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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倩衍生文】穿越之将计就计(二十八)

作者:绮菲漫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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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表:
丁辛(李倩饰)——架空时期,京城富商丁家独女,自小寄养在凤溪山,生性冷傲孤僻。后因机缘巧合,被照辉镖局总镖头付远鹏所救,于是秘密拜他为师,从此改变了她的整个人生。
史谦谦(李倩饰)——现代,亲情的缺失养成她漠然的性格。但在穿越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谢云寒(林峯饰)——信王府的年轻管事,对信王爷忠心不二。因为照辉镖局与信王府的纠葛,他与丁辛针锋相对——只是很多事无奈地发生了,却也只能无奈地结束。
李斐(林峯饰)——表面是照辉镖局的镖师,实则不然。他与丁辛起初仅是师兄妹的情谊,后来情势使然,两人的命运被缠绕在一起——有些事情难以预料,但它注定会发生。
第八十章
醒来时,已是夜晚。
静谧安宁的空气,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血腥。我一时迷茫,望着某个虚无的点,怔怔发呆。肩上的伤仍热辣如火烧,我暗暗咽回呻吟,逼迫自己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看。
门开了,进来了谁。
“钗儿小姐,你醒了?”李斐只将门轻掩,我却感到刺骨的寒气霎时充盈满室。他见我不改色也不答话,只略无趣地站一会儿,转身便打算离去。不想有人正推门而入,两人正正打了个照面。
“殿下……”
“你先去吧。”
我心中一惊,不觉合上眼。
“醒了就好。”赵凛径自挨近我坐下,那股说不清什么香气的味道又飘过来。我心头微痛,双手扯着棉被暗自压抑。
“不问问那位公子的情况?”
闻言,我立即睁开了眼,却见他似不经意一笑,只手托腮兀自摩挲着,故作温柔的眼神中映出几点寒星。
“垲城会馆——人没死。”
许是因这昏暗的烛火,许是惊吓过后的怔忪,我的心头瑟缩一下,忍不住将脸埋进掌中。
“他倒真是英勇,这招‘英雄救美’……彻底把你收服了吧?”
“你……”我猛抬起头,狠狠地瞪向他。“你们一早就跟着我,为何到最后……”
他忽然伸出食指抵在我唇上,摇头道:“哎,别忘了,你我的协议里可没说,我还要负责你的周全吧?”
协议?
我愕然。事实如此,即使他真的见死不救,我也无话可说。
“至于那三人嘛……哼!”他闲适地挪了挪姿势,自顾自倚靠在床头对侧,慧黠的眸中愈发寒光凛凛。“早晚是要除掉的,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忍不住……”
“……李斐呢?”
“呵,你现在不该关心那个快死的人吗?怎么,对李斐也感兴趣?”他一动不动躺在那儿,看向我的眼神中带一抹惬意,仿佛刚才的谈话不过是春光明媚之时的郊外出行,仿佛他此时面对的不过是一个平日听惯他闲话家常的知交好友。又仿佛,他在讲一个自己攀比不过的人,隐隐的不屑与不甘,全由那眼神中透了出来。
他对李斐有戒心,这很自然。但事实好像不止这么简单。
“是有兴趣,很大的兴趣。”我不甘示弱回敬一句,索性闭了眼倒下休息。
吴哲威还活着,这已经比什么都让我开心了。
“你不知他是信王的人?信王可是一心要杀你……”
等我体力稍济,一定要过去看看他,一定!
“喂,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何我还留着他?”
欠他的,这辈子怕是都难以报答了。吴哲威,哥哥,他若……
“喂!”
肩上倏忽一紧,我下意识要护住伤处,低头才发现是没受伤的那只肩膀被他一手攫住,整个人便也随之被拉起来。
“殿下,你若想让我死,就不该救我。既然你还不想我死,就让我好好睡一觉吧,行吗?”
“你……”他原以为我又会歇斯底里大吵一架,谁知我偏偏软言软语,方才的不快郁结于胸,一时竟难以发作。“丁辛,你最好晓得自己的身份。本宫贵为太子,想走便走、想留便留,有何理由要迁就于你?”
“是,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可是我……”
“别说是在这秋水别院,就是换了任何一个地方,也没有人胆敢如此忤逆本宫。不想死的话……”
“那你就杀了我吧!谁也别回京城了!”我不耐烦地扭过头去,墙上正好映出他的侧影。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他什么?
赵凛微微一怔,忽而松开手,跳下床转身离去。方走到门口,又马上转回身来,不怒而威的口气如宣战一般道:“丁辛,回京后,我等着你的好戏!”
“为何不让我出去?”
“若你想死的话。”赵凛怡然自得饮尽一杯茶,又从李斐端上的几部书中挑取一本翻看。
“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让信王栽了那么一个跟头,他岂会轻易放过你?”他继续翻着不知记载了什么的书籍,一页一页,从未有过的认真仔细。
头也不抬一下?真是,皇室连起码的礼貌都不会么?
