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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倩宽角色文】【寇仲X窦红线X孟祈佑】痴情司(十六)

作者:amour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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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视频衍生文)
寇仲:林峯                          窦红线:李倩                          孟祈佑:严屹宽
“因为他阿爹的皇位是牺牲夫人得来的。待他阿爹称帝后又无情地背叛了夫人,让她在宫闱倾轧中处处受尽屈辱,郁郁而终。他一直暗中调查,发现夫人是被最受宠的王美人毒死的。他阿爹甚至为王美人开脱,将他囚禁在邕和苑。他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要报复他的父亲,让他阿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受宠的儿子,最受宠的姬妾乃至建立的国家毁在他手中。”
他说急着让她回来是为了陪翾风,他说让她好好照顾翾风母子。在她以为他利用了她回到蜀国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辩解?甚至还故意让她误解,想来不过是让她离开的借口。
窦红线已对这一切没有任何兴趣,哽咽着:“这么说,他真是存了送死的心去的?”她发现“送死”这两个字说出来,也并不是那么困难。她在虞辛的每一天都被这两个字煎熬着,如今说出来反而像是解脱。
“是”忠叔顿了顿,“他恨他的父亲,也恨自己流着他的血液,他要将一切毁个干净。”
“你也同意他这样做?”窦红线简直不敢相信,用力抹了下脸才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这样毁掉自己?”
“我不是没有阻止。”忠叔叹了口气,“夹在你话本里的信笺是我放的。”
“什么?”窦红线猝然睁大眼睛,她曾以为那可能是翾风为了让她知难而退而给她看的。毕竟能接触到孟祁佑如此私密信笺的无非就是他的身边之人。她没猜对开头也没猜对这结果。
“我总希冀你的出现能让他燃起战志。你若打入寇仲军营,他不会袖手旁观,就必定会全力应对。”忠叔摇着头,轻叹,“我没想到他的意志这样坚决,宁愿动用埋在寇仲身边十数年的细作也要将你送回来。”
埋在寇仲身边十数年的细作?窦红线忽地想起拦住她的孙灵均。他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她以为他会和她动手,他没有。她以为他会抓她回去,他没有。她靠着他送来的马前往百里坡与忠叔汇合。
“他现在呢?”窦红线问得很轻,像是怕他听到。她不知道自己会变得这样脆弱,连一句回答也不敢听。她垂着头,盯着脚上的鞋履,上头绣着一对红梅,颜色鲜红如血。忠叔没有回答。窦红线只觉得那点红梅泛着血腥,一点点一片片压得她喘不过气。
“豆豆”她听到李妈妈的尖叫声,她睁开眼,忠叔正托着她。
她脑子昏聩,却知道那个答案。只要他想做到的事,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她忽而想起那日马车里,他曾开口问她“如果”,她当日若追问了,他会告诉她吗?他们的结局会不一样吗?她其实是知道答案的。只是她现在忽然很想知道,他要说的如果究竟是什么呢?
第六十一回
窦红线只能将阿宁放在自己房里养着。阿宁无知无识无忧无虑,咿咿呀呀地吮着自己的小指头,没有牙齿的嘴咧着仿佛随时在笑。如今也只有看着他的时候,她能舒眉展颜。是孟祁佑的怎样,是刘泓的又怎样,他都是快乐的天真的,都是她心头上的阿宁。既然孟祁佑当初做这样的安排,定是不愿她再绞进这段恩怨,她便不去打听,不去理会,和李妈妈一心一意地带着她的阿宁。私心里想的却是若是不打听就不会有不好的消息,那样她就能当他还好好活着,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因为翾风情绪不稳,时好时坏,反反复复地要去寻孟祁佑,忠叔不让窦红线靠近,请了大夫定期来为她诊治。却不想这样又引出一段事端。
大夫从翾风房里跌跌撞撞地趴出来的时候,窦红线正抱着阿宁给他唱小曲。李妈妈追出来搀扶起大夫,大夫脸色发白,上面码着心有余悸:“不来了,下次你们给我一千两我也不来了。”
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随着翾风肆意地笑声传来:“都走吧,全都走吧,我哪个也不稀罕。”
窦红线将阿宁放进摇摇车,又给了他一只拨浪鼓,他笑呵呵地把它塞进嘴里,呜呜呜地嘟囔。窦红线也不顾上许多,她得去看看翾风发生了何事。
李妈妈却将她拦在了门外:“豆豆,你还是别进去了。翾风姑娘见了你怕更加不好”
“她现在怎样?我听这动静……”
“翾风姑娘有些失心疯了”李妈妈低声道。
“谁说我有失心疯?”翾风也不知如何听到李妈妈的话,冲了出来,指着窦红线,“我看这世界倒有失心疯。一个两个都为了你发疯。”
李妈妈见她实在不像话,又不能喝止,只得拉了她进屋:“翾风姑娘,药要凉了,咱们快去喝了,睡一觉什么病都好了哈。”
“我没病,为什么喝药?”翾风甩开李妈妈的手,冲窦红线笑,“只怕是她不敢听。”
“什么话?”
