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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幻想乡(14)

2023-03-05东方东方project悲惨幻想乡 来源:百合文库
注意:该节内容会涉及到第二章第一节的故事,把链接放在此处:CV17927
,如果已经记不起来内容了可以去看一下。
2.
悲剧的开始
不幸总是比幸福要来临的突然些,当你觉得自己突然间被举得很高很高,那么下一个瞬间,很有可能会有一股力量,把你狠狠地从高台上摔下去,让你粉身碎骨,一辈子再也爬不起来,只能在肮脏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把铃木霞从高台上推下来的,便是她母亲的疾病,这个古老而又致命的恶魔。这个恶魔先是缓慢而无声地附着在了铃木远的身上,吸食着她身上每一寸的活力与营养,悄无声息地削弱着她身体内的每一道防线,渐渐地,当这个恶魔认定时机已经成熟,便在某次祭典结束后突然发起了迅猛的攻击,那本来就十分强大的攻势狠狠地砸在铃木远已经几乎毫无防守之力而且充满疲倦的身体上,只一击就把她打得躺在床上爬不起来了。于是,铃木糕点店也就陷入了无休止的休业之中,而铃木的家里,再也没有过烤东西的清香了。
尚且8岁的铃木霞整日守护在母亲的身边,看着这个生了自己并抚养自己8年的女人渐渐变得比自己还要瘦,为了抵抗恶魔,远的身体已经将所有的养分集中起来,支撑着自己那支疲弱到充其量只能打打游击的“部队”。作为结果,远身上的毛发、指甲、牙齿一点一点全都脱落了。有时,铃木霞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就仿佛床上躺着的只是一堆干柴棒,而不是一个人类,更不是自己的母亲。不过有的时候,那堆干柴棒会动两下,发出一些沉重的喘息声,仿佛在强调自己还勉强算是一个生命体,这是铃木霞就会一边紧紧地握住母亲的手,一边用手边的一块浸湿的布轻轻擦拭母亲的身体,也正是因为如此,那如同在抚摸一副骷髅架子的触感没少让铃木霞做噩梦。有时母亲的嗓子被痰卡住了,这是最麻烦的情况,简直比随时排泄都要麻烦,因为此时霞只能把母亲扶起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霞害怕稍微拍重一些他的母亲就会散了架子),看着猛烈咳嗦的母亲干着急,生怕她什么时候便背过气去。
幸好到了现在也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在这时,有一个人一直陪伴着铃木霞,他就是服部一郎,那个与她约定成为一辈子朋友的人。
幼年时的友谊是纯洁的、忠诚的却也是盲目的,他们根本不知道“一辈子的朋友”这样一个誓言到底有着多么重的分量,也许只是觉得这种东西非常的帅气,便随意就这样约定了,然后本着忠诚的原则,便互相陪伴,互相支持,在别人有困难的时候给予帮助。然而正是这种十足幼稚的感情,往往会引发那些已经“成熟”者的某种误会,同时,误会,常常会成为某种更加惨痛悲剧的导火索。
服部一郎的工作主要是帮忙换换毛巾,或者收拾收拾其他东西,以及做一些简单的流质食物,毕竟没有牙齿的远已经吃不下任何能够维持形状的东西了,而她那附着了各式各样的粘液的嗓子,有时连流质食物里稍微大一些的块状物都要阻拦下来,并最终从远的口腔里扔出去。有时,情绪失控的铃木霞会扑到一郎的怀里面偷偷地摸几滴眼泪,一郎就会以他那种年龄段的男生所不具有的成熟来默默地接受。