“你又不是那老王爷肚里的蛔虫,你怎知他还会纠缠下去?”
“哼……信王为人城府极深,不要说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哈……”我故意冷笑一声。“你那亲亲皇叔听到你这么说,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放肆!”浓眉一皱,厉声一喝,他再也摆不出悠闲神态,将手中书籍随手扔在地上,李斐便立马毫无怨言地拾起来放回桌上。
如果我不认识李斐,我一定会以为他是一个忠心不二的好仆人。为何眼前这幅画面如此讽刺呢?我暗自忍笑,不由忘了收敛。
“我知道你是太子,想杀谁易如反掌。那你杀了我呀!”
“你真不知道害怕?”
“我知道啊,我还……”
咦,是不是玩儿大了?眼见赵凛从厅上气冲冲走下来,怒红的双眼瞪视着我,面色大大的不善。
“李斐!”
“在。”
“不许她离开别院半步!”
“遵命。”
呃……我被囚禁了?
出不去,出不去,出不去——唉,该怎么办?
(>﹏<)
足不出户的日子里,柳云扬与柳云思兄妹来看了我几次。也是从他们那儿,我才得知,那天在垲城会馆附近遇险的关口,孙成荫也赶到了,甚至同样在紧要关头施以援手救了我一命。我多少感到意外,更多的还是疑惑不解。出事那天,他拦在半路找茬儿,被我甩开后竟又追着我去了会馆——这之间到底有何种联系或是暗示呢?我不清楚,也猜不透。那人一向给人感觉着三不着两,行事极不靠谱,谁又能肯定他的动机是什么?
这事儿越想越蹊跷,想得多了,我甚至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自从获救,我便没再见过吴哲威。他仍住在会馆,我却被禁足在这秋水别院之中。我攒了好些话要同他说,可是赵凛一日不消气,我就别想跨出秋水别院半步。于是我只能拜托柳云思代我多多去会馆探望他,希望他不要因此生我的气。名义上,我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一名侍女。但对于柳云思而言,我却是她的表姐无疑,所以这份人情她倒很乐意相送。
“思思,乌云镇在什么地方啊?”我忽然忆起离京前,父亲似说过外婆家住在沁州的乌云镇。
她颇惊讶地看着我。“乌云镇?这里就是乌云镇啊!”
啊?原来二十年前的外婆家就是今日所谓的秋水别院呀!
我尴尬笑笑,看见桌上摆着的古董花瓶,便借机换了个话题。
“这些都是外婆当年用过的吧?”
“嗯。当年我爹和姑姑们也住这儿,呶——那边的秋水阁就是大姑姑住的地方……”云思没有多想便指给我看,远方水波潋滟之处矗立一座高阁,雾蒙蒙的,只瞧得出一个轮廓。我不禁心念一动,原想多看几眼,却不期撞见窗外一抹身影。
李斐还在那儿。
窗外,那伟岸的影子岿然不动,笔直好似一棵树。我难掩悲凉,撇头不想再看。偏偏云思也瞧见了他,拉着我偎到窗前窃窃私语。
“表姐,那位李公子是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
“也许吧。”
“那他有了家室没有?”
“你干嘛?”我瞧她一脸兴味,忽而觉得气闷,然后脱口道:“你谁都可以喜欢,就是别去喜欢他。”
“为什么?爹说李公子为人谦逊有礼,又长得仪表堂堂,有太子殿下和那个什么王爷给他铺路,将来必是……”
“云思!”我不耐烦地打断她,顿时又觉得自己未必太专制、太敏感了。她一个情窦未开的小女生,即使对李斐产生爱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我在这儿操的哪门心?“他……他这个人总是冷冰冰的,一点儿情趣都没有,有什么好的?”
“咦,可是爹说……”
“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舅舅管你的吗?怎么这时又老是‘爹说’、‘爹说’的?”
“表姐,我只是把我爹说过的话告诉给你听嘛,你生什么气呢?”她拧着柳眉蹭进我怀里,粘腻腻地撒着娇。“再说,人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才不会去……”
有喜欢的人?我心头扑通坠下什么,下意识推开她。
“你……”
“表姐,我哥说天底下没人会愿意娶我这样的女孩子,真的吗?我有那么不好吗?”
她冷不防又换话题,我不觉一顿,转而笑笑,放弃问她喜欢的人是谁。
“那是你哥嫉妒你太漂亮了,他不是还没成家吗?他怕你太受欢迎,抢在他前面嫁出去嘛!”
