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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剧《热血长安》结局猜想06(大结局前篇)

2023-03-04萨摩多罗网剧热血长安 来源:百合文库
正文——
“愿天佑我大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李世民将手中的香插到香炉内,转身走下祭坛。
面色严肃,步伐沉稳有力,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身上明黄色的龙袍更是衬得他威严肃穆,让人侧目而视。
李郅看着从祭坛上缓缓走下来的天子,看着那张与他父亲有几分相似的脸,一时间仿佛回到了当年。
玄武门之变,眼前这个带着大唐走向盛世繁华的人,弑兄杀父,赶尽杀绝。
隐太子府中,唯有他这个娼妓之子被留了下来。
美其名曰:念其尚且年幼,实是不忍,终究要为大哥留下血脉。
呵……
他那些哥哥难道不年幼吗?
连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过,将留在府中的孩子杀绝,然后费尽心力找到他这个流落在外的孩子带回宫中,交给戴公抚养,说是不能让李家的孩子受苦。
其实不过是看他出身烟花之地,毫无背景,对他构不成威胁,才许了他留在这人世,顺便也得了个仁义厚德之名。
毕竟,他那个父亲李建成口碑并不怎么样,否则也不会有他了。李世民也算是间接为民除害。
如今大唐繁盛,百姓安居乐业,那段黑暗和不堪回首的往事,便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湮没在这茫茫尘世之中。
如今的李世民,也已经是一位难得的仁君了,将大唐治理得如此好,这也是李郅甘愿辅佐他的原因。
他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大唐。
相安无事。
祭天仪式很圆满。
至于前晚发生了什么,李郅闭口不言,但那李世民是什么人,他岂能不知道?只是不点破罢了。
这种事情,只需看一眼便可。
他这个侄子,不会太隐藏心思。
这也是他能活到现在的真正原因。
试探,不是那么快会结束的。留着李郅,还有用。
当天李世民启程回宫。
“李少卿,皇上有请。”
李郅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冷眼看着那一脸傲气的太监。
深夜入宫,莫不是想责问他那天的事?
该怎么说?
呵,能怎么说?
兵来将挡。
他问什么,他便说什么。
如今,已经没什么可隐瞒与为难的了。
“皇上,李少卿到了——”
尖厉的声音让李郅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难怪萨摩不愿进宫。
李郅愣了一下,而后苦笑。
怎么……又想到他了……
屋内没有回应。
李郅心中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推门,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他面色一沉,快步往里走,却没几步就猛
的停了下来,将身后随着进来的公公吓了一跳。
眼前的一幕已经让李郅失去了思考。
李世民被他身前的人一刀贯穿了胸口。
血浸湿了他那一身华贵的龙袍。
李世民……就这么……
李郅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李世民那双已经放大无神的眼睛,他突然没由来的害怕。
怎么会……这样……
“有刺客——”
带着恐慌的声音打破了可怕的沉默。
那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刀拔出,跳窗而逃。
李郅回过神来,怒目圆睁,施展轻功便追了出去。
不出所料,很快,李郅就阻断了那人的去路。
两人站在屋顶上,对峙,沉默。
李郅看着那人站在月下,绣着鎏金纹的血红色斗篷披在身上,斗篷的边角随着夜风摇曳绽放,恍若盛开在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
“大胆贼人,竟敢夜入皇宫,行刺皇上,束手就擒吧!”
李郅拔出刀指向那人,杀气腾腾。
那人并不害怕,反而轻笑一声,然后抬手,慢慢摘下了头上连着斗篷的帽子。
褐色的卷发被释放出来,随风飞扬。
看着李郅充满惊讶的双眼,那人妖冶一笑,薄唇轻启。
“李少卿,是我啊。”
“萨摩……”
李郅看着那张在月色照耀下变得惨白的俊脸,难以置信的摇头,嘴唇颤抖着问出了早已问过千遍万遍的话。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复国。”
只是两个字,便让李郅面如死灰。
他这样,他该拿他怎么办?
毫无情面,不留退路。
复国,护国。
果然还是……痛彻心扉。
“大胆伽蓝余孽,胆敢行刺皇上!”
李郅一惊,扭头向下看——
黄三炮,还有手持弓箭的禁卫军。
“弓箭手准备——”
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感情,黄三炮面容冷峻,丝毫没有见到故人的感慨和动容。
只是一瞬间,所有羽箭就已对准月下那笑得风轻云淡的人。
“黄三炮,住手!”
“放箭!”
不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破空呼啸的声音湮没了一切,李郅就这么看着成千上万的羽箭撕裂夜色朝着萨摩飞去。
而萨摩,没有惊慌,没有躲避,只是站在那里,任由黑压压的羽箭吞没他。
他只是笑着。
笑得温柔,笑得释怀。
“李少卿,后会无期……”
又是这句话……
李郅只觉得心痛欲死。
他紧握拳头,怒视着黄三炮,仿佛是用了全身的气力一般将手中的刀朝他掷了过去——
“住手——”
“不——”
李郅猛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并非浑身是血的萨摩,而是他屋中的幔帐。
原来是个梦啊……
李郅坐起来想着梦中的情景,一时间失了神。
真的好可怕……
若是……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
他该怎么办?
