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裁缝·浮尘卷（3）

明招
    
    “我回来了。”裁缝铺的门被推开，小裁缝一脸疲倦的走了进来，按着云岚的意思他至少也是后天才能出行，不过小裁缝自己却是等不了，难忍之下，寻了个空当自己跑了回来。“你回来了啊，伤好些了吗？”出乎意料的，并不是老裁缝的声音，而是慕容婉风的笑声。“慕容小姐……”小裁缝不知为何，再见到婉风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慕容小姐，您的布，这匹如何？”老裁缝从后柜出来，手中拿着一匹鲜红如血的布卷，看到小裁缝眉毛却不自觉的皱了皱，像是现在有些不想看到他：“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云岚说你没事儿了？”“云岚并不知道我回来了，”小裁缝想是想起了什么，走进柜台，从老裁缝手中接过布卷说：“一如师傅您不知道一样。这匹布，上品啊，不知慕容小姐有何用处呢。”
    “你瞎打听……”老裁缝刚想出口喝骂，结果被婉风抢了先，“家父给我操办婚事用的，做一身嫁衣。”“嫁……衣……是吗。”小裁缝抓着布卷的手紧了许多：“不知，这身嫁衣，我又没有荣幸来做呢。”小裁缝低声说着，似乎也不在意婉风能不能听到。“好呀，你想的话那是最好的，你手艺也很不错啊，上次给我缝的……我还一直留着呢。”婉风吐了吐舌头，红着脸不说话了。
    “恩，那便由我来吧。不知多久要用。”小裁缝的手已经松开，把布卷放到台面上问道，“十天吧，然后准备好就要去京城了。”婉风想了想时间说道，“京城……”小裁缝重复道，正当老裁缝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却宛然一笑：“那是个好地方，说不定以后我们的店面也会开过去呢。”“恩！那以后做衣服还找你们，这样你们就是皇家专供了。”婉风笑着说，但说出的话却让小裁缝的内心彻底凉了下来。“皇家专供……”小裁缝嘴角扯起的笑容在老裁缝眼里狰狞无比，他也知道，这件事对小裁缝打击太大，看起来回家得往前提一下了，别分了心。
“慕容小姐……”老裁缝想藉由回家推掉这单生意的时候，小裁缝却说：“五天之后嫁衣小人会亲自护送至府上。”笑容如初，似是整个事情于他都无太大的关系。老裁缝的眉毛拧的更厉害了，这小子想什么呢。“恩，那我就先走了，这次就不用送我了，我哥哥派人保护我了，而且你的伤也还没好，就在店中吧。”婉风走到门口，笑容却是减少了许多，忽然回头的她，扑回到柜台，一边哭一边说：“小裁缝你知道吗，我不想去京城啊，嫁给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甚至已经死掉的人，我真的不甘心啊。”婉风哭着，泪水打湿了布卷，她自是已然知道自己将要过去嫁与何人，而这人自己是否喜欢，甚至连是否活着都不知道，这让自己怎么安心，可偏偏就是这个皇家，自己就不得不去，当真成了个笑话。
    “婉风。”小裁缝扶起她，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气说道：“等我去京城找你，皇家，又能如何！”说着，他擦去了婉风脸上的泪，眼中的神态婉风从来没有见过，那种感觉却又异常安心。“在等到我之前，一直笑吧，哭，可不适合你。”小裁缝轻轻一笑，本就清秀的脸，显得异常温柔。“恩……”婉风愣愣的点点了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信了，但是，这种感觉不管是父亲还是哥哥，都未曾有过，那是什么……
    送走了婉风，小裁缝倚着店门沉默不语，老裁缝点上了新的烟袋，也不看他，自顾自的抽了起来，一袋烟抽完，老裁缝磕烟灰的时候，小裁缝说话了：“师傅，我死了吗？”老裁缝撇了撇嘴：“混小子你死了跟我说话的又是谁啊，不过，说你死了，好像也没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老一笑在店里笑着，像是着了魔一般，然而笑声却穿不过风雪，被牢牢的封在了这小小的裁缝铺里，没有人知道店里的两个人近乎痴狂的在笑些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可能仅仅是因为一个活着的死人吧。
    “师傅，这嫁衣，可是嫁衣？”小裁缝摸着布卷问道，“这可不是嫁衣，这可是新娘子的战袍啊。”老裁缝咂着烟袋嘴笑眯眯的说道。“那我能不能请师傅也为我做一身战袍呢？”小裁缝笑着说，“没问题，徒弟这么多年第一次提要求，怎么能不满足，做！”老裁缝豪气千秋的一挥烟袋说道。“那就，谢谢师傅了。”小裁缝抱起布卷向后台走着说道。
一卷红布，似火似血，如此做出的战袍，得是何等风光？
 
