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同游 第一卷 交错的二人 第六章 缘起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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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缘起交错
二更一刻，王城内城。
此刻月明星稀，彩云遮月，故而颜稠如雾，楼宇微朦。
我(绫)伏于宫檐之上，静静等待下面的巡逻兵离开。
乐正龙牙，任御林将军，掌御林虎符，镇守王畿，内外防卫，皆经其手。
将军的职责本应是这样，但据坊间酒肆传言，他并不负责外城，反而仅仅负责内城的安全。
此人与我兄长同名，想来应是墨清弦所说的大官，但不知是否为同一人。况且这几日在王城闲逛，王城早已被我摸了个七七八八，却未遇见墨清弦与徵羽摩柯，也不知他们在哪。
但据我这几天的观察，宫门的守卫警觉性并不高，相比之下，乐正府守卫森严，竟比皇宫还难进。
想我区区一介草民，怎么能见得到堂堂御林军将军，就算见到了，人家说不定还会乱棍把我打出来，不得已出此下策，潜入皇宫，以期偷偷见他一面，确定是不是他再另做打算。
况且，过去了近十年，他还是那个他吗？他还会认得我吗？
不过巡逻换岗的时间还真是严密，这位将军大人想来也不是吃素的，可这堂堂御林军将军，这手下的兵却如此散漫颓废，不成体统，再无比严密的防卫图也架不住这样的兵来巡逻，真是可惜了。
暗自腹诽这几乎不设防的皇宫，我(绫)没有停下脚步，胡乱走动之下，却是来到了一座宫殿，上面清清楚楚的两个大字“东宫”。
传闻这东宫之主是女儿身，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东宫的话，应该是重点守卫地区吧？将军大人在附近的可能性很大吧？
我(绫)潜入东宫，仍是小心的摸索前进，想想又觉得不妥，这万一被将军大人撞见了，我(绫)肯定要被抓起来。
不成，我(绫)得换套衣服。
七拐八拐仍是找不到宫女的房间，我(绫)有些急不可耐，却是不经意间听到了哗哗的水声，有人在沐浴？那肯定就有衣服！
偷偷摸进去，小心的扯下屏风上的侍女服，三下五除二把衣服套在紧身衣外面，我(绫)大摇大摆走出了浴室。
今晚龙牙不在，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去御厨房看一看，有人的话我(依)就回来。
只是这一身衣服却是有些不便，我(依)得去换套宫女服。
问过下人，得知心华在沐浴，我(依)便来到了这沐浴间。
“心华。”看到前面有人从沐浴间出来，身形与心华相似，我(依)出声叫道。
“公主殿下……”我(绫)被吓出一身冷汗，低头退到一边，却是不知此人是谁，不知如何回应。
“公主殿下，请等一下，奴婢马上出来”房间忽然传出声音，伴随着阵阵水声，急促而又慌乱。
“你下去吧。”我(依)挥挥手示意道。
“是，公主殿下。”我(绫)缓缓的退了下去。
“心华，不用出来，哪还有衣服？”我(依)进入沐浴间后问道。
“殿下，在东侧第三个字柜子里。”屏风后的人影恭敬答道。
我(依)依言找到了衣服，临走时说道：“我晚点回来，不用等我。”
“殿下，还请万事小心。”屏风后的人影答道。
换好衣服，我(依)便直往御厨房而去。
我(绫)惊魂未定的退了下去，好险好险，差点就露馅了，这东宫之主居然真的是女儿身。
在这东宫逛了一大圈，只有零零散散的卫兵，虽说比皇宫内的其他地方严密了许多，但仍是没有看到那位将军大人的影子。我(绫)有点沮丧，看来今晚是白来了。
我(绫)沿原路返回，却忽然饿了，正好这套衣服也还不回去，不如去御厨房转转，正好尝尝御厨房的东西是个什么滋味。反正来的路上，御厨房那也没人看着。
说走就走，我(绫)几个纵跃就来到御厨房的院子，四周仍是和来时一样，空无一人。
蹑手蹑脚的溜进屋，悄悄的翻箱倒柜，令人沮丧的是，这偌大的御厨房，竟然一点吃的也没有。
我(依)刚刚找到了一碟子桂花糕，吃的正舒服，却看到眼前有个屁股扭来扭曲，屁股的主人也和我方才一样翻箱倒柜，只是不知道在找什么。
我(依)盯着眼前的屁股，紧张的不敢说话，怎么办怎么办？要被发现了，连刚刚塞进口中的桂花糕都忘了咬。
