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序幕 03
正午的罗马,直射下来的阳光虽然不及盛夏时那般热辣,但仍让人感到一阵烦躁。湛蓝色的天空很高,几乎没有云。
头顶上传来一阵轰鸣,一架白色的波音787正呼啸着爬升。
罗德里克站在费米齐诺机场出口的人流中,一脸倦容。身旁立着个半人高的军绿色牛津布旅行箱,正面贴了大大小小新旧不一的贴纸,都是些著名的景点,最上面,贴了张崭新的中国长城贴纸。
罗德里克从帆布背包里掏出墨镜戴上,挡住了他通红的双眼。略微有点油腻的棕色半长发在脑后扎了个小辫,脸上的胡渣稍显杂乱。
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罗德里克发现了辆空的的士,便拖了箱子走过去。
一个穿着样式古旧的黑色修道服的修女从身旁走过,罗德里克不禁多看了几眼,心里暗自感慨那修道服也挡不住的前凸后翘。
把自己塞进车后座,罗德里克把车门关上:“保罗六世酒店。”
房间里很暗,只有窗帘的缝隙中透出一束血色的阳光,外面已是日落。
这家酒店的浴室只用了面磨砂玻璃隔开,橘色的灯光漫出来,浸染了房间的一个角落。
浴室里没有水声,只传来阵阵说话声,声音在狭小的浴室里嗡嗡回响。
“··· ···这我当然知道,放心吧,安娜··· ···好,好,好,夫人,夫人。这总行了吧。别再唠叨了,一切都会按计划进行。”
浴室的门“咔嗒”响了一声,窗边圆形茶几的花瓶上,一只硕大的白***振翅飞起。
罗德里克推门出来,腰上围了条白浴巾,头发上还挂着些水珠。把胡子刮掉之后,倒没有之前的颓痞样子。镂刻着黑色十字架的银质圆形耳钉在左耳垂上隐隐闪光。
那硕大的蝴蝶已不见踪影。
罗德里克按亮床头灯,在窗边坐下,从床头柜上的烟盒里抽出根烟叼着,并没有点着。
十字形的纹身印在手背上,边缘有点发红。
他在床上躺下,两手枕在脑后,嘴上叼着的烟已经点着。
“哎呀!好烫!”
圣保罗大教堂。
虽然是英国清教的宗教中心,但这里是不对外开放的。
黛安娜·斯图亚特端坐在高坛上,白色的雕花木椅温润细腻如象牙。一排排蜡烛在墙边的架子上静静燃烧,厅里充满了温暖的烛光,橙色的光在黛安娜黄金般的长发上流动——今天她盘了个圆形的髻,用蓝色的丝带系着,没有发饰。
“夫人。”安斯艾尔一边说,一边把空了的金边瓷杯倒满热气腾腾的曼特宁咖啡,今天的他依旧是一袭白衣,“陛下邀您晚上一同用餐。”
“快到圣诞节了吧。”黛安娜答非所问,“在那之前,先陪我出去走走吧。”
“是,夫人。”
房间里没有开灯,倒有些昏暗,外面的喧嚣透过玻璃传了进来,空气中萦绕着烟草的气味。
黑色的单反相机放在床头柜上,镜头盖躺在地上,一旁的瓷质烟灰缸里,已插满了烟头,看上去像刺猬似的。
罗德里克在被子里嘟囔了一声,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睡眼惺忪地揉了揉蓬乱的头发,慢吞吞地下了床。
人声鼎沸。
凯尔站在费米齐诺机场的出口,背着个黑色的筒形挎包。
镂刻着白色十字架的耳钉在左耳垂上反射着阳光,凯尔眯起了眼睛。
“你好。秦先生。”穿着款式老旧的黑色修道服的女人微笑着挡在凯尔面前,“我是罗马天教的佩丽娅·布蒂尔,是你本次行程的负责人。叫我布蒂尔就可以了。”
安静,可以说安静得令人烦躁。
巨大的吊灯投下柔和的光芒,一切看上去都像是刷上了一层奶油。
铺了白色桌布的长桌上摆了个花盘,绿色的长藤垂到地面。
身穿黑色燕尾服的侍者刚把第一盘头菜撤下,正送上一副新的银质餐具——上面用细细的金线勾出了玫瑰的轮廓,还有一条白色的湿毛巾。
黛安娜换了个盘发,银质的叶形发饰上镶了颗一指长的水晶,折射出耀眼的华光。
用餐巾擦了擦嘴,趁着侍者端上下一道菜的时候——今天看来是省掉了作为前餐的兔排,黛安娜轻咳了声,露出了一种既端庄又得体的微笑,坐得笔直:“陛下今天真是好兴致。怎么想起邀我赴宴?”
