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古风连载《奸臣》八.
八．
不得不说，柳府的公子还真不少。前前后后，由府中管事领进来十几个，有大有小。最大的已及志学之年，早已明白自己的命运，紧绷的面上透着几分惨淡。最小的才刚刚满月，软软白白的一团被奶娘抱着进来，圆圆的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看什么都透着新奇。
望着眼前排成一排的孩子，我心里着实不好受。想要将这一切推开，摆摆手道不救了不救了，就此打住。但我知道，若真这么做了，才是害了柳元。我细细地打量起每一个孩子，心中慢慢做着计较。嫡长子和庶长子一定留不得，那是柳家最纯正的血脉。在皇上心中怕是和柳元一样，定要看到他们的头颅才肯罢休。嫡出的其他公子不论大小，只因这个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尊贵身份，便要丢了性命。庶出的公子还有些可能，只不过这三人都太过于顽劣，品行不端，不便留在身边。
我曾想过要不要留一个身份在府中最为卑微的婴儿。孩子养大后一定不告诉他真实的身份，权当是个孤儿，这样他还能活得快活些。但转念一想，我留个婴儿在身边，那是自己砸自己的脚。皇上昨晚能说出“世上竟真有这样巧的事”，便是将我断袖的癖好猜到了几分。前前后后用赵乾之女作为由头几经试探，便是想要将我的事摸个清楚。我一个断袖，身旁连一个通房丫头也无，哪儿来的孩子？再者，若说是府中下人的孩子，皇上随口便能将人要去，最终是死是活更是无从知晓。
我皱着眉，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孩子，其中一个渐渐入了我的眼。那孩子身形修长，四肢柔软，体态阴柔婀娜，缺乏男子的阳刚之气。再细看，面庞莹白，温润柔美，两条长眉温顺的低垂着。宽大的衣袖让他显得更加瘦弱，纤腰不盈一握。从进来开始，便是这样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既不像兄长们面容戚戚、眼中含着愤恨，又不像年纪轻的小孩子，活泼好动，被奶娘拉着才勉强在我面前站定。这样一副与世无争，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姿态，倒是十分合我的意。
我看向柳元，他正焦躁地敲着桌子，眼中既是不舍，又是无奈。我轻咳一声，道，“那个身着竹色衣袍的公子是哪一房的孩子？”柳元忙抬头去看，待看清了，才不甚满意地哼道，“什么哪一房，不过是和尚东馆的妓子有过一夜之欢，那妓子便生下这个孽障……男不男，女不女的，毫无我柳家男儿的气魄。若不是现在我柳家遭难，我才不会让这妖孽出来！”柳元气极，深深地咳嗽好几声，才勉强喝口茶水压住。
“你，过来。”我冲那孩子招招手，他小猫似的偷偷抬眼，见我叫他过去，这才慢慢挪到我面前，行了一礼。柳元气得胡子都直了，仿佛在怨我不正经，不上心。
“你叫什么？”
“回大人，我叫柳苏桐。”他的睫毛微微颤着，却不像有丝毫害怕。他回一句，便又低下头，只能隐约看到秀气又笔挺的鼻梁，和微微抿着的嘴唇。
“你今年多大了？”
“回大人，过了年就满十二了。”他的声音很轻，和素平不同，少了一丝明丽，多了一分清婉，称得他整个人愈发柔弱。
“你娘还在尚东馆？”
他轻轻吸了口气，答，“我娘已经不在了。”本就薄的嘴唇现在被皓齿咬着，更是看不见了。柳元听了，声音低沉道，“那妓子生下这孽障便去了。她…一口咬定这孩子是我的，叫我认了。可我觉得，这孩子一点儿不像我，指不定是她和哪个恩客生的呢。”
柳元的话中带着一丝狠绝，那孩子听了不自觉地抖了抖，随后继续低着头站定。
“也就是说，这孩子可能根本就不是柳家的人。”我跟道。
柳元点点头，“可不是，我是看他可怜，留他在府里，这么多年已经仁至义尽了。”
“那你不如就将这孩子给我吧。”我伸手拉过他，碰到他的手腕时，他轻颤了下。
“你要选他？”柳元气极，“他，他是个什么东西！你这是帮我，还是害我呀！”
我摇头，“自然是帮你。原因有三。其一，这孩子本就身世不明，皇上就算要抄柳家满门，也不能滥杀无辜。其二，这孩子身份低微，生于妓馆，本就不被柳家重视。柳家都不视其为血亲，皇上就更没必要针对他了。其三……”，我顿了顿，“这孩子性子淡薄，不会徒生事端。放入我府中，也不会引起非议。”
柳元一脸怀疑地看向我，“不会引起非议？你堂堂刘府中一下子多出个人，若是皇上见了问起来，你怎么说？”
我喝口茶，道，“回皇上，这是我从尚东馆买回来的小侍。”
“小侍？你可有证据？”柳元步步紧逼。