“什么话都是胡话”李妈妈见拉不开翾风便去推窦红线,好让她离开,“你听,阿宁好像哭了。”
“李妈妈你别打岔”窦红线的倔脾气也上来了,“究竟是什么话?”。
“什么话?”翾风道,“寇仲要拿他来换你。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就你还不知道。或者你知道了装作不知道?对,你可以躲在这里,过着富贵千金的日子,心安理得得活着。”
换?那么……
“孟祁佑还活着?”窦红线冲口而出,简直不敢相信。
“夫人,大夫交代您需要注意休息”忠叔匆匆走到翾风面前,扶了她向里屋走去,原还激动万分的翾风立刻安静了下来。虽然痕迹不甚明显,窦红线还是觉察出忠叔点了翾风的穴道。
“忠叔,翾风姐姐说的是不是真的?”窦红线拦在忠叔面前,执意求一个答案。
“不是。夫人有些神志不清”忠叔看着她。
“她或许情难自禁,但绝对不是神志不清”窦红线的声音微微发抖,“忠叔,他还活着。你难道不希望他回来吗?他还活着……”
“你不能去”忠叔也有些激动,打断她。
“如果我去能换回他……”
“你不懂。”忠叔焦躁,“他不会回来了。就算活着他也不会回来了。他把你交给我的时候就没打算活着回来。公子说过,如果他还活着也要当他死了。”
“我不会有危险的。”窦红线道,“寇仲如果要杀我在百里坡就会杀了我。”
“我答应了公子,不会让你离开虞辛半步。除非你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忠叔说得决绝。
“阿宁出生后我不是没想过。依着他的想法,留在虞辛,好好地抚养阿宁成人。”窦红线望向那间小屋,阿宁这时该正躺在摇车里玩他的拨浪鼓,“可如今我既然知道了,怎么能坐视不理?”
“公子救过寇仲的命,他不会有危险的。”忠叔道,“当年是公子从死人堆里扒出他,又从阎王手中将他救回来。只要寇仲良心未泯就不会对公子下狠手。”
他们居然还有这样一段交集?
“我也相信寇仲的为人。他绝不是个忘恩负义的。”窦红线低下声音,“可孟祁佑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已经过了十数年委曲求全的质子生活,我又怎么忍心让他作俘虏,成为阶下之囚?”
