人数的数字,而没死成一篇新闻报道,自然也没得到有关部门的相应赔偿。
……
这一切的一切,又让XIN·十四感到困惑和不解,人到底应不应该有所追求?为什么有些东西明明尽力追求了,而结果却是这样?是不是梦想有时会像洪水,把现实淹死,现实有时会像地震,将梦想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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