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一）
《列车》
不同寻常。
天灰蒙蒙的，是不同寻常的灰，像盖着一层东西。
就在刚才，我跌倒的时候，脑中开过了一辆列车。轰隆隆，携着某种爆裂的声响。
头顶的广播响起来了：
“请注意，接到通知，邻市爆发了丧尸潮，大群丧尸正向我市蔓延。请同学们听从辅导员指挥，有序到二号操场集合，等待转移！”
广播响了三遍，或者四遍。因为第二遍开始，漫天遍地的喧闹已经将它覆盖。
校园中的人用千百种形状奔跑，脸上是同一种表情——惊恐，惊恐到扭曲。
我想我的表情应该更甚。列车响个不停，我的惊恐还伴着脑海时刻轰鸣的焦躁。
天更灰暗了。
偌大的操场被人群分割成了杂乱的区域。昨夜刚下过雨，湿乎乎的草坪和跑道上，人们或站或立。
校园已经封闭，关上的门仿佛将不安和惶恐一同堵了进来。
吆喝，窃语，广播，电话铃声······这些声音使我的头成了一个不停抖动的瓮——太吵了。
我感到自己出了很多汗，T恤几近湿透，人群的聚集让四周的温度迅速升高。
我躺了下来，湿冷的塑胶跑道立刻缓解了我的燥热。
轰隆隆——轰隆隆——
我看到了那辆列车！
我的视野在飞速地移动，眼前蒙着一层雾，这令我产生眩晕的感觉。列车就在前面不远处，我在追它！
我的周围和前方是和我一样飞奔的人。一些人超过了我，他们追上了列车，直直撞了上去，落下，被碾碎，发出骨骼和肢体爆裂的声响。
我看向与我齐头的人，他们的皮肤是泛着青灰色的白，血管和筋脉几乎要崩裂出来，肌肉干瘪。他们的衣服上溅满了血，更多的血糊在脸上。
它们是丧尸！
我转头，身后的人潮望不到头，每一个都像是要扑向我，但它们的目光越过我，紧盯着前面那辆列车。我被裹在丧尸群中。
可怖的景象令我脑中一片空白，我的视野却丝毫没有停止移动。我试图改变自己的运动方向，毫无成效。我无法控制自己。
我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晃动。
有人在晃动我的身体，我睁开了眼。
面前是班长一张担忧的脸。
我起身。
“没事，不小心睡着了。”
班长不停地询问令我不耐烦，脑中的轰鸣忽远忽近。我只能尽快将她打发走。
我要回去刚才的那个地方，直觉告诉我那绝不是梦。
我重新躺回地面。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我回来了。而且我离列车尾部更近了。
我开始仔细观察列车。
很多节车厢，车壁是透明材质，内部空空荡荡。列车在平地上行驶，速度很快，并且不稳定。
这使我意识到一个问题——周围的丧尸奔跑速度远超人类。
这个发现让我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我低头，发现自己几乎被鲜血浸染过。沾满血迹的衣物结成了痂，粘在我的皮肤上，我却完全感觉不到不适。
我无法感觉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方向。校园集合的场景是我的记忆吗？
我只能确定，我是一个丧尸。
我奔跑到了丧尸群的前列，列车行驶到了一个四方形天桥。我看到了天桥上的人，他们看到了远方驶来的列车，也看到了我们。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早些躲开，他们在尖叫，吓傻了。和丧尸们比起来，他们的移动像是慢动作。
我向一个女孩扑去，她甚至还没叫出声。我咬住了她的脖子，只是一瞬间，她干瘪了下来，眼睛里的光熄灭了。我也是这样变成丧尸的吗？
我开始使劲摇晃我的脑袋，我不知道这有没有用，此刻的场景令我痛苦，我想回到那个记忆中去。
我睁开了眼，列车的轰隆还在，但是人群的喧哗回来了。摇晃脑袋是有用的。
我告诉周围的人，丧尸移动的速度很快，比人类快很多倍，没有人理会。
