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多镇（第十四章）

来来在约定好的地点，左等右等就是没有等到阿雯的出现。阿雯不像是无故会放人鸽子的人，更不是有钱不赚的人。来来不知道阿雯的住所，只好前往汽车专门学校询问。这天正是工作日放学后，学校门口虽然不见大批量的学生进出，但还是有些许学生。来来拉住几个人询问是否知道叫阿雯的同学，他们全都摇头置否。
“也是呐，这样在路上拉人问，刚好碰到她的同班同学概率也太小了。”
来来自言自语道，不禁自嘲思考不周到。保安大叔从教学楼一路走来，嚷嚷着“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像话。”来来好奇心起，赶紧跟保安大叔聊起天来。
“这以往都是男生打架，现在女生也不甘落后。”
“喔哦，这女生打架可比男生打架有看头，眼看她们使不出什么大招，尽是些抓头发，揪耳朵，可是偶尔也有脚反勾，逆身扭胳膊的场景，最多的还是反转，有些狗急跳墙，干脆脱人衣服的也有。”
“没你讲的那么寻常，这回啊，堪称贞德受难日。”
来来愈发有兴趣起来。保安大叔也津津有味地为看见的场景做起描述。
“这女生不像男生，一对一单挑的少，大多都是一对多。这不是因为那一个自信满满，而是她得罪了那多人中的一个。人多，气势也足，张口带脏都不带犹豫的。什么臭婆娘，不要脸都是轻的，重的连我都说不出口。我到的时候，她们已经对决上了。那人多的一方已经稀里糊涂地骂了个遍，那人少的一方还纹丝不动。我以为事情就这样解决了，上前劝解，但是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我是走向人少的那方劝解的。没想到我这一开口，激发了这姑娘的怒气，她一把推开我，喊了一句‘一个两个都叫我道歉，特么的凭什么都要我道歉。’然后她就一边理论，一边把那边的主要发起人骂了一个狗血淋头。然后那边人多的就是冲上来一个打。这人少的一边，我以为她有什么厉害的武力，敢这样当面怼，结果被打的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你就这么看着那一个人被一群人打？”
“那肯定不是了，我去拉架了。结果那人多的那边有一个姑娘，比我高比我壮，揪住我的头发就把我往外边甩，我这头皮现在还疼得发麻。你再看看我这手。”保安大叔掀起上衣的袖子，手臂上还残留着有些发紫的手指印。
“那现在是已经打完了？”
“早就打完了。我扬言要报告校长，她们才停下手来，还把那被打的姑娘送去医务室了。这不我才回来警务室。跟你聊天都忘了，我还没报告校长。”
“你这一报告，那打人的那一方不是遭殃啊？”
“这可说不好。她们好像提到那被打的女生是冒名顶替谁，偷着来上课的。说不定那被打的女生今后再也不能进这所学校了。”
“这学校本身是开放的，人进人出还能管得住？”
“你不知道这所学校是什么管理？只要他们愿意，就是管得住。全方位摄像头，所有安保人员密切注意。”
来来听了保安大叔的描述，对这起女生打架事件越发感兴趣起来，他询问了医务室的位置，就前去，全然忘了来这里是为了找阿雯的。医务室里围着一大群人，确实有一个女生身高一米八，些许壮实，像是从小练体育长大的。来来想透过人群看一看那被打女生的情形，可是那外围的女生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的好奇心已经把他不知不觉从门外带进了门内，还挤过了围在前面的几个女生，正式走到被打女生的床前。让来来惊讶的是，这被打女生正是阿雯。阿雯躺在床上已经昏迷，右脸颧骨处有一大块淤青，头发散乱，明显是被人疯狂抓过，衣服也肮脏不堪，尽是灰尘和与地面摩擦的痕迹。
站在阿雯床前一共五个女生，她们马上发现了过来的异分子来来。透过来来惊异的眼神，她们得知这是阿雯认识的人。那位又高又壮的女生似乎想让来来遭受和保安大叔一样的待遇，壮手已经抬起，但及时被一位黑长直的女生制止了。
“你是她朋友？”黑长直问向来来。
“反正不是你的。”来来的回答过于锋利，黑长直有些脸色发黑，但是她马上又转变起来，努力装出和善的笑容。
“我本来也不想这么做的。但是她冒充我，搞坏了我的名声。”
