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同游 第一卷 交错的二人 第八章 再交再错

第八章 再交再错
“殿下，时辰到了。”心华提醒道。
“嗯。”我(依)在铜镜前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自己的衣着和妆容。
就在前几日，水国使团终于传来了确切的消息：使团终于到达王城。
听到这个消息，不知我(依)该不该松口气呢？
为了弄清使团真正的来意，在高大人的建议下，我(依)决定以公主的身份去主动接见使团。高大人在没有惊动后宫的情况下，直接帮我准备好各项事宜。今日车马已备，准备前往使团行辕。
天朗气清，宜出行，路遇贵人。
“小岳，你去催一下菜商，让他们今天快点送货，别再晚了，耽误事情。”掌柜的对我(绫)说道。
“好嘞。”我(绫)转身出门。
“滚一边去，把你那脏手往哪搁呢？弄脏我爷爷的衣服，道个歉就完了？你这条命都赔不起。”刚出门没走多远，我就听到一个油腻谄媚的声音自前方传来，令人不快。
我(绫)好奇的抬头望去，只看到一位富家老爷带着一个小伙子围在一个墙角，小伙子在那指指点点破口大骂，老者身子微微后仰，半眯着眼睛却是不发一言。
走近两步，那小伙子的骂声却是更大了，爷爷倒是叫了不少，不过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话，没有一点新意。
我(绫)强忍着恶心去看被围的人，那人却是瘫在那，微眯着双眼，半死不活的躺着，似乎喘口气都困难，活像一只肚皮朝天的懒猫。
“我说这老头子瞎你这年纪轻轻的也瞎吗明明是你们两个撞了我还嫌我弄脏了你们的衣服我看不是你的衣服脏是心脏了吧。还有……” 墙角的那人语速极快的吐出一长串话，然后用力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位兄弟你这声音怎么像个小娘子一样细声细气的你这个老头子看起来慈眉善目养孙子跟养狗一样乱咬人你也不管管这孙子是你孙子还是你养的狗孙子的话你这当爷爷的不管教我就替你管管狗的话狗不听话我就帮你踹两脚解解气。”
“这狗啊，就得多管教。”那人说着伸出一只手，说道：“孙子本事没多大这小娘子倒是学的不错学的像是好事但不能让别人以为你是个天阉之人。“
”来！扶爷爷起来，爷爷教你什么叫爷们。”
这懒猫也不是搁省油的灯啊！我(绫)就佩服这种能一口气说这一长串的人。
这只懒猫别看他半死不活的瘫在那，骂起人来倒是中气十足，看来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小伙子此时却是被气的不轻，嘴里“你你你你”个不停，却是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旁边那位老太爷收回四处游移的目光，面无表情地盯着懒猫，像一条伺机而噬的毒蛇。
本着不惹事上身的原则，我(绫)悄悄地从人群中退了出去，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那只懒猫，却是看到他的袖口露出一抹乌光，而那老头子和小伙子都没发现。
不能让他动手！人命关天，岂是一两句戏言就能夺走的！
“你这人嘴下积点德。”我(绫)一个箭步穿过人群，上前按住他的手，对他微微摇头，说道，“你弄脏了人家的衣服就要道歉赔罪，这位老爷肯定也是个大度的人，不会和你一般见识的。”
那人仍是不死心，被我(绫)按住的那只手还在暗暗用力试图挣脱，我(绫)再次用力的按下，那人又开始絮絮叨叨。
“姑娘这没你什么事哪凉快哪呆着去我的事你一个外人管什么。”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不会是瞧上那孙……”
瞧上？我(绫)瞧上你个大头鬼！没来由的一阵火大，那人却是趁我怒气刚起，被我按住的那只手再次蠢蠢欲动，试图挣脱。
好啊，你这么想动，我(绫)让你动个痛快！
我(绫)突然松开了他，他好像没料到我会忽然松手，手臂忽然高高的扬起，我(绫)顺势一抓一拧，往上一提，那人直接被我(绫)拉起身，他的手臂却软塌塌的吊着，显然是被我(绫)拧脱臼了。
断你一只手，看你还怎么动手！
他终于睁开了微眯的双眼，笑着说：“小姑娘，喜欢我，想拉手就大大方方的拉，爷不怕的。”
果然人至贱则无敌。
“呦！奸夫**还在这打情骂俏。”那个小伙子阴阳怪气的说道。
这小伙子的脑袋莫不是被驴踢了？我(绫)明明在帮你说话！
“你再说一遍。”我(绫)阴沉着脸说道。
“我就说了，奸夫……”
我(绫)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轻轻一使劲把他提起来，冷声道：“你继续说。”
那小伙子因喘不过气而涨红了脸，双脚乱蹬，断断续续的说道：“放……放我……我下……来。”
“小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旁边的富家老爷突然低声说道，声音虽然略显强硬，但仍和小伙子如出一辙，油腻，恶心。
一个人可以解释为个人爱好，两个人可就不能这么解释了,更何况是一老一少.
