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雪童同人·奇缘（四）

雪童子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当一切信息都吻合，当一切事情都巧合，即使答案是最不愿意相信的那一个，它也是最终的真相。
网页很快就打开了，最显眼的位置是两张照片。一张是绿茫茫的山林，一张是一张打了马赛克的照片。不过即使照片被处理过，雪童子也知道那是谁。
下面配有一段文字：
“2012年7月19日，一雪姓男孩随家人登山游玩时，因踩到碎裂砖石不慎摔倒，撞到护栏时，护栏断裂，致使该男孩跌落山崖，当场殒命。事故发生后，其家人多次于景区工作人员交涉，但工作人员并未就护栏断裂一事予以明确答复……“
“据悉，当天正是该男孩的生日，本该欢喜的日子却发生如此悲剧，这让人们感到叹惋的同时，不得不对景区的安全提出质疑……“
雪童子呆呆地看着屏幕，大脑一片空白。
7月19日，生日，雪姓，12岁……
他一动不动，直到雪女拿着一瓶柳橙汁进来：“小小雪，来喝点……“雪女看见屏幕时愣住了，后半句话被生生地堵回去，好半天才艰难地开口，“你从哪找到的这个网页？“
“历史记录。“雪童子低低地答，“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好，你问吧。“雪女沉默片刻道。
“第一，这台电脑是谁的？“
“我弟弟的。“
“你弟弟呢？“
“走了，就是你看到的这个男孩。“
雪童子猛地转过身来，小脸狰狞：“那最后一个，我是人是鬼？“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了，雪女看着恶狠狠的但很不争气地流下一串眼泪的雪童子，几近忘记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她心痛得不能自已；又有那么一瞬间，面前的人变得虚幻起来。
“你说啊，说啊。“雪童子一步上前，表情愈发凶狠，泪水也愈发汹涌。雪女避不开他那穷凶极恶的，却又有如困兽走投无路的绝望目光，虽然不忍心，她还是侧过脸，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应该是鬼吧。“
噗通。
雪童子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泪水终于如开闸泄洪般滚滚而下。他喃喃：“不，不可能，为什么是这样，我……我已经……死了？“
没有谁的容貌会六年都不变的。雪女不忍心把这句话告诉此时绝望的雪童子。她只是蹲下身，拥住雪童子：“怎么能这么说呢，不管以什么样子，你都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啊。“
“不，不是的！“雪童子凶狠地挣开雪女，粗重地喘气，又转身跑出门去，任雪女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街道上灯火通明，雪童子只是一直跑，跑。跑到熙熙攘攘的地段，却在路口停住了。
他明明站在路中间，却好像无人见到他一般，甚至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穿过了他的身体。
你已经死了……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你只是个鬼而已，不配称作“人“……
诡异的声音在脑中回荡，雪童子失魂落魄地坐了下去，看着地面一言不发。他苦涩地笑，地面上的积水映不出他苍白的面容，空洞的眼神。
是啊，我是个鬼呀，我已经死去六年了。
“这谁家的孩子呀，怎么在路中间坐着？“突然一位跳完广场舞回来的大妈叫了起来。
“哎哟，吓我一跳，之前这里没人啊？“挽着男朋友胳膊的女生吓得退了一步。
雪女急匆匆地追来，一把拉起还不知发生何事的雪童子，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温柔地道：“走，回家。“
“回……家？“雪童子念叨着这个词，“我可是……“
“你是我弟弟。“雪女迎着路人怪异与惊恐的目光拽着雪童子过马路，责怪地看向雪童子，“你怎么能这样呢，让姐姐担心。“
“姐姐？“雪童子仰起脸，空洞的目光刺得雪女的心生疼，“死人也有姐姐吗？“
“你既然以这样的方式存在着，就不能称作是死了。“雪女试图改变雪童子的看法。
“可是刚才，大家都看不见、摸不到我，我……明明不属于这个世界。“雪童子想起刚才脑中盘桓的声音，黯然无比，“而且，我也不记得我有姐姐。“
雪女眼神复杂：“所以我要带你去看看爸爸妈妈，因为我相信你是我的弟弟，但我又怕……“
半晌等不到下文，雪童子疑惑：“害怕什么？“
“没事。“雪女摇头，突然停住，蹲下给雪童子整好衣服，又抚平雪童子略显散乱的头发，对上他雾蒙蒙的双眼，“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弟弟，答应我，不要再离开了，好吗？“
雪童子睁着一对大眼睛，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低头看着一脸希冀地雪女，真想就此答应她，说出口却成了另一句话：“我想不起来。“
他看到雪女眼中的火熄灭了。
那是，浓浓的失望。
 
