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酒茨】维持·买醉（二）
在大江山的每天都很开心，但这种快乐只会让酒吞越来越害怕。他不愿意去想越看越可爱的茨木，更不愿意承认自己在乎茨木。
只要不沉下去，他就永远是赢家。
酒吞喝完最后一滴酒，终于还是起身下山。
五年前他就隐约听到，渡边跟茨木说起红叶的名字。虽然当时就派人出去查了，可还是什么都没有查到。阎魔那家伙嘴风又紧，死活不透露任何人的生死。
直到不久前，终于让酒吞查到了红叶还活着。
经过爱宕山，难得遇到大天狗，便聊了几句。
相比起酒吞这个旧友，一向面无表情的大天狗貌似更加关心茨木。“茨木怎么没跟你一起，他怎么了。”
“为什么本大爷的身边就一定要有他？”
大天狗没有回答酒吞，只是冷哼了两声。
“酒吞童子，你知道吗？”大天狗叫住酒吞。“大妖怪之间要怎么维持关系吗？”
“哈？”
“力量。只有力量才能维持自己想要的生活。……你以为茨木是因为你的力量才跟随你的吗？”大天狗的自我否定来得像龙卷风一样。
“难道不是吗？”
“人类的一生很短，相比起妖怪来说喃。人的一生很短，所以他们会努力去爱一个人。妖的一生很长，所以往往看不到真正的爱。”
“本大爷没兴趣听的大义，但是还是奉劝你别跟人类混在一起。”
“茨木跟谁在一起都比跟你在一起好。”
这是实话，连酒吞自己都知道。
在枫树林深处，酒吞找到那个隐密的结界。打碎结界后看到的，只有坐在骨堆上的红叶。
肤如凝脂，黑发如瀑，如此绝色之容酒吞从未见过。
相比起以前的清新脱俗，现在的红叶就如她的名字样，张扬着欲望的魅惑红色。
“呵呵，这不是酒吞吗？”那妖娆的语调似乎能流出蜿蜒曲折的情愫一般。
“怎么样？我很美吧！呵呵……可惜这些都是要献给晴明大人的！”漂亮的脸上挂着失控的表情。
“倩兮女呢？她不是抓了你吗？”这样的红叶，不是酒吞想要的。
“倩兮女？说的也是呢，今天她出去怎么这么久，可能没诱惑到人吧。呵呵，她老了呢。”
“跟本大爷走！”酒吞实在看不下去如此扭曲的人长着红叶的脸。
“我不能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我就会飞灰烟灭。我已经不是人类了。但是没关系，晴明大人的话一定能接受这样的我，因为他说过会爱我的一切！呵呵……”
酒吞实在无法想象，要何等痴狂才能让一个曾经意志坚强的人，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对了，晴明大人说要好好吃东西才能活下去，才能变强，才能变漂亮。看吧，就算很难吃我也会乖乖吃的哦！”红叶拿起半截染红的手指舔食着。
这种低等妖怪的存活方式，只会玷污红叶干净的灵魂。酒吞一巴掌打掉骨肉半离的手指。
“你不是想变强吗？来！本大爷的血足够让你成为不输给任何妖怪的妖力。”
酒吞手划臂膀，诱人的妖血味便充满了红叶的脑子。如同那些窥探酒吞妖血的杂碎一样，眼前不顾形象拼命嗜血的红叶是酒吞最讨厌的。但是让他更讨厌的是，把红叶变成这样的男人！安倍晴明！
酒吞的妖力让红叶终于完全妖化，获得强大妖力的同时，红叶也获得了自由之身，终于不用呆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结界山洞里。倩兮女也从此再也没出现过。
“茨木呢？你不陪着他来这里干什么。”时而正常时而疯癫的红叶，又回到已经破败的屋子。
“我的一切都是要献给晴明大人的！”那张诡异的笑脸总是让酒吞看不顺眼。
“滚！赶紧给我滚！要是让晴明大人看到我跟你在一起……滚！滚！晴明大人我只喜欢你一个人的。这个家伙他已经有茨木童子了，真的！晴明大人……”
酒吞无法理解，红叶眼睛里看到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但那发自内心对自己的厌恶，还是跟以前一样。
他必须去看看那个晴明到底是什么个东西！
“吾友！来切磋吧！”茨木的笑声总是那么爽朗，似乎从以前就没变过。
