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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岁的某个可能性》

2023-03-05回忆假的可能性海府海府的男女 来源:百合文库
  老兵
对于上一场战争的回忆在自己受过的枪伤里,那个枪伤在肚脐眼向上一点点的位置,子弹当年非常幸运的从老兵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和临近的脏器巧妙的擦身而过,只是仅仅在老兵的肚皮和腰上留下了一对对称的小洞,时光如梭,战争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旧日的战场早已长成了翠绿的青草地,枪伤在老兵身上宛若一对开在龟裂土地上,中间贯通,却被沙尘堵死的井口。
   “当时山丘上趴满了抹着迷彩的狙击手,大口径步枪蹭蹭的上膛,夜晚去尸体上拣子弹的时候,常常一回头就发现匍圃在身后的战友已经趴在地上不能动了。”老兵长长的吐了一口烟,说这话时他的目光直直地定在远方,像是前一秒地平线上刚刚翻涌起一道吞噬了海上鸥鸟的黑色海浪。
  “收尸就收了三天三夜。”老兵咳了一下“然后翻尸体时,有一个没有死透的军官用手枪给我来了一下。”说罢老兵抹了抹从干涩眼角淌出的几滴眼泪,使劲儿挤了一下眼睛。
   多年后我常常后悔自己并没有认真听老兵讲这些多年前的故事,每次来见老兵我也只是心不在焉的听他讲完这些我似乎曾经听过又印象不深的话语,然后帮老兵叠好被子和衣服,拿走壁橱上一早就放哪儿的钱,心急火燎的去进行一次又一次没有结果的相亲,与我相亲的女孩自然一个个现实的不出人所料,说买卖似的问候着家中的存折与车子房子,数额对路档次到位就能顺水推舟的成为印刷在我户口本上的新名字。
   然而次次不巧的是,我带着的钱往往只够付当天相亲的咖啡钱,一年来相亲有二十七次,我没有跟这二十七个女孩中的任何一个见过第二面,女孩们的长裙短发短裙长发连同她们的模样一起像二十七颗形状各异的石头,在晃晃悠悠的一年里不断被丢进我记忆的水流中,扑通一声激起水响,从此了无音讯。
   我平时在一家电脑软件公司做公司总经理的专职司机,收支平衡自然远未达到,揭不开锅也远不至于,父母去年因为车祸双双去世,两个姐姐为了那点少得可怜的遗产争的几乎断绝血缘关系,我继承了父母生前在郊区的房子,两个姐姐在我搬进来前来看过几次,大概是觉得这套远在郊区的100平方米小房子对于已经嫁人的她们实在没有什么实质价值,最终毫无半点动静的允许我住了进来。
  “山边夏天蚊子太多了。厨房里蟑螂一定也有不少。”二姐不无嫌弃的把房门钥匙交到我的手上,看我的眼神像是望着即将去非洲雨林探险的印第安纳琼斯。
  入住公寓之后我打扫和归置了很久,从以前的租住屋把所有的书本和碟盘搬来公寓再做好规划就花了整整一个下午,一切收拾停当后我给收拾整齐的书架上的大黄蜂拍了一张照片发在了微博上,顺便写了句
“后山雨多,仰仗保护了。”
  洗罢澡后我又刷了次微博,有条市环境检测中心的微博上说市区出现了因为逆温现象而产生了雾霾天气,一向良好的市区污染指数今天突然跃居全国第一,隔着窗户遥望一眼市区的方向能看见高楼的轮廓笼罩在浅浅的土黄色雾气里,宛若沙暴来临前夕的北非都市。
   我条件反射的想起了住在市中心商业区附近的老兵,穿着高跟鞋和长裙的女人们叮叮咚咚的走过老兵窗下繁华的街道,老兵抽罢整只香烟会对着窗下吐一口痰,我则想像着这口粘液会顺着恰好路过的某个漂亮女人敞开的胸口流过她整个乳房的轮廓,而刚刚经历硅胶丰胸的漂亮女人却对此浑然不知。下一秒我将把老兵自己叠成豆腐块儿一般的被单扔进脱漆的樟木箱子里。
“女人都没有以前那么美了。”抽完烟的老兵总会没头没尾的冲我说句这样的话,有时会是“现在的小姑娘怎么这么奇怪?”,当然这些言语对于一个一辈子没有结婚的老男人来说,正常人很容易理解他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面粉当然不是往脸上抹的玩意儿啦。”我回答的同样没脸没皮。
  “一袋面粉就是一条命呢?”
  “什么?”
  “一条命。”
  “哦。”
   雷雨的滚滚而来还是轻而易举的将我从对老兵的莫名回忆里拉了回来,当务之急是把衣服早上晾好的衣服从阳台取回家,我想到母亲一定站在阳台上朝隔着纱门在房里看电视的父亲喊过上万次收衣服或者烧开水,而我如今站着出神的这个房间的此块地板也不知多少次托着母亲微有发福的身躯来来回回,有时母亲的手上会端着碗烧好的鱼块或者排骨,那时我与父亲坐在对面的桌子上琢磨着如何打开酒瓶,正对着椅子的是一台老式大型收音机,心情好的时候,父亲和母亲说不定会随着陈升的磁带跳舞,虽然《把我得悲伤留给自己》实在算不上什么能在舞步上取得创新突破的歌曲。
  
