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有火烛，天黑请睁眼（6）

生活是痛苦，生活是恐惧，人是不幸的。现在一切都是痛苦和恐惧。现在人之所以爱生活，就因为他们喜欢痛苦和恐惧。————《群魔》·陀思妥耶夫斯基
01
从恶梦中惊醒，我第一时间便失了神，整个人呆滞在沙发上，恍惚无助。
 
“没事吧？”命格问道。
 
我擦拭掉额头的汗水，朝他摇了摇头，“没事。”
 
我问道：“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他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地说道：“没有，什么信息都没问到。”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左脚竟不小心碰到了一个金属器，只听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我低头望去，发现命格的香炉侧翻在地，里面的尘土撒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刚没看到…”我赶紧蹲下神把那香炉给扶了起来。
 
这时，我看到插在香炉上的香只剩下三根残遗的木棍，香炉里面及周围掉了许多烟头，有几枚烟头似乎还剩着星点火光。
 
“没事，收拾一下就好了，我还怕搞脏你家地板呢。”
 
命格蹲下身，用抹布擦拭掉地上的尘土，并且拾走了烟头。
 
“我刚才睡了多久。”我对他说道。
 
他把尘土和烟头倒进垃圾桶，喃喃道：“不到一个小时吧。”
 
“我的灵魂没跟你说什么吗？”
 
命格经过饮水机的时候顺便给我倒了一杯水，他把水递到我的手里，说：“没有，整个过程有点失败，挺倒霉的。”
 
我喝过一口水，说：“没事，尽力就好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还是要去一趟龙山了。”
 
我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下午，我和命格踏上了去龙山的火车。
 
在火车上，我可是彻底领教到了命格爱财求金的本事，原计划我是准备昨晚就出发，可命格临时说他身体有些不适，想多休息会，我也就没多考虑直接答应了他。可令我没想到的是，今天下午在火车上，命格竟然公然做起了买卖，卖的是啥护身符之类的玩意，我问他哪来的，他还十分骄傲地说是他昨晚通宵达旦赶工赶出来的。
 
一路上，靠着他那套有模有样的说辞和忽悠本事，连火车上负责执勤的工作人员都给他买了不少，等他再回到座位上，已经过去几个小时。
命格故意在我面前来回甩着一叠钞票，得意洋洋道：“看到没，这——就是人民群众的力量，”
我反驳道：“滚！这明明是迷信的力量！”
命格皱了皱眉，说：“诶，尊重点别人的劳动成果好不好，那些可都是我熬了整整一晚上奋发赶出来的，虽然做工有些粗糙了，但毕竟还有些用处。”
我白了他一眼，对其行为感到深深的不齿。
命格一把凑了过来，恭笑道：“童乾啊，你看我这儿还剩个几十件卖不出去，要不看在咱兄弟的份上，你帮我内部消化了？”
“内部消化你个头，兄弟啊，我才发现你口才不错啊，刚在前头说的那大妈一愣一愣的，你这么好本事怎么不跑去搞传销？那可是一本万利。”
我开玩笑说，可没想到命格却是一脸严肃，他摸了摸下巴，说：“其实以前我真去过，结果那头头一看手下的人都跑来跟我买符了，天天拜神没心思工作，他为了避免我鸠占鹊巢，没俩天就把我赶了出去，后来我貌似被柳盘县那块的传销组织列入了黑名单。”
 
我惊愕的下巴都快收不拢，心想这家伙不是在开玩笑吧？
 
命格点了根烟，略显幽怨道：“要不是我师傅硬要把那什么狗屁传人压到我身上，说实话，以我这本事，早就是大鱼大肉伺候着，美女香车齐作伴了。”
 
我对他后面那两句大话置若罔闻，倒是对他前面说什么传人有所兴趣，就问：“对了，你哪个门派的？是不是啥天师的关门弟子或多少多少代传人之类的？”
 
命格上下鄙视了我一眼，说：“你小说看多了吧？”
 