铃木龙一是不能经常在家照顾自己的妻子的,毕竟,这个三口之家所有的吃饭问题全部落在了他的肩上,而且还有额外的医疗费,因为每天村里的那些郎中都会来这里都说他们手里那些号称能够包治百病的药物,然而远的病似乎并不在他们所说的“百病”范畴之内。也许龙一买这些药,其实是为了从中买到希望吧,又或者,仅仅是为了表明自己在尽义务,让远某一天真的去世后不要带着对龙一的怨恨呢?也许后者不太可能吧,但是却又不能够完全否定。幸亏有一郎的帮助,才稍微减轻了龙一的负担,每当看见他为了自己的家人跑来跑去,龙一便会想,服部家的这个小孩是不是爱上了自己的女儿?不然又为什么要尽心尽职的去帮忙呢?明明他和我家毫无关系。于是,误会就这样产生了。
同时,阿福也偶尔会来到铃木家帮忙,每当这时,铃木家的晚饭就会变得可口一些,厨房里才会飘出一些能够称得上是香味的气体,一家人,再算上一郎和阿福,三个人坐在桌边,一个人坐在床头,一个还勉强有人形的躺在床上,大家都默不作声,只有那渗人的喘息声,夹杂着餐具之间偶尔相互碰撞的声音笼罩着一切。完全没有家的感觉,不,就连熟人一起吃饭的感觉都没有。明明只是一个人的生病,却让整个家庭都变成了这样。
入秋了,天气逐渐凉了下来,人们走在路上都会裹紧自己身上的衣服,或者,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布片?他们都神色匆匆地在街上走着,因为每个人都有急事,农民要忙着收获;泥瓦匠则赶着去给主顾修理房子,做好越冬的准备;商人们会为越冬用的货物东奔西走。但是仍然会有一群孩子在街上玩耍,他们永远是不合时宜的小精灵,终日只知道玩耍,饿了就向父母讨要那早已准备好的喷香饭菜,吃完了便不顾父亲收拾桌子的命令,继续着他们的享乐,困了就回家往床上一倒,脑子里回想着今天又捉弄了谁,或者占了谁的便宜。然而,本来也应该如此的铃木霞,却依旧守护在床前,绝望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名为“母亲”的类生物,背后站着的,则是一直陪着她的服部一郎。
也许自己真的喜欢眼前这位少女?服部回想着自己是如何在这个春天的祭典上与名为铃木霞的少女相遇的:
祭典一开始,一郎便急急忙忙地跑向“最强之店”,为的是能够看见那让自己心动的长着一双天使般的翅膀的绿发少女,也许是他太过着急了吧,到了店里便急急忙忙地找了个十分靠前的座位坐下,丝毫没有留意到自己旁边坐了一个金发的少女,也许是因为金发太过少见,没有仔细看的他以为这是某种奇怪的灯饰吧。
然而后来灯饰居然动了,不仅仅是动了,还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同时又往台上抛出了些什么,绿发少女的目光向这边转来,一郎突然心里一颤。
“啊,她转过脸了,啊,我的天哪,她的目光看向这边了,她该不会是注意到了我吧,我今天穿的什么衣服?唔……还说得过去,衣服上有没有褶皱,或者其他奇怪的东西?没有!很好,脸上也没有东西吧,啊!她看过来了,哦~~多么精致的五官,尤其是那双水蓝色的眼睛,居然还是笑着的,等等,现在不是看这些的时候,快,表情,微笑,尽量显得自然一些,来,就像平常的那种……”
然而他的手忙脚乱和胡思乱想并没有让台上那位绿发天使的目光多在他身上停留哪怕是一瞬。一郎用一种混杂着尴尬、不甘心与嫉妒的心理顺着大妖精的视线方向看去,才发现自己旁边的,不是什么奇怪的装饰品,而是一位金发的少女。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因为在已经混乱的情绪里又突然插入了诧异,一郎突兀的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啊……对不起……”他似乎是反应过来了,发觉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铃木霞!”没想到少女居然笑着转过身回答了,“你叫什么名字?”