“我不能让你走”忠叔道,“我负过公子一次,我不能再负他第二次。”
他说的应该是背着孟祁佑送她去见汉郁帝。
窦红线眨掉眼里的雾气:“虽然我与他今生没有什么缘分成为夫妻,但他总是我的哥哥,妹妹去救哥哥不过是本分。”
“公子会怪我的……”忠叔纠结着。
“你不让我去见他一面,你就不怕我怨你一辈子?”窦红线问。
“豆豆,你若去,我不拦你”李妈妈走过来,握了她的手,“我同你一起去。若是要死,李妈妈我也跟你死一起。”
“李妈妈,你信不信我?”窦红线道,“我会回来的。你替我好好照顾阿宁和翾风姐姐。我会好好儿地回来找你们。”
“你又丢下李妈妈一个”李妈妈想起分离的这些日子,不禁悲从中来,“李妈妈怕等不到你回来。”
“我向你保证”窦红线抱住李妈妈,眼泪终于不听使唤地淌下来。何其熟悉的场景,昨日重现一般。那时她为了到蜀国寻孟祁佑,设计百般花样要离开她。现时她为了要换回孟祁佑,许她一个美好的诺言然后离开她。孟祁佑对寇仲尚有恩义,可她对寇仲有什么呢?她不知道除了欺骗和背叛,她究竟于他意味着什么。她不知他是否已恨极了她。她总是欠他。
“那请让我送你去。”忠叔最终答应了窦红线。窦红线含住泪,轻轻点了点头。李妈妈知拦不住她,只拿了袖子抹泪。
窦红线走进房,阿宁咬着拨浪鼓舔得正开心。她抱起阿宁,柔柔软软的一团,伊伊呜呜地像是在同她说话。
“阿宁,我要走了。你要乖乖听李妈妈的话,乖乖吃奶,乖乖睡觉,不准闹。长大了要好好孝敬你阿娘,她也是个苦命的人。”
阿宁挥着小手一个巴掌软软地拍在她脸上,呵呵地冲她笑。虽然不过月余,窦红线都有些舍不得他了,轻轻扶了他的后脑,点了点,“那,我当你答应了啊。”
窦红线在他的额角吻了吻:“阿宁,安宁,这个名字真好。”
李妈妈给她收了只小包袱:“你知道为什么将军给你取名叫红线吗?”窦红线回过身,李妈妈接着道,“你阿娘与你阿爹在宫中邂逅,匆忙间她将自己的头绳解下来塞到你阿爹手中。他们因红线定情,所以你叫红线。”
难怪她每每嫌弃这个名字时,她老爹就板着脸,让她在红绳和红棍里选。她反复斟酌后觉得还是红线好些才作罢。她真是羡慕她阿娘。
“现在他们团圆了。”窦红线安慰李妈妈。
“你可不能太早去打扰他们,听到了么”李妈妈忍着泪笑道。
“遵命”窦红线一个立正站好,像是亟待检阅的士兵。李妈妈破涕为笑:“我在这里做肉包子,等你回来。”
“好”窦红线也笑了,“还有红烧肉。”
窦红线坐上马车,依旧是忠叔驾车。那时孟祁佑让他送她来虞辛,想的是永不再见。现在她让他送她出虞辛,只为再见最后一面。世事总是难料。
第六十二回
寇仲正坐中殿。十几天前,他攻破了锦城,如愿以偿地在锦城称帝。一切都与他设想的不同。他没想到在蜀国能长驱直入,没想到令他恨入骨髓的那人已入土,更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故人。虽然将渭陵里里外外砸了个粉碎,可他心里非但没有一丝快慰反而又添了烦闷。
“陛下,窦红线入城了,此时在宫外候着。”宫人自外匆匆进到殿内在虚行之耳边低语。虚行之颔首,告与寇仲。他的脸上无喜无怒,淡得一如听到的不过是宫人报时。
“行之,听说蜀国的熹园里圈养了许多珍禽。”寇仲把玩着手中的玉玺。
虚行之被问得一愣:“是。据闻有西域南海的明珠、文甲、通犀、翠羽之珍,巨象、狮子、猛犬、大雀之群。”
“朕想去见识见识”寇仲已撂下玉玺起身。宫人不曾预见,慌乱里喊摆驾熹园。虚行之只好随行跟着,又遣了人去通知熹园的囿人准备接驾。
对寇仲来说,早已习惯了骑马出入的颠簸,坐起宽敞软沃的御辇来,反而浑身不自在。虽然虚行之一再言明与礼制不符,有违君臣之礼,寇仲还是拉了他一道坐进辇驾:“什么是礼制,朕说的话就是礼制”。
辇车上君臣二人一路无话,寇仲右手撑着头倚在软枕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虚行之看向窗外,天色有些暗沉,云翳低垂,笼得四下静肃。耳边只有马蹄与辇驾轮轴转动的吱呀声响。
宫角门外远远地停了一辆马车,帘幕包裹得严严实实。车前站着一个男人。虚行之看向寇仲,他正闭着眼,似在小憩。自入城后,寇仲就如今日这般,没有雀跃甚至没有欣喜,周身团着无尽的落寞和孤寂。这种感觉在他见到孟祁佑后,更加的浓烈。他告诉他:“朕只想拿孟祁佑换一个人”
除了那个女人,这世上,他还惦念谁?
