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说 04/《雾霭上的泡沫》

4·绿色的精灵说
“小洛......实在抱歉。学校发来的通知。”
大概就是“勒令回校”一类的东西。居然拿毕业证来威胁人啊......这一定是李斯特的那帮敌人的把戏。
“还是要去好好面对的哦。毕竟逃不了一辈子嘛。”妈妈如此说道。
“嗯......我知道。”
逃不了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目前看来，他们应该不会对我进行什么强制措施。
但是，如果遇见了那个人......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为了避免打照面，我想，还是踩着铃声进教室。于是就计算着时间，在路上走走停停。最终还是成功地在上课铃响起的一瞬间奔向了座位。
“洛夕绎同学？差点以为你不来了呢。”我座位旁边的一位男生向我搭话。
“抱歉。最近学校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额，发生了大事啊......我等会可要给你好好讲讲。不过，洛夕绎同学？”
“怎，怎么?”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总感觉你变了。”男生专注地看着我好久，最终说了这样一句话。
“哈?”
“因为你想，平常你说话的时候，不都像一个小女生一样地胆怯吗？总感觉你的性格好了很多啊。”
经他一说，我才反应过来，以前的我是绝对不可能如此自然地和同学说上这么多句话的。
“因为我身上也发生了很多事啊......所以你一直盯我看干嘛？”
“没什么。”男生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偏回了脸。
“鬼鬼祟祟。看来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吧。”
“观察力也很强了。你真的变了很多。不说了，老师来了。”
我悄悄扭头，看向叶泉的方向。那个人也注视着我。他明显是想要说些什么。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而只是因为看见他，我原本平静的内心又开始变得慌乱。
那一天留下的东西，居然到现在都还......叶泉，你真的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
我的内心越加慌乱。我逐渐发现，这份心情不是仇恨。是再清楚不过的害怕。
所以我不恨那个人，我只是单纯地对他的暴力感到害怕......这样一来，不更糟糕了吗？
现在曾俪她们也不在学校，他暂时应该找不到帮凶，我，我不用怕他......只要待在教室里，他也做不了什么。但是下课又不能被他抓住了......他真找过来，我说什么才好......
正当我左思右想时，出乎意料地，那个人把头偏开了。
然而胆怯的我，就在各种猜测中熬过这一节课。将思绪全花在慌张上面的我，还没有注意到，全班同学时不时向这个方向刺来的异样的目光。
“请大家翻到必修四第50页。”
......就这样熬过了第一节课，我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下课后，我周围的同学组成了一个小圈子，讨论那个男生所说的“大事”。我胆怯地用余光看了看叶泉，谢天谢地，他似乎没有要过来找我的意思。
昔日的朋友，变成了躲也躲不及的敌人。
“洛夕绎同学。事情是这样的。”
本来我打算一边听男生的讲述，一边观察叶泉的动静。但我很快就发现这个话题不是我能走心的。
“最近有越来越多的同学......不来学校了。”
“怎、怎么会这样呢？”我足足吃了一惊。目光稍微在教室里扫描一眼，我就已经发现，少了两个人。
“这件事情在全校范围内都有发生。不过每个班大约最多就缺席一人。我们班目前是最多的，缺席了两个。”男生无奈地说道。
“而且啊......你还记得学校网站里的那则消息吗？最近变得更过分了，居然指明了‘意想不到之事’‘意想不到之事'的发生时间！每周周五！而且事情就如你所看见的。那个不知名的幕后操纵者，他也的确做到了。现在每周周五，他都成功地使一个或两个人缺席......每一个周五对于我们来讲都是最可怕的！大家都在不安中静静猜测，下一个会不会轮上自己......”在讲述中，男生逐渐变得愤怒。
“这、这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校方、校方自身也会受牵连的！”
“洛夕绎同学，你怎么又变回小女生了......哦对不起，我走偏了。这无关紧要。是的！显而易见！他们会受牵连！在多次询问无果后，我们报了警，今天就已经有警察去过校长办公室了。这件荒诞之事很快就能得到解决的！”说到愤怒处，男生狠狠地敲了几下桌子。
看来事情真是有些严重。“校方一点消息也不透露?”