“一郎,服部一郎。”一郎感觉自己被那个少女带进了节奏,说出了那个收养他的人所赋予他的代号,没错,服部一郎对他来说,就是一个代号。
于是不知怎么的,两个人便开始聊起天来,一郎只觉得眼前的这位少女虽然比自己要小三岁,但是说起话来比他这个应该当哥哥的人还要透露出一股文雅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对方识字的缘故吧,这让一郎很是感兴趣,于是,学着之前听别人谈话时知道的一个似乎十分帅气的词汇----“一辈子的朋友”,与这位名叫铃木霞的少女作出了约定。
想到这里,一郎摇了摇头,不对,自己对眼前的这位少女抱有的绝对不是男女之间的某种感情,而是更为纯粹的友谊,紧接着他又想起了大妖精,眼前仿佛出现了这位绿发天使的一颦一笑,以及她那悦耳的声音,啊,不知道她住在那里,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呢……
“一郎,麻烦你换一下水”霞的声音把一郎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
“啊……等一下,马上就好。”一郎晃了晃脑袋,从霞的手里接过一盆散发着异味的水,摇摇晃晃地往水井的方向走去。
“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心里想到,“现在是应该尽朋友的义务的时候。”
而铃木霞望了一眼一郎远去的背影,也许一郎自己没有察觉到,当时他的脸是通红的,就像熟透的番茄一样,但是尚且年幼而且还还在为母亲的身体着急的她也并没有留意过这一点,毕竟,他们是一辈子的朋友,这是她所坚信的羁绊,至于其他的事情,她从来没考虑过,因为:
“我喜欢台上的那个绿色头发的少女。”这是在祭典上一郎亲口告诉她的。
“加油,作为一辈子的朋友,我会帮助你的。”这是她的答复。
但是,偶然间将此情此景看在眼里的龙一,想的却完全是另一种情况了:
“霞是可以被托付给一郎这小子的。”
秋天,已经过去了一半,冬天的脚步越来越近了,然而每当这时候,总有一个带着巨大斗笠的,下面露出瀑布般长度紫发的赤瞳少女,背着一堆药品,来到人间之里,她的身份,知道革命后才为人所知,在革命前的年代,人们只清楚,她是一位名叫铃仙的女医生,而且,尽管看起来十分年轻,却是比村里那些郎中要靠谱许多的良医,而且,收取的钱财也比郎中要低很多。
龙一自然赶紧将她请来给自己的妻子看病。
铃仙在充满古怪气味的房间里呆了一阵子,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远的身体,面部和口腔,而一家人,也同样仔细地观察者铃仙的表情,令他们惊恐的是,铃仙的脸色有些阴沉,并且缓缓地摇了摇头,嘴里似乎在叨咕什么“要是那位大人在……”
“大夫……”龙一的声音微微发颤。
“有些晚了,不过还是有希望的。”铃仙在自己背着的竹篓里面翻找了一阵子,掏出了一瓶装有琥珀色液体的小瓶子,“今天晚饭前喝下去。”
“就没问题了吗?”
“然后就看这个冬天了,如果能过冬,就没事了,不然的话……”铃仙顿了一顿。
所有人的心脏都被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铃仙说出的下一个字。
“死。”毫无疑问,是最悲惨的结果。
最后铃仙只是象征性的收了五个铜板,就离开了铃木家,接着寻找其他需要治疗的对象,就好像什么是都没有发生过。也许是这种场景,身为医生的她见得太多了吧,已经到了不会对无法救助的病人产生同情的地步了。
对于铃木家,铃仙给予了他们渺茫的希望与机会,他们要做的事情看似很简单,就是让铃木远活过这个冬天,然而实行起来却很困难,政府的救济金并不多,而龙一挣来的钱也只够维持一日三餐,夏天时,因为没有预料到会病这么久,所以为了买药,他们在当铺当掉了几乎所有暂时用不着的棉被,冬装,本以为可以在冬天到来之前赎回来,现在看来,当初的决断,显得多么的愚蠢,简直就是个笑话。
