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G Chap.0 所以故事开始了
十一月的天气一直是这样,湿润且阴沉,让人提不起精神。
她依旧呆呆地望着天空,看着灰色的阴云一点点向南推进,将世界侵染成一片铅色。一阵风吹过,吹起了她的头发,抚过了她的脸庞,只在皮肤上留下一片湿润的印痕。她顿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已与世界脱开了联系。她又似乎听到了奇妙的声音,像是在呼唤她,又像是在倾诉什么。她沉醉于此。
“于是神饶恕了我们的罪,赐予我们生命,我们死后也将回归神的怀抱,侍奉神明。”老修女在教堂的讲经台上用低沉又缺乏起伏的声音读着书上的文章,时不时的用浑浊的眼球扫视整个教堂,找着那些不认真的孩子。总有些孩子会被老修女抓住罚站,而这次,她发现了正对着窗外发呆的磷煊。
“磷煊。”老修女喊了磷煊的名字。但磷煊并没有什么反应。
“磷煊!”即使声音加大了不少,可磷煊还是没有反应。
“磷煊!!”
“…啊?”这次磷煊总算是听见了。
然后她看见了老修女发怒的可怕面孔。
“露妮娅小姐,这孩子居然在聆听神明神圣的教诲的时候走神!”老修女依然是那副生气的样子。“而且在我问她‘我们为什么要侍奉神’的时候,她居然回答说是因为神明会发工资!这可是对神明的大不敬!”
“哎,您先消消气,我会好好教育那个孩子的。”
“她会这样子都是因为你们平时对她太娇惯造成的,这对她的成长可不好!请你一定好好说说她,这样下去可不行!。”
“一定一定。”露妮娅重复道。
半小时后,露妮娅小姐和老修女的谈话终于结束了。老修女在临走时又特地嘱咐她好好教育磷煊。想到这里,露妮娅又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
“尼亚拉修女真是个尽职的人啊,如果信仰没有那么狂热就更好了。”
“听到了吗,磷煊?别再藏在门后面了,快点出来。”露妮娅望着走廊的尽头,苦笑着。
伴随着吱呀的门轴转动声,从门口露出一个小脑袋。 “…她走了吗?”
“刚才就走了。”
磷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磷煊缩在露妮娅的怀里,像是睡着了一样。
“为什么要一直惹修女生气呢,磷煊?”露妮娅怜爱地摸着她的头,在她耳畔轻轻说着。
“我不喜欢她。”磷煊鼓起脸颊。”我不喜欢她讲的课,也不喜欢听她讲她的神。而且我也根本不喜欢她的神。“
“修女要是听到你这么说又要和我告状了。她一定会好好念你一顿。”
“她要念就念吧,反正我也不怕。”
“不怕?那刚才缩在门后偷听的是谁啊?”
“那不是害怕!“磷煊大喊道。”只是......只是不想看到那个狂信的老女人。”
露妮娅轻笑了几声。
“好好,不是害怕。“她说。”晚饭想吃点什么?”
“炖萝卜。”
“还吃炖萝卜?”
“不行吗?”
“行行行。我这就去做。”
窗外的杂乱气息被冰冷的气流带进了屋里。磷煊打了个寒颤,抬起头,从窗口看到了远方的天空,依旧是那种阴沉的铅灰色,让人感觉里面隐藏着什么不祥的东西。她又一次听见了那种奇妙的声音。倾诉的声音愈发清晰透彻,不知名的语言婉转地倾诉着什么。她听不懂那种语言,但她本能地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试图接近她,又有什么东西在试图逃离她。最终,磷煊最终决定无视这奇妙的声音。
晚上果然下起了雨。
磷煊边看着逐渐落下在地上溅开的雨滴,边喝着炖好的萝卜汤。
“吃这么多萝卜不会腻么?”
“不会......大概。”
“原来你自己也不知道么。”露妮娅苦笑道。“慢点吃,别着急。吃完饭就去睡觉吧,今天下雨,肯定能睡个好觉。”
磷煊用力咽下口中剩下的萝卜,把餐具放在一起,转身回屋了。
露妮娅没说错,在雨天睡觉实在是很舒服,而且安心。磷煊钻进了厚实的棉被,北欧特有的低温还在她的周身围绕,她转转身想更用力地贴近被子,但却没能成功。但她还是很快睡着了。
临睡前,清醒与睡意交杂着,她的脑内突然闪现出自己听到的那段倾诉的歌声,原本模糊不清的奇怪语言却显得如此明晰。
当磷煊再次醒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熟悉的天花板,但她看到了那片阴沉的、昏暗的、熟悉的无以复加的铅灰色天空和将天空映出少许橘红色的滔天大火。
她看到了墙角破烂的铁架台,上面还挂着她最喜欢的一件大衣。
她看到了倒塌的承重墙,以前那上面挂着她和露妮娅的相片。那是露妮娅最珍爱的东西,每天都要把这张姐妹合影连带相片框擦得干干净净。而如今那相框却掉在地上,玻璃碎了满地。玻璃碴刺穿了照片里两人的面容。
她看到了燃着无数火焰的房子主梁,她看到了被打碎的花瓶和窗户,她看到了一片废墟,最后,她看到了露妮娅分崩离析的尸体。
露妮娅的尸体就靠在墙边,面容安详,似乎是睡着了一样。但安详的也只有面容而已。她的四肢被切下,四散在身体周围。腹部被剖开,肠子被从腹腔拽了出来,一端在一旁的柱子上系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另一端还连着食管。像是要验证人类肠子的长度一般。
磷煊想挣扎着站起来,但发现自己怎么都做不到。
怎么了吗?
她看向自己的四肢,发现自己原来也和露妮娅一样。左腿在离自己大概二十公分的地方,创口还在渗着鲜血。右腿似乎离得比较远,落在一旁的灰尘堆里。她又感觉嘴里有什么东西,在喉头卡着,于是用劲全身力气把堵在嗓子眼的东西吐了出来。两根指头。这下似乎可以解释她那消失的左手和奇妙的腹胀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她呆呆地盯着地上的两根指头看了许久。
奇怪。
为什么?
这时候应该会哭的不是吗?
这时候应该会疼的不是吗?
为什么......就是哭不出来呢。
“为什么哭不出来呢?”有个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你在这么想对不对?”
“...你是谁?”
“我是谁?你猜?”
“凶手?”
“不不,我才不是凶手。凶手是那群毫无社会道德伦理观念的用魔法的混蛋。“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轻蔑。“算了,这么猜下去也没有意义。我就直说了吧。”
“我们是神明的代行者。”他擦掉胸前徽章上溅到的血迹。 “教会对魔法师歼灭小队。代号‘烛光’。”
“......烛光吗。”
“我们主要负责歼灭那些用魔法的混蛋。”他伸出手。“要加入我们吗?我们可以救活你。”
“我不喜欢你们的神。”
“你没必要喜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铁盒,吃了一粒里面的东西。又将铁盒丢给少女。
“神,早就死了。”
或许人类的命运是被注定的,又或许是世界本身在按照固定的脚本运行着。磷煊并没能从这一长串的连锁中逃离出去,像是被星球本身的意志影响一般,她被重新塞入这趟命运的特快列车,被重新卷入命运的车轮。而现在,所有的组件都集齐了。齿轮将再次转动,蒸汽引擎又一次开始产出能量,尘封多年的刀刃发出哀鸣。故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