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太平盛世的奇妙日常第七章：晴明

随着小孩蹦跳着离去，桃林之中光芒敛息，夜幕重归苍穹，一切回到了正轨。
只有喜站在寒风中，刚刚的一切仿佛梦幻，但如刀一般的北风刮得脸颊生疼，告诉自己自己还在人间。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就这么愣着神。直到安晴明的身影几乎消失在桃林之中，只剩一两片白色的衣袍在深褐色的树桩里闪烁。
 
喜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撒腿追了上去。
刚刚那些光芒还有马车……以及那条龙，不是幻术。若是幻术，就像和女鬼相战时那样，会让喜感受到周围场景的“存在”，以此欺骗喜的神识。但那些景物出现之时，喜却明白自己仍在桃林之中。
 
更不可能是真的龙。毕竟龙这样的大妖怪，已绝迹数百年，只剩下古代壁画上的形象，没人知道真实的样子。
“先生……”喜快步追上安晴明，“刚刚那些东西……就是那些景象，龙啊什么的，到底是什么？”
“怎么，明明是大师的弟子，却连式神都没见过？”
安晴明哼了一声，像个喝醉的老头，嘟囔道。
 
“你这少年，终究是年轻了。真是天真和单纯啊。”晴明以一种诡异的笑容说道。
 “过去久远的时候，被你们称为祖师的人物，开创你们法脉的人物。我和他们多有交谈，他们不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你要提升到他们的水平啊……”晴明说道
安清明说得随意，喜在一旁听得是冷汗涔涔。
 
更何况，他说之前的人影景物金龙都是式神。式神必须要知道真名，见过形貌法身，才能召唤驭使。他难道见过龙？
喜的神色愈加恭敬，再问：“不知先生可否赐下名号？等我回去之后，也好将今日之事禀明师傅。”
“安晴明，”小孩回过头，横了一眼，“不是说与汝听了吗。”
“敢问先生出自何派？”
“说了汝也不知道……”
安晴明哼哼着，一手沾了酒水，在半空画出一个带着星光的符号。像是一把镰刀和一把锤子，拼成一个“乎”字的形状。
“识得唔识得啊？”
喜见后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拱手道：“在下见识浅薄，还望不吝赐教。”
“哈！”
抚掌一笑，安晴明一甩衣袖，转过身去，摇晃着脑袋哼道。
“汝……汝……汝还要提高学识……至于问吾名号，吾可以回答一句‘无可奉告’。若汝又不高兴，那怎么办？”
回头冲着喜眨眨眼就，安晴明又笑道：“汝啊，不要想着……问出名号之后，必被痛骂一番。可知吾什么都不说，这是最吼滴！但是见到汝这般热情啊，一句话不说也不好。我的名字要是过早的让人知道，你可是要负责的。“
“但是——“
“打住！”
打断了喜得问话，安晴明捧着黑盏，再饮尽繁星之酒，打了个酒嗝，转身晃晃悠悠。话锋一转，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
“问来问去的问题啊，还是太简单了。作为一个老前辈，我有必要(^_^)”
话语间仿佛带着无穷魔力。落下之后，伴随着安晴明前行，在周遭桃枝间闪烁的金色光芒也跟着一同颤抖起来，像是在嘲笑喜得问话肤浅。
 
“还请先生赐教。”
“吾刚才呢……吾刚才就在想啊。为何等了这么久，等来的不是博雅，却是的汝。就算上苍的意见很重要，本来我不想再这个时代转生。但是天意思难为。吾就念两句诗林文忠公的诗既然来了，遇到汝也该是天命，罢了罢了。”
“至于名号，出自何派，和大师何种关系，实在无关紧要。毕竟相较于吾此后的孤独而言，汝当下之苦恼不值一提……或存或亡，究竟等上五百年，还是轮回转世再图来生……五百年太久吾只争朝夕，然转世轮回又不知何年何夕。吾与汝之天命皆不在当下啊！”
弃黑盏于幻光，垂手贴在身侧，安晴明忽然停下脚步，仰天长啸。
“世事兴衰，沧桑变换，于吾何加焉！”
回过头。眼中满是怜悯悲戚，安晴明眼眶之中溢满白雾，却依旧清澈，黑暗深邃，仿佛可以吞噬一切。
他看着随之停步的喜，林间闪烁一静，恍惚之间。
喜心中忽然涌起波涛，卷起汪洋之中的不安。
 
虽然听不明白安晴明在说什么，但他刚刚所念的两句诗，可是将相受职，以及皇帝登基之前三让三辞，接受帝位所念。这番含混不清的话语，想必是为了遮蔽天机，遣词用句之间恐怕已经定下了他的未来。
 
惶恐之下，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在马背上的梦。
 
那华丽胜过今日的废墟于天穹的裂缝，还有在女子怀中垂垂老矣的自己。
此时，安晴明双眼仿佛极夜之幕，来自时光长河的上游，俯瞰在湍急波涛之中挣扎的喜。
 
明明只是一个孩子，喜俯视着安晴明，却觉得自己是在被他俯视。
 
孩子的眼里沉淀漫长岁月，不带一丝杂质，最为纯净的黑暗，最为纯粹的怜悯与悲伤。
凝视着自己。
一滴冷汗，划过喜得侧脸，随着飞雪与桃花落地。
“哈！”
一声大笑，穿云而去。
安晴明仰天大笑，打破了忽然凝固的时光，一拂衣袖，金色幻光大动，白盏盛满星光之酒又落在手中。
 
他一口饮尽，回首向着喜满面惶恐，两颊赤红之间，哈哈大笑。
“少年，莫要惊惶！相逢不易，吾便罢了。等啊，等啊，汝也要再等！名山大川游遍的时代还不到啊，五百年后再来逍遥！”
安晴明扔掉酒盏，像疯了一般，挥舞着袖子朝密林深处跑去。
 
喜慌忙追随，想要将他之前的话问个明白。追了不过数步，一幢森严巍峨的庄园忽然出现眼前。
安晴明由大门径直而入，喜刚要随之进入，见到阶梯上所站一人，心下一惊。
原本该是原路返回的侍公，正站在阶梯上，面带微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