忽然，我(绫)觉得背后一阵凉意，好像有人在盯着我，蓦地转身，却发现一个女孩坐在地上，此时彩云消散，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眉眼间显灵动。她怔怔的看着我，嘴里的糕点都忘记了咬下去，显得手足无措。
这一刻，我(绫)终于觉得没白来世上走一遭。
她怎么转身了？不认识我不认识我她不认识我。云彩散去，月光透过窗棂，我(依)看清了她的服饰，原来是个宫女。
向上望去，一撮头发似是因刚才的转身而摇摆不定，我(依)不由得看的怔了。她是谁？我们在哪见过吗？不对不对这是御厨房，怎么来得及想这些事！心里却更加紧张，她是谁的人？万一要是被她认出来怎么办。
看到眼前发呆的小脸忽然紧张，我(绫)心里涌起一阵怜惜，想先开口缓解尴尬，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紧张之下大大咧咧道：“同道中人啊，来来来分我一块。”
“哦…哦。”我(依)嗫嚅道，她好像没认出我？
我(依)往旁边挪了挪，她顺势坐下
我(绫)拿起一块糕点先尝了尝，这皇宫的糕点就是不一样，软而不散，入口即化，比外面的强多了。
“诶你慢点，给我留两块。”我(依)不满的说道，这人怎么这样啊！拿起来吃个没完，这是我的！我还没吃饱！
看着眼前的人儿不满的模样，我(绫)不由得心软，放缓了下手的速度，却是一句争抢的话都说不出，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依)低着头默默地吃着，仍是怕她忽然认出我(依)，偶尔瞥一眼她，她则静静的望着窗外，不时随手摸一块，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别看我了，我(绫)会脸红的，快来朵云把月亮遮住啊！
指尖触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却不是糕点的触觉，我(绫)回头一望，盘子里糕点已经吃完了，我(绫)则是触到了她的指尖。
我(绫)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脸上一片火热，她则若无其事的把手拿回去，摸摸肚子。幸好老天仿佛听到了我的祈愿，月亮重新被云彩遮住，屋内霎时变得一片漆黑。
“咕”的一声打破了刚刚进入黑暗的屋子，却是不知我(依)和她到底谁的肚子响了。
“还有么？”她试探着问道。
“没了，这是最后一碟！”我(依)没好气的回到。
“这御厨房晚上有人么？生火不会有人发现吧？”我(绫)想了想问道。
“不会不会，这附近没有守卫，看不到烟的。”她的语调骤然拔高，显得很兴奋，“这位姐姐你会做菜么？”
“会一点，想吃什么？”我(绫)答道。
“小笼包！”我(依)想都没想直接说道。
“好。”
她悄悄的摸出去，不一会儿摸了回来，却是没说话，我(绫)则是擦亮刚拿出来的火折子，才发现她手里拿着蜡烛。
刚刚我(依)还为找不到火而困扰，却没想到这人竟如此心意相通，我(依)微微向她一笑，接过她的火折子点着了蜡烛。
她…她…她竟然朝我(绫)笑了！我(绫)甚至没注意到她夺走了我的火折子，微微萤火，红袖秉烛，盈盈浅笑，目若晨星，我(绫)只觉得心跳加速，口舌发干。
又燃起几根蜡烛，置于灶台上，屋内稍稍明亮了一些。我(依)头也没回的说：“只能这样了，再亮的话容易被发现。”
“好。接下来交给我吧。”我(绫)说道。
我(绫)拿着蜡烛翻箱倒柜，总算是找到了一块还没去皮的猪腿肉，面粉和葱姜之类的调味料倒是好找。
倒水和面，以缠丝暗劲将其揉制，再加一块御厨房特有的陈年老面头，放一边发酵。
猪腿先把皮剥下来，洗净熬汤加入佐料，待猪皮化开后将杂质捞出，只留下粘稠的汤底。
我(绫)端起汤盆转身，避开她的视线，同时暗暗催动陆离卷倒练之法所形成的阴寒真气，将其灌于汤内，霎时便形成了皮冻，转回身放在旁边，这一步就算是做好了。
看着她忙忙碌碌的，我(依)却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无聊的支着头看她剁肉馅，却被她的刀工吓了一跳。
只见她将猪腿肉放在案板上，手中的刀微微晃动，却没有听到菜刀与案板的碰撞之声，案板上的烛火甚至都没有抖动，只有刀面上一闪一闪的火光证明她一直没停手。