“我们曾经威胁过校长。无济于事。”男生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最严重的还不是这个。你知道吗，有人真的去相信这一个消息，并且在进行所谓的‘幽灵调查'。啊啊啊，事情越来越糟糕了。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警察了，让他们尽早干掉这个闹剧。”
“啊，我知道，有人在进行调查。”
我终于注意到了，背脊上的一阵恶寒。总有不知名的目光，窥伺着我。
选择来学校，这个决定真是糟糕。糟透了。
“同学，你觉得我像幽灵吗？”
“洛夕绎，怎么连你也......”
“希望你回答我。”
男生一脸吃惊地看着我。
“你变了很多。啊，现在连你也敷衍不了了呢。老实说，真要仔细考虑这件事的话，你的嫌疑不小。毕竟你在班上一直沉默寡言，最近又缺席那么久......抱歉，我认为任谁都会把你当成那个所谓的幽灵。不过别担心啦，叶泉不是会保护你吗？”
男生毫不怀疑的眼神，投向叶泉。我才发现他一直在注意听我们的对话。
和男生的目光撞上后，叶泉底下了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最后，离开了教室。他......
叶泉的形象在我的心中被无尽地重复着拼上，拆散的动作。
我的心，竟渐渐变堵。
“星星，将时间停止吧。”
随着星屑从项链里飞散出去，整间教室被“氐宿四”温暖的绿色光芒所覆盖。接触到那绿色的光芒，叶泉出教室的动作瞬间便被凝固。旁边的男生，口型停止在张开的状态。抱歉，等会再听你说吧。
啊，不是说好，别太依靠“天秤座”吗？而且，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我为了什么啊。我能得到什么？
没有回答自己，我走到了叶泉的前面，然后转身，正看向他。
心中充满的悲伤，再也抑制不住——我看见面前的他，满眼含着泪水。脸庞上已经划过了几滴。
在停止的时间里，洛夕绎静静注视着自己曾经抱有好感的男生。男生的脸庞上的泪滴永远也不会滑落下。而洛夕绎眼中的泪水，豆子般大，汩汩地流淌着。
“霸凌者！残忍的霸凌者！你为了什么而哭啊！”我像一个疯子，明知道在停止的时间里，他永远也不会回答我，但我还是歇斯底里地大吼。
“你为什么要哭啊！”
这不是，更让我痛苦了，更让我迷茫了吗。让我甚至心里都有一点点想法，想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我不停地哭泣着，眼泪好像总也流不完。
我伸出千金般沉重的右手，沉淀下厚重的悲伤，将它伸向叶泉的面庞。
“别哭啊......”
在虚幻与现实交错的一瞬间，我向触电般似地，将手甩开。记忆在这一时刻以最残忍的方式唤起我曾经的痛苦。
“啊啊啊啊啊！凶手！凶手！凶手，这是你的阴谋！”
那天的事件如同烙铁，残忍地再次贴向我的记忆。泪眼模糊的他，我瞪大了双眼，怎么也看不见......我的眼里只有狞笑着的他，狞笑着的曾俪，她一脚踢在了我的胸口......他站在曾俪身旁，端着一杯红酒。
“不要！不要过来！”
曾俪的影子模糊了，叶泉的影子模糊了，模糊成了一片极黑的背景，将我吞噬。从那之中伸出许多的爪子，将我的身躯划破，拖向深渊。穿透，拖向更深的深渊。撕成碎片，抛弃在深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跌跌撞撞地，逃向了外面。在飞奔着的步伐下，我什么也不再去想。只想钻进人流中，把自己藏起来。
迎接我的是这停止的一切。
“我，该去哪里呢。”
独自一人站在人流中央。大街上匆忙的人们的身影，此刻都在自己看不见的时间里停止，得到短暂的憩息。世界上只有一个孤单的灵魂，不断重复着矛与盾的抗争.....最终她还是逃跑了。
似乎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淹没才会安心。我拼了命地钻进人流。但蓦然回首，整个世界都已经停止。我实在是找寻不到可以供我躲藏的流着的东西。
一切都停止了，对旁观者而言。对旁观者而言，一切都停止了。没有什么地方再去接纳她了。
啊，搞砸了。和友人的关系断裂，和另一友人之间的距离这一辈子我也没法跨过......似乎我这个人啊，和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联系了呢。胸中唯一还悸动着的爱意，已经被记忆所撕碎。
“我......我，不是有记忆吗！”
我不是旁观者！对于这里，对于这里，我还有记忆！我，那位最后的不知名的友人......