我推了他两下，说：“快讲讲，别卖关子。”
 
他伸了个懒腰，之后点了根烟，猛嘬一口，缓缓说：“现在你看到的很多道士大多是些半吊子，除了忽悠人有一套外，真本事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我心想，你这不是在黑自己么？
 
命格叹了口气，说：“真正懂行的人可是不多了，现在社会上凡事都从科学上来，连我都知道啥马克思主义的，除非那些人实在没法子迫不得已，要不谁会找他们这些装神弄鬼的道士？但学道的人终归要吃饭啊，上面的人不支持，他们又没啥三保五险之类的，要么就脱下道袍下山重新开始做人，要么就只能想尽办法从一些冤大头身上糊钱，不然就得饿死。其实我还真建议一些道观联手起来，然后搞个像少林寺那般的现代企业模式，前段时间我看少林寺招僧，见上面那待遇，差点就剃发出家了，好在我意志坚定……”
 
我点了点头，又问他：“话说，你总是把道士称作他们、他们，难道你自己不是么？”
 
命格捏掉烟头，眼神突然有些迷茫，他摇头道：“不是，我不是道士，我是兵阴阳家。”
“兵阴阳家？这是什么派别？”
 
命格伸了个懒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没什么派别，不入流，很早就没落了，差不多也失传了。我这代该算是中国独有的几颗苗子了。我先睡会啊，昨晚没太睡好。”
 
命格打个哈欠后就靠着窗户睡着了，我脑子还想着兵阴阳家的事，说实话，长这么大我根本没听过这个词，带着疑惑我拿手机在网上查了下，结果发现有关兵阴阳家的资料很少，但可以得知的两点是，兵阴阳家曾在历史上很出名，孙武、孙滨、张良、诸葛亮之类都是出自兵阴阳家，而且貌似日本那些阴阳师就是兵阴阳家分化过去的。
 
我偏头望了眼身旁的命格，见他睡觉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实在难以想象他竟然还是个没落大家的传人。
 
大概过了三站，候车中途，有一名扛着大编织袋的平头男子坐到了我们对面，他打了个电话，听口音我完全分不清是哪儿人。
 
火车重新启动的同时，命格醒了，他见到平头男子就跟饿狼见到肥美的绵羊一般，二话不说凑到平头男边上又是递烟又是恭维，边说好话边从书包里掏出黄符，结果一套忽悠下来，平头男子还真跟他买了四份，说是回去给家里人每人一份，保***。
 
在与平头男交谈之际，我们得知他是土生土长的龙山人，停工休假回家，正好我们要去那里，所以就跟他聊了起来。
 
开始我们还侃的热火朝天，平头男讲家乡的事也显得很来劲，夸这夸那的，自豪得很，可一当我问到龙基隧道时，他一下就沉默了，眉头紧锁，许久也没说话。
 
尴尬之时，命格又递给平头男子两根烟，笑道：“大哥，怎么，那地方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命格主动帮平头男子点上烟，过了些许，男子吐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如果你们是要去龙基隧道做啥，作为本地人，我好心劝你们还是死了那条心……那地方太晦气，根本不适合一般人靠近……不、就算不是一般人，你俩也别去走那趟浑水，真心的……”
 
“不、不，我和我兄弟是准备来县里做些香火生意，只是以前听别人说起过龙基隧道，感觉那儿挺神秘的样子，好奇心作祟而已。”命格说。
 
平头男子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眼，吸了口烟说：“说实在的，龙基隧道那儿以前是块宝地，老辈人说那地方六、七十年代有个金矿，上头派了好多专家来考察，因为这个矿，省里不但给咱们县拨了很多款，还建了公路拉了电线啥的……那个时代，可以说咱县里的人都是靠这个矿过活的，不过……后来发生的一些事却让那地儿彻底成了鬼地方。”
 
“鬼地方？”我不由心生疑惑。
 
平头男脸色铁青，似乎想起了不愿回忆的事物，他沉默着，烟雾从他的口鼻中不断涌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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