“本大爷累了。”把妖力分给红叶后酒吞就没跟茨木切磋过一次。因为只要一过招，自己妖力大减的事就会暴露。
“最近的吾友好奇怪，既不跟我切磋也不处理事务。难道……吾友你病了吗？”茨木扑上去要摸酒吞的额头。
“滚开！”酒吞一葫芦拍了过去，没有防备的茨木连着墙壁一起飞到院子里。
“吾，吾友？”
“本大爷要出去，别来烦本大爷！”
“吾友要去哪里，最近吾友身上总是有其他人的气味……吾友就这么喜欢人类的女人吗！”
“啊，有什么不对吗！”
“吾友说过，等我足够强大了就能与吾友并肩，可是……连人类的女人都能爬上你的床，我就……”
“啪！”响亮的一个耳光。
连酒吞自己的没想到，他会有打茨木耳光的一天。
“没错，只有你不行。本大爷很有原则，不上兄弟，不上属下，不上朋友。很可惜，你茨木童子三者都是。”
转身，“『只有强者能与强者并肩。』这句话，从来都只是一句笑话而已。”离开。
酒吞不敢回头，他怕看见茨木彷徨无助的表情，更怕看到茨木不在乎的对自己笑着，然后说“吾友是不是又在开玩笑。”
一直以来，酒吞都是用力量来维持茨木对自己的崇拜，对自己的向往，对自己的臣服。但现在的茨木，已经比任何人都厉害了。天天跟茨木切磋的酒吞是最清楚的。
与其等茨木离开自己，还不如自己切断的好。
这就是大妖怪之间的联系吗？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凄凉。
“你到底在想什么。”星熊拦住，天亮才带着一身胭脂味和酒味回来的酒吞。“你居然真的打茨木，明知道他从来不防备你，你还那么用力打他，他昨天断了五根内骨，掉了三颗牙齿。”
“不是还没死吗？”
“你！”
“吾友！你回来啦！”
看吧，还是那副神采飞扬的脸，还有那充满阳光百分百的笑容。感情这种东西，根本就没装在茨木心里。
不管怎么讨厌他，他就是不离开，不管怎么骂他，他总是一副笑脸。不管怎么叫他闭嘴，他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他就像生活的一部分，我以为他会一直陪着我的。
但是我没有忘记，他也有自己的事，我也有我的事。红叶不能放着不管，茨木也有寻找自己幸福的权力。
明明自己做了最正确的事，为什么还那么痛苦呢？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本来是来京都找晴明的，却在看了一眼后，怎么就突然没了兴致，找个地方便愣愣地喝起了酒。茨木的事搅和着红叶的事，神烦的脑袋真是多余，索性直接醉死好了。
酒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悲伤，也不知道这悲伤从何而来。他只想沉醉，沉到醒不来。这样就不用在茨木和红叶之间摇摆，也不用再管什么世界毁灭。
他也是一个普通的妖，他也怕孤独，他也怕家人的丢弃，他也怕同伴的死亡，他也怕一个人的孤独。
或许酒真的醉了。
酒吞梦到了以前的自己，欢乐的家族，开心的笑容，无忧无虑的自己。
那时的自己是不是也跟茨木一样？所以自己才会把他捡回来的吗？因为他像自己，看着他就像看到自己一样吗？
他喜欢看茨木笑，也是在期待自己能重新拾起自己丢掉的笑容吗？
“你说话还真刻薄啊。”鬼使黑的话像咒语一样好烦。“这大江山，呀，这整个妖界鬼族，恐怕只有茨木一个是真心忠诚于你的。他对你如何，恐怕没有人比你自己更清楚。这么多年了你还叫他那家伙？”
那叫他什么，我能改口叫他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
我们是朋友，是君臣，更是兄弟。不管那一个，这些正常的关系才是茨木想要。
踏前一步，我就连看看他都不行了。
有些东西，有些人，明明就在自己眼前，自己却连把他拥入怀里的资格都没有。这种感觉，真的很可怕。
