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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 第六章 好马得夜草,将女遇良人

2023-03-05架空古典仙侠 来源:百合文库
        横跨神州的璃洛大江,数千年来奔腾不息。
       大雪山吞云为她提供了最充沛的血液,自山脚白泗水往东,沿途经枫川,广户两郡又有七条大水注入;再过洛京,璃山,分分合合,而后径直往东汇入庐俞海,数千年来的时光里,给这片广袤的大地带来了无数生机。
不提大江如何雄伟滂沱,单说这璃江经璃山九曲水分而复合,合而再分,一条支流厢水便是径直北下,不过百多里,流入一处低洼区域化作一片方圆千里的翠色湖泊。
湖泊周围峰峦叠翠,山形多姿,云雾缭绕;湖面烟波浩渺,风过微波。端的是瑰丽无比!
这便是人道“夕阳斜照渔歌晚,十万鱼龙水中闲”的大湖照君了。
照君湖面积宽广,远远看去,接天连地,水气淼淼,气势磅礴。湖水倒印着远方的巍峨大山,苍松劲竹衬得湖面愈发青翠欲滴,每每有风拂过,湖面便荡起一层层涟漪,于是这照君湖又有了一个雅称“碧波”。
有诗赞道:
湖光秋月两相和,
潭面无风镜未磨。
遥望庐俞山水翠,
锦绣图里求不得,。
照君湖周遭水系脉络复杂,纵横交错。西南临山,正南则是厢水直通璃洛,西面又有鸿、邡、泗三条水源注入,北方多平原少山,视野开阔,一条条清澈见底的河流溪水如蛛网般密布蜿蜒。
东边地势跟其他地方比起来稍为复杂:有山,不多,五六座小山错落有致,松竹溪涧样样俱全;有水,不少,七八条水脉杂乱无章,浅滩深潭比比皆是。
芦苇轻荡,碎絮飘扬。撑船的劳力,打渔的渔夫,赏景的才子,你一句山歌,我一声吆喝,他一首妙诗,好不惬意。
流水鱼肥,小兽野禽。戏水的鱼儿,偷欢的野鸡,喧嚣的水鸟,你翻个水花,我弄个声响,他唤个亲朋,好生热闹。
就在这众生百态,嬉笑怒骂间,不觉已经金乌西移,将唤婵娟。
而就在此地一处不知名的浅滩芦苇丛中,却是突兀的传来几声奇异的声响,于是鱼虾潜水,鸟兽屏息。
“…沙沙…沙…”
忽的,一排芦苇被拨倒,也不知惊坏了多少生灵,然后走出了一道有些踉跄的身影。
那是一个狼狈不堪的少女,身上泥泞不堪的束甲上满是惊心触目的伤痕,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也有着大片的擦伤红肿,一头湿漉漉的青丝胡乱的披散在肩,其间夹杂的水珠随着少女的动作在空中划过惊艳的弧线,然后滴落在水面上,泛起一道道轻微的涟漪。
周雨曦的一张俏脸有些苍白,此时她的大脑一片混沌,无数模糊不清的身影事物在其中闪过,然后又迅速消失而去;失去记忆的过程痛苦而令人绝望,此时此刻的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远远的离开这片让她恐惧的水域!
