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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午夜童话1-2章

【1】
十月二十二日
只是个普通的星期五,因为快到冬天了,所以天总是黑的很快。因为公交车里面的灯开的很暗,所以能够看到外面,加速发展的经济,导致外面空气很恶劣。透过车窗映入眼帘的只有浓厚的霾,景物只能因为灯光照射的原因看到一些影子。对孩子来说像是童话的世界,而对成年人来说却是疾病的来源。
泪子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公交车末班车最后一排中间那个座位上——她喜欢这个一般人不喜欢坐的位置。一般人总是在刹车的时候,容易从那个位置前倾甚至跌倒,但是泪子喜欢坐在这个座位上,因为这样子可以前后大幅动地摆腿——其他座位都无法像这样前后摆腿能到几乎九十度角的。自从父母离婚之后,泪子就喜欢这样,看着自己的腿前后摆,靠这样消磨时间,顺便还可以把自己催眠。
泪子每次都坐末班车回家,当然,当她放学的时候就是晚上6点了,当大家都走完了,泪子才会出来,坐上8点钟的末班车,一个学生,自己回家。车上没有她的同学,也没有很多人,自己可以坐在那里,空落落地摆腿。
腿摆到前面,腿摆到后面……
即使是回家也是看见母亲在那儿打电话,和自己不认识的“姐妹们”聊天得从天到地,永远聊不完,烟是一根接一根的,屋子里能见度很低,就像是外面的雾霾一般,泪子总是靠母亲说话的大嗓门辨认她在那儿的,话题除了同事,八卦,就是不停酗酒抽烟到颓废的父亲了。泪子可以坐在她对面吃着她母亲给她做的酱油浇挂面,然后回屋子里写作业,然后在她的聒噪中睡觉。
腿摆到前面,腿摆到后面,腿摆到前面,腿摆到后面……
如果和同学们坐一辆车,他们就会像往常一样欺负泪子。比如抢走她的帽子然后互相扔来扔去,就是不让体弱的泪子拿到,或者大声骂她,踩她的新鞋,白色的球鞋踩成黑色。或者在她的作业本上写各种乱七八糟的话。
腿摆到前面,腿摆到后面……
母亲节的时候,老师让写一篇作文,是《我的妈妈》,泪子写了事实,老师看了看,无奈地评上不及格。自此之后,班里的男生们都叫她“婊子养的”,或者“打小抄”,她的作业本上写的歪歪扭扭的一片,都是“biao子养的”等等……
腿摆到后面……
 
快进入冬天了,8点钟外面的天就黑成一片了。泪子低着头,摆着腿。前面零零落落地坐着六七个人。公交车出了市中心,朝着住宅区驶去。在这两个地区之间有一个隧道,平时的隧道两侧的顶部都是开着蜂蜜黄色的灯的,但是今天不知怎么了,灯虽然开着但是变得非常的暗,可能是电力出现了故障。司机想了想,把近光灯调成了远光灯。末班车继续开着。
在暗黄色的隧道里行驶,有一种窒息感。泪子稍微抬头看了一下,发现并不像以前那样,有蜜黄色的灯从窗外照进来。她喜欢那种颜色,让人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像是真正的妈妈,抱着自己的孩子,把自己的体温传到孩子的身上。
思绪稍微顿挫了一下,泪子低下头,继续开始摆腿。
当开到隧道的一半时,开车开得飞快的司机无聊地扫视了一眼后视镜,看看后面的乘客们,一个个都困倦的样子无聊地发呆,有的是工作族有的是学生,有打扮得很不错的女性还有满脸胡茬的男性,只有最后面那个竖着马尾小女孩在卖力地前后摇晃着双腿。她上身穿着深紫色的长毛衣,下面似乎有条裙子,但是长毛衣正好挡住了裙子的最下方。司机无趣地再次把目光放在开车上,但几乎就是下一秒,远光灯照到的尽头,一个穿着唐服的小女孩突然出现在他视野里,司机下意识地心声不好,急忙踩下了刹车,速度飞快的公交车,瞬间的刹车惯性,让车上没有准备的乘客们身体全部前倾,坐在座位上的人们,头部瞬间装上前面椅子的硬质扶手上,而泪子,从最后一排中间那个位置上,突然摔下来,撞在地上,滚了几下,身体随着公交车的停止,摔落在车的正中间,靠后门的地方……
 
There is a lonely lonely hedgehog,
She doesn't like anything,
She just wanna hide herself,
Nobody could touch her body.
 
睁开眼,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意外地比想象中的冷多了。本来应该疼痛的身体丝毫没有感觉,甚至没有流血和擦破皮。公交车里的灯变得有点暗,还有一个在一闪一闪的,好像是坏掉了。泪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挣扎着爬起来,刚才是怎么了?好像突然就刹车了?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泪子想了想,那时候腿正好摆到后面,刹车一瞬间就随着那个姿势被惯性甩出去了。
泪子看看自己,一点都没受伤,很是奇怪。
 