夜风透着窗缝吹了进来,身子一凉,他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浸湿了。
在床上躺了许久,却再也睡不下,李郅索性起来开了窗,看着茫茫夜色。
恍惚间,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圆月,自
嘲的勾了勾唇角。
十五了。
月缺人尚在,月圆散离人。
当真是造化弄人,可笑至极啊……
巨蛇杀人案短短不过一月有余,他们几人便已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曾经生死之交的好兄弟三炮,成了监视他最大的眼线。
青梅竹马的紫苏,因为此事牵连甚广而被上官公禁足,与他不相往来。
原本开朗活泼无忧无虑的小仵作双叶,也
不再像以往一般缠着他要标本,整天躲在仵作房里看着标本发呆。
四娘……
自从萨摩“死”后,她便整日待在那东山上,很少回凡舍了,即使是在凡舍,也是闭门不见他。
一切……全都变了……
萨摩……
他已经彻底失去当初济世为民的心,已经放弃了曾经他视若珍宝的一切。
如今他的眼里,只剩下灭唐复国。
那一夜他心口滴下的血,连同着往日的情义,全都渗入泥土里,消失殆尽。
那一夜从他身上割下的衣袍,连同着他们之间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羁绊,全都被手中的刀斩断,不留余地。
萨摩与他,终于还是陌路殊途。
李郅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捏碎了酒杯,碎瓷扎破手掌,血流了下来。
他看着那圆月,笑了。
泪却划过脸颊。
他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他有他的使命。
守护大唐,守护天下,守护李家的使命。
他说过,谁想颠覆大唐,他就杀谁。
即使是他……也不例外。
往日的承诺,早在他选择与他拔刀相向、割袍断义的那一瞬间便已烟消云散。
若他没有与大唐为敌,与他为敌,他也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也许,从一开始,他们的相遇,本就是一个错误。
如今细细想来,若不是当初他找上他,若
不是他将他拉入这朝堂纷争,若不是因为他,他又怎会一步步迈向地狱,迈向他曾经穷其一生都想要逃避的宿命……
不是他负了他,而是他负了他啊……
世事无常,六个人的嬉笑怒骂仿佛还在昨天。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你怎么这么笨呢?都不会还手的吗?”
“对不起……”
“怎么又说对不起?你只会说对不起吗?”
“……对不起……”
“怕了你了……”
“……”
好吵啊……
是谁一直在说话……
萨摩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棵梨花树下。
蓝天白云,春意盎然,和风轻拂,鸟语花香。
梨花瓣随风飘落,落在了脸上,痒痒的,很舒服。
他懒懒的抬手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打量着
四周。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不是应该在……
下意识低头看向左肩,没有伤。
是在梦里吧?
真难得,不是个噩梦。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舒适。
“以后可不能再白白的让别人欺负了,知道吗?”
“嗯。”
两个稚嫩的声音传入萨摩的耳朵。
闻声看去,才发现不远处的亭子里坐着两个孩子。
一个锦衣华服,一个粗布麻衣。
“谢谢你今天救了我,我叫李郅,你也可以叫我承邺,你叫什么?”
原本想走的萨摩听到这句话,顿时停在了原地,眼睛里满是震惊的看着那个穿着粗布衣的孩子。
李郅?他是李郅?!
他怎么会在自己的梦里?
不对,他怎么能看到李郅小时候?
李郅从未与他提起过这段往事,他也没见过小时候的李郅啊!
“我叫萨……阿罗。”
显然不是真名。
萨摩看着那个身着华服的孩子,心中不免奇怪,为何这孩子要向李郅隐瞒他的名字?
正想着,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少女特有的清灵的声音。
“王子——”
伽蓝语?!
萨摩吓了一跳,转身看向来人。
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正朝着他的方向跑来,面上是急切之色。
本以为是来找他的,可那女子却对他视而不见,直直奔向了那不远处的亭子。
莫非……
怀着不安的心情,萨摩跟着那女子走近亭子,将他们的对话全听在了耳里。
“王子,准备要启程回伽蓝了,王后找不到您,她很着急,请您快跟我回去吧。”
“我知道了,你先到那边等我。”
小李郅自然是无法听懂伽蓝语,只是隐隐猜出来他的小伙伴要离开了。
“阿罗,你是不是要走了?”