浅滩临山,入眼便能见到一片可人的翠色。左右不过百多丈的距离,虚弱的少女却硬是跌跌撞撞走了小半个时辰,期间也不知摔了多少跤,遭了多少罪。一身束甲早已是破破烂烂,索性直接解了下来,身上的衬衣也满是泥泞,只是少女脏兮兮的小脸上却带了一份从未有过的坚毅倔强。
周雨曦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她知道自己已经忘了很多东西,甚至忘了自己为何如此狼狈,惶恐,只是心中那莫名的恐惧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停下前行的脚步。
黑夜悄然而至,少女蹒跚的身影在夜幕和密林的遮掩下逐渐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一夜无话。
照君湖往东数里便是进了沐化地界,由于当地土地肥沃,所以当地居民多以种植为主,小麦,花生,大豆,都是常见的农作物;又多养牲畜,牛马猪羊也是常见。所以常有商贩不远千里过来,低价广收粮食和牲畜,运到北方关外高价兜售,再在当地低价买入所需的丝绸等日需品拉来沐化贩卖。一来二去,沐化竟是慢慢富裕了起来,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好去处。
有了政绩,也发了财,于是这沐化的大小官员对于商贩这低价高出之间的种种龌龊勾当也是睁眼闭眼,鲜有问津。
沐化少山,也只有在与庐俞交界处,才能看到寥寥几座大山。
山不甚高,大多是黄土碎石山堆砌,野草丛生,山脚则是一排排错落有致的房屋村庄。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山脚的百姓维持生计的手段也是种类繁多:收拾好了庄稼,平时上山抓几只野兽,下河摸几条肥鱼,回来的时候再顺手挑几担柴,或是打些野草喂家里养的几头畜牲,日子倒也富足惬意。
闲言少叙,且说这几座大山中,有一座名为歇云的山,不大不小,百丈高,方圆不足五十里,却独占群山灵秀。山高林密,苍松竹柏,不论四时,远远望去,皆是翠色横流,绿意喜人。
山间又多药草,不时有猛兽出没,多有伤人传闻。好在林中野兽从不出山,倒是常有猎人隔三差五便进山打一只出来,近些年竟是渐渐绝迹了。
在歇云山山脚有一处村庄,民风纯朴,这里只说那自村东头数起第六家,那一户姓苏的人家。
村子唤作刘家村,顾名思义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是刘姓。凡是这种村子大多是守旧排外的,这苏墨夫妇初来乍到也是吃了些辛苦,后来靠着一手出色的医术跟平善的性子终于是站稳了跟脚。开垦了几亩荒地,平日里又靠行医赚些散碎银子,再加上苏墨为人正直忠厚,因此在村里也是颇有人缘。
如此过了几年,妻子顺利诞下一子,乐的苏墨三天合不拢嘴,拜遍了满天神佛,就连村外的土地庙也顺带着擦了个干干净净。而在自家儿子满月当天,向来节俭的苏墨也是大摆宴席,请遍了村里乡亲。
       席上,他翻烂了家里的书本,绞尽脑汁,又讨教了好几位村里的长辈,终于是给爱子敲定了一个名字:
“启文”
显然,这苏墨夫妇是不想儿子再走自己的老路,立志要把他培养成一名熟读诗书的秀才。
无怪夫妻二人有这念头,毕竟这年间,世态安康,鲜有祸乱,天子抑武扬文,几番打压下,武人已难有用武之地,国人好武之风亦是渐颓,反而是大兴舞文弄墨之气。如此就算自家儿子将来中不了秀才,只要读得几纸文书,也能谋个轻快点的活计,只怕日后说话声也大三分嘞。
而这小启文也并未辜负父母的殷切期望,虽说有些少年顽性,可自小也是聪明伶俐,喜闻好学,又机缘巧合下拜在前任监察使唐泓跃老先生门下,如今十五岁的年纪就已熟读各类名家大作,还曾与几位及第先生讨究过学问,端的是少年了得。
且说这一天,唐老爷子心血来潮,出题考教启文笔力。
这苏启文得了题目,当即泼墨,洋洋洒洒地写出了一篇六千余字的文章,唐老先生阅后大喜过望,承诺当小启文加冠之时亲自赐字给他,还要举芥他参加乡试,之后又是大手一挥,豪爽给了他半个月的假期。
恭敬拜别老先生,少了私塾里的那些规矩,得了空闲的苏启文只觉得神清气爽,一路上看天白云悠然,看水涟漪自得。当下苏启文少年心性大起,看了一眼天色,约莫晌午时分,于是也不急着回家,仔细捡了条路径,拔腿便朝着歇云山走去。
这正是: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话说这苏启文自上了山,七绕八拐,竟是对这山中地形熟悉无比,显然也是山中常客。
