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眷·番外 刑天【四】

第一卷·第一章
*拾*
我回到姬水边，在木屋边挖了一个坑，轻轻地将莜放在里面。
手上沾满了泥土，但是我没有清洗。莜马上就要与土长眠，何必在意这么一点点土壤呢。
盖土的过程中我完全没有意识。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已经堆起了小小的一个土包。
我的梦想，我的挚爱。我的未来，我的生命。一切都埋进去了。
黎天已经死了，和他心爱的莜一起死了。
从此以后，吾名刑天——对天施刑之人！
最后看了一眼小小的坟墓，我转身离去，步履坚决。黎天已经永远留在这里的，离开的是只有复仇之心的刑天了。
黄帝既已成神，那么就肯定在天上。我接下来做的只有两件事，打造合适的武器，和找到去往天上的方法。
我知道黄帝的轩辕剑是诸神采用首山之铜打造出来的，于是我来到了首山。我不知道该怎么取铜，但是我有蛮力。
花了整整近一个月的时间，我用拳头硬生生地轰出一个洞出来，几乎拆了四分之一座山。
我根本懒得去寻找方法，既然拥有力量，那就用力量碾压过去就好了，就算是大自然又如何，这世上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阻挡我复仇的道路。
成功拿到了首山之铜，我还要铸造出武器来。我没有诸神帮忙炼制，但是我可以请人类炼制。现在人类的冶炼技术，就未必比不上那些神族的冶炼技术。
于是在炼制兵器的同时，我开始寻找上天的方法。
我找了无数的地方，几乎走遍了大陆。整整五年的时间，我除了吃喝睡，一刻不停地在这片大陆上游走。
直到有一天，我来到了一个山峰，山峰上有着沧桑亘古的花纹。花纹看起来像是两个字。
“通天”。
“你是谁？”突然有声音传过来。
“你又是谁？”我皱眉反问，“躲躲藏藏干什么？光明正大站出来。”
声音不屑地嗤笑一声：“我就在你的脚下。”
我脸色一变，看向脚底，是那“通天”二字。我明明不认识这种文字，但是我的意识却告诉我，这是“通天”二字。很难言明，那种奇妙的感觉。
“你是什么东西？”我忍不住问道。
“我算是一种兵器吧，不过，我没有攻击能力罢了。”通天解释道。
“没有攻击能力，算什么兵器？”我撇了撇嘴。
“没有攻击能力，为什么不能算兵器？”通天反问道，“每一样工具都有用途，只要对某样东西造成伤害，那么就可以算是兵器了。”
“你能对什么造成伤害？”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问。
“我叫通天，你说呢？”通天语气自豪。
我苦苦寻找了那么久，机遇就在眼前吗？
“你可以带我去天上吗？”我严肃问道。
通天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问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去天上？”
我皱眉，一下子无法答上话来。我的确没有理由可以让通天把我带上去。
“你去天上干什么？”见我沉默很久，通天又问道。
“杀黄帝。”我咬牙切齿道，浑身都散发出一股肃杀的气息。
“黄帝？是不是杀了蚩尤，最近飞升的那个小子？”通天好像认识黄帝。
“是的。”我点头。
“你为什么要杀他？”通天继续问。
我实在是不愿意想起那一段往事，但是通天却又很想知道的样子。
“如果你告诉我，我可以考虑带你上去一次。”通天拿出最后的筹码，“虽然对我来说有点负担，但是我就是喜欢听故事。我自己不能移动，只能听你们讲讲了。”
犹豫了一会儿，我还是慢慢地讲了起来。
“那时候我身负重伤，遇到了她。那时候她还只是个没张开的小丫头……”我的语气低沉，从原本肃杀的战士，变成了一个悲伤的叙述者。
我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讲完了这个故事。
“我敬你小子是条汉子，你这趟我包了。”通天听完了故事，大包大揽道，“你的武器应该打造好了吧？去取来吧，然后我们上去。”
我听了，立刻去附近的城镇将早已打好的一面盾和一柄斧取来，然后重新回到了山巅。
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震荡开来，荡起缕缕灰尘。在我的感知中，我的脚边突然出现了一级阶梯，然而肉眼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踩上去吧，一级一级上去，就可以到天上了。”通天说完，就失去了声响。
我慢慢地踏上去，直到走了大概五百米，我突然撞到了一层屏障。
伸手摸了摸，的确是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我咧嘴一笑，猛地挥动右手的长柄斧，劈向天空。
“咔——”一声脆响，天空被我劈出了一道漆黑的缝隙。
“哈哈哈……”长笑着，我再迈出一步，踏入了缝隙。
眼前的景色突然一边，我仿佛坠入云端，周围都雾蒙蒙的。但是在不远处，金光耀眼。
我向金光处靠近，那是一座宫殿。
走进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一张巨大的椅子，上面坐着我熟悉的人影。
黄帝。还有魃，就站在黄帝的身边。
看着黄帝和魃惊恐的神情，我咧嘴大笑起来。
“黄帝！我，来找你了！”
*拾壹*
“你是怎么上来的？”黄帝脸色阴沉，问。
“你知道‘通天’吗？”我并不急于杀了黄帝和魃，我很享受黄帝那种阴郁的心情。等一下，这种阴郁，就会变成绝望了。
黄帝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是那件传说中的至宝？”
“传说中的至宝？那我不知道。反正我可以上来，全靠它了。”我用力握了握斧柄，心中满是将要复仇的快意。
“我们还可以好好谈谈么？”黄帝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谈谈？”我嘁了一声，摇了摇头，不屑道，“你觉得你能给予我什么我想要的东西么？”
黄帝一时答不上话来，良久，他脸色挣扎：“放我和魃一条生路，我把神格给你。”