“……那家伙为谁断的手，为谁掉的角……你还想让他掉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让他掉，真的什么都不想让他掉！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茨木那样对我好。我也知道这种好，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但是唯独他不可以，唯独对于他不可以跨过那条底线。
“为什么……为什么啊……红叶……”明明我可以喜欢你，你为什么只喜欢那个晴明。为了晴明你可以变成那个样子，而我连变的机会都没有。
也许在内心深处，那口口声声说喜欢你的我，是在给自己找的借口和后路吧。你和老爹都看穿了一切，却谁都不给我指明方向。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快醒醒，然后和我打一架。”
我是喝傻了吗？居然听到了茨木的声音，这个时候的他不是应该在大江山吗？他答应过我不会再来京都的，怎么……对了，刚才发现他的妖气，才到这里来喝酒的。
“打架？啧，本大爷居然不小心喝醉了。”
“没关系，来吧，酒吞童子！”
除了打架，你就不会想跟我做些其他的事吗？茨木，我真不知道你是只想打架，还是纯粹来烦我。
“茨木童子，你还真是难缠，居然一路跟踪我到这里……我不是跟你说过，只有酒跟月亮才能陪伴我吗，你不要管我！”是的，你越是纠缠我，我就越会想跟你在一起，别来挑战我的底线行不行。
我不想伤害你，因为伤害你的同时，更难过的是我，是我啊。
“晴明！”咦，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你认识我？”
“你这家伙的脸本大爷怎么会忘记，就是因为你她才会堕落的！你这张可恨的脸，我怎么会忘记！”
“可是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差点忘了，你这家伙失忆了。”虽然人类的事妖族不会插手，但作为鬼王，这天下大小事，酒吞还是知道不少的。
“你为什么会知道！”
“呵呵，是为什么呢。”敢跟茨木在一起还想问本大爷问题？笑话。
“太好了，你终于找回一点以前的霸气了！吾友！”茨木的每一句吾友，都像棒槌一样敲打着酒吞的脑袋，让他在糊涂时记起，他们只是朋友而已。
我们之间，真的就只有力量是唯一的联系吗？
“闭嘴，你和谁不好偏偏要和晴明联手。以前本大爷只是觉得你很烦，现在对你失望了。”
等等！这不是我想说的！可是看到你慌张的脸，我又像看到希望一样。这种念头是最危险的。
“你误会了，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我只是顺便才带上晴明的！”
“我才不管是怎么回事。”不管是渡边还是晴明，哪怕是星熊或者大天狗，也许跟别人在一起真的比跟我在一起好。“本大爷和你到此为止了……”
为什么你要失落，为什么你要露出那么痛苦的表情，这不是你茨木童子，这不是你茨木童子才对啊。
“正好本大爷有话要问晴明，你们凑一块，省得本大爷挨个去打。”为什么要圆回来，为什么要提起你只感兴趣的打架！
“哈哈……”为什么只有提起打架你才会笑，真的只有力量才是你想要的吗？
“这高昂的战意，不愧是我最爱的酒吞童子！快，快来填满我这颗嗜战的心吧。”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不是我想要的，这是错误的。
为什么渡边砍了你的手，你一脸无所谓，为什么帮晴明，你也一脸无所谓！这样，那句『只有强者能与强者并肩。』真的就只是一句笑话了啊。“……哼，突然没兴致了，回去继续喝酒去。”
“慢着！你的力量不可能只有这样的程度！还是说那女人让你变弱了！”
不是红叶，是你。
从把你捡回来的那天起，我就不正常了。
“和你无关。”
和你无关？啊，怎么会和你无关呢。
“酒吞童子！你本来是个聪明的男人！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头脑发热，痛苦烦恼……”
