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武官护卫记（八）

洛奇斯塔城的警长，死了。
维拉坐在人群的外围的花池边上，尽管身上披着警局的大衣，但是她的身体却还是在瑟瑟发抖。
好冷。
好可怕！
对于不久前刚刚经历的那一切，维拉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实感。
一切应该不是这样的才对。
在她的预想里，不应该有人会死去才对。
所以。
其实发生的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吧。
对。
是梦。
这都是自己在做梦。
维拉双手抱住膝盖，努力的将自己缩成一团。
不远处，威尔正在接受着医疗人员的包扎。但是他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伤势，他所有的注意力现在都在维拉的身上。
刚刚认识的人在不久后死去这种事对于这几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战场上的威尔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倒不如说是他经常经历这种事情，也是每一个士兵都需要习惯的事情。
与普通的士兵相比，威尔接受这种事情要快的多，因为在军队里就没几个跟他关系好的人。
但是威尔知道，维拉和他不一样。
尽管维拉一直是以威尔的老师身份自居的，但是其实两个人对于对方的人生都不是很了解。
这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在于威尔，他知道自己无法踏入和平的世界，也知道自己绝对不可以把维拉带进自己这边的世界。
所以从一开始威尔就在有意无意的保持着自己和维拉的距离。
如果自己也身处那边的世界就好了。
威尔第一次羡慕起了和平世界的人们。
这样自己就知道该怎样去安慰这个正在伤心的女孩了。
不。
也许那样的话，这一切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了。
“好了。”
给威尔包扎的护士在处理完威尔的伤口之后依旧盯着威尔的脸看，大概她事第一次见到这种身体被贯穿了还能面无表情的人吧。
护士这个时候应该正在怀疑威尔是不是个面瘫吧。
“谢谢。”
在向护士道谢之后，威尔穿上了警局为他准备的外套，他之前穿的外套已经湿透了，而且被开了个洞，还沾了不少血。
如果店长加古知道自己为威尔定制的衣服又被弄坏了的话，他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威尔不是很能理解那个人对于服装设计的执念，但是他知道惹火了那个人也会很严重。
不过这不是威尔现在该考虑的问题。
“回去吧。”
威尔走到维拉的面前轻轻的对她说道。
接下来的事情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我的任务在把你送回家以后也该结束了。
并不是威尔害怕了那个袭击了他们的凶手，而是他不能再让维拉继续向这边的世界前进了。如果她真的走进了这边的世界里，也许她就真的回不去了。
那不是威尔愿意看到的事情。
只有在那边的世界里，维拉的赤红长发才会如夕阳般耀眼。
威尔扶着维拉坐上了警局为他们准备的马车。
回去的一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和那个时候一样。
西尔维亚卸下机械义肢露出痛苦表情的时候，威尔知道自己应该开口说些什么，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改说些什么。
也许和自己身处在同一个世界的西尔维亚并不需要自己说些什么。
但是不在这个世界中的维拉一定是需要的。
说些什么吧。
快点说些什么啊！
一路上，威尔都在想着要怎么开口，但是直到马车停下他都没能发出一个音节。
回来所花的时间感觉上要比去的时候要少的多。
威尔走下马车，然后转身将维拉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在碰触到维拉的那一瞬间，威尔就发现了维拉仍然在颤抖着。
果然这边的世界对她而言还是过于可怕了吗。
下了马车之后，威尔对着送他们回来的马车夫致谢并目送他离去之后才转身向着维拉的屋子走去。
当威尔转过身来的时候，他才发现维拉并没有走进屋子。
“是我的错。”
维拉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个威尔听。
“他的死是我的错。”
“不，那不是你的错。”
他们中间没人能够猜想到凶手会怎么样做。
“不，是我的错！”
维拉突然提高了音调。
“如果我那个时候没有出声的话，如果我早一点发现那是陷阱的话，如果我在看到那只使魔的时候就预计到陷阱的话，如果……”
维拉的声音渐渐哽咽了起来。
然后，终于哭了出来。
威尔站在维拉的身后，静静的等待着她哭完。
听着维拉的哭声，威尔忽然想起了自己刚刚加入军队里的时候。
那个时候，自己还没有被大家害怕，还没有被大家疏远，大家像对待着家人一样对待着自己。
如果一直那样下去的话，自己也会在有一天把那些人当成是自己的家人吧。
然后在他们死在战场的时候，自己应该也会哭泣吧。
那样的话，自己现在就知道该怎样为面前的女孩拭去眼泪的了吧。
说起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失去了为他人哭泣的能力的呢？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看着别人的死亡的呢？
在维拉大声哭泣的时候。
威尔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的冰冷。
明明在跳动着，但是却像死者一样冰冷的心脏也许就是自己失去了那份情感的表现吧。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维拉发着哽咽的声音，胡乱的擦着自己的眼泪。
“威尔好像很习惯这样的事情呢。”
听上去好像是讽刺的话，但是威尔知道维拉不会幼稚到将怒火迁移到自己的身上。
倒不如说，如果是那样的话，事情倒是会更加的容易一点。
“毕竟在战场上每一天都会有人死去。”
“真羡慕你呢，即便是看着别人在自己的眼前死去也不会动摇，而不是向我这样连尸体都没有看到就这样失态了。”
“还是不要羡慕比较好。”
“嗯？”
“因为那样才是人类。”
维拉在听了威尔的话之后突然转过身来面向着威尔，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泪痕，还有几缕头发粘在脸上。
“你是说你不是人类吗？”
“可能有些地方已经不是了。”
“哈哈哈……”
维拉突然笑了起来，比哭还难看。
“一点也不好笑呢。”
维拉恢复了正经的面孔。
“威尔是人类哟，真真正正的人类哟。”
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肯定呢？
威尔不是很明白维拉认真说出的话。
“我知道以我的力量和觉悟这可能是只是个笑话。”
维拉保持着认真的表情继续说着。
“但是我想要为警长报仇。”
威尔感受到了。
来自维拉眼睛中的火焰。
他曾经无数次在军队中士兵眼中看到过那样的火焰。
世人将之称为“复仇”。
“可以再做我的护卫一会儿吗？”
必须阻止她才行。
威尔知道的，露出这种眼神的人大多数都会迈入自己所在的世界。
绝对不能让维拉进入到自己所在的世界。
明明是这样决定的。
但是。
威尔还是对着维拉献上了骑士之礼。
她的人生并不需要自己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