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多镇（第二十八章）

花木兰对阿雯的断食行动感到很认可，并不是认可她的这种行为，而是认可她的毅力。一般人一顿饭不吃就已经嗷嗷不已。阿雯在惩罚完自己，恢复饮食之后，并没有暴饮暴食，不是她不想吃，而是她不想再经历一次断食暴行。断食两天让她看起来苗条了不少，至少腹部不再跟前几天一样撑起衣服。
阿雯的断食经历很快在学校里传播开来，教授们会用她的例子说明毅力的重要性，女生会想要效仿帮助自己减去一点多余的脂肪。阿雯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会引起热议。牛颖对此很不愉快，阿雯总是成为学校的焦点，而她努力经营和同学的关系，在教授们眼中的形象，也只扩大了一点点的影响力。而阿雯却用冒用她的名号，还有断食得到了全校性的知名度。阿雯看起来就像是不劳而获。阿雯与牛颖的希望一样，她想要从大众的视线中淡出。如果有一天她要成为校园里的知名人物，她希望是人们冠以她的名号是“汽车设计大师”，而不是现在人们所讨论的东西。
为了弥补在选定目标教授之前的教师缺陷，阿雯接下了夜间帮周米打下手的工作。对此，阿雯不要求任何工资，她先是到周米办公室听周米的要求，和周米一起工作，之后把没做完的内容带回去，第二天午休或是没事情的时候做。花木兰因为是设计版的主教授，一眼就注意到了阿雯在画的图纸。
“有点料啊。”
阿雯并没有专注到发现不了站在背后的人，但她总是在花木兰说话后才知道有人站在她的后面。
“花教授，你为什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啊？”
“不影响你工作啊。”
“那你干嘛讲话？”
“哟哟哟，会顶嘴。信不信我让你失业啊？”
“真小气。”阿雯含糊地说了一句。
“别以为我没听见啊。”
“我虽然不管学校的人事，但是让你失个业还是易如反掌的。”
“求花教授放过，不跟小人一般见识。”
“你是个子小一点。”
阿雯翻了一个白眼，这个中年教授怎么和小孩子一样喜欢和人斗嘴。
“教授，差不多你可以去上课了。”
“今天的课调整过了，已经上完了。”
阿雯正在想怎么让花木兰走开，花木兰突然俯身向她靠过来，阿雯的脸与他的胸口只差零点一毫米，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气息从他的胸口反射过来。阿雯感到心跳有些加速，她缓缓地从桌子和花木兰的胸前狭小的空间移开。阿雯的脸越来越红。突然花木兰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有没有在听啊？我跟你说，你这里的设计，看起来很好看，造型很酷，但是你没考虑到实际操作性。虽然，现在，高科技了，大部分设计师的想法都能实现，但是你这个设计在造价方面可能有难度。你现在是新手设计，必须先设计一点实用的，等你有了一定知名度，有公司愿意为你的这些奇思妙想买单的时候，你才可以肆无忌惮地设计。”
“这不是我的设计？”
“不是你的？你偷来的？我还以为你是个可塑之才，哪里拿的，赶紧给别人还回去。不管是哪一行，诚信都是第一行规……”
花木兰还想继续教育阿雯，阿雯一掌把设计图纸的背面翻过来，上面印着周米的名字。
“我在帮他打下手。”
“噢，这样啊。怪不得。我还在想你怎么会做这么……周米是有这个特点。现在那边的公司也很看中他的这一点。”
“教授，你怎么说我和说他的用词完全不一样？明明是一样东西。”
“你不看看你和他的身份差距，他已经在这一行摸滚打爬十年了。人脉、资源、声望，你有吗？”
阿雯听着感觉很有道理。花木兰确实如周米所说的，是个愿意分享知识和见解的教授。阿雯在心中暗暗决定之后也跟着花木兰学学看。她从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小叠最近画的草图，一张张摊开摆在桌面。花木兰一看这架势，连忙收回原本靠在桌边的手掌，起身要走。阿雯一个眼疾手快，拉住了这收回的手。花木兰一惊，这么些年了，很久没有人拉过他的手了。阿雯也一惊，她连忙放开花木兰的手。一时间，两人尴尬地凝视着对方。虽然只有短短的七秒，可是于他们而言，就像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教授，麻烦你帮我看看我这些图纸的问题。”阿雯率先打破了沉默。