日子一步步迈向冬天,然而铃木家还是没有钱买哪怕是一床的旧棉被,到底该怎么办?没有人清楚,因为没有农活可干,而且这时节招人的岗位也不多,就连一直嚷嚷着缺人手的猿山粮食店,也几乎辞退了所有的工人,只留了个年轻的小姑娘,似乎是叫做“妹红”的穷人,所以龙一在家的日子增加了,他终日紧锁着眉头,思考着如何度过着这一困境,然而,除了与日俱增的脾气,什么变化也没有。
贫穷使人疯狂,恐怕,是永远不会有错的一条铁则。
一天晚上,太阳刚刚隐匿在地平线之下,在桌子前坐了一整天的铃木龙一忽然站起身来,叫上了一旁的阿福,拿起了家里仅有的两个火把,就要往外走。
“爸爸……”霞低声呼唤道,
“我出去一趟。”龙一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狂躁,他并没有回头让霞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也许是有什么隐情吧,“一会儿就回来。”
于是,失去了火把的房屋在整个暗了下去,霞,一郎,和母亲三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漆黑包围起来,耳边回响着的比之前更加沉重的喘息声,就仿佛在一下下叩击着自己那早已背满负担心灵一般。
“也许父亲是受不了这种情况而逃走了吧?”铃木霞忽然觉得浑身脱力,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如果就剩我们母女两人该怎么办?”想到这里,她突然感觉有某种凉凉的东西划过自己的脸颊,自己难道在哭吗?她突然有些困惑,本以为这些日子早已流尽的眼泪又从眼眶中涌出,嘴里发出不争气的声音。
突然间,她感觉黑暗之中有人抱住了自己,这熟悉的触感与温度让她禁不住下意识地小声说出了那个名字:“服部一郎……”
“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一郎柔声安慰道,这种场景估计在任何人的眼里都会认为是只有情侣们才能发生的,但是,两个人的心里都没有这种名为恋爱的感情,至少,他们自认为没有,毕竟,一旦产生这种感情,就意味着背叛。
就这样,小小的啜泣声与沉重的喘息声交汇在一起,互相扶持,撑起这一片黑暗,这没有任何光亮的未来。
时间悄然流逝着,然而龙一和阿福全然没有要回来的迹象,或许铃木霞真的猜中了吧?不,不可能的!已经恢复理智的霞坚定地告诉着自己,父亲绝对不会抛弃自己和母亲的,这样的想法是荒唐的,简直比之前把棉被当掉的决策还要可笑。父亲一定是去想办法了,他现在恐怕正在四处奔忙,想尽办法为母亲弄来一床棉被吧。之前的动摇全部被打消,猜疑全部泯灭,微弱的希望又回来了,开始填充起那千疮百孔的心理。
“谢谢你……一郎。”
“没关系,作为一辈子的朋友,这是应该的。”
尽管周围一片漆黑,但是两人仍然确信,对方的表情一定是朋友般的坦然,而不是恋人般的满面赤红,不过事实上又是如何的呢?关于这点,谁都不清楚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打开了,铃木霞摸黑跑过去,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在这么狭小的房子里生活了八年的她,已经完全用身体记住了整个房间的结构,因此依旧轻车熟路。到了门口,借着火把的光亮,她看见了扛着一床旧棉被的父亲,尽管看不清父亲的表情,但她猜测父亲一定是笑着的。
“那个……政府还有一些……那个什么……救济金。”龙一说道。
霞欢快地接过那条略显破旧却温暖的棉被,丝毫没有察觉到父亲的语调有些奇怪。跟在后面进来的阿福手里则拿着一个布口袋。
“对不起啊,火把……弄丢了。”阿福的口气里透出了一丝恐惧,但是霞却把它当成了对于丢失火把一事的担忧与歉意。
“没事的,福叔,有棉被就很好了!谢谢您,还有爸爸!”说罢,她便步调欢快地跑回了卧室,把被子改在了母亲的身上,这时,一郎也出来了,然而眼尖的他一下子便发现了龙一的脸上多了一道又浅又细的伤口,就仿佛是被树枝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划了一般,不,不是树枝,而更像是……指甲。
