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文库
首页 > 网文

ID(1)

2023-03-05梦境改编 来源:百合文库
迟青函
“进入一个空无一人的教室。”我拐过一个角落。
“收到。”
“等等!似乎有人,一个……两个……”
“什么?请你再次陈述一遍你所看到的,要全部细节,包括桌椅摆放是否有可疑痕迹等。”
“我看到了,好多人,他们在看着我。”
然后一阵强风,将铅白色的窗帘吹开。似乎卷积的尘土稍稍模糊了视线。我感受到了冰封的严寒。
忽然间有人站起,似被那阵强风推动一般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从二楼跳了下去。
忘记是从哪天开始形成记梦的习惯,也许这种笔尖与纸张的触感,会给予一种暂且逃离现实的机会,如此这般的生活,不如未曾来过。
电视中传来早间新闻播报的声音:“千年一遇的太阳磁暴近日光临地球……”
“妈,早餐我带走了。”我急匆匆将烤好的面包放进背包。
“嗯哼。小心点。”鹿颜正端着浇了芝士的土豆泥走出来,因刚刚出炉而升起的水雾朦胧了面容,然后补了句玩笑,“可别受什么磁暴影响到摔跤倒地不起哦……”
她似乎又说了什么,大抵是那些琐碎的嘱咐,我并没有听清,也没有想要让她再次重复的欲望,只是头也不抬地走出门,一阵如梦境中那般强风将门用力关上。
行走在刚刚苏醒的晨曦里,凝望着流动的霓虹,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它们从未进入过安眠,而对于我来说,沉睡才是唯一的归宿。
细想来,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吧。从高三的开始。
入秋的九月,一直都是阴雨绵绵。也不知太阳究竟给了墨云怎样的承诺,让她一直一直地等待着他的到来。于是她照办了,起初是冰封的内心,翌日竟落了簌簌的泪。她知道他,不会再次归来,却也是欣慰,来,终是要还的。还好他没有来,如果真的相见,就再也不想让他离开。
这次的磁暴,也并不会将久违的阳光带过来啊。
太阳,不会回来了。
苏先生
“本我(英文id),简单定义来看,代表所有驱力能量的来源,即在潜意识形态下的思想,属最为原始的、满足本能冲动的欲望,如饥饿、生气、性欲等。本我为与生俱来,无意识、非理性、非社会化和混乱无序的,亦为人格结构的基础。 本我只遵循一个原则——享乐原则......”
环顾在座,众星云集,皆为社会各界有影响力的领导者,小到医药学家,大到政界领袖。我从没有想过竟有一天,我亦能身处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场景,让世人侧耳倾听。
毕竟紧急关头已至,已经没有再多的时间交给人类浪费。 
“就如诸位所见,这次遭受感染的的人,大多都是被操控了上述的本我。”我轻敲了一下键盘,切换后的幻灯片放映出的短动画占满巨大的屏幕。短片中一位身着奇装异服的青年正用力敲击着百货大楼的玻璃窗,原本并不结实的有机玻璃经手中利器的重击变得更加摇摇欲坠,脆弱不堪。
“如果不及时得到控制,患者将会失去意识,为所欲为,从而造成精神错乱,甚至社会动荡等。但最重要的是,众所周知,擒贼先擒王。巧的是,外星生命的首领目前身藏A 市,不过具体所居何处,还不得而知。我们通过测算,接下来的一个月之内,它并不会有明显的动向。所以,我希望通过大家的努力,一定会成功找出并且一举歼灭,还地球家园一个美好的未来!”
再次敲击键盘,短视频被切换成动漫插图。少年举起左轮枪,出膛的子弹正好射向想象中首领模样的外星生命。即便是幻想,我有预感,传说中的英雄,将会于某个日出的瞬刻,携光而来。
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我走下讲台,90度鞠躬。
“苏先生,”走出会议室的途中有人叫住我,是市长秘书俞霆,“市长拜托我告诉您,希望这次的歼灭行动,由您来领导。”
啊!该死。这种领导的角色,从来就不适合我。很可惜,毕竟是市长命令,尽管不是直属上级,一旦违抗,也不会落得好结果,就算没有被外星生命控制得精神失常,后半段职业生涯也不会风平浪静。
“交给我。”我面对他努力牵了一下嘴角。
参观完武器装备库后已经是午夜。刚刚落户的新家亦没有用心装修就草草入住,甚至连地形都没有勘察全部,对于我这种面对瓶瓶罐罐没有尽日的科研人员来说,连一杯咖啡的时间都是奢求。
我半眯眼凝望着停在15楼的电梯显示屏,已经昏昏欲睡。
“提醒你一下先生,电梯坏了哦。”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我转过身,望见一个深蓝色卫衣的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从我身边经过,然后转身上了对面拐角处的楼梯。
困意使我挤不出半句话,跟在她后面上楼。
明明6楼的距离,我却如同爬了6个小时。
踏入家门,开灯不及,和衣而卧。
千云泽
名为孤岛的人生,总是需要些特立独行。
反其道而行之,必避之苟同。
“社长,为什么我的速度总是赶不上你的?”