“神格？”我愣了愣，仰天狂笑。黄帝他永远不会明白我为何而战，永远不会明白我强大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你感受过绝望吗？”我话音刚落，体内的脂肪和血液同时开始燃烧，瞬间强大的能量充盈了我的身体。
黄帝和魃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一个闪身，直接出现在了魃的面前，一把扣住她的脖子将她举了起来，就像当初黄帝对待莜那般：“看啊，在我手里的是你的干女儿啊，心里有没有一点点的难过？”
黄帝退后几步，我可以感受到他体内的能量开始缓缓扩散至全身。
而和他体内能量一起暴动的，还有空中的气流。
“这就是你掌握的部分时间规则吗？让我看看，你到底掌握了些什么，相比于我们这些普通的神眷者，又究竟强大了多少？”我狂笑着，将魃狠狠掼在地上，然后斧柄狠狠跺低，直接刺穿了魃的心脏。
当初莜受到了怎样的对待，我要让他们全部都还回来。
魃眼中的神光渐渐消散，失去了生气。
我看向黄帝。他的脸上还是惊恐占据了绝大多数，看起来没有多少的悲伤。
果然，像黄帝这种人，大概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亲情。
我咆哮着，挥舞起首山之铜打造的斧头，劈向了黄帝。黄帝抽出轩辕剑，格挡。
摩擦出一串火花，黄帝的力量不及我，被我狠狠地压了下去。一直压到黄帝胸口前，堪堪停止了下来。
“你这把斧头……”似乎看出了什么，黄帝脸色一变。
“是的，和你的轩辕剑，可是同宗同源啊！”我大吼着，再次举起斧头，然后狠狠劈下。
黄帝闪身暴退，我一斧砍在地上，犁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你也不要太小看我！”黄帝终于是被逼急了。
“让我来见识一下，什么是神的力量吧！”我嘶吼着，紧逼上去。
黄帝并没有他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弱。神不愧是神，掌握了部分世间的法则，我一时之间居然处在了下风。
他掌握的规则大概是空间，我感受到身边的空间不是很稳定，这让我腾挪的时候很是难受。神和神眷者之间的差距，或许就在这里。
如果不是黄帝掌握的空间规则影响，他是绝对打不过我的。可现在，他还能隐隐压住我一筹。
似乎看出来我并没有那么强大，黄帝脸上的惊恐渐渐地变成了狰狞：“你杀了魃，我不会让你好死的。”
“你居然还在乎她。她对你来说是什么？是一颗棋子吗？”我嗤笑一声。
我可以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这是从我体内逸出来的。我的血液在沸腾，在燃烧，赋予了我强大的力量，也快速压榨着我体内的鲜血。
还不够。我需要更多的力量。
血液的燃烧沸腾开始加剧，我甚至可以感受到我的体温在直线上涨。
过了一会儿，甚至我的身体上开始弥漫出血红色的雾气。这是血液蒸发，从毛孔里散发出来的缘故。
我的力量瞬间暴涨，连黄帝的空间规则都开始难以压制住我。毕竟他领悟的只是部分，而不是完全。
“这不可能！”黄帝大吼一声，因为难以适应我瞬间的力量暴涨，被我一斧震倒在地上。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的视野里是一片血红。我大概可以知道自己的样子，神色狰狞，眼瞳赤红，浑身还弥漫着一层血雾。
“我也不会让你好死的！”我咆哮一声，没有给黄帝任何喘息的机会，高举起斧头，下劈。
黄帝咬牙，也嘶吼着，挥剑回击。
“砰”一声巨响，轩辕剑和斧头，居然同时裂开。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我还有一面盾牌。我左手挥起盾牌，狠狠抽在黄帝的脸上，直接将他砸在一根天柱上。
黄帝的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嘴角留下了一丝鲜血。他似乎被这一下抽的不轻，神智都有些模糊起来。
“神吗？神也不过如此啊。”我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因为血液和脂肪的大量燃烧，我的手臂都开始萎缩下去，肌肉上有了难看的皱隙。
“唉，你说，神会不会死啊？”我捡起斧柄，狠狠地捅出，穿过了黄帝的心脏，将他钉在了天柱上。
黄帝的眸光渐渐黯淡下来。
“哈，神也会死啊？”我狂笑起来。
“大胆，谁在天庭闹事？”突然传来一声震吼。
“可笑啊，我弑神都弑完了，你们才来吗？”我大笑着，看向天上。密密麻麻的人影，有天兵，也有天将。
我咧嘴一笑，根本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就冲了上去。我本来，就没有要想过活着离开。
即使是彻底的死亡，也没有关系。以后我刑天的名字将永久流传下去。神又如何？也要死！
……
我的头被砍了下来，落在地上。但是让我惊讶的是，我还没有失去意识。
看着自己的身体仍旧在挥舞着盾牌反抗，在天兵和天将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我的身体已经只剩下了皮包骨头，却迸发着强大的力量。满身都是鲜血，有敌人的，也有我自己的。血雾弥漫在我身周，仿佛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的确是恶鬼啊。我“桀桀”怪笑起来。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我还没有倒下了。因为我复仇的执念啊……因为我对这个世界的怨恨啊……
因为……我要坚守我的承诺啊。
我会保护你的，就算这个世界抛弃了你，我也会为了你，与这个世界为敌。
神又如何？
今天，死在我的手上的，可全都是神啊！
看着自己的身体倒下，我缓缓闭上了眼。我想这大概就是死亡了，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难受，反而像是一种解脱。
我叫刑天，是对天施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