“嗯,承邺哥哥,我要回家了。”
“等等……”
小李郅拉住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珊瑚吊坠。
萨摩直直的看着那个坠子,然后抓住了胸
前的吊坠,一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那个吊坠……
“阿罗,这是我娘亲给我的,她说要将这个吊坠送给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谢谢你,承邺哥哥。”
“我帮你戴上吧。”
“好。”
那女子走上前牵着华服孩子的手,举步离开花园。
小李郅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远,面上纠结。
终于,在那身影即将消失的时候,他追了上去。
“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那孩子回头一笑,眉眼间全是温柔的笑意。
“会的。等到承邺哥哥成为一个坚强的男子汉,阿罗就会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那孩子与那名女子便消失在了花园小路的尽头,消失在了萨摩与小李郅的视线。
“阿罗,我一定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的!到时候你一定要回来啊……”
看着小李郅站在原地望着那孩子离开的方向,萨摩只觉得心莫名的痛。
承邺……阿罗……
原来那孩子是他……是萨摩多罗……
原来……他们早就见过了……
只是……被忘记了而已。
萨摩的眼圈渐渐泛起水雾。
他看着小李郅转过身缓缓走来,那稚嫩的面容与记忆中熟悉的脸庞逐渐重合在一起,直至完全变成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身姿挺拔,负手站在那梨花雨中,剑眉星目,眼含笑意的看着早已呆在原地、手足无措的他。
然后缓缓朝他伸出了手,嘴角微微上扬。
“阿罗。”
萨摩的双眼渐渐泛红,他颤颤巍巍的伸手,想牵住那个人,就像当年一样。
一阵风吹来,他下意识的抬手遮住了眼睛。
再睁眼时,那人已经消失在漫天飞舞的梨花雨中,徒留他一人站在那梨花树下。
萨摩看着自己伸在半空的手,和落在手心的白色花瓣,泪水忽的就落了下来。
“承邺……哥哥……”
“四娘?你怎么来了?”
在大理寺里闷了这么久,双叶本想出门到凡舍走一趟散散心,却在刚出大理寺的门就碰到了缓步而至的四娘。
四娘面容憔悴,穿着一身素色衣裙,清丽的脸蛋不施粉黛,端庄的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如同大家闺秀,与往日美艳泼辣的样子截然不同。
看来,萨摩的事情,对四娘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打击。
到底该不该将萨摩的事告诉四娘呢?
“我今天是来与你们道别的。”
声音带着疲惫与无奈,脸上微微的笑意也掩盖不了内心深处的悲伤。
双叶被四娘的话惊到,上前一步拉过她的
手,“道别?四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四娘不轻不重的挣开双叶的手,语气平淡,似是去意已决。
“我想了很久,当初来长安本就是为了护住萨摩,如今萨摩他……这长安再没什么可让我留恋的了,留在这里也只会触景生情,倒不如离开,了断牵挂。”
“可是四娘……你……”
你不是还有老大吗?
哦,对了……
在四娘眼中,是李郅害死了萨摩啊……
四娘又怎么会再接受他呢……
双叶眼圈泛红,声音哽咽,看着四娘的眼中都是不舍与悲伤。
萨摩背叛离开,紫苏被禁足,三炮成了眼
线,老大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谁也不见。
而今,连四娘也要走了。
好端端的六个人,活生生的被逼成了这般模样。
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
“四娘,其实萨摩他……”
“双叶,不用再说了。”
对上双叶担忧和焦急的眼神,四娘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带我去见李郅最后一面吧。”
看着书案上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血红色鎏金纹斗篷,四娘原本轻轻交叠的双手渐渐握紧,眼眶也逐渐泛红。
她死死的瞪着李郅,语气里充满怒意与质问。
“李郅,这件斗篷……是从哪儿来的?”
李郅被她问得一愣,从卷宗中抬起头,才
发现四娘几乎是用杀人的眼光在恶狠狠的瞪着他。
心中暗叫不好,面上却不动声色。
“捡到的。”
“从哪捡到的?”
四娘声音冷冷,步步紧逼,仿佛腊月的寒风,让李郅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这是伽蓝王室之人才有资格穿戴的斗篷,你跟我说是捡到的,你觉得我很好骗吗?!”
她几步上前将那斗篷抓在手中,凑到鼻尖闻了闻,泪水唰的就流了下来。
“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含着泪的双眸看向面色复杂的李郅,眼中是抑制不住的震惊与小心翼翼。
她的萨摩……她的萨摩……
她好怕这只是她的猜测……她好怕这只是一场梦……
李郅终是叹了口气,从书案后站起来,走
到四娘跟前,将抽泣的她揽入怀中。
“对不起,到现在才让你知道。”
终究是无法忍住,四娘“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如同一个孩子。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萨摩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死,我就知道,我的萨摩怎么会忍心抛下我一个人……”
声音虽是带着哭腔,却也含着欣喜。
她的萨摩真的没事!真的没事!
太好了……
看着四娘的脸色渐渐好转,双叶也难得的
露出了笑容。
“原本刚才我就想告诉你的,却被你打断了,如今倒是让老大捡了个便宜,当了回好人。”
“双叶——”
李郅面色微红,放开了怀中的人。
四娘擦了擦眼泪,抬头看着李郅,小心翼翼,生怕这真的只是梦。
“你们……真的没有骗我?”
“嗯,如你所愿。”
相较于四娘的破涕为笑,李郅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到最后一言不发。
双叶也安静下来,看着四娘欲言又止。
“既然他没事,为什么你们还要瞒着我?”
果然还是问出来了。
四娘眼中的期待和疑惑灼痛了李郅的心。
他该怎么说?
他该怎么告诉她,她的萨摩已经不再是她的萨摩。
他该怎么告诉她,她的萨摩已经弃了他们。
他该怎么告诉她,她的萨摩已经与他们背
道而驰。
他该怎么告诉她,他们已经……
兵戈相向,陌路殊途……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看着李郅与双叶哀伤与犹豫的神色,四娘原本欢喜的神色渐渐敛了下去,抱着那件斗篷,声音有些颤抖。
与双叶对视一眼,李郅深吸了一口气,转而对上四娘疑惑和害怕的双眸,语气带着些许愤恨和无能为力。
“萨摩他与我们……已经恩断义绝……”
手中的斗篷掉在地上,四娘看着李郅,似笑非笑,但眼中却是已经泛了水光。
“……什么意思?”