“郡主,刚刚过去的那辆马车……”忠叔认得御辇,那上头坐的怕就是寇仲。
“我就在这儿等他。”窦红线听马车声渐行渐远,却没有半分焦躁。
“他这样把你凉这里,怕是已心生记恨。”忠叔道,“我不能将你一人留在这。”
“他既提得出,我便不怕。”窦红线终于拉开车帘,远眺那辆消失在尽处的辇驾。
“他怎样了?”寇仲忽然开口。
虚行之神思还挂在宫外的那套马车上,被这正“小憩”的人一言惊醒。
“帘子拉着看不清”虚行之答。
“我问的孟祁佑。”寇仲睁开眼,眉头微皱。
“他仍是不肯用药。”虚行之想起御医的话:陛下的伤还好,可是体内寒毒已有十数年,深入脊髓,无力回天。
“让孙灵均去!”寇仲坐了起来,“再不肯用就敲昏灌进去。”
“是,陛下。”虚行之应下,可医者也是治病不治命。
“到了叫朕”寇仲复又倚向枕垫,眯了眼吩咐。
他一直是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人。入了锦城,他第一件事不是登基称帝,而是行了一天的脚程到渭陵,将汉郁帝的尸首拖出来,砸碎了刻着铭文的墓志。又亲自持鞭,将那已惨不忍睹的尸骸抽得四下分离,再放了狼狗来,见嚼个干净方才罢休。如今的渭陵早已夷为平地。但那人的儿子孟祁佑,救过他一命。他在阵前一眼就认出了他的模样,下令无论如何捉活口。若不是流血过多晕厥过去,他怕是早已死在战场上了。他不会让他死。不管为了什么,他都不能让他死。
天开始飘下雨点,不一会儿就汇成大雨。雨点打在马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雨水自车顶漏下,落在窦红线的身上,润湿了一片。深秋的节气,寒凉刺骨。忠叔进到车内,“郡主,我们是不是先去躲一躲雨?”
“不”窦红线瑟缩了一下,浑身骨头疼得不行,“我就在这等”
忠叔直摇头,却也知道她的倔脾气上来,任谁也拦不住。只得脱下外裳披在她身上。可这也不能支撑太久,雨再这么下,她身上迟早得湿透。明明已经瑟瑟发抖了,紧紧地缩作一团了,还嘴硬。哪怕最初的最初对她充满了敌意与顾忌,现下也只有心疼了。
“她走了吗?”寇仲问。
明明到了熹园,囿人密密跪在马车外接驾,他又让虚行之调头。明明到了宫门前,却又不肯再向前,只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
“没有。还在那里”虚行之回答。
“很好”寇仲说得一派轻松,虚行之却看到他的手握成拳,骨节分明的手像正隐隐藏着怒意,“带她见我。”
虚行之下马车,撑了一只伞,向那辆马车走去。御辇自他身边驰过。那辆马车上下了个人。
“皇上,让她一个人进宫”雨太大,虚行之不得不的扯着嗓子喊。窦红线撩开车帘,示意忠叔,下了马车。虚行之将伞遮过她头顶。
“虚先生,我们又见面了”窦红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我记得窦姑娘说过,我们很有缘分。”虚行之掏出一块卷帕递与她。窦红线接过来,胡乱得擦了一遍头颈,拧了,还他:“谢谢呀”
“……”虚行之默默收进衣兜。他领着窦红线进到内宫。虽然窦红线来蜀国也有数月之久,可从未曾踏入宫廷一步。现今看来,与大周比起来也丝毫不差。殿宇高耸雄浑,回廊蜿蜒勾折,路上的宫人打着伞往来穿梭。丝毫看不出历经了数次政权更迭的痕迹。
虚行之在含元殿前停下,进去通报。窦红线在殿外稍作收拾,身上衣服湿了也无法,只能撑了撑,让它看起来挺阔些,才不至于太过狼狈。虚行之示意她:“陛下让你进去”。
殿内四下寂寂,唯有雨声入耳。已近黄昏又兼冷雨,光线极昏暗,偏又不点盏灯竟比外头还暗上几分。窦红线透过窗外漏进的一点光,见那正中坐着个人。虚行之挥手让殿内的宫人一同出去,吱呀一声殿门被带上。寇仲不做声,她也不言语,相对着这样僵持着。