“龙一叔,您的脸……”
“啊?”龙一似乎吓了一跳,仿佛谎言被戳穿的小孩,“这个嘛……呃……是那个什么……对,摔的,没错,半路上因为举着棉被没看清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啊……是嘛……”隐瞒着什么呢,一郎的直觉告诉他,同时,他那敏锐的鼻子也有一个瞬间从空气中嗅到了一丝铁锈味,但是他尽可能的不向往坏处想,“辛苦您了。”
于是这天晚上对于铃木家,虽然少了一个火把,但是希望之光变得稍微亮了一些。然而,对于藤原家来说,虽然多了一个火把,但是却坠入了绝望的深渊。
冬天依旧在不紧不慢地过着,仿佛根本不知道在人间之里,有一户人家正在拼命地盼着它离开,因为,铃木远的身体在一天天衰弱着。尽管有的那一条棉被以及“政府额外救济金”的确成功地减缓了衰弱的速度,但是另一方面,也就是减缓了。现在在他的身体内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角逐,究竟是病毒先击垮远的身体,还是铃仙开的药先击垮病毒。说句实在话,形势并不乐观。
“大夫,还能再开一些别的药吗?”这天,铃仙又来到了人间之里,龙一连忙把她请到自己家里。
铃仙摇了摇头,头上那硕大的斗笠压得低低的,使人根本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求求您了,铃仙大人!”龙一几乎要跪下了。
“抱歉……”
铃仙离开了,留下了一屋子绝望,空气似乎是冻结了,就连平日里粗粗的喘息声这时也已经让人几乎听不见了。
名为铃木远的女人正在走向生命的尽头。
或者,确切一点,她的肉体正在走向消亡,而灵魂,应该已经赶去找三途河上的摆渡人小野冢小町报道去了吧。
她终究没有撑过冬天的严寒,在一个黄昏,于家人和几位熟人的包围中去了。
死的时候,霞已经认不出来床上躺着的是否是自己的母亲了,所以,很奇怪地,当远停止呼吸时,她并没有想要哭的感觉,或者说,她的内心,并没有泛起任何的波动。
也许这样就是最好的吧,因为以现在的状态,每撑过一天,对于铃木远来说,都是十分痛苦的,现在,她终于可以不用经受这份折磨,去往那没有痛苦的世界里面享受纯粹的、毫无牵挂的快乐了。
远的葬礼,在第二天进行,说是葬礼,其实,也算不上,因为连个棺材都没有,感觉上只是一块破布裹着一捆棍子,埋入了一个土坑里,参加的人,也就只有阿福,铃木龙一,服部一郎,还有铃木霞四个人罢了。没有任何排场,也没有人给念祭文,毕竟,这年头死个人简直是太正常了,特别是在冬天,没有人会乐意帮一个不怎么熟悉的的人去安葬,或者哪怕是假意地挤出两滴泪水。
然而令人感到讽刺的是,在远去世之后,铃木家的日子变得好过起来,有时,幸好母亲去世了这样绝对无法容忍的念头居然会悄悄潜进铃木霞的脑海,但是她每回都会赶紧打消这一念头,同时,另一种自责的感情会爬上心头,这使得本来因为在母亲去世时没有落泪而感到不安的霞更加的痛苦。
痛苦的,不仅仅是霞,还有她的父亲龙一,这些天来,他似乎一直显得有些神经质,仿佛有什么心事在困扰着他,每一天他都很早起来,然后穿上衣服就从家里走出去,直到晚上才回来,霞问他出去的目的,他也只是用“对不起啊,霞,饿了吧,来,爸爸给你做饭,想吃什么?”这样的话搪塞过去。因此,霞便也不再过问。
春天到来了,日子仍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
直到有一天,龙一早早的就回来了,霞像往常一样起身去迎接,却发现自己的父亲满脸是鲜血,一道划痕赫然刻在他的面部,显得十分狰狞。
“爸爸……”
龙一把霞紧紧地抱在怀里,便开始嚎啕大哭,鲜血混着泪水洒满了霞的整个肩部。霞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惊呆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如此激烈的表达着自己的情感,所以这让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死了……都是我……我害死了……我本以为……”