“回皇上，这孩子的娼籍还在尚东馆，皇上可派人前去查证。”
“哦？我怎知这孩子与柳家无关？”
“回皇上，这孩子的生母乃是一介娼妓，且因产子而亡。若是皇上能查明这孩子的生身父亲，臣立即将人拱手奉上。”我挑挑眉，等着下文。
柳元张着口仿佛还想说些什么，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见他挫败地捧着脸，心痛道，“没想到我柳家到头来竟要靠你这等人保我血脉……罢了，罢了！你，带他走吧……”
“爹！”“老爷！”突然，一对母子冲上前来，跪在柳元面前，泣声道，“老爷！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檀儿还这么小，求老爷救他一命，救他一命吧！”那妇人哭得好不伤心，叫做檀儿的孩子就跪在旁边，也在哭，看上去和柳苏桐年纪相仿的模样。
柳元转头，望向我，“刘大人，要不……”
我没作声，只淡淡看一眼柳苏桐。那孩子站在我身后，面色如刚进来时一样，透着几分朦胧，没什么表情。我道，“若我将你换了，你情愿么？”那孩子听了抬起眼，怔怔地望着我，长久地沉默。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双眸扫过跪在地上的母子，点了点头。
“为何？”我问。他只道，“有念着的人，值得。”
跪在地上的母子大喜过望，正要谢恩，我却道，“他虽情愿，我却更加不能将他换了。”我的余光扫过柳苏桐，他依旧低着头，刚刚纠缠在一起的手指此刻轻轻抖着。
我起身，扶起跪在地上的妇人，转而对柳元道，“你柳家有这等重情重义之人传承血脉，理应引以为傲。”他长叹一声，将我和柳苏桐送出了主阁。我从身上掏出一个小铁盒，递给柳元，“这是你之前跟我提过的白玉仙桃，我尝过了，真乃茶中极品。虽然找到的不多，但趁着还能享个口福，都喝了吧。”说罢，最后定定看了一会儿这柳府，转身告辞。身后隐隐传来哭声，我紧紧拉着柳苏桐，没有回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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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柳府的公子还真不少。前前后后，由府中管事领进来十几个，有大有小。最大的已及志学之年，早已明白自己的命运，紧绷的面上透着几分惨淡。最小的才刚刚满月，软软白白的一团被奶娘抱着进来，圆圆的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看什么都透着新奇。
望着眼前排成一排的孩子，我心里着实不好受。想要将这一切推开，摆摆手道不救了不救了，就此打住。但我知道，若真这么做了，才是害了柳元。我细细地打量起每一个孩子，心中慢慢做着计较。嫡长子和庶长子一定留不得，那是柳家最纯正的血脉。在皇上心中怕是和柳元一样，定要看到他们的头颅才肯罢休。嫡出的其他公子不论大小，只因这个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尊贵身份，便要丢了性命。庶出的公子还有些可能，只不过这三人都太过于顽劣，品行不端，不便留在身边。
我曾想过要不要留一个身份在府中最为卑微的婴儿。孩子养大后一定不告诉他真实的身份，权当是个孤儿，这样他还能活得快活些。但转念一想，我留个婴儿在身边，那是自己砸自己的脚。皇上昨晚能说出“世上竟真有这样巧的事”，便是将我断袖的癖好猜到了几分。前前后后用赵乾之女作为由头几经试探，便是想要将我的事摸个清楚。我一个断袖，身旁连一个通房丫头也无，哪儿来的孩子？再者，若说是府中下人的孩子，皇上随口便能将人要去，最终是死是活更是无从知晓。
我皱着眉，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孩子，其中一个渐渐入了我的眼。那孩子身形修长，四肢柔软，体态阴柔婀娜，缺乏男子的阳刚之气。再细看，面庞莹白，温润柔美，两条长眉温顺的低垂着。宽大的衣袖让他显得更加瘦弱，纤腰不盈一握。从进来开始，便是这样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既不像兄长们面容戚戚、眼中含着愤恨，又不像年纪轻的小孩子，活泼好动，被奶娘拉着才勉强在我面前站定。这样一副与世无争，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姿态，倒是十分合我的意。