窦红线在殿外被风吹得有些冷,一进到殿内,温室暖融,冷热交杂打了个喷嚏。
“你……”浑厚的男声。
不能怪她,她已经拼命忍了。话本里说得对,有两样东西是忍不住的,一个是爱,另一个就是喷嚏。她两个都没忍住。
寇仲自她踏入殿门,就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着的一身翠衣黄裙被雨打湿贴在身上,显得更加瘦小。她眯着眼直勾勾地望向他这边,不像其他人乖乖地低头。他知道她胆子一向很大,大到在他眼皮子低下耍花招。
他还没细想,人就已经走到她跟前。他捏住她的下巴,要她直视自己:“你猜,朕会放他吗?”
到他进前来,窦红线才看清,他已脱去了厚重的盔甲戎装,一身玄色蜀锦,五色金线绣着龙纹,袖口盘云纹擦在她的脸上,微微的刺痒。她在他眼里看到一簇火,像要把她燃尽:“我手上有蜀国的虎符”
那是孟祁佑交给忠叔,若是他们遇到不测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孟祁佑人虽然在你手上,可他20万大军却还认那块虎符。你自然可以个个都城打下去,可是若我交出它,你可以省下不少心力。”窦红线看着他。
“好”寇仲松开手,昏暗的光打在他脸上,似笑非笑,“好。你都已经想好了,朕还能说什么?”
“那便请皇上放人”窦红线道。
皇上。
“你凭什么觉得朕会为了块虎符放人?”寇仲背对她,“朕说过要拿他换一个人”
“所以我来了”窦红线掏出虎符,“还带来了虎符。”
寇仲转过身,看她手上拿着一只青铜虎状物件,虎作伏状,平头,翘尾,左右颈肋间,各镌两行篆书。
“我和这只虎符,换一个孟祁佑。你不亏。”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既要你又要虎符可偏偏不放他?”他一步步走向她,居高临下,瞬间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在这殿内蔓延。
“你不会”窦红线仰着头,直视他。
连掌控重兵的虎符都交于他人,他应该知道,孟祁佑压根没想过和他抗衡。对于一心求死的人,孟祁佑构不成他的任何威胁。对于原本就可依靠征伐收复蜀国的他来说孟祁佑当然也没有什么价值。孟祁佑曾救过他的命,他更不会落下以怨报德的声名。他不过就需要一个放走孟祁佑的借口。她不介意做这个借口和台阶。
“你好像很了解我”寇仲捞过她的腰,腰细得仿佛他一用力就会折断。
“皇上好像忘了我们曾有过数面之缘”她毫无惧色,反而说得云淡风轻。
呵,数面之缘。
寇仲低下头,一点一点缩短和她之间的距离,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手掌住她的脑后,狠厉地吻住她,带着一丝忿恨。与其说是吻,不如是啃噬,血腥气在她的口腔内晕开。
她攥紧了身侧的拳头,死死地忍着不让自己动作。寇仲放开她的唇,指尖在她唇上游走,挑着眉,看着她:“怎么,今天没有准备蒙汗药?”
窦红线抿了抿唇,毫不意外地尝到了咸腥。她笑:“本来就没多少,那天放倒你和小林就用光了”
“你倒是诚实”寇仲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这个女人。
“不得不说,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一个优点”窦红线没有反驳。
“可是你的身体不诚实”寇仲猛地拽起她的手,拳头还犹自握着,“你很想杀我”
“皇上难道不想杀我?”窦红线反问。
“我们真像”寇仲伸手摩挲着她的唇瓣,擦去上面的血渍,“我想到个很有趣的提议”
“什么?”