在你看来，我就是被女人迷惑了而已，这也是我最初想要的结果。这样够了吗？你可以离我远点了吗？不要再来扰乱我了好吗？
“头脑发热？你在说什么胡话，本大爷只是无法原谅那个使用卑鄙手段，让女人堕落的男人而已。”为什么要说出事实，为什么总是在伤害你之后，又后怕你真的离开。
“那个男人是指我安倍晴明吗？”要不是你，红叶早就跟我在一起，我也就解脱了。
我到底在留念什么，到底在害怕什么。这不是我，这也不是堂堂鬼王。
要斩断一切！连王位都舍弃了，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能填满本大爷孤独的人，不是你茨木童子。”话像刀子一样，在说出口的同时狠剜着自己。第一次的落荒而逃竟然如此痛心，活该啊！
酒吞在树林里停下，从恍惚里醒来，发现自己居然习惯性来了经常一起喝酒的地方。
茨木的酒量很差，却每次都愿意陪着自己喝酒。看着拼命讨好自己的茨木，不知为何总觉得很开心。家族的发展，人妖的关系，太多杂事，太多烦恼，到了茨木面前都会烟消云散。
我只想让你平平安安，那些危险的事，再也不会让你接触了。所以，我什么也没跟你说。我觉得那样是为你好。
有贪欲是可怕的。出家时的师傅曾经告诫过我，但是那是我真的不明白那里不对。
现在我知道了，因为贪欲，我想困住你，想用力量把你绑起来。因为贪欲，我让你拒绝掉所有人的好，想让你只属于我。因为贪欲，哪怕是让别人看到你的一寸身体，我也会大发雷霆，让你在大热天也穿得跟粽子一样。
我不是个好人，我不值得你包容我，茨木。
“酒……酒……拿酒来！”从未如此想把自己喝死。“朋友，女人，都不要！只有酒，只有酒！可以排解本大爷的孤独！”只有酒不会讨厌我，不会离开我。
越喝越想喝，越醉越想醉，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放纵自己……没错，本大爷一直在这黑暗之中，一个人沉溺在酒和孤独之中……家人的抛弃，人类的驱逐。够了。
那个女人，她只要像遥不可及的星星那样，永远闪耀就行了……如果真的只有晴明能给她快乐的话，放手有什么做不到的。
与其让孤独来找自己，不如自己选择孤独好了。
我是孤独风中一匹狼。
被山林里的鸟雀吵醒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鬼葫芦的另一边靠着还在熟睡的茨木。为什么你还能睡得那么安稳，为什么还能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酒吞伸出手，想去捏捏茨木圆圆的脸。
“伤害了他又反过来对他好，你不觉得你是个渣滓吗？”酒吞回头看着渡边。
“你来干什么。”酒吞无奈收手。
“茨木最近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吧，但是你呢，连他变瘦了也没察觉到。”渡边说得太对，酒吞的确什么都没注意到。
酒吞沉默不语。
“他变成红叶的模样时你也没察觉吧，虽然当时很乱，但那时茨木的表情比谁都痛苦。别说你没看见，他的眼角是红的！”
酒吞一震，斜眼看了看茨木。
“我砍了他的手他应该很痛苦。”不然当时也不会说“这只手腕被砍下的恨意，绝不会遗忘！”。
“毕竟那是被敌人留下的伤疤，耻辱的痕迹！但是在你面前他肯定一次都没说过！”茨木怕的其实是酒吞会嫌弃他败给敌人，还留下可耻的，永远也无法抹掉的痕迹。
“本大爷从来没这么想过。”酒吞第一次跟区区人类说话这么没有底气。
“他允许你花天酒地，却不允许自己去碰任何人，为了你而保守最完好的自己。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那是他的自由。”
“你！”渡边直接拔刀斩出。
几年不见渡边的确变强了，但想杀他酒吞是不可能的。
“你要把他扔在这里吗？”
“你带他走吧。”酒吞看看茨木，“我还有事，管不了他。”
“迟早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
