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灵帝国——无名的堕落者

我们乃是无冕之神，代表我们的十字军徽遍布着虚空。
全民皆兵，为战而生，为战而亡。
我们的敌人不是不肯信仰的异教徒，亦不是乖离常理的狂人。
唯有深渊，来自广阔虚空深处最无情最疯狂的爪牙，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敌。
深渊破坏一切，我们狩猎深渊。 我们是希灵使徒。
帝国正盛，主机孜孜不倦地制造工厂，工厂源源不绝地制造士兵。
身体构造完毕。科技备份资料导入完毕。资料加密压缩完毕。加载灵魂。加载初始人格数据。解除组建锁定保险。启动。
少女从富含奥术能量的孵化池中苏醒，深深刻在她希灵使徒灵魂中的本能让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比任何生物都要适应这个世界，即使是从诞生的第一刻开始。
朦胧的眼平望前方，轻盈的脚即将迈开坚定的步。
然而目光与数百米之外的另一道视线相接。
镜子？
每一秒，帝国都在生产新的使徒，连三大英雄兵种的渡鸦以及装甲蝎也不例外。
即使是将时间精度增加多少，同时产出的使徒也不在少数。
但是同时诞生的渡鸦和装甲蝎，又长着别无二致的脸。
偶然？
万事无偶然。
名为孽缘的诗篇，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狂热，从何时开始，已然无从考据。
思考的一部分被借用，只为‘大业’的计算。
我们开始渐渐接触我们从前所不敢接近之物。
我们开始更深入地研究我们的敌人，我们的猎物。
我从我周围的仆从种族眼中读到了恐惧。
我甚至听说有的皇帝已经开始谋划脱离帝国的传言。
见我心神不宁，她笑我的多虑。但以她就算没贡献计算的处理器也只会耍大刀的脑子，我只能羡慕她的天真。
有一种东西，散播得和传闻几乎一样快。
我从我体内的每一顶幽能反应炉感受到不详，感觉到‘它’正躲在某处悄悄磨爪子。
是深渊，就在某处，似乎就在我的身畔徘徊，随时要吞噬我。
传令兵带来了我们天区皇帝驾崩的讣告。
话音未落他就成了怪物，我们只能让他安息。
即便是皇帝战死，消息也应当由数据网传播，这很可疑。
世界边缘处出现的强烈深渊反应打消了刚才的疑虑。
全军守候在深渊之门周围，准备给它一记重击——就像以往那样。
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
第一秒，我终于把战斗前偷拿走的充能水晶还给了她，她在第二秒飞速把水晶归位在尾尖顺便狠狠地给了我一个爆栗，而我在第二秒的最后躲开了那已经把空间轰出了个洞的一拳。
第三秒，军阵中开始出现爆炸的闪光。
第四秒，一把属于某个风暴指挥官的死木枪砸碎了她的机械附肢，荆棘则在我转头看她的瞬间贴着我的后脑飞了过去。
第五秒，我想这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蝎子朋友的灵魂已经上传完成了。
深渊之门释放出可怕的波动，敌人们现出了真身。
我该庆幸丢过来的只是某个被深渊烧坏了智商的风暴指挥官的双枪而不是倒着开动还在用深渊腐蚀的星河主炮推进的永恒级战舰还是该惊讶于出现在我面前的敌人竟是我们希灵使徒自身？
最好还是在打完这场战斗以后再去考虑。
而且我觉得目前来讲更该庆幸自己生为渡鸦，群攻能力让我能在混战中多活一会。
战斗结束得比想象快，毕竟敌手只是失去理智的同胞，而不是有头脑的同胞。
大军开始回撤，而我留在战场。
残骸与零件布满空间，幽能爆炸留下的蓝色碎晶像雪花一样飘舞。被俘获并化为物质形态着深渊之门炸了个稀碎，一如往常。
我的本性驱使着我去做一件事。
我找到了她——半截的，掏出了涂料笔。
这过程有点奇怪，因为她长着和我一样的脸庞，但并不影响我的玩乐。
“是你……混蛋……就知道……”
她恶狠狠地说。