“哥哥。”初走进大殿，看着在龙案后的洛轻轻唤了一声，听到声音，猛然惊醒的洛看了过去，连忙说道：“初，你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初听闻此话没有接茬，而是继续自己的说道：“还有几天就是那慕容府中的小姐嫁进来的日子了，而那一天，也原本应是皇兄为我主持大礼的时候……”初的声音越来越小，可在洛的耳边如同炸雷，不自觉的他轻叹道：“不是征战，人却难归啊。”
初站在洛的对面，眼睛看着案上的公文：“他们要回来的对吗，不管是哥哥还是云岚，都答应过我，此事不会有任何偏差，他们，一定会回来吧。”洛脸上爬满了痛苦与不堪，明明初知道当初是自己率华服党哗变，如今这般问自己，让自己如何回答是好：“初，你可知当年我率华服党哗变是为何？”“……”初抬起头，看着洛没有说话，她也曾恨洛，恨他将哥哥与云岚众人一同赶杀出了皇城，可近年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哥哥如此做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吧。”
“并非……是我自己的想法……”洛脸上的痛苦少了一些，似是陷入了三年前的那段回忆，初默默地看着他，等待着洛给自己一个答案，洛放下手中满墨的笔，在房间中站起身来，缓缓地踱步，良久，他说道：“三年前，慕容将军找到我，说要与我商议一事……”洛刚出此言，便在初的心中引起了不小的波动，洛皱起了眉头继续说道：“将军拿出一份遗诏跟我说，父皇当年留下遗诏，说新继大统之人，必须经过磨砺，让自己在决策之时，不得过于优柔寡断，此乃皇室秘辛，唯有少数大臣方才知晓。”“那哥哥他……”初颤抖着问，若是真如洛所言，那随哥哥一同消失的慕容将军，就一定有所计划。
洛没有理会初，继续说下去：“若非慕容将军指示皇羽卫放水，实力明显差于他们的华服党，如何将哥哥追赶出城外？”洛苦笑一声，这三年的皇帝让自己也看清了一些，要是等到哥哥回来，脑海中只剩下暴怒，那自己将是第一个死掉的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独孤家的皇室，哪怕舍弃一些东西，而自己，有可能就是被舍弃的那一部分。生在皇室，身不由己啊。
似是想到了这一层关系，初忍不住问道：“那要是凛泉哥哥直接杀赴回来……”洛的身体一怔，深吸一口气，看着原本应是凛泉坐的龙案说道：“全凭，凛泉哥哥定夺……”一句话就已将自己的命丢了出去，纵是不想，也别无他法。看上去洛是君，但是身在城外的凛泉才是，而洛依然是臣，君要臣死啊……“哥哥。”初上前一步，却不知自己如何开口。看向焦急的初，洛微微一笑：“马上要有定夺了，将军和我说过，三年为期，定将哥哥送回皇城。虽然将军也曾说过保我不死，但是……”言语落下，自是相顾明了，终只得一声轻叹，伴风雪，随无言。
 
 
 
 
 