“那是不可能的。”
能杀死我的，只有茨木。
只要不沉下去，他就永远是赢家。
酒吞喝完最后一滴酒，终于还是起身下山。
五年前他就隐约听到，渡边跟茨木说起红叶的名字。虽然当时就派人出去查了，可还是什么都没有查到。阎魔那家伙嘴风又紧，死活不透露任何人的生死。
直到不久前，终于让酒吞查到了红叶还活着。
经过爱宕山，难得遇到大天狗，便聊了几句。
相比起酒吞这个旧友，一向面无表情的大天狗貌似更加关心茨木。“茨木怎么没跟你一起，他怎么了。”
“为什么本大爷的身边就一定要有他？”
大天狗没有回答酒吞，只是冷哼了两声。
“酒吞童子，你知道吗？”大天狗叫住酒吞。“大妖怪之间要怎么维持关系吗？”
“哈？”
“力量。只有力量才能维持自己想要的生活。……你以为茨木是因为你的力量才跟随你的吗？”大天狗的自我否定来得像龙卷风一样。
“难道不是吗？”
“人类的一生很短，相比起妖怪来说喃。人的一生很短，所以他们会努力去爱一个人。妖的一生很长，所以往往看不到真正的爱。”
“本大爷没兴趣听的大义，但是还是奉劝你别跟人类混在一起。”
“茨木跟谁在一起都比跟你在一起好。”
这是实话，连酒吞自己都知道。
在枫树林深处，酒吞找到那个隐密的结界。打碎结界后看到的，只有坐在骨堆上的红叶。
肤如凝脂，黑发如瀑，如此绝色之容酒吞从未见过。
相比起以前的清新脱俗，现在的红叶就如她的名字样，张扬着欲望的魅惑红色。
“呵呵，这不是酒吞吗？”那妖娆的语调似乎能流出蜿蜒曲折的情愫一般。
“怎么样？我很美吧！呵呵……可惜这些都是要献给晴明大人的！”漂亮的脸上挂着失控的表情。
“倩兮女呢？她不是抓了你吗？”这样的红叶，不是酒吞想要的。
“倩兮女？说的也是呢，今天她出去怎么这么久，可能没诱惑到人吧。呵呵，她老了呢。”
“跟本大爷走！”酒吞实在看不下去如此扭曲的人长着红叶的脸。
“我不能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我就会飞灰烟灭。我已经不是人类了。但是没关系，晴明大人的话一定能接受这样的我，因为他说过会爱我的一切！呵呵……”
酒吞实在无法想象，要何等痴狂才能让一个曾经意志坚强的人，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对了，晴明大人说要好好吃东西才能活下去，才能变强，才能变漂亮。看吧，就算很难吃我也会乖乖吃的哦！”红叶拿起半截染红的手指舔食着。
这种低等妖怪的存活方式，只会玷污红叶干净的灵魂。酒吞一巴掌打掉骨肉半离的手指。
“你不是想变强吗？来！本大爷的血足够让你成为不输给任何妖怪的妖力。”
酒吞手划臂膀，诱人的妖血味便充满了红叶的脑子。如同那些窥探酒吞妖血的杂碎一样，眼前不顾形象拼命嗜血的红叶是酒吞最讨厌的。但是让他更讨厌的是，把红叶变成这样的男人！安倍晴明！
酒吞的妖力让红叶终于完全妖化，获得强大妖力的同时，红叶也获得了自由之身，终于不用呆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结界山洞里。倩兮女也从此再也没出现过。
“茨木呢？你不陪着他来这里干什么。”时而正常时而疯癫的红叶，又回到已经破败的屋子。
“我的一切都是要献给晴明大人的！”那张诡异的笑脸总是让酒吞看不顺眼。
“滚！赶紧给我滚！要是让晴明大人看到我跟你在一起……滚！滚！晴明大人我只喜欢你一个人的。这个家伙他已经有茨木童子了，真的！晴明大人……”
酒吞无法理解，红叶眼睛里看到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但那发自内心对自己的厌恶，还是跟以前一样。
他必须去看看那个晴明到底是什么个东西！
“吾友！来切磋吧！”茨木的笑声总是那么爽朗，似乎从以前就没变过。
“本大爷累了。”把妖力分给红叶后酒吞就没跟茨木切磋过一次。因为只要一过招，自己妖力大减的事就会暴露。
“最近的吾友好奇怪，既不跟我切磋也不处理事务。难道……吾友你病了吗？”茨木扑上去要摸酒吞的额头。