从举止来看，这两位声音尖细、举止扭捏、小伙子还在一直爷爷爷爷叫个不停，八成是宫里来的太监。便服出宫，却是不知有什么目的。
我(绫)愈发的感觉不妙，想抽身而出，却不知如何松手。我(绫)难道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出去？
正当我(绫)苦恼之际，一抹熟悉的倩影飘入我(绫)的视野，定睛望去，居然是墨姐姐和摩柯。
摩柯走在墨姐姐前面，身姿挺拔，腰悬佩剑，再加上一尘不染的白衣，好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墨姐姐的旁边还有一位不认识的白发公子，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贵气，想来应不简单。
白发？
我(绫)想起了那天的马车，车内之人也是白发，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他们三人显然也看到了我(绫)，摩柯脸上逐渐盈满笑意，刚想过来，却被身后的白发公子抓住了衣服。白发公子低声在摩柯耳边说了几句话，摩柯点点头，重新恢复成淡然的表情，向我(绫)走来，墨姐姐则是轻轻对我(绫)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前面那个姑娘，把人放下。”摩柯的声音响起。
我(绫)大概明白墨姐姐的意思了，顺势把人放下，说道：“不知这位少侠有何见教？”
“你——你一个姑娘家和别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摩柯说道，“还对一个男人做这种事，有没有点羞耻心。”
摩柯好像没干过这种事，教训人还支支吾吾的，好可爱啊！哈哈哈哈我(绫)当然没有羞耻心！
 “你这姑娘是不是眼瞎啊这明明就是比你还小的一个姑娘你偏偏要叫人家少侠人家姑娘听了这句话会怎么想。”旁边那个瘫子不失时机的啰里啰唆，“万一人家姑娘心里自此对男人有了阴影嫁不出去怎么办难不成你要负责吗？”
“你看看人家姑娘被你气的脸都红了。”那瘫子还在不停的叨叨。
摩柯此时的脸却是被气的不行，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我(绫)差点就笑了，但还是板着脸对那懒猫说道：“有完没完？”
 “当然没完，你这凭空侮辱人家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位白发公子却是不知何时走上前来，一只手把那个瘫子揪起来，好像拎着小鸡仔一般。
“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小爷是男的。”摩柯红扑扑的小脸终于变白。
“你再说一句。”白发公子面无表情的对着懒猫说道，比我(绫)高出足足半个头的个子显得威慑力十足。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那懒猫却是不失时机的大喊大叫，再次招来了许多人。
“乐正将军，前面什么状况？”我(依)拉开帘子问道。
“禀公主殿下，前方有人在聚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龙牙回道，“我这就让他们散开”。
“嗯。”我(依)点点头回到，瞥了一眼人群聚集之处，却是看到一个老者的身影异常熟悉，很像父皇身边的那个死太监。
“乐正将军，先停下。”我(依)说到。
“停。”龙牙对依仗喊道。
我(依)跳下轿子，低声对龙牙说道：“龙牙，前面好像有点不对，好像有宫里的人，咱们别惊动他们，悄悄去看看。”
“可是……”龙牙皱眉看我，我(依)不容置疑的对他点点头。
“好吧。”龙牙招来三五个侍卫，和我(依)一起去人堆里凑热闹。
“你积点口德吧。”我(绫)说道。
“阿和。”墨姐姐走过来对白发公子说道。
白发公子点点头，扔下手中的懒猫。
阿——和——啊。
原来，这就是那位阿和。
我(绫)微微后撤两步，尽量远离白发公子，他显然发觉了我的小动作，微微侧头扫了我一眼。
瘫子好不容易站稳，先是看了看我(绫)，又在墨姐姐三人身上扫了一圈，目光掠过富家老爷，最后停在小伙子身上。
“看什么看，给我跪下！”小伙子尖声说道。
我(绫)和墨姐姐三人都没有说话，瘫子身子微微下蹲，作势欲跪，却是朝着白发公子的方向。双手微微缩回袖子，我(绫)这才发现刚刚被我(绫)拧下来的胳膊不知何时被他自己装回去了。