“他……已经……与他们合谋,企图颠覆大唐,重建伽蓝。”
李郅逼迫自己看着四娘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着戳痛他们每个人的话,他紧紧握着拳头,似是要将什么抓住,却又无法抓住。
“四娘,萨摩他……不要我们了……”
看着四娘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下去,整个人仿佛当初听闻萨摩死讯一般颓落,双叶终是忍不住开口,眼泪随着话语落了下来。
听到双叶的话,仿佛失去支撑,四娘跌坐在地上,颤抖拿起斗篷,眼神涣散。
“不会的……他不可能会那么做……他分明是恨透了他们的……萨摩不会那样的……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李郅的心在此刻经受着千刀万剐般的痛。
那个人……还真是自私啊……
甩手离开,走得真是潇洒,让身后的人为他肝肠寸断,心伤泣血。
有情时两肋插刀,舍命护得身边人平安喜乐。
无情时冷若冰霜,离开得毫无留恋背影决绝。
啧啧啧……
萨摩多罗,果真是性情中人。
李郅气极反笑,却也掩不住心中的悲伤与不甘。
“若不是他亲口说出,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断然不会信。”
许久,李郅开口,打破了书房中的沉默,声音平淡,毫无起伏。
这几天来,他已经麻木了,这样的结果,即使是不想接受,也不得不接受。
“如今的萨摩多罗,已是朝廷通缉犯,伽蓝余孽,其罪必诛,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即便以后万箭穿心、死无全尸,也是他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李郅的话。
房中再次安静了下来,连心跳声都能听
见。
双叶不可思议的看着四娘,她从未见过四娘对李郅下这么重的手。
李郅右手捂着脸后退了几步,看向四娘的眼中是震惊,是疑惑,是痛心,更是哀伤。
他知道,这样的话对四娘来说,太重,太残忍。
萨摩于她,胜似亲人,让她一时间去接受这件事情,实在是太难。
但是,真相就是真相。
不是不相信,就可以当做没发生,就可以改变的。
四娘瞪着他,双眼通红,仿佛下一刻便会
滴血一般,如玉的面容在此刻完全变成罗刹。
“李郅你给我闭嘴!我告诉你,整个大唐,整个天下,只有你没有资格这么说他!只有你,绝对不能这么说他!他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当初若不是你找到他,若不是你为了让他心甘情愿为你所用而用苦肉计诓骗他,若不是被你迷了心窍,他又怎会冒着这样的风险去为你大理寺查案?若不是为了你舍命都要保住的大唐,若不是为了不连累你,他怎会甘愿入大牢,将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若不是你大唐负他良多,真正寒了他的心,他又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声嘶力竭,歇斯底里,声声泣血,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匕首,直直插进李郅的胸膛。
“李郅啊李郅,若不是因为萨摩把你当宝一样护着,我真想一刀杀了你!”
是,四娘说的没错,是他的错。
可即便如此,他就能放任他来颠覆他的国吗?
他就能由着他与伽蓝余孽勾结,将这大唐盛世变得生灵涂炭吗?
于国于家,他与他,都不可能放过彼此。
于公于私,他与他,也早已经恩断义绝。
他们身份不同,立场不同。
谁对谁错,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深究的了。
若真要算,真正错的,或许是那个午后的初遇吧。
李郅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对上了四娘怒火中烧的眼,毫不闪躲,毫不留情。
“从他选择背离大唐的那一刻起,我与他,
就已经注定只会活一个,也只能活一个,又或者是,同归于尽。”
声音带着悲痛,压抑,和决绝。
活了这么久,李郅终于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被逼无奈,什么叫无能为力,什么叫命中注定。
他看着四娘疯了一样的跑出书房,双叶泪
眼朦胧的追出去。
直至她们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
再也无法忍受,李郅转身将书案上的东西摔了个干净。
不多时,整间书房已是一片狼藉。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如此失控。
压抑了这么久的情绪,是该好好发泄一下
了。
萨摩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胜雪的梨花雨,也不是那个人。
而是另一张熟悉的面容,面上还挂着些许泪珠。
“……耶罗莎……”
声音沙哑虚弱,萨摩慢慢清醒过来。
“你醒了,还好吗?”
耶罗莎的脸上尽是焦急的神色,见萨摩想坐起来,她赶忙伸手扶着他。
“你……怎么哭了?”
萨摩想帮她擦眼泪,却扯动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耶罗莎连忙抓住他举起来的手,轻轻放
下,又抬手抹了一把脸,勉强笑了笑。
“没事没事,不小心眼睛进沙子了。”
她当然是骗他的,萨摩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是伤了肩膀,伤了心,可不是伤了脑子和眼睛。
虽是面上带笑,她眼中的悲伤与难过是掩盖不住的。
“对了,”萨摩稍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看着耶罗莎道:“我是怎么回到这里来的?我明明记得……”
“其实……其实那晚我也在,看见你晕倒在地上,便将你带了回来。”
耶罗莎的脸色明显不好,她定定的看着萨摩的眼睛,眼中似是泛了泪,声音也有些哽咽。
“你……当真要那样对李郅吗?”