“哈哈,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哈哈,我回去就告诉我哥……”
我一边忍笑一边劝她不要声张,若是说出来难免伤了柳云扬的面子。她还真信了我,又是拍掌又是跺脚,开心地好似抓到她哥什么把柄。
我自然晓得那是兄妹之间特有的相处方式,哥哥总爱打趣妹妹,妹妹也总是不服哥哥,但到了关键时刻仍会血浓于水,亲情大过天。柳云思如此让我艳羡,她有一个哥哥,尽管不是天下第一的大人物,却是她天下第一的好哥哥。
我不觉叹口气,抬眼望向窗外。
李斐仍尽忠职守地站在那儿,有多久了?大半天了吧。如果我不知道他是背了赵凛的命令来监视我,我想我一定会因为他这般日夜守护而心生感动。
是从何时起,我不敢相信他了呢?想不起了,也许是那晚,赵凛告诉我说李斐是信王派来的奸细;也许是同他的每一次见面,那不变的霜冷面孔,冷淡疏离的感觉……可我实在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以至于让我和他陷入现在这种尴尬境地。每次看到他,我总忍不住想叫他一声“师兄”,可我明明也知道他不会应答。在那副冷然的面具后面,躲藏着那个我熟悉的李斐。可谁又能保证,面具之后就再没有面具了呢?
他的确投靠了信王,尽管原因不知为何。而我也清醒地知道,他再也不可能是我的三师兄了。
丁辛这条命已经被信王惦记多时。失败过一次又一次,他怎还会容忍我在太子的保护伞下继续生存?而此时最具备天时地利的人,只有李斐!
想到自己有可能丧身于他之手,我竟不觉得太过恐惧。潜意识中,我仍认为他不会是那么一个残忍无情的人。我是他唯一的同门师妹,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事,所以,他也不会伤害我是吧?
我一厢情愿说服自己坦然一些,释怀一些,却忽而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我于他,不止没有恩怨情仇,更是可有可无。而除去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对他来说,绝不是为难的事。
第八十一章
夜已深,许多人都睡下了。天地间,清醒的人好似只有我……不,还有他。
“李公子。”
“钗儿小姐。”他闻声止步,颔首垂目,静静站在几步开外。
那曾经的灿若繁星,是不是永远都不得一见了呢?
“不知李公子祖籍何处?”
“在下乃是京城人士。”
“哦……”我淡淡点点头,想到什么便笑了笑。“不知京城女子,可会比我们沁州的漂亮几分?”
他温文一笑,仍低着头道:“在李某眼中,何处的女子都一样美丽。”
我忽心中一动,倾身向前一步。“那我呢?”
他似有一霎恍惚,下意识瞥过一眼。我以为终于逼得他正视我,他却迅即又低下头,回复他恭敬的神态。
“小姐自然也是美丽的。”
“难道李公子心中,不曾有过‘比较’美丽的女子么?”我几乎不清楚自己在问些什么,只是迫切想他说出我要的话。
“这……”他颇显为难地后退一步,气息微变,从一开始,眼神便一直盯着地面。
赵凛下的紧箍咒,对他来说是难以违抗的吧?我禁不住冷笑一声,失望地看着他。
“李公子想必一向清心寡欲吧?小女子方才冒犯了。”我笑着赔礼,眉目微翘,却几乎笑出泪光。“只是钗儿仍有些事不明,不知问不问得?”
“……小姐请说。”
“公子师承何处?”
“敝派不才,昔阳仙鸾山。”
“敢问公子,身为江湖人士,为何又会踏入这官场是非之地?”
“小姐多忧,在下不过为一己温饱,别无他想。”他郑重地抱拳一揖,却是准备离开。我登时恼红了脸,不由拉住他的胳膊,却分明感觉到那冷然决绝的气息早已灌注进他的骨髓,即使隔着衣料仍散发着危险勿近的气味。
“你……离去之时,不该道个别么……”
他怔愣愣站住,始终不曾回头看我一眼。“……钗儿小姐晚安。”
“不是……”
不是……又能是什么?我能指望勾起他一星半点的回忆吗?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若真的放进过心里才怪了呢。
“晚安,晚安吧……”
翩翩衣袂,令人炫目的幻觉……那原就是我的梦境吧?我以为他是这样的人,其实他是那样的人,这又怪得了谁呢?是我一厢情愿,是我一心陶醉在自己完美的梦里,沉沦到不可自拔。
世界有多复杂?人又有多复杂?我不知道啊,我又如何能全部知道呢?
就当他给我上了一课好了,让我牢牢记住——擅自相信一个人,会被伤得很深。
“你很高兴哪……”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赵凛的声音。
“我哪有高兴?”
“你方才明明在笑。”
我回身,淡淡看他一眼。在这个见不到星星、月亮的阴郁的夜晚,仅借灯光难以看清他面上表情,可凭经验也知道,他对我不会挂什么好脸色。
“我是在笑自己傻,没什么其他。”
“我倒觉得你聪明极了。”他走近我挨着围栏坐下,信手扯起一旁的花枝拨弄玩耍,又变回他闲适自得的太子殿下。
他已经不生我气了吗?见他心情不错,我不禁忖度要不要讨好一下他,说不准他一高兴就会放我出去了!