我看向柳元，他正焦躁地敲着桌子，眼中既是不舍，又是无奈。我轻咳一声，道，“那个身着竹色衣袍的公子是哪一房的孩子？”柳元忙抬头去看，待看清了，才不甚满意地哼道，“什么哪一房，不过是和尚东馆的妓子有过一夜之欢，那妓子便生下这个孽障……男不男，女不女的，毫无我柳家男儿的气魄。若不是现在我柳家遭难，我才不会让这妖孽出来！”柳元气极，深深地咳嗽好几声，才勉强喝口茶水压住。
“你，过来。”我冲那孩子招招手，他小猫似的偷偷抬眼，见我叫他过去，这才慢慢挪到我面前，行了一礼。柳元气得胡子都直了，仿佛在怨我不正经，不上心。
“你叫什么？”
“回大人，我叫柳苏桐。”他的睫毛微微颤着，却不像有丝毫害怕。他回一句，便又低下头，只能隐约看到秀气又笔挺的鼻梁，和微微抿着的嘴唇。
“你今年多大了？”
“回大人，过了年就满十二了。”他的声音很轻，和素平不同，少了一丝明丽，多了一分清婉，称得他整个人愈发柔弱。
“你娘还在尚东馆？”
他轻轻吸了口气，答，“我娘已经不在了。”本就薄的嘴唇现在被皓齿咬着，更是看不见了。柳元听了，声音低沉道，“那妓子生下这孽障便去了。她…一口咬定这孩子是我的，叫我认了。可我觉得，这孩子一点儿不像我，指不定是她和哪个恩客生的呢。”
柳元的话中带着一丝狠绝，那孩子听了不自觉地抖了抖，随后继续低着头站定。
“也就是说，这孩子可能根本就不是柳家的人。”我跟道。
柳元点点头，“可不是，我是看他可怜，留他在府里，这么多年已经仁至义尽了。”
“那你不如就将这孩子给我吧。”我伸手拉过他，碰到他的手腕时，他轻颤了下。
“你要选他？”柳元气极，“他，他是个什么东西！你这是帮我，还是害我呀！”
我摇头，“自然是帮你。原因有三。其一，这孩子本就身世不明，皇上就算要抄柳家满门，也不能滥杀无辜。其二，这孩子身份低微，生于妓馆，本就不被柳家重视。柳家都不视其为血亲，皇上就更没必要针对他了。其三……”，我顿了顿，“这孩子性子淡薄，不会徒生事端。放入我府中，也不会引起非议。”
柳元一脸怀疑地看向我，“不会引起非议？你堂堂刘府中一下子多出个人，若是皇上见了问起来，你怎么说？”
我喝口茶，道，“回皇上，这是我从尚东馆买回来的小侍。”
“小侍？你可有证据？”柳元步步紧逼。
“回皇上，这孩子的娼籍还在尚东馆，皇上可派人前去查证。”
“哦？我怎知这孩子与柳家无关？”
“回皇上，这孩子的生母乃是一介娼妓，且因产子而亡。若是皇上能查明这孩子的生身父亲，臣立即将人拱手奉上。”我挑挑眉，等着下文。
柳元张着口仿佛还想说些什么，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见他挫败地捧着脸，心痛道，“没想到我柳家到头来竟要靠你这等人保我血脉……罢了，罢了！你，带他走吧……”
“爹！”“老爷！”突然，一对母子冲上前来，跪在柳元面前，泣声道，“老爷！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檀儿还这么小，求老爷救他一命，救他一命吧！”那妇人哭得好不伤心，叫做檀儿的孩子就跪在旁边，也在哭，看上去和柳苏桐年纪相仿的模样。
柳元转头，望向我，“刘大人，要不……”
我没作声，只淡淡看一眼柳苏桐。那孩子站在我身后，面色如刚进来时一样，透着几分朦胧，没什么表情。我道，“若我将你换了，你情愿么？”那孩子听了抬起眼，怔怔地望着我，长久地沉默。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双眸扫过跪在地上的母子，点了点头。
“为何？”我问。他只道，“有念着的人，值得。”
跪在地上的母子大喜过望，正要谢恩，我却道，“他虽情愿，我却更加不能将他换了。”我的余光扫过柳苏桐，他依旧低着头，刚刚纠缠在一起的手指此刻轻轻抖着。
我起身，扶起跪在地上的妇人，转而对柳元道，“你柳家有这等重情重义之人传承血脉，理应引以为傲。”他长叹一声，将我和柳苏桐送出了主阁。我从身上掏出一个小铁盒，递给柳元，“这是你之前跟我提过的白玉仙桃，我尝过了，真乃茶中极品。虽然找到的不多，但趁着还能享个口福，都喝了吧。”说罢，最后定定看了一会儿这柳府，转身告辞。身后隐隐传来哭声，我紧紧拉着柳苏桐，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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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X蓝曦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