“娶你。”寇仲道,“我已经有了皇后,但是后宫三千还需要慢慢填充。”
填充……
“可以”窦红线略思忖,“但你要先放了孟祁佑”
竟然不问他皇后是谁?
她竟可以为孟祁佑做到这样?
愤怒、嫉妒和恼恨将他团团围住:“你没有资格和我讲条件!”
“他没有离开,我宁可死也不会嫁。”
宁死不嫁!哈哈哈,宁死不嫁……
寇仲的眼充斥着血丝,陡然提高了声调:“好啊,那我就锁他一辈子。让他一辈子不见天日。”
窦红线不甘心就这样僵持下去,“我们各自退一步。你放他走的那天,我嫁你”
“好。”寇仲道,“不过不是你嫁,而是娶你填—后—宫。”
对她而言有什么分别?
“好”窦红线霍然抬头正对上他的眼,“不过我要最后见他一面。”
“好”他没有反对,反倒一副兴之所致的模样,像是在期待某种场景,可以一睹她的慌乱和无助。
互相折磨才刚刚开始,不是吗?她要来的,不是吗?这都是她自找的。
第六十三回
虚行之将她安置在安乐殿。
真是莫大的讽刺,安乐。她自踏上离开西域的路途开始,安乐就不再属于她,何来的安乐,何为安乐?
“夫人就暂且住在这,有事就吩咐殿外的宫女太监。”
她终于相信历史重演这一说。这一切熟悉得像是再历人生。那时她初到寇军,也是虚行之带着她安置营帐,又让小林小柳两人看着她。如今不过是换了几个人,情境莫名的相似。
“不要叫我夫人”窦红线抗拒极了这个称呼,尤其在这个时候,“叫我红线或是窦姑娘都行,只是别叫我夫人”
她不想做谁的夫人,她是她自己的。
“那我还叫你小红姑娘”虚行之嘱咐宫女为她沐浴更衣。
“虚先生,什么时候能让我去见他”窦红线不甚在意只想问这一句。
“总要换过了衣裳,这样去,孟公子见了也不妥。”虚行之道,“好好休息一晚。陛下吩咐明日即带你去见他。”
“他还好吗?”
“你不该来这”虚行之不回答,只轻叹了一句。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夜,她也疼了一整夜,说不清究竟是哪里疼,可是却疼得她一整夜的辗转反侧,虚行之不给她一个痛快,孟祁佑究竟是如何?好或是不好?她迷迷糊糊地睡去又醒来,只觉得这时刻过得这样慢。
寇仲是个守信的人。第二天他遣了一队宫人将她送到定北宫。宫门前的黄桷兰稀稀落落地绽着,一阵风吹过,纷纷落下,铺了一地,馨香盈盈,却偏偏添了几分悲凉。她知道近乡情怯,不想面对孟祁佑也有这样的思绪。明明是为他而来,可真到了他跟前,她又迈不动一步路。
宫人推开了殿门,她的目光随着吱呀而开的殿门一点点放大。殿内空空如也,却传来一阵咳嗽声。她的耳朵瞬间就辨出了这熟悉的声响,是孟祁佑。她慢慢踱进殿内,寻着咳嗽声,一点点搜索他的所在。
“咳咳,我说过我不需要……”孟祁佑烦躁地抬头却望见窦红线的身影,摇了摇头,“又是幻觉”。但当他再次抬头,仍见她站在那儿,那一瞬的惊喜瞬间成为错愕,皱着眉,“你不该来这”孟祁佑只觉得胸口愈发沉闷,太多责备她的话堵在那里。
外头的日光经了雕花长窗,影影绰绰地投下灰影。明黄的罗帐之后,白影微动,他正坐在案桌后。
“我来看你死了没有”窦红线咬着唇,嘴上一点不肯放过他。
孟祁佑喘不上气,激咳起来。窦红线快步上前,扶了他因咳嗽而颤动的身体,轻抚他的后背地为他顺气:“你受伤了么?伤得重么?”