现在就去，现在就去。现在就去弄清楚关于他的一切。我再也，再也不想这样痛苦了啊！谁愿意生下来就做一名他人的旁观者啊！
这时候，“天秤座”闪出了微微的光芒。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只有中间那颗绿色的宝石闪烁着光芒——温暖的绿色。渐渐地，宝石的光亮越来越大，最后那些光芒都分散开了，形成一个个萤火虫似的小光点。光点就在我面前慢慢地聚集，慢慢地聚集——竟然形成了一个孩子的轮廓！
“夕绎，你在找我吗?”
“‘天秤座’的主人，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就是进入现实中的灵魂。”李斯特的声音轻轻响起。
* * * * * *
 
“话说夕绎啊，我们要去哪里？”
面前的那个孩子，仍旧看不清楚他的面貌，不如说——他就是萤火虫编织成的小光人。
“我们......要去找你哦。”
“找我？哈哈，我不就在这里吗？”
“要去找你的外貌。”
我猜想看不清楚这孩子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我的记忆十分朦胧吧——毕竟我目前也只是知道，我有过这么一位儿时的朋友。所以得去爸爸那里找到他拿走的相片。
孩子轻轻低下了自己的头，看向自己的手，脚。
“嗯。原来如此。”
点点头后，他朝我竖起了大拇指。
“这样也挺酷不是吗！哈哈！感觉自己就像会发光的精灵一样！”
“走吧。”
经过一段行走后，终于到达了时别八年的我的另一个家。
曾以为我永远都不会来到这里。终究我还是回来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我苦苦思索着，最终还是决定——只看我该看的东西，不看我不该看的东西。这样想着，最终还是踏进了以前待过的那个小小的屋子。
“里面好黑呢，夕绎。”身边的孩子跟着我穿了进来，随后，他大大方方地走在了前面。
“这样就都能看清楚了！成为精灵也许不错呢！”
轻手轻脚地踏进了儿时无数次踏进的里屋。令人惊讶的是，里面几乎没有变太多，正对着防盗门的鞋柜没有挪动一丝位置。我下意识地向左边伸出了手——虽然什么也不能触碰到，但是偏过头还是能看见那把黑色的雨伞。啊，我总是忘记带伞呢。现在还会忘吗？应该不会了吧。
我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猛地将头转向背后。一个画得歪歪扭扭的晴天娃娃，难看地笑着。悄声地嵌在门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在被注视后便以想象中的姿态摇摆着。幼稚的话语轻轻地吟着一个个夏令营，旅程，或者只是周末和家人去公园玩羽毛球的约定。
“噗，真丑，真像夕绎画的呢。下一次我再帮你画吧。”
“我经常......拜托你画这些东西吗？”
“当然！我这方面可是很厉害的！家里还有一个我自己画的玩偶呢！”孩子富有活力地跳了起来，在空中漂浮着。
“哎，遇见你真好。感觉没那么难受了。”看见他的样子，我焦虑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诶，原来夕绎你在难受着吗？”他俯下身，将额头贴在了我的额头上。
“没发烧哦。”
“当然没发烧。”
看见晴天娃娃，我又想起了很多事。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的痕迹还存留在这里呢？爸爸不应该是很想忘记我和妈妈，开始自己的生活，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吗？
走进屋里，我看见了卧在沙发里的他。
八年了。他也老了很多。以前只在后脑勺找得到的白头发，如今也不再躲藏，傲慢地出现在各处。他的黑色的眼镜也换了，变成了老气的黄色。以前总是十分可怕的面容，如今也缓和了，显出一些疲倦的神色。右手拿着的已经熄灭的烟，似乎再也无法点燃。
“你爸爸也变得很老了呢。之前夕绎你住院的时候，他也经常躲在病房外面抽烟。”
孩子走向爸爸的跟前。“大人也有大人的难处呢。”
“你......你又了解......他多少啊。”我沉下了脸，不再看向那孩子。
“夕绎?”
