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我怎样(齐之侃的视角)
时光流转,曾经名震钧天的战神如今也成为稚儿口里的,小齐爷爷。
当年与遖宿一役,成为四国无法忘记的记忆。
那一役之后,天权执明王与慕容离陌路,天璇陵光王失去公孙钤,天枢孟章王弄丢了他的仲堃仪。
天玑齐之侃,解甲归田,再不踏入王城半步。
齐之侃没有回到那间山中小屋,而是去了一个偏远小镇,重新做起铸剑师。
人们都道铸剑铺的小齐手艺极好,为人和善,乐于助人。一袭白衣,剑眉星目,腰间总佩着一把剑,却无人见过那剑出鞘。
齐之侃在这小镇一住就是数十年,却终身未娶。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齐之侃躺在躺椅上阖目休息,不一会儿,就有些稚儿来围着齐之侃,吵吵闹闹让小齐爷爷讲故事。
齐之侃睁开眼,看着围在身边的孩子们,思索一下,开始缓缓开口。
每一次齐之侃讲的都是一样的,孩子们第一遍听还聚精会神,可听得久了,也就耐不下性子,没多一会儿,就都跑走玩儿去了,只留下一个小姑娘。
“小齐爷爷,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啊?”
齐之侃顿了顿,才缓缓开口:“故事还没有结局呢。”
“那小齐爷爷,故事里的王上为什么要让那个将军解甲啊?那么厉害的将军,不是应该留下来吗?”
“可能,王上想要保护将军吧。”
小姑娘歪头想了好一会儿,也跑走了。
临近傍晚,这偏僻小镇传来一个消息,圣驾归西,举国发丧。
齐之侃听到后楞了许久,下午问问题的小姑娘来看齐之侃,却不禁愣神:“小齐爷爷,您...怎么哭了?”
齐之侃闻言才缓过神,伸手抹一下脸颊道:“风太大了。”
小姑娘疑惑看看周围,哪里有风呢?
“这么晚了,快回家吧。你父母要担心了。”
小姑娘点点头,离开齐之侃家。
齐之侃缓缓走到床榻前,慢慢躺上去, 闭目间,做了一个绵长的梦。
那一年,他还在那山间小屋,捕猎,铸剑,虽是一人却也潇洒。
本来日子该是平淡,却在遇见那人之后改变。
他回家路上看到一个受伤昏迷的人,不假思索背起人带回家。粗略检查一下无甚大碍,伤口也好处理。
那人转醒的时候,一脸防备看着齐之侃,齐之侃说到底还是孩子心性,不免想要逗逗那人,却不想那人恼羞,还要小心翼翼接触。
直到第三天,齐之侃才知道那人的名字,蹇宾。
蹇宾。
齐之侃在心里默念着。
天气好的时候,齐之侃会背蹇宾出去坐坐,泡一壶茶,在树下舞剑给蹇宾看。
曾经,齐之侃想过就这样一辈子也很好。真的很好。
直到,蹇宾说让他送自己下山。那是第一次,齐之侃意识到两人的不同。
当齐之侃看到自己面前门匾上大大的三个字世子府
的时候,齐之侃下意识退后一步。自己,还是回去吧。
转身,听到身后那一声
小齐。
齐之侃停下来,抬眼对上蹇宾的眼睛,那一瞬,齐之侃只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逃不开这双眼了。
于是齐之侃留下了,留在世子府,做一个近卫。
齐之侃不求什么,只求留在那人身边,足矣。以后危险磨难,他齐之侃愿以己之力承担下来,护他无忧,便可。
后来,蹇宾成为天玑侯,齐之侃继续留在他身侧做亲信随从。一切似乎都没改变。
蹇宾因着之前刺杀留下的伤,时有头疾,每每发病,齐之侃比任何人都着急,只因,那次蹇宾之所以受伤,是为保护齐之侃。
那时蹇宾刚登上侯位不久,还不甚稳定,刺杀跟三餐似的,不分时间地点,饶是齐之侃,也有疲惫之时。
那一次,齐之侃这辈子都不愿忆起,蹇宾为保护他,被重重砍了一刀,自己身上也有深深浅浅的刀伤。