来来疑惑起来。
“你不知道啊。也是呢，你肯定没有参与进这场低俗的计划。忘了介绍自己，我叫牛颖。这个人一直冒名顶替的人。”
“阿雯怎么可能冒名顶替你！你不要信口雌黄！”
“哦，她叫阿雯啊。名字还怪文静的。人倒不像。”
来来想把阿雯叫起来离开这里，黑长直又制止了他。
“你最好还是让医务室的老师来看看她比较好。我们刚才忘了算下手的分寸。”
来来不听黑长直的劝说，执意要把阿雯叫起来，阿雯没醒。他双手去扶阿雯的肩膀，想把阿雯背起，这下把阿雯痛醒了。阿雯看起来比没睡觉还要疲惫。
“走，我背你回家。”
来来背朝阿雯蹲下，阿雯便把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这时，医务室的女老师走了进来。
“都围着这里干什么啊？下班了。”
众人转过头来看向医务室老师，老师看见了满身伤痕的阿雯。
“你最好把她放下，我帮她检查检查。”
医务室老师把床上的帘子一拉，将阿雯与其他人隔开。众人清楚地听见阿雯时而发出的“啊”声，来来感到自己身上也随着阿雯的叫声疼痛起来。
帘子唰的一声又拉开了，来来迫切地看向医务室老师。
“没什么事，都是皮外伤。骨头也没断。就是这脸上的淤青要过好些日子才能消了，小脸是要丑一阵子了。”
那五个女生一听没什么事，马上就转身要离开，唯有牛颖还停留着看了一眼来来。
“好了好了，下班了。带她出去吧。”
来来背起阿雯，走出医务室。阿雯向来看不起街头斗殴的小混混，没想到自己也沦为了被殴打的对象，现在她总算铲除了一点对小混混的不良印象，承认他们大概也和自己一样，有难以言说的困境。来来背着阿雯去了阿雯租的房子，原本来来以为阿雯会租一个至少是精装修的房子，因为她提到过自己有一年的汽车专门学校学费存款，他总觉得阿雯是拼命赚钱也拼命享受的那种人。虽然这间也说不上简陋，但来来总觉得颠覆了自己之前对阿雯的判断。加之这次打架事件，从保安大叔和那群女生那里听来的消息，来来感觉阿雯就像一个令人不解的迷。来来忍住不问，他不想别人认为自己是一个男版长舌妇。可是他扭成一团思考的脸还是出卖了他的思想。
“要听吗？事情的原委？”
来来点着头说了“不用”。阿雯莞尔一笑，将自己如何考试，如何被拒，如何冒名顶替，又如何被发现娓娓道来。其中时而参杂着阿雯自己的内心世界，时而又客观地仿佛不是她自己的事。来来被阿雯的讲述着了迷，他深深同情起阿雯想要求学却屡遭阻挠的不易，他甚至想要帮阿雯去学校领导那边说情。
“完了，我想起保安大叔说他把事情报告给校长了。”
“学校打架事件，这么多人围观，校长知道也是迟早的事情。”
“重点不是这里，保安大叔说可能他们会限制你进汽车专门学校，所有保安就盯着你，不让你去偷听课程啊！”
“怎么可能兴师动众，来管我这个小喽啰。”阿雯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已经担心起来，她真怕自己再也进不了学校的大门，再也听不到老师的内容传授。
阿雯身上尽管疼痛，但她还是想看看学校到底有没有限制她的进出，她第二天特意没有做任何的乔装，顶着脸上的淤青走在路上。然而现实总是这么残酷，还没等阿雯走过校门两米，一个保安大叔就将阿雯拦了下来。
“姑娘，你现在不能进学校了。”
“为什么？”
“为什么你应该自己最清楚了。”
“我不清楚。”
“你冒名顶替校内学生，引起校园暴力，有害学校学风。你知道汽车专门学校自从建立以来，培养出了不少品学兼良的汽车从业人员。学校的口碑从建校起就在维护，可不能因为你们来破坏。”
阿雯听到这番对自己的指证委屈起来，眼泪不禁已经盈满了眼眶。保安大叔看到此景突然一改之前的冷酷形象，开始哄起阿雯。但是阿雯似乎越劝越伤心了，她想起自己和阿霂一路逃离家乡，在马多镇失去阿霂，在年尾镇求学受阻，她的人生似乎比起其他人都要显得不幸。
“你来帮帮我！”保安大叔跑去警务室叫出另一个保安同事。这正是昨日来劝架的保安大叔。
“哎呀，你怎么还来啊。你不怕那五个姑娘再欺负你啊？”
“我不怕被欺负，我怕再也学不了。”
阿雯一边说一边离开学校。两位保安大叔看着阿雯离去的背影开始心疼起阿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