我刚想转过头去恭喜她复活读条速度再创新高，却发现声音源自刚被我画花的脸。
我只能笑她无聊到大破后还非要等着我不去上传灵魂也不怕真死掉。
她却告诉我，别说上传，连数据网不知何时都已经掐断。
带着嘲笑，我尝试联络，回应我的只有一条留言。
深渊爆发临近，请加快疏散难民。
还有一个仅5分钟的倒计时。
 5分钟，以希灵使徒的效率，足够再打两场刚才那种规模的遭遇战。
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我只能希望它能长上些。
她是装甲蝎中的一员，我是渡鸦中的一员。
与其他的同族一样，我瞧不起她的一根筋还有那暴力的作战手法。
她同她的同族一样，也看不起我那华丽飘逸的魔法战斗。
但是我们从来在对方的长相问题上英雄所见略同，因为我们长得一样，如果我们都在人形状态下不抄家伙，我保证如果没有办法从灵魂上区分的话没人认得出我们。
这也使得我和她有着特别的情缘，不是见面就打的两个女生，而是见面就打的姐妹。
而她别提这五分钟，一分钟之内她的灵魂都可能受到损害永远地，真正地化为虚无，何谈警告中说的五分钟后据称会毁灭帝国的深渊爆发呢？
如果她没有受到这样的致命伤……
不，如果我几小时前没有偷偷拿走她的充能水晶……
不，如果我再之前没偷偷给她心爱的斩舰刀附燃烧III的魔法……
也不是，或许上周我不该偷偷把她的氦3换成樱桃味的……
不该在上个月以她的名义订购零件……
不该说总她一根筋……
不该从一开始就问她蝎子形态先迈哪个爪看她绊倒的样子取乐……
但是这一切和那个发狂的风暴指挥官何干？战场上怎免得了伤亡？
我再次冷静下来一再呼叫灵魂上传点，可除了杂波什么也收不到。
质子自旋通信、无线电、闪光弹……我尝试了所有的通信，却只能在寂静中看着她的灵魂渐渐衰弱。
“谁来……谁来救救她啊啊啊啊啊！”我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只可惜了宇宙中不能传递声音，不然……也许组织撤离中的主机会听到的……一定会的。
“快走吧……救我回去不还是为了继续整我？你走了……好让我走得清净点。”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催促着。
我与她，在同一刻被赋予了意识，出生在同一个基地，长着同样的脸庞。
这一切的缘分还不够吗？你若不在，我怎能活得心安理得？我怎么能允许你离开！
脑袋疯狂地思考，灵魂上传的替代，与我们并称三大英雄兵种的领蜂。
她们来自与一个神奇种族的灵魂融合。
使徒中也有过为了成为更强个体而融合灵魂的例子。
鬼使神差地，我抱住了她的残躯。
唇与唇相覆。
魂与魂相拥。
我感到身体渐渐融化在一片祥和的白光当中，和她一点一滴地交融。
只可惜深渊的冲击已经降临，这里恐怕不是我们新生的起点，而是一闪而逝的墓碑。
祝愿撤离的主机能保护帝国的一份种子。
世界的边界已然碎裂，深渊能量裹挟着虚空冲了过来。
一切陷入了彻底的死寂。
十年？百年？万年？两万年？又或者只是过了几个小时？
黑与红浸染天际，混乱的能量与物质横飞。
张开眼，沉浸在迷茫当中。
‘我’是谁？
‘我们’？‘我和她’？还是单单是‘我’？或者是恰巧获得了新意识的残渣？
是扭曲的怪物？还是荣耀依旧的使徒？
是帝国的迷子？还是……漂泊的残渣？
……
不敢去想。
只怕答案带来无尽的绝望。
漂泊，将是唯一的出路。
       孤独，冷寂。
绝望，混乱。
深渊的种子悄悄发芽。
血红侵染视线，理智开始崩溃。
心中生了一只兽，渴于破坏，饥于屠戮。
越是让它满足，它就越是饥渴，我便更像它一分。
我终于彻底化为了一只漫步于深渊和世界之间的孤兽，疯狂，暴虐，随时准备好撕碎眼前的一切。
或者由我们原来的说法讲，我已经成为了一个深渊领主。来往于现世的身姿已然化作不祥的漆黑色烟云。
我已经成为了深渊的一部分，毁灭的一部分。
有多少脆弱的文明毁于我手我已经没有了记忆。
　深渊之门在一个偏远，恬静的宇宙开启。
我与我的同类蜂拥而出。