“哦?那殿下认为小女子哪里聪明?”我不敢靠他太近,只站在原处故作疑惑地望过去。
夜风悠悠拂过手背,我下意识掩进袖中,咬牙逼出一身寒战。
赵凛好似不怕冷,翘腿坐在那儿,不假思索脱口便道:“你懂得以退为进、欲擒故纵,懂得韬光养晦、厚积薄发,平素又不喜与人争,不爱强出头,不爱凑热闹,不爱……”
“殿下……”右眼皮突地一跳,我不觉出声打断他。“您说的那人,恐怕不是小女子吧。”
“世人皆爱听赞美自己的话,难道你不喜欢?”
“不,小女子也喜欢听好听的话,只是言过其实的话听着就……受之有愧罢了。”
“哦?呵,那本宫就来说些让你受之无愧的吧。”他突然甩开衣摆站起身,却一步一步向我走来。“你……很有演戏天分,即使遇着令一般女子羞愤难当的事儿,也能脸不红、心不跳,沉下心来思考应对。见着了血腥恐怖的场面吧,你也从不会像别人那般尖声呼叫,除非你事先知情,否则,只有一种可能……”
我沉默无话,心中却开始翻滚。
“那就是,你的反应已经深入骨髓,想抹也抹不掉……”他人已走到跟前,忽止住脚步,凛然目光迟疑片刻。“丁辛,你必是在小时就被训练出冷然淡漠的心性,所以等你长大之后,你便变得与别人都不一样……”
“殿下,您别再说了!”我像被人扒光衣服一般难堪,满心只想撞开他一走了之,却偏被他一掌扣住肩膀,正触着那尚未痊愈的伤口,登时痛得咬牙切齿。
“逃?你还能逃到何处?”
“……我是想逃,逃得越远越好,逃到谁都找不到我、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啊……”我忍不住痛呼一声,却强迫自己将呻吟转为笑声。“呵呵……我能逃得了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
“你的脑筋还是很清楚……这次怎么不反驳我?”见我无力逃脱,他原想松开手,不料我突然失去支撑站不住脚,索性搂过我的腰圈在怀中。
“因为你没说错什么。可是,不要以为只有你可以看穿我……”肩上的伤痛得我浑身颤抖,可眼下这般暧昧亲昵又叫我如何漠视?“你假装风流潇洒,其实你最是拿得起放不下……”我越发觉得晕沉沉,拳脚无能,只好暂借唇舌反击。
“还有呢?”
“你看似对任何事都无欲无求,其实你才是……把欲望和心思隐藏得最深的人。”
“嗯……还有呢?”
“你最是狡猾又口蜜腹剑……连信王那老奸巨猾的老狐狸都能被你利用。”
“继续说。”
“其实你心里一定很孤独、很没有安全感,尤其是在知道谢云寒的存在之后……”头上方的呼吸骤紧,我心知这个话题一旦被挑起,便不会轻易掠过去。
“……你当真,知道内情?”
“只要殿下按照约定……助小女子返京,我自有办法。”只要我能找到师父,凭着五道堂积累下的情报资料,我一定能查到。
他却失声一笑,轻蔑地哼出一声。“老狐狸不可能让你查到的。”
“你不相信是吗?”嘁,我就不信信王能一手遮天!“难不成,你先前应下与我的交易,只是要戏弄我吗?”
他不说话,我也瞧不清他的脸,以为他默认了,气得狠命推开他,自己却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你若不信,我再没有留在此处的道理。你现在就放我出去,咱们自此再无瓜葛!”
这个烂太子,他不信我,一开始就没有信过我,我还在这儿冒什么傻气?
“那……好,我信你。”
信我?这么快?我将信将疑,不语半晌。黑夜中不知何时明亮了一些,我看见了他的脸,还有那双清冽如水的眸子。
“是真的?你可是堂堂太子,说话要算话的。何况咱们也签好协议了,你不能……”
“你要质疑我吗?”腰上不觉一紧,他轻而易举便将我拉了回去。“你最好不要小瞧我……”望着我的眸中亮晶晶的,隐隐透着一股动人的神采,而这神采又正正落在我的脸上,吓得我一时心惊肉跳。
“殿下,外面风大,容易着凉,还是……”
还未等我出手,便觉腰上一轻,他已推开我退出好几步,却略有所悟般盯着自己的手。
“这是……一握啊……”
什么?我听不清楚。
回到住处时,天上一弯月牙,忽隐忽现。夜晚乍然回暖,不由让人生出好些倦怠。
我好累啊……累得真想睡过去,再也别醒过来。
李斐假装不认得我,我不知自己还能装多久,又该不该将实情告诉赵凛。虽然五道堂拥护的是正统王权,可若李斐真的……
如果注定要有一番天翻地覆,那也不是我一人之力就可以影响的。
至少现在,我找到回京城的办法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我满足地长吁口气,关了房门准备安寝,不想门后突然冒出一双大手,扑脸便蒙上来……
第八十二章
四周景物飞速闪向耳后,夜凉凉,约略带一丝微暖。我的口中被塞了一团棉布不能言语,只能费解地盯着将我扛在肩头又飞越过高墙的人——孙成荫!怎么又是他?!