慕容
 
    “婉儿，你可去订好衣服了？”萧竹坐在大厅里看向刚回来的婉风问道，不知为何，萧竹感觉自己这个女儿出门一趟回来似乎……变了一点？“女儿已经办好了，小裁缝说五日之后就将嫁衣送过来。”婉风微垂眼睑，低声回应。
    “恩。”萧竹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婉风，思索再三，开口问道：“你可知为父将你嫁给何人了吗。”婉风闻听玉手在袖中绞在了一起，虽然偶尔知道了是嫁给皇家的人，不过皇室之人千千万，虽然皇子只有两位，但她又如何知晓是哪位皇子。“女儿不知。”婉风思索无果只能这样回答。“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这是当年先皇与你祖父定下的婚事。”萧竹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正冒着热气的茶杯：“当年你祖父建国有功，被先皇赐予指腹为婚，当时你母亲怀上了你，便有了如此婚事。”萧竹一边说一遍皱眉，似是不想继续说下去。
    婉风看到萧竹的变化，乖懂的说道：“要是此事让父亲为难，便不用再说了。女儿嫁过去便是了，不嫁岂不是成了抗旨。”“这是你的大事，如何有你不知道的道理。”萧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站起身来走到大厅门口，背着手良久才缓缓说道：“你要嫁的不是别人，正是大皇子，独孤凛泉殿下！”“什么！”婉风心中一惊，直接惊呼出声。凛泉……不是在三年前就被逼出皇宫下落不明了吗，而且，此事正是他自己的弟弟一手操办，要自己此时嫁过去……岂不是……
    萧竹心疼的看着脸色不断变化的婉风，萧竹自然也是知道，此去婉风凶多吉少，说不定一个不好，自己这个女儿就要不明不白的没有了，再加上自己过去种种，还怕真有可能如此。但是他又突然想起了医馆中的那个救了婉风的年轻人，也许……可以这样……萧竹一点头，心中拿下了主意，就这么办！
    “父亲，女儿……”婉风脸上的憔悴一时间多了许多，看的萧竹只叫心疼，这小妮子从小到大何时出现过这幅姿态，正是他想安慰两句，讲自己心中的计划和她说上一二的时候，却又听到婉风说：“女儿纵是去了便命不久矣，也会嫁过去的，请父亲，做好嫁妆的准备吧。”萧竹看着冲自己笑的女儿，心中却是说不出的难受，千言万语走到嘴边却是一句“放心，父亲定不让你出半分差错！”
    “父亲！此事就算抗旨也不可轻易实行啊！”风止突然从门外进来，对着萧竹说道，本来风止是在兵营练兵，家中的下人听到消息立刻告诉了他，风止这才急急忙忙的跑回来商议此事。“蠢货！抗旨你可活得了？”萧竹一怒，还想喝骂却看到自己的袖子被婉风牵住，故而停了话头。“哥哥……”婉风思索着自己的话语，风止一步上前说道：“妹妹！此行去不得啊，你只管在家，出了天大的事情，哥哥替你挡下来！”
    “哥哥，不必担心，总不会那么坏的。”婉风像是没了力气说什么，在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哥哥说：“小妹有些累了，就先回房了。”说完向萧竹和风止施了一礼，走出了大厅。看着走远的婉风，风止对着萧竹说：“父亲！这……”“住口！跟我来书房。”萧竹一挥袖袍，转身向书房走去。“这……唉……”风止一叹气，跟上了前面的风止。
    书房，风止一脸木讷的放下了茶杯，刚才萧竹跟他说的事情太过震撼，让他一时间无法回过神来，“这样做……是死罪吧……”良久风止才试探着说道。“抗旨，也是死罪！这样做，尚有一拼，别无他法。”萧竹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可言语中给你的感觉却是那么不容置疑。
“……为了婉风，此事就这样办吧！”风止一咬牙，下决心的说道。“恩……明天你就去办这个事情吧，让他们同意也有些难度啊。”萧竹吹了一口热气，不容置疑的语气却多了几分动摇，希望，他们能同意吧……希望吧……
 