  雷声来的一直比雨点早一点,把最后一件衣服扔在床上的时候屋外才雷电交加雨水落地,公寓靠山的那一面从窗外袭来了浓浓的土壤与树叶交融之味,像是昨天婚礼上人群的哄笑,那时他们纷纷掏出手机记录一对关系可深可浅的男女走过众人身边,我看见了苹果手机狠狠的摔在地上,有人低声在人群后背过身去骂着刻薄鬼,我就站在这个隐密的不开心人士身后,所以,他因为不悦而微扬起的眉梢很不巧的对上了我的鼻尖。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自然事物的变动开始尤其显著的触动我的回忆倒叙与神经感知,温度的变化或者晴雨的交替都自然而然成为了我回想与臆想之门的钥匙,给我大脑记忆库做整理的管理员宣告辞职,我坚信他和情妇们居住在每一寸土壤与气流之中,时时刻刻的来找我讨要着她们应得的好处。
  至此过去三个月,现在的我站在烈日当空的街头等着我即将到站的妻子,手中的报纸早就被掌心的汗水浸的透湿。
  行文至此,你一定觉得我这个叙述者是个前后矛盾的傻子,又或者会认为我是个玩弄妇女感情的混蛋,过去的一年里我跟二十七的女孩相过亲,但其实这个看似饥渴难耐又不久前经历意外丧失双亲之疼的年轻男人是个有妇之夫,但正如托尔斯泰所言,“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不幸的家庭总各有不同。”,但让一个二十八岁的成年男人一年只能与自己结婚三年的妻子呆半个月,这不比强迫一只刚出生的日本猕猴在XBOX上玩战争机器3令人更觉轻松。
  街对面的LED屏在放着效果不太好的MTV,看大致景别能看出主角是娱乐公司在包装的那种“叫不上名字的新人”,MTV全片保持着特写接特写接特写再接全景的镜头顺序,使唱歌女孩宛若撞在白水泥墙上的过气射灯。
  我拧开手中瓶盖喝了口瓶里的水,站外的出站公路从出站天桥开始就堵的水泄不通,我在心里估摸着公司老板的下班时间。
“大约还有三个小时。”
  我像是给洗衣机接封条一般在心里估摸着这句话。
“过一个小时还得去老毕家收拾东西。”
这句话我是说出来的,不过声音不大,四下无人。
  我和我的妻子认识到结婚有8年了,二十岁时我在大学同学的生日会上认识了妻,身高170体重107,大我一岁的妻是家中独女,岳丈在首都做红木家具生意,妻本是学声乐的,对瓦格纳的所有作品如数家珍,第一次与妻约会时妻把小白兔的歌词编进了“女武神骑行”的旋律里,在亮堂堂的麦当劳叔叔前笑吟吟的唱给我听。
 “好玩吗?我可会套歌词了。”
  妻(当时还不是)舔了舔快要融化的甜筒顶端。
“好玩极了,你一定会去维也纳露一手。”
 我拿纸巾擦了擦漏到手上的奶油,说话时头也没抬。
 “不觉得奇怪?”
 “这有啥奇怪的,科波拉还把这段绑在直升机的火神炮旁边呢?”
 “什么?”
 “没什么,我瞎说的。”
 我索性扔掉了无药可救的甜筒。
   
  当时我还后悔说这话来着,独生女孩独自看完《现代启示录》不换台不关碟机的几率在我心里一直和阿西莫夫脾气变好的可能性一样高,能这般脱口而出的我应是个不折不扣怪咖。
“喂,跟我恋爱可是得结婚的,你有心理准备吗?”
  只是吃了甜筒冰淇淋和一场电影的功夫,妻准备告别时对我的致辞使我不得不对方才的想法产生了地动山摇的质疑。
  “啊,是啊,不结婚谈什么恋爱呢。”
  我的回答为了稍显诚意,在妻的言语之后顿了三秒。
  “是啊。”
  妻回头欲走,可对面的马路是绿灯,车辆川流的通畅异常,回过头去的妻回过头来冲我笑了笑,轻轻的吻了下我的脸颊。
  依稀记得,那个时候脑海里有成千上万只旅鼠在排队涌向黑色的海岸线,熙熙攘攘,钟声激起沉默的海浪。
  “可等很久了?”
  妻不知何时拎着箱子出现在我身边,戴着两个戒指的左手拉了拉草帽的帽檐。
  “没有很久,刚来而已。”
  我仰脖一口气喝完了水,轻轻的拉开了车门,准备自己坐进去发动车子。
  “喂?”
  妻子并未打算上车,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行李箱,脚尖踢了踢地。
  “哦。”
  我拎起箱子,走到车后打开了后备箱,把箱子扔进去的时候车轮因为承受突如其来的重量往下沉了几厘米,旋即恢复了原状。
  “够沉的。”
  我一边对妻说着话一边系着安全带,妻在车内摘下了草帽,抖了抖自己的一头波纹卷。
“就是些新衣服,可能书装的多了点,你看我新做的头发怎么样?”
“挺好看的。”
  趁着红灯的当儿我扭头冲妻笑了笑。
  上一次看见妻是一个月前和妻的视频聊天,那个时候妻还是直发,妻在视频聊天时大肆的对我吐槽某个公司里背后说人闲话的女同事,莫了她提到了发型和买衣服的事儿,我本就是对人外形不太挑剔的人,听妻子说了半天发廊小弟与洗发水之间的关系,我听的有一搭没一搭,只是估计克里奥佩拉得要不少埃及奴工帮她做个漂亮发型。
  “反正我就去做个卷发好了,我实在是不适合披肩长发,太显老了,人长得也风尘。”
 
妻在对面喝了口水,目光在视频对面的电脑屏幕上不停的游移。
   如今想来,当初妻应该在网页上搜索着格式发型进行着对比,而与妻挂断视频后,我一时竟想不到除了浏览色情网站之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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