难不成他是信王的人?我很快便打消了这个想法。若他是信王的人,一早就会对我下手了。尽管否定了这个想法,心中疑惑依旧,于是在他放我落地时,趁其不备,“唰”地一掌便劈上去。
他利落地旋身闪开,转眼已跃开一丈远,站定后不禁瞪圆了眼看向我。“你……”
我掏出口中布条随手一扔,没哭没闹也没打算跑。
“你到底是谁?”
“……此地不宜多言,进去再说!”
他所说的“进去再说”,指的便是眼前这间普通的屋子。我环顾四周才恍悟过来,他带我来的地方竟然是垲城会馆!
懵懵懂懂跟他进去,才一落座,便见他一个单膝跪地,对着我双手抱拳,口中振振道:“五道堂公孙育林,拜见丁大小姐!”
刚欲站起,脑中轰的一震又坐回去——五……道堂?
他人还在地上跪着,我却震惊到无言以对。
他不叫孙成荫,他叫公孙育林?
他不是什么不相干的怪人,他是和我一路的……呵,这名字取的还真是环保。
“空口无凭,你要我怎么信你?”
公孙育林不作声,却从袖中取出一只精巧的细瓷瓶递给我。我则一头雾水,不知他是何意。
“这是什么?”难不成凡是五道堂的人,都有这样一个小瓶子么?可为何我没有呢?
(→_→)
见我一脸莫名其妙,他突然“哦”一声。
“这个只有我们下面的人才有,也难怪大小姐不认得,那……”他又从襟口摸出另一样东西,毕恭毕敬举到我眼前。“照辉镖局的剑坠,小姐该记得吧?”
剑坠?心突突跳,我伸手去碰触那一缕红红的流苏尾,见那鲜红中的一点翡翠圆珠上清晰地围刻着四个字,照、辉、镖、局——这还是当初李斐委托留云阁定做的坠子,我又怎会不认得?
“你果真是……公孙公子快请起!”
他爽然一笑,站起身坐到下方位置。态度上却与往前大不一样,再也不是那般摇头晃脑、吊儿郎当,显得极为恭敬又小心翼翼,甚至有些战战兢兢。
咦,我在堂中的地位很高吗?
“公孙公子,照辉镖局何以有此称号?”
他一时错愕,转瞬便明白过来,仅凭一个剑坠,我是不可能信任他的。
“‘照辉’二字乃是出自本朝开国皇后的诗句‘明妍复几日,尤照残辉’。”
“……五道堂何以命名?”
“君臣、父子、夫妻、手足及师徒,凡此五种纲常道德。”
“镖局内可有何常人不得擅入之禁地?”
“堂主独居的院落。”
“镖局内唯一的‘外人’是谁?”
“粟巾儿。”
“八月初出京南下时,镖头是谁?”
“阎岭。”
“他当时带去多少人?”
“四十二人。”
“最后几人返还?”
“……一人。”
我问一句,他答一句,表面看来,是我在甄别他的回答中是否存有疑点。实际说来,却是我借机探听消息更多。枉我在堂中身份显赫,现在却这般落魄,哪里好意思和他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与我同样离京多日,可很显然,他一直与垲城保持着密切联系。
“堂主门下共几名弟子?”
“……这个就……”对答如流的公孙育林突然哽住,为难地看我一眼。“说实话,堂主一生交游广阔,所收弟子恐怕不是确数……”
不是确数?!这么说,我还不是他的关门弟子咯?
呜呼,真让人意外,付远鹏那个老家伙还真是处处“留情”啊。甚至说不好,连这沁州都有可能设了他的人。不过话说回来,这老家伙也太不仗义了吧!我几次三番陷入险境,怎不见他派个人来帮我一把?要考验我也不是这么个考法吧?
“你刚才拿出来的那个小瓶子,又是做什么的?”
“……那是五道堂的独门秘药,‘冷竹’。”方才高昂的兴头忽好似黯下几分,他不觉侧首摸了摸鼻子,这让我觉得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这个东西,是用作……”我有些许迟疑,再见他抬眼面向我时,神情又分明是坦然的,心中不免更加好奇。
“镖局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泄露关于五道堂的任何事情,难道大小姐不觉得不可思议吗?”