惊走一对胆小的野兔,吓飞两只困倦的鸟雀,只见这少年一番折腾,不一会儿便是来到了山腰一处略微平坦开阔的所在。
野草丛生,乱石林立,由于少了树木的遮挡,一片阳光径直洒下,令这幽静的山林间多了几分明媚。
原来,这苏启文几年前在山中发现了一处奇异所在,便是此处的一座无名石碑。
他早年随父母上山采药,无意间发现了这座石碑,原本是打算倚碑歇息片刻的他,不知不觉间竟是睡了过去,醒来之后小启文只觉得耳聪目明,精力充沛,心思也比平时活络了几分,每每读书时遇到一些枯燥艰难的问题也是豁然开朗。
苏启文也并非吝啬之人,得了好处,便要与人分享,只是此事未免有些匪夷所思,几番思量下,终是息了这般念头,只得自己独占这份机缘。
从此,这少年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来石碑前小睡片刻,如此积年累月下来,便造就了如今饱读诗书、伶俐早慧的苏启文。
这次启文却不是来休息的,只是方才在山下他突然想到自己如今能有如此成就,与这石碑相助脱不了干系,况且但凡这种灵物大多神性非凡,这般想着,便前来好生道谢一番。
只见苏启文信步走了过来,半年未来此处,石碑周围已是长满了没膝的野草,他便顺手拔了,而后细细的端量起这块石碑来。
       说起来,这石碑形态也是有些怪异:一面有字,一面无字,姑且把有字的一面称作正面。这石碑正反两面却不是平的,有着微微的弧度,四周的棱角也有着那么一丝圆滑。
       石碑等臂宽,及腰长,落地生根,上方是一座精雕的亭台楼阁,窗瓦檐竹栩栩如生,就连四角也是精心雕刻出了风铃羽带。正面刻的那一篇蝇头小字,字体圆滑蜿蜒,以奇异的线条将整篇文章串联起来,艰难晦涩,看一眼便觉得头昏脑胀,苏启文从未见过这样的字,只是这些年下来,少年却硬是凭着一股倔劲硬生记全了笔画走势。
说来也奇,当他把文章的最后一笔牢牢记在心里的时候,突然间这原文的第一句话便浮上了苏启文心头。尽管他依旧不会读,不会用这奇怪的文字,可他偏偏明明白白的懂得了碑上第一句话的涵义:
“道者,一也。”
再度打量了几眼,苏启文便是后退两步,拱手道:
“碑兄,这几年来我能有这般田地,全是借你灵气,使你机缘,苏启文在此谢过了。”
说罢,苏启文一躬到地。
而就在他起身的时候,眼睛忽的瞟到石碑之后那数丈外的杂草地上有一物,当下身子一僵,
“那是…一个人?”
野草没膝,慌乱间看不真切,于是苏启文快步走了过去,果不其然,入目是一名躺倒在地的娇弱少女,看其年岁也不过与自己相仿,一身衣物被荆棘划得破破烂烂,此刻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正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脸色通红。
“呀!莫不是遭了贼人?”
苏启文抬手探向少女额头,入手只觉如火炉般滚烫,心下大惊!
         “怎的这般烫手?”
危机关头,苏启文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一把抄起少女,靠在石碑上,掐人中,点穴脉,也不管有用无用,好用难用,苏启文将从父亲那里继承的医术动用了九成九,终于是在累的满头大汗之后听得少女一声嘤咛便是悠悠转醒。
“…唔…”
少女先是有些茫然的打量着四周,然后回过神来,便对上了一双有些关心的眼睛。
“你怎么样?”
“…”
日头轻移,金色的阳光透过树林映在眼前之人的脸上,少年略显稚嫩的脸庞上带着凝重,眼里也夹杂了几分担忧:
“姑娘,你可曾觉得那里不适?”
看着那一双极为澄澈的眼睛,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少女鼻尖微酸,心里也不知掠过何种情绪,忽然间却又有一股莫名的怒气窜了上来。
“啪!”
苏启文只觉眼前一花,接着右边脸上就是火辣辣的疼。
“哎你这人怎么…”
忽然苏启文说不下去了,只因眼前的少女,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这正是:
梦醒难忆少年事,轻啼红妆泪难干。
一缕情丝斜照里,缘起缘落为谁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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