风止在自己房中，走来走去，思索着萧竹跟自己说的计划，定了抉择的他，推门而出，重新回了营中，此举若成还则罢了，若是不成，必要力保自己家人周全，可当风止策马至营门之时，看向其中操练的将士，心中却又犹豫了起来，这些人何尝不是没有家室，若是死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尚可荣光披芒，可要是死在这种权利的争斗中，如何对得起他们身上的铠甲，风止叹了口气下马，罢了，权且自己赌上一赌，不宜在掺上无辜之人的性命了。
想到这儿，风止牵着马慢慢的走进了军营之中，进行自己可能是最后一场的军演。且珍重吧，诸君，风止看向台下的军士，在心中默默地说道。旋即他看向皇城的方向，越来越近了啊，可是，为什么还是那么远呢。
“将军可是有什么心事？”站在风止身旁的人看到他难看的脸色，不由得问了出来，“无事，只是有些累罢了。”风止疲倦的笑了笑，问话的人是他的心腹之一，但是此事重大，不适与他们谈论，所以风止就含糊的一带而过。看着风止脸上的疲倦并不像掺假，那人也就不多做询问，只是当他真的累了，专注于台下的军演去了。
是时候了。离开军营的风止，骑在马背上，并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裁缝店里，还是尽量尝试一下吧。
 
 
 
 
定谋
 
“呦，公子可是好久没来了，这次是又想起来找老头子我要棋下，还是讨杯茶喝啊。”老裁缝熄了烟袋，笑眯眯的看着四下张望的风止问道。“老师傅，小裁缝可是不在店中？”风止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老裁缝擦烟杆的手一慢，平平淡淡的说道：“在后厅给慕容小姐做新衣呢，公子可是要他出来？”“噢，不必了，此事先要与老师傅说明才好。”风止点了点头说。
“哦？何事还能用到老头子我啊。”老裁缝放下烟杆颇有兴趣的问道，他一无钱财二无势力，如何能让这样的大人物求自己呢。“嘶……”风止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开口，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甚是难言。老裁缝看到此时老眼微眯，怕不是要出大事了吧。“公子但说无妨，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不会有第三人耳。”老裁缝摸了摸口袋里的烟丝，想了想还是放了回去没有点着。
“既然老师傅这么说了，那风止就与您说上一说，此事，与我小妹有关。”风止小做思量，找了个头绪开始说了起来，老裁缝听闻此话，没有搭言，看着烟袋等着风止继续往下说。“老师傅也知道，小妹近些日子要嫁去皇室，但老师傅可知嫁于哪位皇子吗。”“老头子我怎能知道嫁给谁去，一介草头民夫若不是公子讲，我连此事原委都不知道哩。”老裁缝微微打趣了一番，还是从口袋中摸出了烟丝准备填进去。
“倒是小子鲁莽了，”风止笑笑，继而接着说：“家妹要嫁的不是别人，正是大皇子，独孤凛泉殿下！”啪——老裁缝手一抖，烟杆掉到了地上，烟丝也撒了一地，老裁缝略微有些僵硬的转过头，不知如何开口的他，想了一会才开口说道：“慕容小姐，如何……嫁给一个不知生死的人……”风止也知道老裁缝隐约知道一些皇家之事，也并无过多的去想什么，只得苦笑的说道：“嫁过去便是有这个人，不嫁过去，可是要出大事。”风止点了点柜案的台面，将声音压得更低的说道。
“那，公子此次前来，可是有了主意？”老裁缝重新捡起烟袋，却再没了点燃的想法，“啧……”风止闻听此言，脸上难以抉择之色更加难堪，他想起父亲在书房中与他说的话，现在想想，似乎……与谋反无二啊。“公子，可是有什么难事？”老裁缝凑近了一点，低声问道，“且与老头子我说说，万一能替公子解忧呢？”
“老师傅，今日我风止，只求您这一件事，若是功成，则好处无穷，若是功败，慕容家就算倾其所有也会保住您师徒二人！”风止突然跪在老裁缝面前，深施一礼说道。“呦呦呦呦，使不得使不得，公子快快请起，老头子我可受不起如此大礼。”老裁缝看着突然跪下的风止，猛地一惊，然后赶紧从柜台后出来将他扶起，可怎奈风止不肯起来，他看着老裁缝说道：“此事请让风止任性一把，就让我跪在您面前说完此事，以减我心中之愧！”
“这……这……”老裁缝手足无措，长叹一声，盘坐于风止面前，“公子且说吧，老头子我来听听如何大事。”“老师傅您也知道，凛泉殿下自从出宫之后至今生死不明，而且还是其胞弟一手所为，此时小妹若是嫁了过去，定是凶多吉少。”风止简要的说了此时的情况后，老裁缝微微点头问道：“那，慕容大人，作何想法呢？”
“家父……”风止一咬牙，对着老裁缝说道：“家父看小裁缝面相孔武，与凛泉皇子颇为相似，所以想求小裁缝假扮凛泉皇子重返京城！望老师傅首肯！”说完风止一个头可在了地上，这一磕，还磕蒙了老裁缝，良久两个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谁都没有说话。风止内心忐忑不已，这可同样是大罪如何让人答应啊……老裁缝返过神来后，摸了摸口袋，却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了烟丝吗，口干舌燥的他舔了舔嘴唇，狠狠地吸了两口空烟袋：“慕容大人，可知此举何意？”
“家父……心意已决，只求老师傅与小裁缝同意。”风止感觉自己此时已经没了沙场上的风采，自己在说完这些话后，举家性命全都系在了这师徒二人身上。“老头子我……”老裁缝神态有些恍惚，看着跪拜的风止，却不知怎么说话，“此事颇为重大……我，要问问我这徒弟怎么想才行……”老裁缝扶起风止，整个人有些恍惚的向后厅走去。风止看着老师傅，心头的愧意更深，明明与他们无关，却因为自己的缘故，偏偏可能被扯进来。
正当风止在前面心情反复的时候，老裁缝略显苍老的走了出来，与之一起的还有小裁缝。“小……”风止刚想说些什么再做一番尝试，却看到小裁缝一伸手打断了他的话头，“抱歉，慕容公子，小人我回家心切，怕是帮不了您这个忙了，您大可说我贪生怕死，我也确实怕死。”小裁缝面色平静地说道，但每一句话却都让风止如坠冰窟：“您也不必担心我们将此事说出去，不放心的话大可现在就杀了我们师徒二人。所以，若无它事，便请回吧。”说完小裁缝也不看风止的脸色，转身又自顾自的走进了后厅。
“老师傅……”风止绝望的看着老裁缝，像是想再争取什么。老裁缝回过头来，轻轻拍了拍风止的肩膀：“他只是我徒弟，命，还是他自己的，这个我做不了主啊。”说完摇了摇头，也走进了后厅，留下了大厅中愣神的风止自己。
小妹，兄长……帮不上你啊……风止心中哀叹一声，整个人都像是脱力了一般，虽说自己早有准备，可当事情变得真的绝望起来的时候，风止才发现原来人是那么的脆弱。
 