“啊，哦，哦，哦。”花木兰还有些处于惊讶的状态，迟钝地答应了下来。
上课铃声响起。
“我去上课了。下次跟你说啊。”
花木兰匆匆走出办公室。阿雯点点头，把桌上的图纸收起来。
“不对啊！他不是说他的课已经上完了吗？骗我？！”
花木兰在上课的时候，每一次用手拿书，拿粉笔，拿杯子，拿纸巾，只要是用到那只被阿雯拉过的手，就会脑中浮现当时的情景。他上课上着上着就显得有些游神。学生提醒了他好几次，他才勉勉强强让自己镇静下来。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花木兰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还是会想起阿雯的面容，想起阿雯说话的内容，她的语气，她的设计稿。他辗转反侧，最后爬起来，开启音乐，声音放到最大，跟着节奏舞动，才渐渐忘却了阿雯。可是音乐旋律一变舒缓，他的双手不自觉地做出交谊舞的姿势，他在脑中和阿雯一起挪动脚步。
“不行，不行，不行。”
花木兰用力摇晃脑袋，把阿雯晃出去。音乐也一律排除舒缓，只有快节奏、重金属才能播放。花木兰跟着音乐蹦达了一夜，终于天色渐渐明亮了起来。他成功地将阿雯从脑中清理了出去，可是他的眼皮已经支撑不住，干涩、沉重。伴随着心脏的快速跳动，花木兰倒在床上睡着了。
中午时刻，花木兰从梦中惊醒，他一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他这天的早上没有课，所幸没有造成擅自旷课，但是下午的课程一点半开始，他起来洗洗，怎么赶也要迟到十分钟以上。学校的严格不仅仅针对学生，也对老师们有要求。学校信奉只有好的教学才能培养出好的学生。所以花木兰无疑要因为迟到遭到处罚了。唯一能让他避免处罚的，只有及时跟其他老师进行调课。花木兰一看课表，其他老师不是今天没有课，就是今天的课程已经上完。花木兰又看向明天的课程，有三个老师适合跟他调课。他一个个电话打过去。第一个老师今天下午已经有了别的安排，没法跟他调换。第二个老师今天下午刚好也和别的老师调了课，时间也是一点半。第三个纯粹是不想同一天上两堂课。
“一天上两堂课很累的。再说学生一天见我两次也会烦的。”
“你知道我们校长的脾气的。你想看我被公开处刑吗？你看我的生活已经这么惨了。前妻跟我离婚，我已经一个人生活……”
“好了好了，跟你换。”
“你最好了。大美女。”
跟花木兰换课的是魏冰。魏冰也是花木兰前妻的朋友，三人已经认识了将近二十年。她因为花木兰前妻跟花木兰离婚，还责备过花木兰前妻。她认为这样的离婚纯粹是无理取闹。花木兰深知魏冰的善良，也就常常利用这一点诉苦让她帮一些忙。魏冰明知道花木兰会用这一招，她还是甘愿被他使唤。魏冰在花木兰离婚后曾经倒追过花木兰，花木兰委婉拒绝之后，两人还是保持了良好友谊。魏冰一直觉得花木兰对前妻的深情让他很有吸引力。她比花木兰小两岁，现在也仍是单身。曾经魏冰也有一个谈婚论嫁的男朋友，只是最后这个许诺她一生一世的男朋友爱上了别人。对方是比她男朋友大八岁的企业老板。魏冰从来没有想到，对她百般呵护的男朋友竟是个同性恋。
“总比他爱上别的女人的好。”
每当别人问起魏冰的往事，魏冰总用这句来安慰自己。现在花木兰和魏冰在一起闲聊的时候也总会互相揭短。
“至少我的前妻不是同！”
“至少我没有人可以跟我离婚！”
魏冰跟花木兰抬杠的时候，总是处于劣势。“至少我没有人可以跟我离婚”其实是一句有些令人悲伤的话。三十几岁，没有组建过一个家庭，除了家人外，没有更近一步的亲密关系，实在是有些可怜。魏冰时常会在深夜感到胸腔空空如也。她只能抱紧床上的玩偶，但是玩偶没有心跳，给不了她安慰。她也没办法养猫狗。她养过一只小狗，但是鉴于她的工作繁忙度，小狗时常在家没有食物吃，瘦弱地让人心疼。她咬咬牙，把小狗送走了。
现在她的人际关系中可以经常一起出来吃饭闲聊的也就只有花木兰了。两人几乎无话不谈。但是花木兰并不打算把他对阿雯的异常表现也告诉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