“滚开！”酒吞一葫芦拍了过去，没有防备的茨木连着墙壁一起飞到院子里。
“吾，吾友？”
“本大爷要出去，别来烦本大爷！”
“吾友要去哪里，最近吾友身上总是有其他人的气味……吾友就这么喜欢人类的女人吗！”
“啊，有什么不对吗！”
“吾友说过，等我足够强大了就能与吾友并肩，可是……连人类的女人都能爬上你的床，我就……”
“啪！”响亮的一个耳光。
连酒吞自己的没想到，他会有打茨木耳光的一天。
“没错，只有你不行。本大爷很有原则，不上兄弟，不上属下，不上朋友。很可惜，你茨木童子三者都是。”
转身，“『只有强者能与强者并肩。』这句话，从来都只是一句笑话而已。”离开。
酒吞不敢回头，他怕看见茨木彷徨无助的表情，更怕看到茨木不在乎的对自己笑着，然后说“吾友是不是又在开玩笑。”
一直以来，酒吞都是用力量来维持茨木对自己的崇拜，对自己的向往，对自己的臣服。但现在的茨木，已经比任何人都厉害了。天天跟茨木切磋的酒吞是最清楚的。
与其等茨木离开自己，还不如自己切断的好。
这就是大妖怪之间的联系吗？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凄凉。
“你到底在想什么。”星熊拦住，天亮才带着一身胭脂味和酒味回来的酒吞。“你居然真的打茨木，明知道他从来不防备你，你还那么用力打他，他昨天断了五根内骨，掉了三颗牙齿。”
“不是还没死吗？”
“你！”
“吾友！你回来啦！”
看吧，还是那副神采飞扬的脸，还有那充满阳光百分百的笑容。感情这种东西，根本就没装在茨木心里。
不管怎么讨厌他，他就是不离开，不管怎么骂他，他总是一副笑脸。不管怎么叫他闭嘴，他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他就像生活的一部分，我以为他会一直陪着我的。
但是我没有忘记，他也有自己的事，我也有我的事。红叶不能放着不管，茨木也有寻找自己幸福的权力。
明明自己做了最正确的事，为什么还那么痛苦呢？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本来是来京都找晴明的，却在看了一眼后，怎么就突然没了兴致，找个地方便愣愣地喝起了酒。茨木的事搅和着红叶的事，神烦的脑袋真是多余，索性直接醉死好了。
酒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悲伤，也不知道这悲伤从何而来。他只想沉醉，沉到醒不来。这样就不用在茨木和红叶之间摇摆，也不用再管什么世界毁灭。
他也是一个普通的妖，他也怕孤独，他也怕家人的丢弃，他也怕同伴的死亡，他也怕一个人的孤独。
或许酒真的醉了。
酒吞梦到了以前的自己，欢乐的家族，开心的笑容，无忧无虑的自己。
那时的自己是不是也跟茨木一样？所以自己才会把他捡回来的吗？因为他像自己，看着他就像看到自己一样吗？
他喜欢看茨木笑，也是在期待自己能重新拾起自己丢掉的笑容吗？
“你说话还真刻薄啊。”鬼使黑的话像咒语一样好烦。“这大江山，呀，这整个妖界鬼族，恐怕只有茨木一个是真心忠诚于你的。他对你如何，恐怕没有人比你自己更清楚。这么多年了你还叫他那家伙？”
那叫他什么，我能改口叫他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
我们是朋友，是君臣，更是兄弟。不管那一个，这些正常的关系才是茨木想要。
踏前一步，我就连看看他都不行了。
有些东西，有些人，明明就在自己眼前，自己却连把他拥入怀里的资格都没有。这种感觉，真的很可怕。
“……那家伙为谁断的手，为谁掉的角……你还想让他掉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让他掉，真的什么都不想让他掉！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茨木那样对我好。我也知道这种好，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但是唯独他不可以，唯独对于他不可以跨过那条底线。