 
 
 
 
战袍
    
“你就这么给回绝了？”老裁缝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的问道，“这是掉脑袋的事情，我犯不着为了他们家拼命。”小裁缝拿起差不多完工的衣服，看了看，似是有些不满意，又放下继续加工，“况且，这就要回家了，有何不同。”
“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可能对慕容家那妮子一点想法都没有。”老裁缝又点起一袋烟，刚想抽两口却被小裁缝夺走，“师傅，要回家了，少抽一点吧。”小裁缝熄了烟袋，淡淡的说道。“好，少抽一点，不过事先说好，回到家之后你可不能拦着我。”老裁缝美滋滋的说道，“家里的烟可不是这里的这种货色能比的。”“师傅想抽，回家之后，自然让您抽个够。”小裁缝低着头，烛光照红了他苍白的脸，老裁缝看着他，咂了咂嘴，心中却叹了一口气，这三年，也是真的累煞了这个小子。“哎，混账徒弟。”老裁缝用烟袋敲了敲小裁缝的头叫道，小裁缝摸了摸被打的地方，略显无奈的问道：“师傅您有什么安排啊。”“你说，回家了之后还能像如今这样吗。”老裁缝咂了咂嘴，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有何不可？老师傅您与我生父无二啊。”小裁缝展平了手中的衣服，轻轻地说道。“我这把老骨头没白出力啊。
”老裁缝说完，两个人却又都笑了起来。
 