“......没事。”
他大概是累了吧。距他不远的茶几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包包的止痛药。茶杯里还泡着一杯药。
“老毛病犯了，就该去看医生啊。”
“哎，夕绎啊，你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呢。”孩子转过身来，想摸摸我的头——试了几次都没有够着。
“也许是吧。”
我原本以为看见他后，我内心深藏的憎恶会再也控制不住地翻涌。但是我终究是旁观者啊。现在的我残酷多了，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我的心扉，很残酷地，没有一丝动摇。
“讷，我变了很多吗？”
孩子仰起脸，直直地面向我。
“夕绎啊，是变了很多。变了很多。个子也很高了。”
“但是夕绎始终和我一样，只是个孩子啊。”
“......我们还是先去找我该找的东西吧。”
“没问题。走吧。”孩子丝毫没有感到奇怪，大方地跟上了我的脚步。
也许只是过去太久了吧。我看见疲倦的爸爸，如同看见一个陌生人。没有丝毫多余的情感。这样想着，我走进了一间卧室。
“这个阿姨，我不认识呢。”
“这是我爸爸现在的妻子。”
“......原来如此。抱歉，夕绎。”
“没事。”
那个女人坐在床上，房间里昏暗的光线让我勉强辨认出她的样子。这就是爸爸现在的妻子了。和爸爸相同，她也变得十分老了。呆滞的眼光延伸向房间门。
“怎么都是这幅模样啊。你知道些什么吗，夕绎?”
“因爱所困吧。”
“因爱所困?”
“......当初爸爸和她啊，两个人看起来那么相爱，以至于使爸爸抛弃了妈妈。而到现在，故事却演绎到了最糟糕的情节——因爱所困。被爱的囚笼所折磨——大概就是这样吧。”
“为什么两个人相爱，却还是会这么痛苦呢？真是难懂啊。”
“因为人是一种复杂的生物啊。”
“哎，真是不懂。”孩子放弃了思考，跑到房间里找东西玩了。
因爱所困是最大的悲剧。但谁不是因爱所困呢？不停地寻觅着归宿的我难道不是因爱所困吗？偶尔一个人在房间里掩面哭泣的妈妈难道不是因爱所困吗？就连曾俪，她也曾因爱所困吧。
人都是同一种生物啊。
“哦，对了，我刚才说错了。”
“相爱之人痛苦的原因?”孩子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转向了我。
“嗯。人们痛苦的原因，不仅仅是人的心理十分复杂——人的心理可以靠自己的不断努力而改变的。”
“哦，关于这点我是知道的！当初我去探望夕绎的时候，一直觉得你是一个阴沉的不爱说话的家伙呢。不过相处了几天，你的话就变得超多了。这就是改变吧！”
原来，这孩子曾经改变过我吗？
“......谢谢。”
“不用谢。”孩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比起这个，既然人的心理都是可以改变的，那还有什么会使相爱的人痛苦呢？”
“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哦。”
“讲吧！我的知识也不少的，可不要小瞧我！”
我想了一会，继续说了下去。
“那就是‘外力’。”
“这份外力可以是很多东西——小事，大事，他人，他物。”
“唔......”孩子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我们也许可以改变自己，但是尽了全力也改变不了的——那些外力，就像一把把剪子。”
“友人与友人连接起的银线，爱人与爱人连接起的红线，亲人与亲人连接起的白线，总是那么脆弱——转眼间它们就会被外力剪断。等到这段距离再也无法弥补，最后大家都变成了彼此的旁观者。”
“那时候，我们这些最亲近的人，注视着他人的音容笑貌，注视着他人的悲欢离合，自己只能在看不见的角落里。”
“我和夕绎......最终也会变成那样吗？”
“会变成那样，正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啊。”有一件残酷的显而易见的事，我不敢告诉他。
我们现在就是啊。只能和你的灵魂见面，你的真正的人，早就和我离得很远很远了吧。
“讷，我问你一个问题吧。如果我们成为了彼此的陌生人，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会怎么办呢?”