我(绫)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以这人刚才的表现来看，八成是个心高气傲的主，而且他这次居然这么干脆，一点废话都没说，直接就要跪下，再加上之前袖子里隐隐闪现的乌光……
我(绫)急忙上前一步，把他拉起来，喝到：“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这么做还配做男人么？”
“让开。”他低声说道。
“不让。”我(绫)回道。
我(依)刚刚挤进人群，却发现场面僵持住了，所有人都望着场中的红发姑娘。
如果我(依)刚刚没听错的话，那红发姑娘好像说有人不配做男人？
红发，麻花辫，一撮头发，肯定是她无疑。
包子姐姐，我(依)终于找到你了！
我(依)刚想抬手叫她，龙牙却是轻轻碰了我(依)一下。我(依)注意到场中还有一位身材饱满的姑娘，侧脸有些熟悉，她是谁呢？
正想那个姑娘是谁，龙牙又碰了我(依)一下，我这才注意到那一老一少。
那老人就是父皇身边那死太监！他便服出宫做什么？
我(依)正思索这死太监为什么会出宫，旁边那个小太监说话了。
“我让他跪下！关你什么屁事，速速离开，咱家饶你一条狗命。”那小太监越说越欢，一点也没注意到老太监逐渐铁青的脸色。
都自称咱家了，肯定是从宫里来的太监。虽然我(绫)不是功力的人，但也是知道太监是不能私自出宫的。
我(绫)刚想揭露他们的身份，身后却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隐隐有熟悉之感，却是一时想不起来。
“此处发生何事？”我(依)从人群中站出来,厉声说道。
“你算个什么东……疼疼疼。”小太监对我(依)骂道，龙牙却是不知何时带人绕到他们身后，大手一挥，身后的侍卫上前一人擒住一个，两个太监顿时动弹不得。
“你刚才说什么？”我(依)不急不缓的走到小太监面前，淡淡说道。
此刻风起，刚刚还在指指点点的人们此时却突然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在盯着场中那个灰发飘扬、衣着华贵的姑娘，有人神色凝重，有人一脸好奇。
而我(绫)，却是满心欢喜。
看着从我(绫)身边经过的人儿，我(绫)终于明白刚才的熟悉之感是从哪来的。
原来，是她啊。
墨姐姐不知何时走到我(绫)的身边，示意我(绫)看一老一少那边，悄然言道。
“若至，则缘法至。”
我(绫)想，这就是我的缘法吧。
小姑娘，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姐姐？
那老太监看到我(依)走出来，铁青的面色刹那变成死灰，伸出短腿狠狠地踹了一脚旁边的小太监，低声喝道：“闭嘴。”
“先带他们回去。”我(依)对龙牙说道，这是宫里的事，我(依)并不想闹得人尽皆知，要是传出去，父皇的贴身太监私自出宫，指不定又会让父皇背上多少骂名。
“没事了，散了散了。”同行的侍卫见状开始驱散人群。
转身回头，第一个看到的定是那位包子姐姐。我(依)微微一笑，双手交叉，比出一个包子的形状。
看到她的手势，我(绫)的不安之情立马去了大半，对她笑着点点头。
见她点点头，我(依)便放心了。身后的龙牙没跟上来，我(依)回头一看，龙牙正在跟那位身材饱满的姑娘挤眉弄眼，我(依)这才想起来她就是墨清弦。再看看她，不管龙牙怎么挤眉毛，仍是神色如常。
龙牙啊龙牙，想叙旧也不用这么着急吧，人家都懒得搭理你。
既然墨清弦认识这个包子姐姐，那便不急于一时，回去通过龙牙就能找到她。
风势忽然变重，灰发拂面而过，我(绫)仍是在怔怔地傻笑
我(依)与包子姐姐交错而过，径直回去。
风止了，她也离开了。
她没理我！她为什么没理我？我(绫)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心头升起一股悲意，她怎么没理我——
街道重新恢复了喧嚣，来来往往的人们从我(绫)身边穿过，一如平常，一如寂寥。
人群散去，我(绫)，墨姐姐，摩柯，白发公子，还有那只懒猫，我们五个人站在一起显得极其扎眼，那懒猫瞥了我(绫)一眼摇摇晃晃的走了，却是罕见的没有多嘴。
“走吧，边走边说。”白发公子说道。
“阿绫，刚才怎么回事？”摩柯迫不及待的问道。
“没事，无非是有人被欺负了，我过去管管闲事”我(绫)说道。
这件事还是不要把他们拖下水，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不过，刚才那个衣着华贵的姑娘不知道是谁？恐怕来头不小。”我(绫)似是在自言自语道。