天空即将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列车到达了。
我看到前几节车厢里都是穿着隔离服、全副武装的医生，几乎每个人的隔离服上都有喷溅的血液。
我排着队登上了中间偏后的一节车厢，蜷在角落的一扇窗户旁。
列车开始运行，速度渐渐加快。
这时，我突然在窗边发现了一个红色的小东西。
它探出身来，是一只漂亮的动物。
周身明红，额前一丛黑须，眼睛很大，脸是锐角三角形，身上脏脏的。
我伸出手，它跳到了我的手上。它很瘦很小，几乎可以团进我的手心里。
我喂给它一些我带的零食，问它叫什么名字，它说它叫小狮子。
小狮子是一只狮獭，不似树獭水獭那般笨拙，它长相灵巧，体态轻盈。
它在几天前同妈妈走失后，利用体型优势躲到了这辆列车上。动物们的丧尸潮早在几天前就爆发了，除了少数昆虫不受感染，其他物种无一幸免。
小狮子钻在我的怀里，我们一起睡了一觉。脑中的轰鸣仍在继续，但声音很小，断断续续。
熟悉的呼呼风声，我又回到了丧尸的身体里。
我仍处在丧尸群的首端，列车在极远处。看来在这之前列车用某种方法甩掉了他们。
我的身上多了更多的血，我又咬人了吧。
我的左前方是一群狮獭，丧尸狮獭。变异后的它们，样貌和小狮子比真是差远了。
连动物们都在追逐列车，车上究竟有什么？
一阵铁器特有的冰冷声音出现在我耳边，我睁开眼——一个身穿浅蓝色消毒服的医生靠近。
他将一管无色液体注入我的颈脉，对胸前的仪器小声记录：“Z车12138号，GY型，注射完毕。”然后走向下一节车厢。
门关闭的瞬间，车厢内话音四起。小狮子也从我的衣服中探出耳朵来听。
通过交谈，我知道了几件事：
这样的列车不止一辆；每个人都被编号；每个人都被注射了一种型号的疫苗。
没有人知道列车开去哪里。
我再次陷入了睡眠，这次，我没有回到丧尸的身体里。
不同寻常。
天灰蒙蒙的，是不同寻常的灰，像盖着一层东西。
就在刚才，我跌倒的时候，脑中开过了一辆列车。轰隆隆，携着某种爆裂的声响。
头顶的广播响起来了：
“请注意，接到通知，邻市爆发了丧尸潮，大群丧尸正向我市蔓延。请同学们听从辅导员指挥，有序到二号操场集合，等待转移！”
广播响了三遍，或者四遍。因为第二遍开始，漫天遍地的喧闹已经将它覆盖。
校园中的人用千百种形状奔跑，脸上是同一种表情——惊恐，惊恐到扭曲。
我想我的表情应该更甚。列车响个不停，我的惊恐还伴着脑海时刻轰鸣的焦躁。
天更灰暗了。
偌大的操场被人群分割成了杂乱的区域。昨夜刚下过雨，湿乎乎的草坪和跑道上，人们或站或立。
校园已经封闭，关上的门仿佛将不安和惶恐一同堵了进来。
吆喝，窃语，广播，电话铃声······这些声音使我的头成了一个不停抖动的瓮——太吵了。
我感到自己出了很多汗，T恤几近湿透，人群的聚集让四周的温度迅速升高。
我躺了下来，湿冷的塑胶跑道立刻缓解了我的燥热。
轰隆隆——轰隆隆——
我看到了那辆列车！
我的视野在飞速地移动，眼前蒙着一层雾，这令我产生眩晕的感觉。列车就在前面不远处，我在追它！
我的周围和前方是和我一样飞奔的人。一些人超过了我，他们追上了列车，直直撞了上去，落下，被碾碎，发出骨骼和肢体爆裂的声响。
我看向与我齐头的人，他们的皮肤是泛着青灰色的白，血管和筋脉几乎要崩裂出来，肌肉干瘪。他们的衣服上溅满了血，更多的血糊在脸上。
它们是丧尸！
我转头，身后的人潮望不到头，每一个都像是要扑向我，但它们的目光越过我，紧盯着前面那辆列车。我被裹在丧尸群中。
可怖的景象令我脑中一片空白，我的视野却丝毫没有停止移动。我试图改变自己的运动方向，毫无成效。我无法控制自己。
我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晃动。
有人在晃动我的身体，我睁开了眼。
面前是班长一张担忧的脸。
我起身。