我会干什么呢？咒骂自己重要之人对自己处境的毫不在意？还是面无表情地将这一切都无视掉？
“这还真是......一个大难题啊。”孩子将头埋得更低。
也罢，这段距离，任何的一切都无法再填补了。我又怎么能指望一个孩子来给我答案呢。
“但是......”孩子坚定地抬起了自己的头，稚嫩的眼睛却似乎能看穿我的一切。
“我想......我愿意。在角落里独自祝福着他们。虽然明知道自己的性格很差......小家子气，又大条得啥也不明白......但我应该还是希望没有我的日子里，他们能够幸福吧。既然大家都是陌生人了。我也就拥有一份资格，忘记那些繁华过往，向他致上一份陌生的祝福吧。”
孩子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最棒的笑颜。
“如果你偶尔想起自己那位最熟悉的陌生人——我，脸上能够洋溢起笑颜的话......”孩子的话字字似乎都颤动着我不堪的心灵。
“你......你究竟是......”我忍不住张开了嘴。
“......洛夕绎？你是洛夕绎？”坐在床前的女人突然间张开了嘴。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感到背脊一阵发凉。但一阵耀眼的眩光后，我又回到了教室里，自己的座位上。周围是再熟悉不过的同学。
与之前不同的是，还有一个绿色精灵，静静地停在半空中，我的身旁。
“‘天秤座’出了问题？”即使某些方面出了问题，那么她应该看不见我啊......容不得我再去思考其它事，李斯特的声音静静地开始在我的脑内回响。
“祝贺您，‘天秤座’的主人。你就快找到答案了。当您完全到达终点后，‘镌刻灵魂’的能力将得到大幅度的完善。届时，我想您已经明白了自己未来要走的路，所以我们也能放心地把‘天秤座’交给你。另外，请您不要掉易轻心。方才机器受到不明来源的入侵，经推测很可能是我们的敌人所为——因为我们已经检测到‘伪像’的运转。这里向您简单地介绍一下‘伪像’机器。”
“‘伪像’能够创造虚伪的空间，将一个目标吸入那里。无法发现空间的违和感将导致目标永远离不开那里。请不要掉易轻心，‘伪像’的直接负责人拥有全世界数一数二的人类心理了解程度，违和感应该是无从找到的。大概普通人进入那里后就无法脱身了。请您做好隐蔽。”
“虽然暂时还不清楚‘伪像’能否作用于停止的时间，但是只要让他们不能确定您的身份，您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李姐姐，前方究竟是什么我还完全不知道呢。但是我现在决定，做一名参与进他人的世界的旁观者。至于为什么突然会这样想呢？我想我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这样想了，只是因为害怕再次受到伤害，所以才不敢去真正地做。
而那个孩子，真正地拯救了我，让我看清了不堪的自己，让我唤醒曾经真诚的自己。
“夕绎?你刚才问我什么?”
面前的这位孩子，虽然还看不清楚他的面貌。但是我已经决定将他看做我的亲人。
“没什么哦。”
祝福着他人的旁观者。
时间的隔膜，这样的距离够大了吧。这样我也不会再受到伤害了吧。那就说，无论结局是什么样，我都是一名真正的旁观者了。
稍微感觉，有些悲伤呢。
“洛夕绎？你在听我讲没？”座位旁边的男生在我面前挥了挥手。
“哦哦，抱歉，突然间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似乎看不见那个孩子。
“嗯。总之方才说了那么多，我能告诫你一点的就是，请多加小心。校园里可不止一个曾俪呢。”
“......嗯。”
“大家可是被深深地毒害了。你应该清楚，有不少仇视你的人。”
我呆呆地看向叶泉远去的身影。
* * * * * *
 
“夕绎，我好无聊啊。”他在半空中滚来滚去。
“我在上课，也没法陪你玩啊。”和那孩子说话的时候，我都得压低声音，避免引起他人的注意。
“那我就出去玩咯！”话刚刚说完，他就向窗户飞去。
“看来你是根本不准备问我意见的啊。”
不过也没问题的吧。毕竟谁也看不见那孩子，那孩子也只是一个灵魂。今天陪了我一天，也让他出去好好玩玩吧。
不过，我可是头痛死啊。居然在课桌里收到了那种东西。
恐吓信。
[洛夕绎，如果你不想招来麻烦，就快点去德育处。这荒唐的事可是因你而起的啊，幽灵。]
信上是这样写的。
那孩子也问过我:“夕绎，你准备怎么办呢？照着恐吓信上说的去做?”途中，我也和他简单讲述了在学校里发生的失踪事件。
“我准备不管。因为我解决不了。”
虽然在同学们中间发生失踪事件，我也有着一定的责任——但是毕竟我解决不了。在这最后的最紧要的关头，我连自己都顾全不了。
“嗯，明智的选择呢。”孩子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认同逃避式解决方案呢。”
“没什么认同不认同的。既然自己都觉得不能解决，逃跑不是唯一的选择吗？”
“是，是。”
于是这封信，我也就只能无视它了。但是今后的行动得多加注意了。
“下课。”
这么快就下课了啊。是不是该把那孩子叫回来了......
“夕......绎。”
“嗯?”