“嗯……是啊,是挺奇怪的。”
“那都是这‘冷竹’的功劳。”他又自袖中取出那标志性的小瓷瓶,兀自凝神一笑。“不要不相信,我们每人腹中都种有一株心竹,不过它只有一月的生命,一月后便会开花、死去……”
“那……人呢?”我惊地打个冷战,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肚子。
“人嘛,自然也会跟着无声无息地死去。所以堂内每月会服食‘冷竹’,以阻止心竹开花,便换得又一月的命好活。”他说这话时听不出一丝不甘或悲伤,反而尽是平静、淡然,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命中注定一般。
认命——作五道堂的人,是不是都要认命?
望着他,我忽而觉得自己好像众矢之的那么扎眼。有那么多人正忍受着这诡异的生命循环,而我不止什么都没做成,甚至对此毫不知情,还要接受他们那般恭敬的对待——我这样算是什么呢?我真恨不得也在腹中种一棵心竹,同他们一样每月食“冷竹”过活,这样反而会让我心安理得。
“可是堂主派你来的?”
他微微点了点头,道:“在下的任务是在这沁州大作喧宾夺主之事。原本堂主是要以此掩护大小姐不被更多人关注,只是现在看来,在下的虚张声势,效果似乎欠些火候。”
“呵呵……”想起那些荒唐事,我便哭笑不得。“其实你做得已经很不错了。我现在的确没有在垲城时那么引人注目啊!不过这沁州应该混进了不少信王的人,咱们也是防不胜防。”
咱们?公孙育林心头一轻,见我已把他当成自己人,便渐渐放松下来。“公孙育林还有一事要向大小姐告罪。”
“何事?”
“是……”他抱拳的手有些僵硬,好似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胆怯地不敢抬头。“是大小姐之前被人拐卖至柳府一事。”
我眉一皱,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你干的?”
“请大小姐恕罪!临行前堂主吩咐,要在下暗中保护大小姐在柳府的安全。岂料您并未选择柳府,反而来了会馆,在下也只能针对小姐做些难堪之事,指望小姐您一怒之下再去寻柳府的庇护。可惜很快便被信王的人发现并追了上来,在下也不便随行左右,且凡事有可为与不可为,于是使计将您送入柳府。”
“你也看到了,我刚到柳府的第一天,就有人死了。”
“是在下失察!”公孙育林不觉想起什么,顿时恨得咬牙切齿。“那李斐原本念在共事的情谊上,答应暂且放过一马,谁知他竟两面三刀……”
“等等,你说李斐?”
李斐他……从公孙育林的情绪来看,李斐像是大大开罪了他,难不成……
“在下一时忘记说了,李斐已被堂主逐出师门了。”
“为什么?”
“堂主查出来他私下与信王有所联络,然后咱们照着堂主的设计去跟踪他,竟然真的发现他半夜潜入信王府,足足两个时辰之后才出来!”公孙育林义愤填膺地握紧双拳,看上去并不像是做戏。“接着很快东川就发生海难,镖局里那么些弟兄也失去踪迹,这件事怎么想怎么奇怪,一定有人在背地里搞鬼。堂主也便顾不得什么师徒情谊,一怒之下将他逐出师门。大伙儿虽不愿相信,可铁证如山,李斐也亲自承认了,咱们还能怎样?为了安全着想,镖局只能解散。现在大家分散隐藏在各处,可是时时刻刻都在等待东山再起……”
东川……难道沉船,是因为他?
“堂主将他逐出师门,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月初吧。”
“具体是初几?”捂着狂跳的心,我下意识紧咬双唇。
“是……是八月初六,就在堂主接到阎岭的飞鸽传书之后。”
心扑通沉到最底,捏着椅背的指关节早已攥得发白。
八月初六——那是我上船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当初李斐与我分别后的第二天。
我忽然好似明白,为何当日码头一别,他会选择那样的方式离开。
可是,他当真背叛师门了吗?虽然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他的罪行,不过——背叛五道堂又投靠信王,他没有理由啊!他在五道堂做得好好的,怎么会傻到自投罗网呢?况且信王那个老狐狸阅人无数,又怎么会轻易相信他?
相信他……如要相信他,就要设置难题考验他。而那考验……那考验就是……
果然还是……现在再回想,到达沁州后的屡屡遇险似乎都能说得通了。
在垲城会馆的那次夜袭,那个人会是李斐吗?还有柳府的那件命案也是他?!
不,不不,不会是他,不是他,同行的不是还有其他三人吗?他们一定都是心狠手辣之徒,李斐不是这样的……
我试图催眠自己、说服自己相信他,相信他有苦衷,抑或背负什么任务去信王府做内应,哪怕他是因为父辈与五道堂结仇而兴背叛之心都好——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李斐会是一个朝秦暮楚、见风使舵又心肠歹毒的人。
“公孙公子……”
“大家都叫我公孙,大小姐也不必拘礼。”
“那你叫我非心就好了。”我盘算着,是时候切入正题了。“公孙,你现在可有办法帮我回到京城?”