 
“什么！”萧竹一拍椅子直接站了起来，“这……这可如何是好……”看到风止无奈的神色之后，一脸颓然的坐回了椅子，“父亲……孩儿无能……”风止刚想说些什么之时，萧竹一挥手，“回去休息吧，此事怪不得谁，不答应也在情理之中啊，只是可怜了婉儿，不知后命啊。”萧竹揉着额头，叹息之声徘徊不止，“我早该看透的，伴君如伴虎，该来的，我注定逃不掉啊。”风止眉头紧锁，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苍老了许多的萧竹，“父亲……”“唉……命中无生何须有……哈哈，当真是成了报复的笑话啊……”萧竹瘫坐在椅子中，闭上了双眼，不再理会风止，脑海中却翻腾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一幕。
那时出征不利，十万将士仅有三万回征，惨败于敌国，然而自己却不以为然的享乐饮酒，本以为靠着父亲开国相辅的身份，自己必然不会受到责罚，但是皇帝却一怒之下御驾亲征，仅仅三万残存将士大败敌国，归来之时问自己是否知罪。如此一段事被编成了歌谣，在民间传唱，没想到，如今，那些将士，是找回到自己头上来了吗。
“真是……可笑呢……”萧竹睁开眼，看着只剩自己的书房，微弱燃烧的火炉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还能，怎样呢……”
 
 
“你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怕是不久就能出师了。”老裁缝惊叹的看着小裁缝手中的嫁衣，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这可不行，我若是出师了，师傅你可怎么办啊。”小裁缝放下嫁衣，轻轻笑了笑说，转眼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从屋内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金丝钩花的肚兜和一块青莲玉佩。“我说那妮子怎么那天说一半话，原是这个东西，难怪对你还是念念不忘。”老裁缝没忍住打趣了起来，小裁缝眉头一皱，脸却红了起来：“为老不尊，我这是……休要你管！”说到最后确实眉毛一竖高声喝道，“好好好，老头子我不管，看你回家之后怎么面对人家。”老裁缝摇了摇头，一脸奇怪表情的看着小裁缝。
“不过……”老裁缝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沉吟了一会说道：“你这身战袍，还差一点，再有了这个，才算完整。”“哦？那是什么呢。”小裁缝好奇的问道，论完成度，这件嫁衣可以称得上是上上品了，但是，还缺了一物，那是什么呢。“差了这个。”老裁缝从柜子里摸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也是一件红衣：“这是‘你的战袍’。”“哈，原来是这个，多谢师傅您费心了，不过，怕是我自己穿不了了啊。”小裁缝摸着那身红衣，眼神却柔化了下来，流浪在外这么久，他何尝不渴望一段平凡的而又热烈的感情，可惜，身份使然，他看中的，现在却不能表达自己的内心。
“还有多久啊，师傅。”小裁缝恋恋不舍得收起了那身‘战袍’问道，“，可是不多喽，还有十一天。”老裁缝摸了摸烟袋，发现没有之后，一脸难受的说道。
“那明天等我送去这身嫁衣，便出发回家吧。”小裁缝歪着头，看着老裁缝裂开嘴笑了。
“好！回家！”老裁缝一拍大腿，应允了下来。“对了，师傅，记得和大家说一声，毕竟不止我们回去啊。大家在一起在这涅城最后聚上一聚，然后就要出发了啊。”小裁缝收好衣服，说道。“放心吧，早让云岚他们准备了。明天等你送完衣服回来，他们应该就都在这儿了。”老裁缝，磕了磕之前被小裁缝浸到水里湿透的烟袋，皱了皱眉头说道：“回家之后记得给我找个好点的烟袋，就这么点口好了，可不能说没就没了。”“是，徒弟知道了。”小裁缝看着一脸不爽的老裁缝笑着说道。
终于要回去了，可为什么自己却又不安了起来，到底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