“没事，不小心睡着了。”
班长不停地询问令我不耐烦，脑中的轰鸣忽远忽近。我只能尽快将她打发走。
我要回去刚才的那个地方，直觉告诉我那绝不是梦。
我重新躺回地面。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我回来了。而且我离列车尾部更近了。
我开始仔细观察列车。
很多节车厢，车壁是透明材质，内部空空荡荡。列车在平地上行驶，速度很快，并且不稳定。
这使我意识到一个问题——周围的丧尸奔跑速度远超人类。
这个发现让我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我低头，发现自己几乎被鲜血浸染过。沾满血迹的衣物结成了痂，粘在我的皮肤上，我却完全感觉不到不适。
我无法感觉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方向。校园集合的场景是我的记忆吗？
我只能确定，我是一个丧尸。
我奔跑到了丧尸群的前列，列车行驶到了一个四方形天桥。我看到了天桥上的人，他们看到了远方驶来的列车，也看到了我们。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早些躲开，他们在尖叫，吓傻了。和丧尸们比起来，他们的移动像是慢动作。
我向一个女孩扑去，她甚至还没叫出声。我咬住了她的脖子，只是一瞬间，她干瘪了下来，眼睛里的光熄灭了。我也是这样变成丧尸的吗？
我开始使劲摇晃我的脑袋，我不知道这有没有用，此刻的场景令我痛苦，我想回到那个记忆中去。
我睁开了眼，列车的轰隆还在，但是人群的喧哗回来了。摇晃脑袋是有用的。
我告诉周围的人，丧尸移动的速度很快，比人类快很多倍，没有人理会。
天空即将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列车到达了。
我看到前几节车厢里都是穿着隔离服、全副武装的医生，几乎每个人的隔离服上都有喷溅的血液。
我排着队登上了中间偏后的一节车厢，蜷在角落的一扇窗户旁。
列车开始运行，速度渐渐加快。
这时，我突然在窗边发现了一个红色的小东西。
它探出身来，是一只漂亮的动物。
周身明红，额前一丛黑须，眼睛很大，脸是锐角三角形，身上脏脏的。
我伸出手，它跳到了我的手上。它很瘦很小，几乎可以团进我的手心里。
我喂给它一些我带的零食，问它叫什么名字，它说它叫小狮子。
小狮子是一只狮獭，不似树獭水獭那般笨拙，它长相灵巧，体态轻盈。
它在几天前同妈妈走失后，利用体型优势躲到了这辆列车上。动物们的丧尸潮早在几天前就爆发了，除了少数昆虫不受感染，其他物种无一幸免。
小狮子钻在我的怀里，我们一起睡了一觉。脑中的轰鸣仍在继续，但声音很小，断断续续。
熟悉的呼呼风声，我又回到了丧尸的身体里。
我仍处在丧尸群的首端，列车在极远处。看来在这之前列车用某种方法甩掉了他们。
我的身上多了更多的血，我又咬人了吧。
我的左前方是一群狮獭，丧尸狮獭。变异后的它们，样貌和小狮子比真是差远了。
连动物们都在追逐列车，车上究竟有什么？
一阵铁器特有的冰冷声音出现在我耳边，我睁开眼——一个身穿浅蓝色消毒服的医生靠近。
他将一管无色液体注入我的颈脉，对胸前的仪器小声记录：“Z车12138号，GY型，注射完毕。”然后走向下一节车厢。
门关闭的瞬间，车厢内话音四起。小狮子也从我的衣服中探出耳朵来听。
通过交谈，我知道了几件事：
这样的列车不止一辆；每个人都被编号；每个人都被注射了一种型号的疫苗。
没有人知道列车开去哪里。
我再次陷入了睡眠，这次，我没有回到丧尸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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