从龙一的嘴里断断续续地冒出表意不明且含混不清的词语。
这一天,龙一才知道,被他们抢的那母女俩,姓藤原,而且,母亲,已经在这个冬天死了,据说,死于被歹徒打伤,以及没有钱过冬。而女儿,也因为偷窃罪,被关进了监狱,似乎还是无期徒刑。造成这一切的,只是因为当初他想给铃木远一床棉被,以及足够让她活过这个冬天所需要的其他东西,然而现在,所有的努力已经白费了。
本来就应该离开的,他没能挽留;
本来不应该离开的,他将其赶走。
“霞,爸爸我,真是个混蛋呢,彻头彻尾的混蛋……”
如今,他已经拿不出任何东西去补偿自己所犯下的罪孽。
“还连累了阿福……把他逼上了绝路……”
阿福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选择了自杀。
“霞……我……”
然而到了最后的时刻,龙一退缩了,他并没有勇气承认这一切,特别是对于自己的女儿,对于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留恋的,是他放弃了自杀这个念头的人。
“我……爸爸保证,总有一天,会让你知道真相的……”
除了许下这空洞的诺言,他还能做些什么呢,对,他还做了另一件事,那便是用石头在原来被藤原氏抓伤的地方又重重地划上了一道,已提醒自己,或者说,让自己记住这刻骨铭心的痛,但他也知道,这算不了什么,只是在自私地满足自己那颗充满了负罪感的心,让自己能够好受一点罢了。
一定要保护自己的女儿,至少,要等到一郎……
名为铃木龙一的男人在心中默默地立下了誓言,然而,他未曾想到,自己一直误会了霞与一郎的感情,而自己现在立下的这个誓言,有朝一日,会把自己在这世上仅剩的珍视之物,最终也推上了绝路。更大的悲剧,已经牢牢地被种了下来,至于长成长成参天大树,已经成为了时间问题。
给予悲剧的催化剂,则是战争。
幻历1775年10月,魔法森林之战爆发,革命拉开了帷幕,铃木龙一,以及已经21岁的服部一郎被要求参加了人类组织的起义军,投身了革命。
幻想乡的历史,进入了最为动荡的时代,最为充满悲剧的时代,同时,也是最为绚烂多彩的时代,沉睡千年的力量、矛盾、问题几乎全部喷涌而出,近乎狂暴地肆虐着幻想乡。新与旧在碰撞,变革与保守在冲突,迸发出耀眼的火光,席卷了这个幻想乡,甚至波及到了外界和月之都,法律、政权、社会结构、宗教信仰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然后再次被重组。后世的许多历史学家在谈及这段时代时,都带着十分敬畏的口气,因为在经历了这将近一个世纪的流血与斗争之后,濒临停滞的幻想乡,迎来了伟大的新生。
然而,所有的这些历史学家都不知道,这一切,在被归为异变的同时,也是一场空前绝后的诈骗,或者说,是始于一场诈骗,几乎所有的人都被蒙骗,知道真相的人,要么不愿意透露,要么便隐匿在了历史的角落,被众人所遗忘。不过,这又怎么样呢?所有的欺诈与阴谋,全部都是这场划时代进步必不可少的原动力,毕竟,推动发展的,永远都是欺骗与巧合。
人类,只有依靠自欺才能前进;
妖怪,也是如此。
然而这本书,将会给各位呈现的,则是整个最为惊心动魄的完整传说,是一部充满了谎言,痛苦,自私与悲剧,却从未失去过希望的历史,幻想乡的黑暗与光明,陈旧与崭新,一切的一切,都被汇集在一起。我们讲述因为种种巧合而贯穿整个时代,或者影响了整个时代进程的主角们,是如何一步步接近事实的真相,又是如何选择缄默不言,或是自愿消失的。这些主角所具有的一个共同特点,便是无论注视了多少黑暗,或是受到了多少痛苦,她们都热爱着这片名为“幻想乡”的土地。
幻想乡并不是理想乡,她混合着善与恶,黑暗与光明,欢笑与泪水,她并不完美,虽然在前进,也永远不会完美,但是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永远热爱着幻想乡!热爱着这个永远在前进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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