萨摩被她的样子和语气弄得一愣,随后摇
头苦笑。
“我与他,本就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萨摩……你们……你们明明可以……”
明明可以撒手不管的……
耶罗莎终是忍不住,眼泪决了堤,一滴一
滴的砸在萨摩的手背上。
萨摩叹了口气,抬手轻轻用指腹拭去她脸
上的泪,颇为无奈的笑笑。
“怎么越来越爱哭了?这可不像是我认识的端庄美丽的上官姑娘了。”
哭泣的女孩闻言抬头,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那烛光下泪光闪闪的精致面容,赫然就是那温婉端庄、容姿秀丽、博闻强记的上官紫苏。
“萨摩……”
声音带着哭腔,让萨摩不免心疼。
他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好了,不要哭了。”
顿了顿,萨摩又道:“我叫你帮我做的事情,你……”
“我都安排好了,你放心吧。”
紫苏抬手擦干脸上的泪,神色恢复如初。
“好,”萨摩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真正的笑
容,语气也颇为轻快。
“接下来就看我的运气了。”
“愿天佑伽蓝。”
紫苏双手交叠在胸口,闭眼祈祷着。
“是啊,愿天佑伽蓝。”
看着桌上的烛火忽明忽灭,萨摩抚上了左
肩的伤口。
疼痛在提醒着他,他与过去的种种,都已经结束了。
不仅仅是伤口痛,心更痛。
痛得他无法呼吸。
看着萨摩皱起的眉头,紫苏抬手轻轻覆上
了他的手。
“萨摩……不要这样。”
果然,她还是无法接受他与李郅之间的事。
萨摩笑笑,揉了揉她的头发,眼中是满满的宠溺与疼爱。
不管是耶罗莎,还是上官紫苏,她总是这么善良,总是这么体贴入微,总是对他这么好。
在他的心里,她不是国师之女耶罗莎,不是伽蓝遗孤,更不是为了所谓的复国而失去理智的伽蓝子民。
她永远都只是那个初次见面,接过他手中的茶杯,然后笑着对他说“谢谢”的上官姑娘。
她永远都只是那个时时关心他,为他买各种糕点,甜甜的唤他“哥”的紫苏丫头。
她永远都只是那个见到尸体就害怕,拉着他去古楼查案,被他捉弄、气得七窍生烟的紫苏小妹妹。
所以,不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好这个妹妹。
“萨摩……刚才你梦到了什么?我听见你一直在叫李郅,不,是承邺。”
刚才她一进来,便听到萨摩一直在喊着李郅的字,又想到在林子里他们二人恩断义绝的场面,顿时心如刀绞,泪水控制不住的就流了下来。
在她的记忆里,他从来都只会叫他“李少卿”。
“……没什么……”
原来他真的喊出来了……一时间萨摩有些恍惚。
梨花树下的那个人……真的是李郅啊……
“萨摩?萨摩?你怎么了?”
萨摩回过神,看着紫苏面上的疑惑和担忧,勉强挤出一个笑,声音有些疲惫。
“我没事,就是有些饿了,你帮我去拿点吃的吧。”
紫苏闻言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买你爱吃的桂花糕。”
“去吧。”
看着紫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萨摩脸上的笑也随之消失。
刚才见到的一切,不是梦,是他小时候的记忆。
当年伽蓝灭国,他年纪尚小,又身受重伤,再加上被迫修习伽罗术,约莫是对他造成了些许影响,导致他失去了部分记忆。
而今,这部分记忆已经回来了。
他想起来了,关于这个吊坠,李郅是问过他的。
当初在凡舍的时候。
诈尸案刚过不久,那天李郅来到凡舍,正
巧看到他胸前的吊坠,便开口问是从哪来的。
当时他只当他是随口一问,他也就随口一答,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如今回想起来,也是他太愚钝了,竟是没
有反应过来。
记忆模糊,他只记得这吊坠是朋友送的,却早已忘记那人是谁。这吊坠也不是什么稀有之物,再加上他小时候并未告知李郅姓名,也不怪李郅认不出来。
可如今就算认出来了又如何?
就算他想起来了又如何?
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他的承邺哥哥,如当年许诺他的一样,已
经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可是……当年的阿罗,却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老大,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双叶推开门,看着一片狼藉的书房,还有喝得颠三倒四的李郅,犹豫着出了声。
自从祭天回来,以及四娘来过之后,李郅便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从前严以律己的人,如今日日买醉,闭门谢客。
许是清醒了些,李郅朝门外招手示意双叶进去。
“你……要和我说什么?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今天出去的时候碰到紫苏了。”
“这有什么可说的?”
李郅拿起酒瓶子就要接着喝,被双叶及时拦了下来。
“不是,老大,紫苏不是被禁足了吗?怎么能在长安随意走动?”
双叶将李郅扶到榻上坐好,语气里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紫苏出来了怎么也不来大理寺找我们?依着她与你的关系,还有她对萨摩的情义,不应该啊……”
“呵……”
李郅扯出一个笑,凄苦,悲凉,看得双叶心里酸酸的。
“如今我与大理寺是众矢之的,她怎么会来?不来也好,免得连累她,连累上官府。”
“你说什么呢?紫苏不是那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人,说不定她是有什么苦衷呢?”