我们不分何为美好何为丑恶。
我们只是将一切还原。
还原为冷寂，空虚，毫无生气的本貌。
一时兴起？命运使然？
我离开了大部队，独自向这个世界的深处闯去。
一颗碧蓝的行星。这种孕育着生命的行星并不少见，只是每一颗都是虚空上下独一无二的珍宝。
卸去黑雾的笼罩，我显露了真容。
天使般纯洁的少女，却装着一颗疯狂的心。
深渊生物何来如此闲情雅致？
并不知晓。
漫步在灯红酒绿的闹市，畅游在安宁祥和的乡间。
没人知道自己在和死神共舞。
不知，是福。
一对双胞胎闯入视线。
一模一样的脸庞，精致得像玩偶。
不是步调一致的好姐妹，两人正在面红耳赤地争闹。
但是……很快乐。
嫉……妒？
我不禁移开视线。
镜子里，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少女瞥着我。
深渊的火，灼着我的思绪；深渊的牙，啮着我的心灵。
歇斯底里的尖啸撕开了灾难的前奏。
躁动的心不再压抑着破坏的冲动，与人共舞的死神挥起了夺命的巨镰。
魔法与近战，彼此不屑的战斗方式此时融合得天衣无缝。
奥术的风暴湮灭千军万马，骇人的巨刃粉粹坚磐的防线。
机械的巨兽前来迎战，刀砍难透，法轰难伤。
蚤虫的临死一搏，竟把我逼向困境。
发狂的我扑到它的身上，背后生了双螯，死死钳住它的装甲；骶中长了蝎尾，狠狠蜇进它的外壳。
爆裂的魔力，通过蜇针注入巨兽脆弱的核心。
巨兽爆炸的轰鸣和它庞大身躯坍塌震响的协奏，宣告这里注定走向灭亡。
从荒野杀向城市，从城市杀向森林，从森林杀向冰原。
殷红的血溅在冰壁上，晕出一片绯色的镜。
双手各持着一把与身体不成比例的斩舰刀。
背后延展的一双巨螯‘咔嚓咔嚓’地开合着，准备撕碎下一个猎物。
尾尖闪烁着红黑相间光芒的扭曲奥能，简直就像是地狱大门的钥匙。
即便如此，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少女模样。
我是深渊扭曲的怪物啊！
眼神也必然是野兽般贪婪，锋利……
非也。
所见只有两行清泪。
眼感得到酸。
脸，在寒风的吹动下，泪痕格外的凉。
心，却感不到……
怎么可能！！
虽然我被深渊污染，但是我知道自己并没有真正迈过那个门坎。
否则我不可能有这样的闲心来思考，更没有感情去流泪。
只是疑惑有如剜肉剐心的尖刀，不断地折磨着我。
而我又不敢去面对现实。
一直借着被深渊污染的理由装作失去心神，借助无尽的破坏逃避。但饮鸩止渴又能持续到何时？
巨大的机械螯悄然降下，从身后轻轻拥着我。
仿佛又听到那个近战白痴难得温柔的低语。
我们现在是一体，但还是像以前一样，总是要被你安慰呢……
真是的……一直以来我究竟是在犯什么傻啊？
帝国的种子不就是在这里不是吗？
即使重生在深渊的污泥之中，也不会轻易丢弃荣耀。
即使我已是双手沾满鲜血的罪孽之人，我也要找回我身为希灵使徒的荣耀！
浪子回头，只需一念。
劫后余生的人们呆然看着杀得正在兴头的死神飘然飞走。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潜伏在宇宙另一端的，会把整个宇宙破坏得分崩离析的另一个死神，其丧钟已经开始敲响。
广阔的太空之中，只有繁星装点天幕。
深渊之门持续着分解这个宇宙的进程，疯狂并且高效。
倏地，在深渊前进的道路上，暗红色与亮蓝色的两道光辉呈十字型照亮了整个空间。
一片由奥能构成的星云诞生了。
深渊的生物们嗅得到同类的气息，同样嗅到了这团星云对它们的敌意。
无数的战舰从星云中喷薄而出，深渊生物从残缺的记忆当中认出了它们的天敌。
但是一切已经晚了。
宇宙逃脱了被灭亡的宿命，深渊之门被击得粉碎。
绚烂的星云也销声匿迹。
漂泊的日子还将继续，但是我不会再度堕入深渊。
合一的灵魂不再混乱，重拾的荣耀不再动摇。
我有我的同胞同行，我依旧有我的使命。
我是无名的希灵使徒。
荣耀不灭，帝国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