“今晚冒昧将小姐带来此地正是为了此事。堂主现在已返回师门躲避风头,其他人等还留守在京师。而信王这次被太子殿下削去两员大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据报派来的第二批人也已在赶来的途中了。不过最重要的是,五道堂在沁州人手远远不足,所以……”他言有踟蹰,话音隐没下去。
“我明白,但是……我今晚还是要回秋水别院去的。”
公孙育林的意外现身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如果今晚将错就错逃了开去,原先的计划铁定全乱套了。虽说不做选择是懒汉的活法,但我更不想因此失信于人——赵凛已经答应我会帮我回去,而且垲城已是物非人也非,我必须依靠他的力量。
“大小……非心,李斐还在太子身边,上次那三人中也逃掉了一人,他们是不会偃旗息鼓的,您现在回去实在是……”
咦,他也会着急啊?与之前的孙成荫还真是判若两人呢。原来五道堂人人都这么会演戏。
“你难道不曾想过,为何今晚你我二人如此轻易就走出了别院?”
“……是,李斐他……”公孙育林不禁哑然。
第八十三章
有些话彼此心知肚明即可,讲出来反而说不清。
“事情远不止那么简单。不过我现在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所以也请公孙你不要太过费心顾及我的安危。如果因此耽误正事,我也难辞其咎了。”
“……也好。那大小丨姐……那非心你就多多保重了。”
“咱们彼此。”说到回别院,心中不由开始思忖怎样把今晚的事圆过去。“公孙,吴哲威吴公子可还好一些?”
“他?他还没……”话音忽而一顿,他腾地一手捣住嘴,表情有些为难又有些懊悔。
“他还没什么?你……说啊,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吴哲威……胸口砰然一痛,我推开门便跑了出去。
烛火已经熄了,他该睡下了吧?
我徘徊在门外良久,终还是决定离去的好。他已经睡了好几日,可仍是睡着,没有醒来一次。那日,为我拼死挡去一剑的人是他,这些我已知道,却也讶于知道。我原为他还活着感到庆幸,感到欣慰。只是,他的伤情远比我重得多,更不像我现在这般已经能跑能跳了。想他一介病弱书生,却舍己为我挡下那几乎致命的一剑,哪里还能撑得住呢?于是,当赵凛告诉我说“人没死”时,我是真的真的放下了心。
我是在庆幸,一直在庆幸,他没死,只要他还活着便胜过一切。
此生匆匆而过多少人啊,我不禁生出感慨。他和我,不过萍水相逢,若论相知相交,何时深刻得足以让他以命相救?我诧异了,也糊涂了。虽说若没有赵凛一行人随后赶到,即使他为我挡去一剑,我仍难逃厄运,但我知道,我想要感谢的人只有他。
夜静得凄迷,我忽的只想站在门外直到天亮,待晨起时亲口对他道一声“谢谢”。这一刻,心里的感觉陌生得让我害怕。我想我的心大概真的一直在渴望一份真挚情感的付出,渴望被捧在手心呵护的感觉,所以才会在此时此刻,对一个我前一刻还视若泛泛之交的人,生出令我不安的牵挂来。我一向喜欢孑然一身,不带丝毫眷念和流连,何时如此担心过一个人?不,没有,所以我才会感到不安。我怕等我将他视若知交之后,他又会站得远远的,不痛不痒地看着我……
可我欠他的,已经不止是一条命那么简单了。
“非心小丨姐,夜深了,快回去吧……”公孙在催我上路,我不舍地站了片刻,凝着那扇漆黑的窗,好似下一秒钟房中就会亮出一盏灯。
他一定也很累吧?