“因为你腿菜。”一针见血我做得到,但恭维的话永远不要指望会从我口中听来,即便对方身为学生会长,不过在我这里只是个社员罢了。
有人说我太疯狂,且多半为严重贬义。不过无所谓,毕竟我不是人民币,做不到一手遮天让所有人都喜欢我。但他们却如同验钞机,一旦抓住些端倪,想方设法将你孤立。
只是没有人能够阻止我。
逃离曾经监狱般的三年学习生涯,我的满意度在最开始上升了岂止一星半点。
整整两年,我早已适应这里的生活,同那不必再提起的三年大相径庭,只因我信奉一个原则:承诺瞬如闪电,风雨才是改变。
还有人说我像个哲学家。
因为他们知道,中庸在我的思想里,是个很危险的东西。在遭到我的主观,即三观排斥时,必定对与之争锋相对。而一旦接受,这个失衡便会成为无穷的动力。
除上述极端思想外,我一直坚信到现在的便是这句箴言:机缘真是妙不可言。
不过这句话本身并非出自于我。
很久远的记忆了。以至于不知该用何种口吻来叙述下面的故事,人格改变之前,抑或是之后,都略有偏移想要尽力保护一触即碎的记忆这一希冀。
“那,你写给我的是什么。”她将头偏向右侧望着我。
我将手中浅蓝色印象卡递给她,少女的眼眸闪动了一下。“Be like spring wind(如春风一般)”柔和的声音仿佛如春风一般穿越幽长深巷,蹁跹缱绻,辗转而来,而后话音落在最后一个单词上,我看到了她的嘴角也随之扬起,这也许就是我写这句话的原因。我喜欢看着她的笑颜,看了整整三年,也喜欢了整整三年。
就如她所说,妙不可言的机缘由此降临。
我用人格担保,那一天绝对是无意向她描述了那个即将由我组织的活动,事实上更多的是为了在她面前展示一下我引以为傲的组织能力的,可她不仅听在心上,并且把细节记得清清楚楚。
“看完记得……撕毁。”翌日清晨,少女将信交到我手上,然后立刻略有羞赧别过头。
当晚,我翻开那缀满隽逸字迹的素纸,原来她写这封信的目的是借用活动帮闺蜜追其中一位参与者。 
我深吸了口气,开始回信,从对她重点词句的深刻剖析到努力争取活动时间。一封连对方字数一半都不到的信,斟斟酌酌花了至少一个小时。
最后,我决定,将埋藏已久的心绪借此机会传达给她。
“想说很多。你给我留下的一直都是很棒的印象,你的安静,你的风格,以及你的气场,几乎所有关于你,给我一种温和的感觉,真的,你有许多事,许多我见到的,经历的,品味的都令我相当佩服,相当喜欢,你的这种性格,风格还是我第一次遇到,所以,我很喜欢你。”很迷醉的语文表达能力,况且是在她面前,我感到了无尽的压力。但总之,我把想说的,一股脑地写了进去。
我故作镇定地将回信给她,半开玩笑地说,请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也很喜欢千千你呢。因为有你在,我看到了阳光。”糖果色的天空下,听到她这样回答,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15年来,我从来没有这样小心翼翼过。
仅仅相隔一个过道的距离并没有断绝我们以这种混杂着时光尘埃味道的方式交流。我决定将自己真实的一面告诉她。
“明明深恋着阳光,却在心上缠绕着厚厚的荆棘。不过不要急,许多的美好都需要等待。”她在回信中说。
她真的是汇聚了世间一切美好。我想,只有她这位细腻的文人才能治愈我,只有在她面前,时光才会如此安谧,我的棱角才会被收起变得如此温柔。
距离毕业还有两周,走下楼梯踏入大厅的那个瞬间,忽然间有种力量驱使着我,仿佛如果这次没有对她说,此生便再无机缘。于是我停在原地。
她似乎也察觉到了同行者并没有跟上来,转过头,问我为什么在那里驻足。我对她说,我想一直这样注视着你,我希望,不要把你弄丢了。
呵,她浅笑着,身后是芒萤万丈的夕日,恰好背阴的地方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的脑海中已一遍一遍刻画好她弯弯的笑眼。
“昨日的离别只预示着明日的重来,何须留得一份难舍的徘徊。哦对了,”她忽然间认真了起来,“别忘了冬日时我告诉过你的,机缘妙不可言。”
我回给她一个会心的微笑,然后跟上她的脚步,与之并肩。
可最终食言的人是我。
我把QQ签名换成老子就单着的时候能想象到屏幕后的她看到这句话之后的表情,以及亲手撕毁的全部书信,却再没机会像原来那样从书桌里抽出面巾纸为她擦去眼角余尽的泪。本以为自己下定决心的那一刻有多绝情,原来自己一直都是这么懦弱,连将这些话当她的面亲口对她讲出的勇气都没有。
又过了好久好久,彼此之间再无音信。
在某个慵懒的春日,百无聊赖之际手机屏幕忽然发出光亮,然后推出一行特别关心的横幅通知。
“新班级怎么样,照片里的你好开心。”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舍得将她从那个分组移除。习惯,亦就成了自然。
简单聊了两句,我却一直紧张得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词藻回应她,不过她倒是不以为然的样子,语气也比从前轻松明快了许多。
“想我了吗?”