坐在长桌那头的人头也不抬,礼裙的白色领子紧贴在她脖子上,银白的头发一丝不乱地盘起。
——这是两个人的宴席,一个个侍者靠墙站着,笔挺如立柱。
“我知道你在生气,安娜。”说这话的时候,侍者正把餐盘的盖子打开,烤肉的气味混着柠檬的清香从盘中四溢开来。
“缩减预算的文件是我批示的。”
黛安娜轻笑一声,——这时侍者正把切好的烤肉放在她面前的描金瓷碟里,“我当然知道是你,唐宁街的人,没有权限也没有必要这么做。我生气,是因为你没有告诉我缩减预算的事,而不是因为你缩减了预算。”
“噢,亲爱的。”长桌那头的人抬起头,那张全英国人都再熟悉不过的脸——英国女王伊文捷琳II,“这里有个,小小的错误。并不是我缩减的预算,准确来说,是上院作出的决定。”
黛安娜“哼”了一声,不只是轻笑还是冷哼:“你要知道,伊芙,那个系列的开发是个无底洞··· ···”
“噢,那群贵族就是这么想的。”伊文捷琳打断黛安娜,虽然外界早已熟知这位女王的年龄,但实际看上去年纪并没有那么大。
黛安娜叹了口气:“作为一个女王,伊芙,你要有点贵族的礼仪,能不能不要在别人说话的时候进食?更不要打断别人的话。”
“对你?那大可不必,你又不是什么名流政要。”说话的时候,伊文捷琳正叉着一块切好的烤肉放进嘴里,“刚才说到哪了?哦对,我相信光是那些写着你名字的地产就已经足够了。有时我倒是挺羡慕你的。”
“财富胜过健康。”黛安娜拿起高脚杯抿了一口,“更何况,那上面写的可不是我的名字。”(这里黛安娜反用了一句俗语“Health is better than wealth”)
“财足心宽。”伊文捷琳举杯致意。
房里依然没有开灯,罗德里克坐在床沿,手中相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的脸。
在罗马呆了两天,倒也拍了不少照片。
白色的蝴蝶悄无声息地落在窗边的茶几上,翅膀微微翕动。
罗德里克伸手摸向一旁的烟盒,却发现是空的,便甩手把烟盒扔到一旁。“Benson&Hedges”,烟盒上这样写着。
叹了口气,站起来披上外衣。
关门的声音,那蝴蝶已不见踪影。
盖文是苏格兰场(伦敦警察厅)的一个接警员。
“··· ···嗯,好的,请问失踪时间是?三天前,好的。请问失踪者的姓名是?安娜·琼恩,嗯好,我已经记录下来了,请问您与失踪者的关系是?母亲,好的。我会将案件转入··· ···”
“盖文!”有人喊了一声,“盖文!盖文!”
盖文摘下耳机,转头看去。
那人肩上画着三条V形标志——盖文的上司。
“盖文!到我办公室来!”巡佐的声音大到在大厅里起了回音。
盖文硬着头皮顶着众人注视的目光走了出去。
“说起来。”一个女警员小声地对旁边的人说,“这是第十起了吧。”
“是啊,上头也很烦恼吧。”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