“为什么……为什么啊……红叶……”明明我可以喜欢你，你为什么只喜欢那个晴明。为了晴明你可以变成那个样子，而我连变的机会都没有。
也许在内心深处，那口口声声说喜欢你的我，是在给自己找的借口和后路吧。你和老爹都看穿了一切，却谁都不给我指明方向。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快醒醒，然后和我打一架。”
我是喝傻了吗？居然听到了茨木的声音，这个时候的他不是应该在大江山吗？他答应过我不会再来京都的，怎么……对了，刚才发现他的妖气，才到这里来喝酒的。
“打架？啧，本大爷居然不小心喝醉了。”
“没关系，来吧，酒吞童子！”
除了打架，你就不会想跟我做些其他的事吗？茨木，我真不知道你是只想打架，还是纯粹来烦我。
“茨木童子，你还真是难缠，居然一路跟踪我到这里……我不是跟你说过，只有酒跟月亮才能陪伴我吗，你不要管我！”是的，你越是纠缠我，我就越会想跟你在一起，别来挑战我的底线行不行。
我不想伤害你，因为伤害你的同时，更难过的是我，是我啊。
“晴明！”咦，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你认识我？”
“你这家伙的脸本大爷怎么会忘记，就是因为你她才会堕落的！你这张可恨的脸，我怎么会忘记！”
“可是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差点忘了，你这家伙失忆了。”虽然人类的事妖族不会插手，但作为鬼王，这天下大小事，酒吞还是知道不少的。
“你为什么会知道！”
“呵呵，是为什么呢。”敢跟茨木在一起还想问本大爷问题？笑话。
“太好了，你终于找回一点以前的霸气了！吾友！”茨木的每一句吾友，都像棒槌一样敲打着酒吞的脑袋，让他在糊涂时记起，他们只是朋友而已。
我们之间，真的就只有力量是唯一的联系吗？
“闭嘴，你和谁不好偏偏要和晴明联手。以前本大爷只是觉得你很烦，现在对你失望了。”
等等！这不是我想说的！可是看到你慌张的脸，我又像看到希望一样。这种念头是最危险的。
“你误会了，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我只是顺便才带上晴明的！”
“我才不管是怎么回事。”不管是渡边还是晴明，哪怕是星熊或者大天狗，也许跟别人在一起真的比跟我在一起好。“本大爷和你到此为止了……”
为什么你要失落，为什么你要露出那么痛苦的表情，这不是你茨木童子，这不是你茨木童子才对啊。
“正好本大爷有话要问晴明，你们凑一块，省得本大爷挨个去打。”为什么要圆回来，为什么要提起你只感兴趣的打架！
“哈哈……”为什么只有提起打架你才会笑，真的只有力量才是你想要的吗？
“这高昂的战意，不愧是我最爱的酒吞童子！快，快来填满我这颗嗜战的心吧。”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不是我想要的，这是错误的。
为什么渡边砍了你的手，你一脸无所谓，为什么帮晴明，你也一脸无所谓！这样，那句『只有强者能与强者并肩。』真的就只是一句笑话了啊。“……哼，突然没兴致了，回去继续喝酒去。”
“慢着！你的力量不可能只有这样的程度！还是说那女人让你变弱了！”
不是红叶，是你。
从把你捡回来的那天起，我就不正常了。
“和你无关。”
和你无关？啊，怎么会和你无关呢。
“酒吞童子！你本来是个聪明的男人！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头脑发热，痛苦烦恼……”
在你看来，我就是被女人迷惑了而已，这也是我最初想要的结果。这样够了吗？你可以离我远点了吗？不要再来扰乱我了好吗？
“头脑发热？你在说什么胡话，本大爷只是无法原谅那个使用卑鄙手段，让女人堕落的男人而已。”为什么要说出事实，为什么总是在伤害你之后，又后怕你真的离开。