跃动的光标后面的字敲上再删除。
“当然,我们彼此都是最有魅力的,只不过那个时候我一直坚信你能够找到更好的人。”思考良久,我打出这么一句话。
这是你对我说过唯一的谎言,也是最美的谎言,我记下了,而且会一直记得,她回给我。
迟青函
我关上门,然后在走廊鞋柜旁换上短靴。鞋带系到了一半时,对面的门被人推开,紧接着一双黑色男士皮鞋映入眼帘。
新邻居吗。
“哦!是你啊。”对方先开口。
我寻声将头仰起,从亚麻直筒裤到灰色风衣,然后是似曾相识的面容。
是昨天站在电梯旁那位先生。他很瘦,仅有的一束光线映在他的面容上使不白皙的皮肤柔和了许多。
“昨天谢谢你,我那个时候太困了所以没有来得及做自我介绍,我姓苏,刚刚搬到这里还不太熟悉环境,请多多关照。”
“嗯,你好,我是迟青函。很高兴认识你。”我伸手按下电梯键。
下楼的一路上,苏先生都没有停止说话,大概是在害怕自己给对方留下不够热情的印象以及努力化解略显尴尬的气氛。他和我不一样,早就习惯了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感觉。
“因为工作的原因,想离单位住得近一些。”
“苏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科研,不过最近接了新任务,调去政府机关了。”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还好还好。”
话题就此终结。
在和苏先生分道扬镳之前,他忽然叫住我:“天色不早了,一个人一定要小心。如果遇到危险,什么都不要想,要尽可能地跑。”
我向他挥挥手表示感谢,然后像往常一样走到十字路口。 
可我却偏偏留意到了那个灯光照不到的拐角处。不为别的,而是那个纤长的身影......不是鹿小姐又是谁?可是她在做什么,为什么一个人站在那里……
等等,她的身旁,似乎还有人……
不,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只不过,全部仰面躺在地上。殷红的血迹染红了一大片方格子地砖。还有几个尸体汩汩鲜血正从刀口中间冒出。
我想起了昨天早上的那个梦境。只不过,那些人并没有站起来,他们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了。
鹿颜手里面紧握着短刀,上面还淌着尚未凝固的血液,此刻,我已然分不清我所看到的究竟是抚养我14年的母亲还是嗜血的恶魔。还有,她为什么一定要以结束这些人的生命的方式来换取某个结果,她难道忘了至少还有我可以帮她吗……我不敢继续思索下去。
华灯初上,此刻空荡荡的广场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倏地她转头,死死地盯着我,瞳孔中已经没有任何情感与光亮,如同丧尸一般。但与丧尸不同的是,下一秒钟,她的嘴角忽然有了弧度。
这是什么意思?
耳畔忽然响起苏先生的话,我将它缩略城两个字,逃跑。如果你没有和我一样的经历,你永远无法体会思绪被迫从前一秒的惊慌到后一秒镇定的瞬移。
于是我逃了,分不清方向,也不知跑了多久,只顾盼着眼前的道路能通向一个救赎的远方。手里紧紧握着的手机已在我的手上留下深深的印痕,可我已顾不上疼痛,不断奔跑着,直到我感到呼吸困难,体内的最后一丝力量被抽干。
等等,前面的路灯下似乎有人影晃动。
再往前一点,一点......
然后我载倒在路灯下。
再次醒来时已是翌日晌午。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我被人救了吗?还是,已经在天堂里了?
纤维的质感从身下传来,然后对面印花白漆木门被推开。 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热牛奶。
“还难受么?”
他似乎长高了一些,还是因为我处于平躺的状态,不得而知。
“我好多了,谢谢。”我起身接过牛奶。
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将腿并在一起,然后问我:“有怪物追杀?”
我撇撇嘴,“有,它的名字叫......寒冷。”
他却没有丝毫笑意,“别骗我了,你一定看见了什么才会如此模样吧。把你看到的,都告诉我。”
我只好将昨天在广场上的一切向他一一道来。刹那间又想起了什么:“新闻已经报道了吗?我妈妈她怎么样了?”
“你还不知道吗?”他却反过来问我,“一个月前怪物就已经入侵到我们这个城市了,而且没有本态,被操控的人都会变得如此疯狂。不过真的是一种想想都后怕的感觉,原来身边潜藏着这么大一个威胁。”
“不过你妈妈没事,因为据说凶手还在潜逃中。”他补充了一句。
看来全世界只剩下我不知道了。不过这下可好,我得知的不再是危言耸听的传闻,而且是亲眼所见的实例。
此刻道不出任何情感,我从16楼的窗外向下看去,却只看到成群结队的乌鸦,黑压压一片,将太阳遮蔽得透不出一丝光亮来。
这时,我放在床头的电话响了起来......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