盯着她的刀影，我(依)不知不觉沉迷其中，待我(依)回过神来，她却是刚好收刀，猪腿已经消失在案板上，只余一堆肉糜。
我(绫)察觉到她在看我，稍稍歪头瞄了她一眼，我(依)立马摆正身子，目视前方，谁在看你啊！
“帮忙烧水呗”我(绫)对她说道。
“我不会。”我(依)摇了摇头回道，这句话却是实话，我一介公主之身，平日哪会接触烧水这种事。
我(绫)摇摇头，并没有说什么，帮她引着火，锅内添足水，她则是乖巧的帮忙添柴。
炉火慢慢的旺起来，没想到添柴火也挺有意思的，我(依)正玩的起劲，鬓发却被惊动：她轻轻地托起我(依)身前的两缕头发，放到身后。
“小心别烧到头发。”她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嗯。”我(依)微声应道，不敢抬头。望着通红的炉火，不时偷瞄一眼身旁那位，不知是火红还是脸红。
我(绫)却是莫名其妙的高兴起来，我(绫)知道你在偷看！不过我(绫)也没点破，独自喜滋滋的想着，继续手下的功夫：切碎葱姜，找出料酒，调制肉馅。
将发好的面揪出一个个面剂子，再把面剂子擀成面皮，在上面放上一点肉馅，然后在再上面放上一小块肉冻，以旋丝劲将其包好，如此反复，做够十二个，分为两屉，放入蒸笼。
水已经烧开，我(绫)让她去旁边找找碗筷，她依言走开，我(绫)则是趁她不注意以内家真火催动火势，不一会就包子的香味就冒出来，等她回来，小笼包已经熟透。
“怎么这么快？”我(依)疑惑的问道，我(依)就去拿了一趟碗筷，一转身的功夫包子就好了？包子熟的没这么快吧？
“包子少，自然就熟的快。”我(绫)坐在她对面，顺手拿起手边的醋，给她倒上一点，岔开话题，“别想这么多了，先尝尝。”
 “嗯。”我(依)的注意力完全被包子吸引住了，夹起一个，轻轻的吹了吹，小心的在底部咬开一个小口，汤汁倾灌而入，霎时满口鲜香。
她一手夹起包子，一手端起瓷碟，身子微微的前探，咬开一个小口轻轻的吮吸，却是闭上了眼睛，模样说不出来的娇憨。
静静的欣赏她的神情，我(绫)对我的包子还是很有自信的。
好喝！我(依)吃过这么多小笼包，御厨房的厨子来自天南海北，他们都给我做过小笼包，可是从未有过这么好吃。汤汁鲜美，软而不腻，似有嚼劲，绵延不绝；面皮筋道，可咬破的时候却不会把汤汁弹出。真是太好喝，不，好吃。
我(依)放下包子，满脸不可信之色的望着她，她则嘴角微微翘起，说道：“沾点醋尝尝。”
我(依)依言将咬开的小口浸入醋内，再轻轻咬了一口蘸醋的地方，口中的油腻却是被微酸化解，随之而来的是猪腿肉的嚼劲，加上筋道的面皮，整个咬下的口感却是由外而内，缓缓变硬，待完全落入口中，肉馅却似是缓缓的旋动，由外而内带动面皮在口中化开，一正一反，一外一内，似太极一般浑然天成，其中的美妙却是不能轻易言传。我(依)在咬下的瞬间仿若呆滞，这真的是人能做出来的小笼包？
看她忽然呆住了，我(绫)则是一脸纳闷？做坏了？不可能啊，我(绫)夹起尝了一口，味道没错啊。
此时她好像终于回过神来，一口吞下剩余的包子，绕过地上的包子，向我(绫)扑来。
“姐姐，以后还能给我做么？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小笼包了”她却是没注意到我的动作，被我(依)一把抓了个正着。
“好，好。”我(绫)看到她闪闪发亮的目光，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却是不知道以后是什么以后，究竟还有没有下次。
她答应下来，我(依)便松开手，靠着她的肩膀坐下来，小心品尝剩下的包子。
我(绫)一侧头，看到她小口小口的吃着，却是于心不忍，不知下次见面是何时啊！
算算时间，该走了，再不走等亮天就难走了。
我(绫)一只手扶着她，借力起身，收拾一下厨房，又翻出了一张油纸，把另一屉包子包好，递给她。
接过她递过来的纸袋，我(依)疑惑的望着她，她不吃了么？
“我吃饱了，你带回去慢慢吃。”我(绫)说道，“我该回去了。”
“姐姐你什么时候再来？”我(依)连嘴里的包子还没咽下去就急忙问道。
“有缘再见。”我(绫)高深莫测的答道，几个纵跃便出了内城。
“有缘再见。”我(依)轻声回道，这句话却是不知能否在幽深的宫廷中听到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