她不信紫苏会那么无情,就算是出了再大的事,她都不会抛下他们的,她不会,不会……像那个人那么决绝的……
想到最后,双叶连自己都无法说服了。
“你在哪儿看到她的?”
李郅突然开口打破沉默,声音冰冷阴沉,毫无醉意,将双叶吓了一跳。
“哦……就是在一家小吃铺门口,她拎着好几包糕点呢,急匆匆的,我都没来得及和她打招呼,她就已经走了。”
李郅没有说话,但眼中醉意已渐渐散去,他低着头,若有所思。
双叶整理着散落在地上的卷宗,将它们放回书案上,又将地上的酒瓶子一一捡起来,然后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子上。
看着李郅半醉半醒的模样,双叶轻轻的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凄凉。
她就这么看着他,良久。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了,面上带着无奈与悲伤,她转身走向门口,不再看李郅。
“老大,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说,如今这种局势,若你再不振作起来,只怕是你想守住的东西,到最后都会离你而去。”
说完这句话,双叶便也走出了书房,只留李郅一人坐在榻上发呆。
想守住的东西?
他想守住的,到底是什么?
跌跌撞撞的走出书房,看着满院开得灿烂的花,看着已经开始落叶的老树,然后一跃而起。
李郅站在大理寺最高的屋顶上,俯瞰着整个长安,热闹繁华。
心中却只泛起无尽的悲凉。
这个繁华盛世,是用多少人的鲜血换来的,又是用多少生离死别铸就的,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愿意去知道。
玄武门之变,到如今伽蓝的蓄谋复国。
这其中,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爱恨别离?
其实他没什么太大的追求。
他只是想守住大唐,守住这万里河山,守
得这一方百姓平安。
他只是想守住往日时光,守住那给他温暖的凡舍,守住他们六个人的真情,守住那个伽蓝王子,守住……萨摩多罗。
可惜……自古以来,无两全其美之事。
但,他还是想尽力。
深夜,皇宫,御书房——
“你果真来了,好大的胆子。”
烛光明灭,李世民的眼睛没有离开手上的奏折,声音冷淡从容。
“多谢陛下夸奖,草民深感荣幸。”
来人抬头,俊秀的面容在昏暗的烛火中完全暴露出来。
“萨摩多罗,你就不怕——朕会杀了你?”
李世民缓缓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人,眼睛微微眯着,透出危险的光。
“呵。”
萨摩轻笑一声,对李世民的威胁似是无所谓,又似是不屑。
“若是陛下真想杀我,恐怕现在我已经身首异处了。”
……
“陛下,臣……”御书房的门蓦地被推开,一个黑色的身影冲了进来。
是李郅。
来得真是时候,萨摩想。
看到那鎏金纹的斗篷,李郅面上一惊。
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里见到他。
“萨摩?!你……”
“承……李少卿,又见面了。”
对面的人依旧笑得风轻云淡,就像当初每每去凡舍找他帮忙查案一样。
过去与现实,真是让人难以分清楚。
他还是笑得那么好看,却又那么残忍。
“承邺?你怎么来了?”
对于李郅的深夜到来,李世民略感惊讶。
他这个侄儿除非必要时刻,否则不会轻易
进宫,再加上萨摩多罗的事,他对自己怕是恨透了。
李郅此刻已经无暇理会李世民,只是握紧手中的刀,看着眼前的萨摩,目露寒光。
“你当真是要将自己逼上死路吗?!”
他一次次的放他走,一次次的相信他,一次次的为他找各种借口开脱……
可他,却一次次的让他寒心。
莫非他真是铁了心要帮着那些人吗?
他一次又一次的要刺杀李世民,若是他今
夜没有来,会否明日听到的便是李世民驾崩的消息?
实在是不敢想象,大唐若是突然没了李世民,长安若是落到他们手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恐怕与当年的伽蓝会是一般模样吧?
看着李郅眼中的失望和痛心,萨摩只是无所谓的笑笑,笑得那么真,连平静的眸子里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
凄凉而悲伤的笑意。
“李少卿怎么每次都来得这么及时?看来今日只能到此为止了,李少卿,咱们有缘再见。”
语气中带着些许的遗憾和调笑。
话音一落,萨摩便已破窗而出。
“站住!”
李郅几乎是同时动身,却连衣角都未碰到。
他追到到窗边便停了下来,握着窗棂的手青筋暴起。
已经没有踪迹了。
出乎意料。
只是一会儿功夫,萨摩就已消失在茫茫夜
色之中。
没想到,只是短短半个月,他的轻功就进步得如此快。
看着月色下空旷无人的金色屋顶,李郅突
然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至少,还不会与他兵戎相见。
虽然早已下定决心,但……
他……大抵上还是无法对他动手的。
“承邺。”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李世民朝着窗边的李郅唤了一声,声音不轻不重,不怒不喜,却偏让人从心底生出彻骨的寒意。
李郅的心跳得很快。
刚才他的样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即使信誓旦旦要诛杀反贼,但他仍是不会真正对萨摩动手的。
如今,该怎么与李世民解释?