“确实，她一来，那一老一少就不敢说话了。”摩柯深有感触的点点头。
“果真欲知？”墨姐姐终于反应了过来。
“嗯。”我(绫)回道，静静的等待墨姐姐的解释。
“当朝公主，洛天依。”墨姐姐说道。
“啊？”我(绫)和摩柯失声喊道，引起行人一阵侧目。
我(绫)忙一缩头，等到没人往这边看，再次问道：“真的？”
“……嗯。”墨姐姐回道。
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御厨房？那她为什么会来偷东西吃？她贵为公主，怎么会连饭都不敢吃？这其中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原因吗？
无数个疑问瞬间产生，我(绫)却一个原因也不知道。
“阿绫，我们想请你吃个饭。”墨清弦的声音打断我(绫)的思绪。
“对啊阿绫一起来吧。”摩柯从怀里掏出一份请柬。
我(绫)接过请柬，上面却是写着水国使团晚宴云云，时间定在三日后。
这两天却是听说过水国使团访问王城的事，难道？
“是，我们就是使团中人。”白发公子随意的坐到一个路边茶摊里，继续说道，“先坐下，咱们慢慢说。”
先把催货什么的放到一边，我(绫)绷紧身体，慢慢坐下，随时准备出手。
“好，咱们慢慢说。”我(绫)平静的说道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言和。”白发公子说道。
嗯，姓言，没什么特别的。
“之前在南溪镇，失手误伤了你，对此我很抱歉。”白发公子继续说道。
嗯，失手误伤，道歉很有诚意。
“你救了摩柯，我们很感谢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们会尽量满足你。”白发公子继续说道。
嗯，很感谢我(绫)，尽量满足我(绫)。
“我是乐正绫”
“我觉得你这条命挺不错的”
“满足我吧”
言和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绫)，我(绫)反瞪回去。摩柯看气氛不对，打圆场道：“我说……”
却是没敢继续说下去。
“不错，很不错，你是第一个敢跟我这么说话的人。”言和忽然笑道。
“不敢不敢。”我(绫)淡淡说道。
“阿和。”墨清弦责怪道，她看着我(绫)继续说道，“我们很感谢你救了摩柯，但是不知道你需要什么，不知道如何报答你。但是你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和我们说，我们会尽力帮你解决。”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为什么要杀我？”我(绫)盯着言和说道，“我想听实话”。
“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件事真的是意外。”言和说道，显得特别无奈，“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刚刚才动的心思报应立刻就来了，我(绫)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是怪自己还是怨恨言和。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把话说开。如果你我对立，最痛苦的是摩柯。”我(绫)喝了口已经冷掉的茶，继续说道，“所以那件事我可以揭过去，但是，我无法原谅一个差点杀了我的人。”
“所以，我没救过摩柯，你也没杀过我。”
“以后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边。”我(绫)把手中的茶一饮而尽，起身离开。
“告辞”
墨清弦此时却是罕见的没有呆住，伸手拦住我，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吾名墨清弦，可为友乎？”
“重新认识一下，我姓徵羽，名摩柯，咱们交个朋友吧！”摩柯说道。
“我……我是言和，可……以叫我阿和。”言和却是被墨姐姐瞪了一眼才不情不愿地说道
他们三人依次说道，没人抢话，却是极有默契，令人想融入其中。
也许，可以重新认识一下？
我(绫)重新坐回来，认真的说道：“我是乐正绫，姓乐正，名绫，你们可以叫我阿绫”
 “所以，你们到底是谁？”我(绫)问道。
“来晚宴你就知道了。”阿和一脸的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