我释怀地笑了。那一刻,我在心下默默做了一个决定——不管我的不安会否成真,我都想要他成为我的牵挂,成为我良心的负累。
回去的路上黑得骇人,四处没有半点光,一时只觉阴森恐怖。可我竟自顾自激动了一路,反而忘了害怕。直到看到别院门口那对守门的怪兽,才又恍然想起现在是半夜,大家肯定都已睡下,如若我此时敲门唤人起来,实在是太不人道了。心思浮浮沉沉,摸着厚实的朱漆木门坐到门口的石凳上,沁凉的感觉便慢慢熨贴着衣服透上来。只是我身上是热的,心里更是热的,只当夜风沁人心脾,不禁心旌摇曳,浑然不觉。
两只开明兽安静地守卫在门前,看着它们凹凹凸凸的背影,我竟丁点不觉得可怕。四周清冷宁静,风儿无声拂过,贴着脸颊划过嘴唇。我笑了笑,思绪也沉淀下来,仰头望向遥远的夜空,在那黑色的幕布上却寻不着一颗耀眼的星星。
我一直想为自己制造一个充满情调的回忆,可每每天公总是不作美。为何夜晚总惹得人伤春悲秋呢?我想起了在镖局养伤的日子,想起了一个满月的夜晚,那时的我也是如此慵懒地坐在石阶上,默默想着心事,想着想着,李斐便出现了……
头上方是两盏异常明亮的宫灯,镶嵌着复杂的花纹,华丽而精致。风儿远去许久,它们便一直僵挺着身子,一直释放出光亮,好似那里面有燃不尽的能量。于是,那样一片红彤彤、暖融融的光便将我从头到脚笼罩起来,即便在这凄凉秋夜,也别有一种温暖的力量。我禁不住迷迷蒙蒙抱紧双膝,背靠在门轴上,淡笑一阵儿,思考一阵儿,想着,也期待着,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梦里,是难得的一片安宁祥和。我看到了一片暖阳下的天空,就如那灯笼中照射出的红光一般,天地间布满斑斓夺目的光线。我开心地扑了过去,眼前一亮,周身迅即便被奇异的光环笼罩。
这是何处?我只知自己贪恋这份安宁,恨不得叫那梦再多停留一会儿,哪怕就一会儿……
似有一丝凉风吹过脖颈,我下意识紧了紧双肩蜷缩进角落里,始终不肯睁开眼睛。梦太美好,尽管知道那是假象,谁又不想多沉浸一会儿呢?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神游中听得模糊人声,那叽叽喳喳的聒噪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我才不得不提起半分神智逼迫自己清醒。奈何深陷梦境一时无法跳脱,尽管意识慢慢归位,我却还是困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哎呀,这不是……那谁嘛……”
渐渐地,人头越聚越多,议论声越来越大,我似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正凝在我身上——我还是在梦里吗?
茫然中,肩后陡然一轻,周身忽而空落落的,竟像是腾空飞了起来!
不,不是,是……是有人抱我起来吗?整个人顿时轻飘飘,我不觉蹬了蹬脚,脚下却一空,竟然真的什么都踩不到。
快点儿醒呀,快醒过来!我在心底对自己说。
飞翔的感觉会是这样吗?我不知道。鼻尖有种微痒的感觉,我嗅到一股清淡香气,幽幽的,不时会盖上我的呼吸。耳际却被压迫得好紧,好似正贴靠在那人怀里。听到那和缓的心跳声一拍、一拍传递过来,催促自己快快醒来的愿望便愈发强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不是梦吧?梦里不会这般真实。
那人默不作声抱起我,走过一众交头接耳的围观者,将我送进某处房间安置。待到肩背碰着一席柔软,我这才自迷糊中回过神,拼力醒转过来。
“还睡得着?”声音淡淡似带嘲讽,尽管意识迷离,我还是第一时间就听出来,那是赵凛。
闻言,我缓缓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个即将离去的背影,正阔步行至门口,转而消逝在门边——是李斐,是他……
赵凛见我双眼一瞬不瞬盯着远处,不觉勾唇哼了声,轻轻移身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被迫抬眼迎向他,他却故作优雅含一抹笑,只是话中语气泄露了他心中不快。
“真叫人大开眼界……我收回昨晚的话。”
“什么意思?”是说我露宿门口这件事么?我没心情同他打哑谜,扫他一眼便径自坐起来。赵凛却偏偏靠过来,目光带着探询,笑得意味深长。
“丁辛,你的心机比我想的要深啊……”
“殿下没必要拐弯抹角。”刚醒来,我自然没好气,于是整理了衣裳坐远一些,表示我对他的话题不感兴趣。
“难道你不为昨晚做的事感到羞耻吗?”
咦,坏了,难道他知道了公孙的事?
“为何要感到羞耻?我没偷没抢,又没去坑蒙拐骗,你休要污蔑我!”
“污蔑?哼……”他很是不屑地哼一声,眸中怒色猛然高炽。“那么些人亲见你寝时的模样,亲见你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男子贴身抱着送进房中,你都不觉得羞耻?不要告诉我说你疯了,我可不会和一个疯子谈交易!”
这话说来似是要嘲笑我,可他额上青筋尽现,分明是在生气——但是,他生的什么气?
“我是疯了啊,我打一开始就不是正常人,你见过一个正常人敢跟您太子殿下谈交易的吗?更何况,我怎么知道会有人抱我进来。您可别说,这不是太子殿下您自己吩咐的!”
我并不觉得我冒犯了他,相反,我觉得自己说得很在理。只是,赵凛绝不会这样想。见他被我一通反驳堵得哑口无言,我正暗自得意着,却见那双冷寒的眸子蓦地眯紧,眸光霎时一黯。
“丁辛,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三番四次不知死活——好,该让你知道,你在同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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