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罪监狱（第二十七章）

为了得知我是在什么时候得罪的陈璐璐，我开始仔细回想曾经和他的接触。关于过去我还是记不怎么起来，因而我从在省罪见到陈璐璐开始找线索。第一次在省罪见到陈璐璐，是在省罪集体抗议的时候。俞涯代表全体进行谈判。在谈判前，陈璐璐先叫我过去，还准备了点心茶水。后来他就频繁地跟我闲聊，关于过去的他记忆中的事情。之后他就提出先赢得二十局游戏的人可以提要求的建议。我输的那几次，他给我惩罚也不过是“娱乐项目”。我实在是看不去他对我到底是有什么恨意。
接着我又从我的罪名开始联想。我的罪名是“自私”。陈璐璐以“自私”举报我，难道是因为我在无意中做了让他觉得我只在乎自己，伤害他感情的事情？完全想象不到。独身二十五年，正如之前俞涯批判我的，我潜意识里就会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与人有深入感情上接触的事情几乎没有，更别说达到能让一个人十年后举报我的情感伤害程度。等等，难道是因为这种距离感？
想想，有时候真的很讽刺，自以为成年以前的同学和朋友都是最真诚无邪的，没想到正是被这个自以为完美的时间段朋友送进省罪，而且他还是这里的管理人员。这是一种怎样的朋友？更讽刺的是，我竟然感觉不到他对我的恶意。难道他把我举报进来，只是为了好玩？或者，为了体验一下管理我的感觉？或者，跟我玩游戏？还是，改造我？
被困在省罪，即使是最有直觉的侦探也不能查出事情的真相。我决定诱导陈璐璐说出举报我的原因。陈璐璐输了三局之后，我有些担心他就此不跟我进行游戏比赛，毕竟，这是我的一个筹码。幸运的是，他好像不太在意输赢的事。下一次他要玩游戏的时候，我就会拒绝他。
“我不想再跟你玩这愚蠢的游戏了。我受够了。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玩偶，被你关在这里。你随随便便打个电话就把我送进这里，而我却在这里失去了我二十几年的生活。现在玩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打发时间？和一个把我送进这里的人有说有笑打发时间？开什么玩笑！我也不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举报我了。我们之前本来也就是不怎么认识的‘同学’？为了好玩，随便拿个路人试水。好了，现在你做到了。我说完了，你也可以走了。随便找个其他人打发时间吧。如果你要用上次留的那个要求让我玩的话，我也不会认真游戏的。这也会毁了你的兴致。”
我的计划成功了。陈璐璐走的时候，看得出表情有些内疚。这还不够，我得加强一下火力。之后陈璐璐出现省罪，我也都不正眼去看他。我看得出他想要跟我解释些什么，可是我都尽可能回避。背影杀手锏的威力累加数次后，就能产生暴击。终于他忍不住要为自己举报的行为开脱罪名了。我听见他快速而沉重的脚步声朝我的背部袭来，我假装仍是无视一切。陈璐璐很很拽住我的右手小臂，将我拽向他的面前。
“难道我对你很坏吗？你要这样对我？！你以为你是一个纯洁的、善良的、无辜的小女孩吗？不，你不是！你从来不去反省自己的行为对不对。什么事情都是反正自己爽就好了。不是吗？”
陈璐璐拽住我的小臂时很用力，可以感觉到他的愤怒。我也用力甩开手。我的小臂上留下了手指烙下的红印。
“可能是吧。但是我做了什么针对你的事吗？没有吧。我们不过是见过几面的人。现在你要表达愤怒了。之前可是隐藏的若无其事啊。”
“原本我是不想举报你的。但是省罪面临不接受新犯人的规定让我决定还是将你举报进来。现在看来是对的。”
“成为省罪犯人终结者的我还真是幸运。”
“你还记不记得初三的文化节？每个班都必须有人参加的。那时候我鼓足了勇气才自告奋勇，毕竟是初中最后的一次文化节。露天的舞台，面朝着操场，我至今还想得起当时登场的感受。我邀请你来看了，记得吧。我选择了一首歌，《only you》。可是当我唱开始，到我唱结束，我都没有看见你的身影。我走下台的时候，却看见你在和一个男生在打篮球。你答应了我的邀请，却跑去和另一个男生打篮球？！我精心准备的表演比不上一颗篮球？还是我比不上那个男生？”
“我打篮球？你认错人了吧！篮球是除了跑步以外我最不喜欢的运动。每次打完都手上很脏，手感很差。”
“还抵赖。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
“我想想。我可能确实是打过篮球。除了体育课，我只和夏明打过篮球。你看到的男生是夏明吗？”
“不认识。”
“完全想不起来啊。”
“就这样吧。反正我们就是‘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就当真的有这么一件事。我道歉可以吧。我肯定是忘记了。忘记了答应你的事。也可能那时候我答应你的时候，我在做其他事，所以我就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就算是因为这件事，有必要用‘自私’这个罪名吗？再说，大家不都是自私的吗？你因为自己的爱恨就葬送我的自由，不也是自私吗？”
“因为那时候我就想把你送到这里来，没自信想关于罪名的事。反正省罪是举报必进。”
“哈啊？？？”
平时看起来强势、一副无所谓样子的陈璐璐竟然是个玻璃心。按常理说，谁会因为这么芝麻点事记十年之久。我一边向俞涯吐槽陈璐璐内外反差大，一边感慨自己命途多舛。俞涯竟然站在陈璐璐的一边替他说话。
“我说你跟人有距离感吧。你都没有移情作用。你都不会好好站在别人的角度体会一下。你想啊，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为了心爱的女孩鼓足勇气上台表演，只为展示给她看自己华丽的一面。结果女孩不仅没有出现，还与别的男孩嬉笑玩耍。这是怎样的一种落寞。”
“怎么同一件事情被你这么一讲就好像确实有些令人同情了。不过你这添油加醋多了一点。什么心爱的女孩啊！”
“你单身多年不是没有原因的。看样子你还会继续单身下去。搞不好这辈子就这样了。”
“没事没事，反正我们猴年马月从这里出去也不知道了。还有你在这里陪我一起孤独终老。”
“陈璐璐真可怜，看样子他是没希望了。”
“干嘛非把我和他扯在一起。”
“你个驴脑袋。你还想明白啊。你以为你为什么会进来这里？他这是因爱生恨。他记了十年啊。你来之后，这里他就来接手了吧。差不多天天来吧。来找你吧。玩游戏你输了罚什么呀？看电影、做饭、表演。不觉得很像是亲密关系的人会做的吗？”
“……”
本来我觉得很正常的事情，被俞涯这么一说，似乎是有点怪怪的味道。我很想反驳俞涯是他脑洞太大，却也不敢将这种可能性排除。我又将这事告诉了赵莱，想问一下还是十几岁的她对这件事怎么看。
“我同意俞涯的这种说法。其实吧，像我现在这个年纪，我也很在意一些细小的事情。比如说曾经我前男友给另一个女生买了一个和给我的一样的挂牌，我就很生气。他觉得没什么。我觉得给我的应该是唯一的。陈璐璐可能也是这样一种心理吧。放了我的鸽子，却和被人一起，如果是我，我应该也会记仇很久。”
理解无能。不过自己认为无足轻重的事情，别人可能重视万分，这种情况我是认可的。这次的事情也是给我提了一个醒，虽然人生短暂，自己开心就好，可是一不小心伤害了别人，自己可能就再也开心不起来了。还好我没心没肺，即使被关在省罪，我过得还不错。
今后即使经历再大的风和浪，我大概还是这样没心没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