“不用担心,朕不追究。”
似是看出了李郅心中所想,李世民淡淡的开口,声音竟是带了点无奈,听得李郅一震。
“陛下,臣有罪,未能抓住伽蓝余孽。”
不是嘴上说不追究,心里就不会介怀的。
李郅走到李世民跟前,跪下,郑重的拱手,低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无妨,起来吧。”
李世民站起身,绕过书案走到李郅跟前,看着比他还高半个头的侄子,眼中带着笑意,却无比寒冷。
“承邺,你已经长大了,朕相信,你能分得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到底萨摩多罗值不值得你去维护,你应该已经很清楚了。”
看着李世民冰冷的双眸,李郅只感觉到一
股强烈的杀意。
果然,对于自己这样的做法,李世民不会认同。
当着他的面将叛贼放走,罪无可恕。
自古帝王多疑,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即使是以前毫无反意的萨摩,李世民都欲除之而后快,更不用说如今几度进宫意欲行刺他的伽蓝反贼了。
“陛下,臣……明白。”
李郅面上冷漠,尽量保持冷静,内里却早已波涛汹涌,伤心欲绝。
若是今夜萨摩没有来,他还有一丝希望,用他的命来保得他平安。
他相信,用他自己的命做担保,李世民不
会太绝情。
可如今……全都完了。
全都毁了。
全都被他自己毁了。
他这是在往绝路上走。
果真是如那天所说的,不死不休。
他还真是言而有信。
李世民迈步走来,在经过李郅身边时停下,抬手搭上他的肩,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人心生畏惧,语气透着杀伐决断和阴冷无情。
“承邺,记住,做大事,就不能受制于儿女情长。”
李郅蓦地睁大了眼睛,身体一震,转头看到李世民阴狠冷酷的表情,竟是害怕起来。
最是无情帝王心。
果然够狠,弑兄杀父,他怕是从古至今第一人吧?
他的意思,是要他和他一样,手刃萨摩吗?
不……
他不敢想象自己手中的刀贯穿萨摩心脏的画面。
即使是到了现在,他也很笃定,他……下不了手。
待李郅回过神来,李世民已经走到殿外。
“记住,你姓李。”
李郅闻言转身,看着李世民冷若冰霜、轮廓分明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却也是咬牙闭眼不语,最终叹了口气。
“陛下起驾——”
“恭送陛下。”
脚步声渐行渐远,徒留李郅站在殿中。
烛火孤影,寂寥无声。
是啊,他姓李。
从始至终,他都姓李啊。
“王子。”
萨摩看着半跪在他不远处的人,眼神冷漠且带着怨恨,却很快被面上的笑掩了下去。
“将我带到这里这么久,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他慢悠悠的从榻上站起来,走到那人跟前,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我是该叫你上官公呢,还是该叫你国师呢?”
萨摩眼神忽的凌厉起来,狠瞪着眼前已经徐徐站起的人。
那人并不因为萨摩皮笑肉不笑的态度而动怒,他抬手将身上的黑袍解下来,在烛光下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当朝元老上官公。
他面上虽是恭敬,却给人一股无形的压迫力,让人不敢反抗。
“说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直截了当。
萨摩不想再绕弯子。
他来了这么久才见到这个下人们口中的国
师,紫苏的爹,估计是一直在准备那件事吧?
果不其然,上官公上前两步,再次虔诚的跪在他的脚边,右手抚上心口,声音极具崇敬,和威胁。
“王子,是‘我们’,如今复国大计万事俱备,只差您一声令下。”
看来,也是时候了。
萨摩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那国师认为,什么时候动手最佳?”
“中秋。”
“你还真是会选日子啊……”
萨摩冷笑,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眼中满是
戏谑,虽极力掩饰,却还是带了些许悲凉。
“本该是团圆的好日子,却生生变成了生离死别的噩梦。”
“那……王子意下如何?”