良久孟祁佑才恢复了常态,然而垂着头不去看她,只低低叹息:“你怎么这样傻。”
他为了不让她得到他的消息,送她去了千里之外的虞辛,她却又回来自投罗网。
“你不是更傻?”窦红线蹲下来,握住他的手,那么凉。她抬起头,与他四目相视,“我不后悔。”
孟祁佑拉起她,眼里满是怜惜,“我不是个可以和你过平淡生活的人”
“我知道你也想”
“我没能守住自己的诺言”
“我知道你努力过”
“我没能保护好你”
“我知道你尽力了。”
“我怎能配得起你的万般珍重?”孟祁佑抹去她眼角的泪。
“你配得起。”窦红线扑到他怀里,环住他的腰身,“自那日池边你为我捡起小鞋,你就是我的如意良人。”
“豆豆”孟祁佑终于回抱她不住颤抖的身体,“你真傻”
“你不会死对吗?”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听他缓慢跳动的心跳。
“不会”孟祁佑的声音自胸腔传来,醇厚低沉,“你也答应我好好活着。”他压低了声线,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我会送你离开。”
送?
窦红线自他胸前抬起头,仰着头,看向他。她从忠叔口中得知他在寇军中安了细作。她曾猜测那个人是孙灵均。可若他能让孙灵均将她送走,为什么他自己却不离开这?为什么不去找她?
“你向我保证,你没有事。”窦红线隐隐不安。
“你没有事,我就没有事。”孟祁佑的唇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昏暗的浮影堪堪掩去他脸上的苍白。
“你不能有事。翾风姐姐还等着你回去。”说起翾风,她才想起将阿宁出世的消息告诉他,“翾风姐姐生了个男孩,我们都等着你给他取个大名。”
“你倒像是很高兴”孟祁佑眼底笑意深浓,她说起这孩子弯弯的眼里写满欢喜,“你喜欢他?”
“我喜欢他多过喜欢你”窦红线从他怀里挣出,嗔怪道,“他至少不会口是心非。”
孟祁佑陷入沉默,窦红线问:“怎么了?”
孟祁佑敛去愁绪,嘴角上扬:“维宁怎么样?‘大宗维翰,怀德维宁’,就叫他维宁。”
“你知道吗?”窦红线讶异,“我给他取了个小名就叫阿宁。”
“这样啊”孟祁佑轻咳了几声。
“我们总能想到一块去了”窦红线兴奋道。
他极认真地看着她:“红线,你答应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你也答应我好好活着”窦红线复又蹲下身,一瞬不瞬地看进他眼中,“你阿爹也已走了,什么恩怨都应放下了。你说你只愿我心想事成,我也只愿你平安喜乐。”
孟祁佑的手抚上她的脸,微微的颤。手心凉得她一哆嗦,许是这天气寒凉,她握了他的手,呵出一口气轻轻揉搓,听他说:“我这一生,唯有遇见你是我真心所愿。我欠你这样多。”
“你还记得送我的那只风筝吗?我把刻着我们名字的骨架截了下来。”
“记得”孟祁佑笑,“你把刻着我名字的那一段还给我了。”
窦红线拔下发钗,旋开钗尾,抽出那两截风筝骨,将那小小的一段塞到他手上。孟祁佑摊开手掌,借着熹微的光,他看到“窦红线”三个字。
“这一次我把它好好地交给你,你要好好珍惜”
“好”
“再不许骗我”
“好”
“那我问你,你老实回答。”窦红线问,“之前你在马车上问我,如果什么?”
“有么?”孟祁佑轻笑,“我不记得了”
“你说过不骗我的,现在是装傻是么?”窦红线不依不饶。
良久,孟祁佑才道:“我当时想问,如果这些事没有发生,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在山脚下建一处小家,像猎户他们一家那样,男耕女织,相夫教子。”孟祁佑将窦红线额上的发,细细地拨到一边。窦红线刚收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这正是她日日所思,夜夜所想。偏偏却在这时候告诉她……
“你愿不愿意?”孟祁佑的黑眸里流转着光芒。
她现在要怎么回答他?
一切都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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