看到蹇宾被伤,齐之侃仿佛红了眼,手起刀落满是狠历。颤抖着从内衫撕下布条为蹇宾包扎。蹇宾额头是细密的汗珠,脸上却噙着笑意:“小齐,我没事。”
那一次回到宫城,齐之侃不顾自己身上未愈合的伤,长跪不起,意识早已模糊,只靠本能支撑。蹇宾无论说什么都没用,齐之侃只是倔强跪着。后来还是蹇宾生气,打翻送来的膳食,气呼呼说:“齐之侃,你不起身,本王就不吃饭。”
迷糊间齐之侃只听清这一句,慌忙想起身却昏在大殿。
齐之侃清醒时,看到的是蹇宾坐在床边一手撑着头闭目。
齐之侃一惊慌忙用手撑着想起身,不想惊醒蹇宾,蹇宾一手把人按回去:“小齐,再躺一会儿。小心伤口裂开。”
“君上,请君上责罚,属下没有保护好君上。”
蹇宾有些生气,转念一想却又生不起气来:“好好休息,等你伤好后再说。”
后来,天玑立国,齐之侃被封为上将军,王上亲赐将军府,还亲自选了些下人,齐之侃只得一一接下。
再后来,遖宿入侵,齐之侃披帅上阵,却仍连连退敗,直至截水城。
那是天玑最后一道防线,若破,则国亡。
齐之侃已经连着几夜未眠,他曾不止一次看向天玑王城的方向,那里,有蹇宾,有蹇宾的子民,他不能输,不能。就在齐之侃已经做好打算,深入敌营奇袭,愿以己之命,刺杀遖宿王时,天权带来粮草军队,救他们于水火之间。
有了天权的粮草以及军队,齐之侃迅速做出反攻,终是将遖宿打回越支山。
得胜归来之日,齐之侃行在大军之前,刚进王城就看到路边百姓自发的欢迎。齐之侃两眼看向宫城方向,模糊间,似乎有一袭白衣站在宫城之上。
一路行回王宫,蹇宾站在宫门前等着齐之侃,齐之侃翻身下马,缓缓走去,每一步都似在梦里,又如此真实。
“末将齐之侃,参见王上。”
蹇宾走上前,像往常一样伸手扶起齐之侃:“小齐,辛苦了。欢迎回来。”
那一晚,蹇宾办宫宴为齐之侃接风洗尘,齐之侃坐在那里,似乎,没见到国师一党。
觥筹间,齐之侃多喝了几杯,有些迷糊。他看见蹇宾提前离席,也急忙跟过去。
蹇宾并未回寝殿,而是走到后花园中,在亭里坐下。
齐之侃走过去,蹇宾拉着齐之侃的手臂一齐坐下,又唤宫人拿来两坛酒。君臣二人借着月色对饮。
一夜旖旎。
第二天,蹇宾亲下两道圣旨:
天玑免赋税三年,休养生息。
着上将军齐之侃交回兵权,解甲归田。
蹇宾下旨时,齐之侃就跪在殿前,低着眼,没有抬过头。就连交回虎符时,都没有抬眼看那个来接虎符的宫人。然后,叩头:“草民,谢主隆恩。”
起身,转身,走出宫殿。自始至终,齐之侃都不曾抬头。
齐之侃回到将军府,走进自己的卧房,只收拾几身衣裳,又去书房看了一眼,最后走到自己每天练剑的后花园,那里桃花开得正好,齐之侃伸手摸摸开得最盛的那棵树,树下还有自己埋的酒,本来是打算什么时候蹇宾来这里,挖出来给他喝的,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齐之侃最后看了一眼将军府,翻身上马,疾驰出王城。
出了王城,齐之侃本打算回那间山中小屋的,却在行至半山腰时,没有了勇气,勒住马停了几许,又调转方向下山去了。
走走停停,齐之侃来到这个偏僻宁静的小镇,安定下来。重新开一个铸剑铺,也会打一些铁器。小镇人不多,又是些淳朴之人,不多时就喜欢上这个不喜说话的白衣公子。
在齐之侃来到小镇第五年,天玑王城传来消息,天玑王大婚。
后来听说,帝后和睦,国泰民安。
再后来,齐之侃看到了蹇宾,不是天玑王蹇宾,而是初见时,那个在山林间偶尔会露出笑容的蹇宾。
蹇宾向齐之侃伸出手:“小齐,我来晚了,你还愿跟我走吗?”
齐之侃想都没想就伸手握住那人:“王上,小齐不会跟丢了。”
第二天,小姑娘来找齐之侃听故事,却发现齐之侃静静躺在床上没了呼吸,嘴角似乎还噙着笑意。
——作者☆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