是叶泉......
“话说那之后......你还好吗？”浮现在脸上的，僵硬的表情。
“......我很好。”
“哈，那......那就没问题啦。”
原来如此。叶泉还没有发现我在那天看见了他啊。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呢。我一时间竟然得不出确切的答案。
我，究竟是，怎么了......
“我，我还想去看看你的呢。但是你状况也不好吧。没打扰到你也好。是应该好好休息。”那份不自然，他悄悄地把它藏了起来。
“......对不起。”
啊，为什么我要道歉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过！
“没没事的啦！不想见我我没有生气的！好好休息才对！”叶泉摆了摆手，表情渐渐变得缓和。
叶泉。为什么现在还要想......一直瞒着我?用如此劣拙的谎言，再次拉起这根已经被剪断得再也无法补起的线。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夕......夕绎，我们放学，一起回去吧？”
面对着曾经我那样爱着又那样恨着的人，我。
“好的。”
我成为了傻子。想要将自己也骗过去的傻子。
因为，我渴望归宿啊。比起任何人都强烈地渴望着的啊。比任何人，都不想失去啊。
“我......等你。”
再一次地，我回到了自己的日常。放学后，回到了自己无数次走过的街道，回到了自己重要的人的身边。
“今天天气......不错呢。”
虽然这不堪的日常，由残酷的谎言编织而成。
“夕绎啊，我发现，今天的你变了很多呢。”
虽然这不堪的日常，中间还有一层再也无法跨过的隔膜。
“我并没有变呢。”
我们再也无法真正地了解对方了。只有用谎言将对方留在身边了。
迎面扑来的热风吹乱了我的头发。让我深刻地感受到，眼前身处的日常，是多么冰冷，又是多么单薄。
我们多么冰冷，甚至连煦风也会烫伤我们呢。这是旁观者的悲剧，即使两人之间有着如此近的距离。
“夕绎，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呢。”
“是啊，有一段时间了呢。”
“这段时间你干了些什么呢？”
“一直待在家里哦。”
“什么都没干啊？果然是夕绎的风格。夕绎没变啊。”
可是，你变了。不对，不是你变了，而是我一直没看透你。
回答我无声的质问的，是他百年不变的笑脸。为什么，叶泉要笑呢？为什么笑得这样自然呢？为什么，笑得这么轻松呢？
“夕绎没有改变，让我很安心呢。”
我可是，一点也没有安心呢。
“夕绎，真是坚强呢。明明遭遇了那样的事，现在依然能够以不变的样子......不，样子也许会变很多。但是我觉得，夕绎的思绪并没有改变呢。”
你知道些什么啊。我可是，变得残酷了呢。
听不见我的回答，他尴尬地笑了笑，索性不再说话。我们就这样无言地走着。两人肩膀的距离，也比之前大了一点点。
夕阳正好嵌在天桥的边缘，像一枚蛋白石那样，在桥身留下几道具有弧度的光芒。它们组成了一个光圈，轻轻地笼罩在桥上。
光圈洒下的光芒中的他的影子，淡淡的，被拉得很长。
在光芒中惘然的我的思绪，淡淡的，被拉得很长。
* * * * * *
 
之后，我和叶泉各自分别了。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但总算平安地度过了。现在还能如同做梦一般，走在回家的路上呢。
“这件事，总感觉再也无法解决了呢。”
看着陌生而又熟悉的街道，我静静地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今天还没放学，停在校门口的几辆警车就已经开走了。班上开始流传起“这件事也许已经不了了之”的观点。无论如何，我们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相反的是，事情恶化得很厉害。
我不止一次在课桌里收到了意义不明的恐吓信。每次课间结束后返回座位，纸条都会增加一点。
“心理战术。”这真是有够肮脏啊。明明解决我一介普通人，他们应该有一些更有效的手法——但最终他们还是采取了心理战术。他们失算的一点，我可是旁观者啊。我和他人的距离本来就很长。所以，这是拿了最不有效的手段来解决我啊。
以后究竟会演变成怎样的状态呢？不知道呢。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回到了家里。
“小洛，学校里还好吧？”
“还行的哦。只不过缺勤了几天而已，如今又和往常一样啦。”
我稍微有点恨我自己，为什么谎话能够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那就来好好吃饭吧。”
总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想起来，想起来，想起来......
糟了，那孩子呢！
那孩子怎么还没回到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