“那个男人是指我安倍晴明吗？”要不是你，红叶早就跟我在一起，我也就解脱了。
我到底在留念什么，到底在害怕什么。这不是我，这也不是堂堂鬼王。
要斩断一切！连王位都舍弃了，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能填满本大爷孤独的人，不是你茨木童子。”话像刀子一样，在说出口的同时狠剜着自己。第一次的落荒而逃竟然如此痛心，活该啊！
酒吞在树林里停下，从恍惚里醒来，发现自己居然习惯性来了经常一起喝酒的地方。
茨木的酒量很差，却每次都愿意陪着自己喝酒。看着拼命讨好自己的茨木，不知为何总觉得很开心。家族的发展，人妖的关系，太多杂事，太多烦恼，到了茨木面前都会烟消云散。
我只想让你平平安安，那些危险的事，再也不会让你接触了。所以，我什么也没跟你说。我觉得那样是为你好。
有贪欲是可怕的。出家时的师傅曾经告诫过我，但是那是我真的不明白那里不对。
现在我知道了，因为贪欲，我想困住你，想用力量把你绑起来。因为贪欲，我让你拒绝掉所有人的好，想让你只属于我。因为贪欲，哪怕是让别人看到你的一寸身体，我也会大发雷霆，让你在大热天也穿得跟粽子一样。
我不是个好人，我不值得你包容我，茨木。
“酒……酒……拿酒来！”从未如此想把自己喝死。“朋友，女人，都不要！只有酒，只有酒！可以排解本大爷的孤独！”只有酒不会讨厌我，不会离开我。
越喝越想喝，越醉越想醉，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放纵自己……没错，本大爷一直在这黑暗之中，一个人沉溺在酒和孤独之中……家人的抛弃，人类的驱逐。够了。
那个女人，她只要像遥不可及的星星那样，永远闪耀就行了……如果真的只有晴明能给她快乐的话，放手有什么做不到的。
与其让孤独来找自己，不如自己选择孤独好了。
我是孤独风中一匹狼。
被山林里的鸟雀吵醒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鬼葫芦的另一边靠着还在熟睡的茨木。为什么你还能睡得那么安稳，为什么还能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酒吞伸出手，想去捏捏茨木圆圆的脸。
“伤害了他又反过来对他好，你不觉得你是个渣滓吗？”酒吞回头看着渡边。
“你来干什么。”酒吞无奈收手。
“茨木最近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吧，但是你呢，连他变瘦了也没察觉到。”渡边说得太对，酒吞的确什么都没注意到。
酒吞沉默不语。
“他变成红叶的模样时你也没察觉吧，虽然当时很乱，但那时茨木的表情比谁都痛苦。别说你没看见，他的眼角是红的！”
酒吞一震，斜眼看了看茨木。
“我砍了他的手他应该很痛苦。”不然当时也不会说“这只手腕被砍下的恨意，绝不会遗忘！”。
“毕竟那是被敌人留下的伤疤，耻辱的痕迹！但是在你面前他肯定一次都没说过！”茨木怕的其实是酒吞会嫌弃他败给敌人，还留下可耻的，永远也无法抹掉的痕迹。
“本大爷从来没这么想过。”酒吞第一次跟区区人类说话这么没有底气。
“他允许你花天酒地，却不允许自己去碰任何人，为了你而保守最完好的自己。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那是他的自由。”
“你！”渡边直接拔刀斩出。
几年不见渡边的确变强了，但想杀他酒吞是不可能的。
“你要把他扔在这里吗？”
“你带他走吧。”酒吞看看茨木，“我还有事，管不了他。”
“迟早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
“那是不可能的。”
能杀死我的，只有茨木。
朝俞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