“好。”
声音不轻不重,却足以让人感受到他的决心。
上官公有些震惊,本以为要花点时间去说服他,可没想到萨摩答应得这么快,还真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缓缓站起,打算趁此机会乘胜追击,解决一直以来的隐患。
“王子,实现复国大计,李郅着实是个不小的障碍,您看要不要……”
伴随着话音,上官公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萨摩原本沉如死水的眼眸突然就如同刀子般凌厉起来,语气中带着威胁与不容置疑。
“不许动他。”
“可是……”
上官公并不打算放弃,他直视萨摩的双眼,整个人散发出令人恐惧的气息。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年的萨摩才会对他们
那么恐惧。
只有除了李郅这个祸害,断了他与大唐最大、最难以割舍的联系,他才会真正回到他们中间,才会无所顾虑、专心致志实施复国大计,带领他们复兴伽蓝。
“我说,不许动他。”
萨摩的声音毫无起伏,眼神平淡到让人毛骨悚然,上官公仿佛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地狱,恍惚间居然有种被凌迟的错觉。
真是太恐怖了。
他万万没想到,平时嬉皮笑脸、对他们避之不及、恐惧到骨子里的萨摩多罗,真正发起狠来,竟是连他这样的人都无法抗拒。
如此强大的威慑力,真不愧是伽蓝王室的继承人。
上官公微微弯腰,行了个郑重的礼仪,语气谦卑,与方才判若两人。
“是。”
“三日后,中秋夜,杀唐皇,兴伽蓝。”
上官公闻言一震,不由得抬头,看着萨摩脸上决然冷漠的笑意,他突然觉得不寒而栗。
也许,是他多虑了。
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那个感情用事、逃避现实、甘为人下的萨摩多罗。
而是他们伽蓝王族的唯一继承人,是带着他们灭唐复国、重建伽蓝的王子——萨摩耶。
天已经渐渐凉了下来,山上的风变得很凉,吹得人心寒。
四娘坐在东山上的坟前,抚摸着墓碑上她亲手刻上的字。
今日,这里只有她。
要甩掉那些尾巴,对她公孙四娘来说,根
本不算什么。
“萨摩,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没死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只有亲身体会过,才会明白那是多么的令人喜悦。可是,李郅却告诉我,你已经抛下了我们,抛下了过去的所有,与他们一起,企图颠覆这盛世。”
四娘站起来,走到坟边,伸手拔着已经冒绿的草芽,然后一点一点的将坟上的土扒开,面无表情,眼泪却一滴滴划过脸颊,滴到坟土上,慢慢浸入泥土中。
“我很开心你终于清醒,法场逃脱后没有再傻傻的回来送命。就像我当初说的一样,我不希望你为了大唐连命都不顾。
可就算如此,你怎么能与他们联手?你怎么能回去?为什么?为什么从小到大你都不肯听我的话?这么多年来,东躲西藏,我只想护得你一世平安喜乐,为什么你偏偏就要自寻死路?为什么你明明没死,却不肯回来见我?”
四娘的手不停地扒拉着坟上的泥土,天气干燥,坟土早已僵硬。不多时她的手上便已是伤痕累累,伤口流出的血染红了那坟上早已经干涸坚硬的泥块。她浑然不觉,只是一点一点的挖着,嘴里喃喃不停。
“你总是喜欢自作聪明,总是认为不能连累别人,什么都要自己扛,殊不知这样做只会让爱你、在乎你的人更加心痛。你长大了,也懂事了,知道为别人着想了,可你知道吗?我多希望你还是那个胆小怕事、遇事就躲到我身后的孩子,这样,你就不用受那么多苦,这样,我就可以保护你了……”
身后的树林突然传来阵阵“沙沙”的声音,此时并没有风。
四娘敛了眼泪,整个人都警惕起来,她迅速拔下头上的簪子,朝着声音的源头射了出去。
“谁?!”
没有回答。
四娘悄悄走近,发现此处除了她,根本就没有别人。
低头,看见了地上沾着少许血的簪子。
“萨摩?萨摩?是你吗?是你在附近吗?”
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四娘捡起发簪,朝着林子深处跑,四处张望,面上带着惊慌,期待、不安和悲伤。
“萨摩——萨摩!我知道是你,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萨摩——”
回答她的,只有时不时传来的几声鸟叫,和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虽然看不到人,但四娘就是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萨摩肯定就在这里。
可为什么他不愿出来见她一面?
她不信,她不信她的萨摩会这么绝情。
“萨摩……萨摩……出来让我看看你……”
“哪怕只是个背影……”
身体终是无法支撑已经疲惫不堪的心,四娘跌坐在地上,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
“萨摩,你真的不打算去见她一面吗?”
紫苏眼泛泪光,看着不远处的四娘,又看着紧握拳头的萨摩,声音哽咽。
萨摩只是看着四娘抽泣的背影,没有说话,没有表情。
他已经不知道,这是四娘为他流过的第几次泪了。
以前的四娘,是断不会落泪的,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
可是……
自从知道那些人已经来到长安开始。
自从劝不动他放下一切离开长安开始。
自从看到他在监牢中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开始。
自从知道他已经被处死了开始。
自从知道他在法场上被那些人带走、然后决定颠覆大唐开始。
四娘的眼泪,就再也没停过。
他不想让她再伤心一次了。
良久,萨摩说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却让紫苏泪如泉涌。
“走吧。”
没有情绪,没有起伏,脸上依旧是淡漠的神色,连眼睛,都静如死水,毫无波澜。
然后转身就走,再不回头。
“萨摩——你……真的忍心吗?”
紫苏带着哭腔的声音已然颤抖,几乎无法分辨出她在说什么。
她拉住萨摩的衣袍,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的背影。
他怎么可以这么淡然?
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他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他怎么可以装作什么都不在乎?
明明……
明明就是那么的不舍,那么的难过。
为什么总是要故作坚强?
“萨摩……”
紫苏轻轻唤着,她不肯死心,她不想让四娘难过,更不想让萨摩后悔。
萨摩抬手打断了紫苏的话。
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眼睛
渐渐升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长痛不如短痛,这最后一面,不如不见。”
注定的别离,何必要再添伤悲?
萨摩轻轻从紫苏手中拉过被拽着的衣角,
然后大步流星,朝着与四娘相反的方向走去。
“对不起,四娘。”
轻轻的道歉,很快就随风而逝,烟消云散。
事到如今,该放下了。
TBC
快大结局了呢,明天就要考试了,考试周来啦,大结局等到考完试再发上去吧。。。
期待大结局吗各位?期待是he还是be呢?
这里先卖个关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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