雪女打开门，男人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开，站起身：“小雪怎么这么晚还来了，赶紧收拾一下休息吧。“
“是有事才来的。“雪女向身后招手，雪童子走了进来。男人怔在原地，半晌才看向雪女：“小雪，这是……“
“是弟弟。“她低低地应，“是弟弟回来了。“
雪童子见到男人，发觉这个男人和他印象里的父亲有八分相似，却又显得苍老，额头上浅浅的沟壑交错，鬓角带了几根白发。他任凭男人抱住他，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问是不是他回来了，他却呆呆的没有任何反应。
一个女人从里面出来，看到雪童子先是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紧接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上来，一边哭一边叫：“我苦命的孩子……苦命的孩子啊……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这一切，都深深地刺激着雪童子的视听。这世上，会有谁这样关照他呢？
爸爸、妈妈……和姐姐……吗？
他觉得头有些痛，用手去捂住太阳穴，但疼痛又愈发强烈。三人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茫然失措又无能为力，焦急地问他怎么了，他却觉得自己身处于一条光路之中，许多虚幻又真实，清晰又不真切的光影闪过。他看见了女孩和男孩玩过家家，看见了女孩教男孩唱歌，看见了女孩照顾高烧的男孩。
他还感觉到了，男孩坠落山崖的心中之念。
“真不想让，姐姐担心啊……“
“要是姐姐的世界里没有我就好了……“
我想起来了。
慈爱的父母，无时无刻不关照他和姐姐。
温柔的姐姐，无时无刻不关照他。
他是家里年纪最小的，父母把爱分给他们两个，姐姐把爱完完整整地灌注于他。
“我想起来了，爸爸，妈妈，姐姐……“他抬起头来，却愕然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所有人的身体。
壁钟一声一声地敲响。
男人和女人都捂住了面颊，雪女更是泣不成声。
雪童子忽然想起了三天前的那个午后，他“离家出走“，走出几步却觉得脚步发飘，再之后，就见到了雪女的冰室。这个时候，他的感觉和那时别无二致。
“是……是要回去了吧，我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中过来的。“雪童子开口，“那个世界中，爸爸妈妈都是年轻的，却没有姐姐，那时候我觉得很好，但现在不是这样的了。“
“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但这是上天赐给的缘分吧，让我再想起来你们，真好。“
“我要走了，对不起。你们……“他忽然笑了笑，“要开开心心地，好好活着哦。“
话音未落，雪童子的身影彻彻底底地消失在原地，只留那未散去的声音。
“不要……不要这样……“雪女跪在地上，泪水漫出。
她想着从前的过往，想着短短的相处。弟弟就是弟弟啊，不论是什么样的姿态，也不论有没有记得她，他都是自己的弟弟。
重逢后的别离是痛苦的，一家人用低低的啜泣，结束了这短暂的重逢。
就算这是一场梦，也是一场短暂的美梦吧。但对于雪女来说，这场梦是那样的真实。
日历翻过一页，今天是7月19日。
 
雪女看着柜台里的照片，眼神空落落的。
三个月了，她都无法忘记已经消失了的雪童子。六年前，她没有留住他，六年后，她还是没能留住他。这是何等的遗憾与不甘啊……
她留下了那段直播的视频，一遍遍地看。有的人，就算是离开了，也让人刻骨铭心。
风铃哗啦啦地响，雪女无精打采地站起：“欢迎光……“话没说完，她突然愣住了。
白衣的童子站在门口，背后阳光打来，影子在门口的地面上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