……?
车还开着?
泪子看向司机的驾驶位,方向盘在转着,档也在加减着,离合和刹车也上下摆动着,就像弹钢琴时上下摆动一般。但是,那里没有任何人。
后面的“人”也是,还是那样一副无聊的发呆表情,用各种姿势,困倦地,无聊地发呆。但是不一样的是,他们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是半白不黑的眼睛,空洞地不知道看着哪儿。他们前面的椅子把手上,印着鲜红鲜红的血液,都流到了椅子座位上。
泪子不知为什么,好想逃走,但是前面是没有人驾驶的司机位置,后面是死尸一般僵硬的乘客们,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泪子想逃,可是她从哪里逃走?泪子使劲呼吸一下,但是她以为的“梦境”并没有消失。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公交车里面是亮的,泪子仔细看了看,公交车的玻璃门上连泪子自己的影子都没有。一阵恐怖的感觉从她心中冒出,她咬住自己的下唇,让痛苦提醒她,坚强些。
一个想法突然告诉她,是不是这辆车就是通向地狱的呢?是啊,自己都从座位上摔下来了,可能都死了,死后就是这样子的吗?那就不必害怕了呢……泪子想坐回去,摆着腿,但是又不敢。死了就太好了,不会被男生欺负,不会看着那样的母亲,看不到酗酒的父亲,周遭人的白眼,厌恶,歧视,讨厌……都消失了。太好了,我要死了……泪子不知怎么的,打心底里还是有点开心的。莫名其妙地,她干笑了两声,发出声音地。
 
突然车停了,因为刹车的惯性,泪子稍微有点没站稳,但是也没有摔倒,只是往前搓了两步。当泪子站稳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看了眼驾驶室,那里还是什么都没有,随着“嘁——”的一声,后门突然打开了,地狱到了吗?泪子看了看空荡荡的司机座位和后面的乘客,不知为什么,轻轻地说了句“再见”,然后一步步踏下台阶,双脚接触到了地面。
后门关上了,末班车开走了,可是泪子不知道往哪里走,因为周围的一切都是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她自己……
“泪子。”
有人在叫自己,泪子一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浅蓝色类似像是唐服的小女孩。衣服虽然看上去像是唐服,但实际上下襟很短,腰上也是三根腰带绑住的,袖子长到挡住双手,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花纹。这个女孩子年龄好像和她差不多大的样子,她左眼戴着一个黑色的眼罩,眼罩并不是普通的三根线绑住,而是有六七根左右,像是蜘蛛网一样延伸开。眼罩上面画着一只红色的眼睛,但是那个眼睛是竖着的。她正面的脖子上似乎有一个嘴,里面还有鲨鱼一般尖锐的牙齿。
“是你在叫我吗?”
泪子问她。
“是我,你跟我来吧……”
小女孩没有张自己的嘴,出声的是她脖子上那张“嘴”,声音反而是更加成熟的,很意外居然是那里的嘴在说话。泪子先是看看四周,黑漆漆一片,去哪里也不知道,虽然那孩子有点可疑,但是如果哪里都去不了的话……
泪子这样想着,索性就跟上了那个女孩子。唐服小女孩带着她走了半分钟左右,指着前面依然的黑色说:
“到了……”
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哪里?地狱?”
泪子这样问道,女孩转过身,没有看她。
“不是。”
像掀起什么似的,女孩从下面扒开了“黑色”的空气,像是有一块幕布一样,后面居然隐藏着一片风景,泪子也顺手抓起那块“幕布”,跟着她进去,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大门。
这扇门上面画着一只竖着的,红色的眼睛,眼睛下面有一个看着很像嘴一样的东西,里面黑色的地方仿佛能看见牙一般,眼和嘴都向下淌着血。门两侧是黄绿色的墙纸,但说是墙纸,里面似乎有蒲公英一样的种子在飞翔,像是大型的电子屏幕。泪子走过去仔细看了下,还用手摸了摸,这并不是什么电子屏幕,只是墙纸的触感而已。
“泪子,这是‘我们的世界’,也许以后也会是‘你的世界’,我也希望能成为‘你的世界’。”
 
There was a traveler,
He liked to travel everywhere.
He sang ‘my home is everywhere in this world’
People who heard it said
‘what a fucking HOME IS EVERYWHERE?’
 
 “什么意思?”
泪子刚要问什么,女孩儿突然冲到门那里,打开门钻进去,什么都没有回答她。
“……”
泪子不知道说什么,她看着女孩儿消失在门后,泪子想回去,可是看着身后黑压压一片,哪怕回去也不知道回哪里,想了想黑暗的空洞,连那个“幕布”都找不到,回去说不定还会迷路,找路找到死也是有可能的……
泪子就这样琢磨了一下,还是选择了不回去,她走到那扇门前,有点害怕地看了一眼那个竖着的红眼睛,不知为何,它总是传出一种无形的威严。泪子摸上了门把,深呼吸一下,打开了那扇印有红色眼睛的门,直接走了进去。
门自动关上了,壁纸上那些蒲公英种子,突然像是加重了二十倍一样,呈自由落体直线下落。落到“地上“的时候还发出像砸钢琴键一般的可怕声音。
【2】
门里面跟想象的有点不一样,映入眼前的景色,有点像是电影里西部牛仔风格的一条街,但是周围比较萧条,感觉像没有人似的。地上还有一些黄沙,没有风卷起它们。天空灰蒙蒙的,不过并没有雾霾,空气的味道有点潮,还有点刺鼻,像掺有瓦斯。泪子打量了下周围,似乎有点害怕陌生的地方,因为想先看看四周有什么人或者什么的,先走了半条街。这里确实一个人也看不到,难道地狱就是这样子的吗?难道不是满地尸体燃着火焰,充斥着哭声和嚎叫声的吗?正在泪子四下看准备再稍微喊一声有没有人的时候,房顶上突然跳下一只猫,稳稳地落在她眼前,身上橙色的毛炸起,它直直瞪着泪子,把泪子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这猫有着一只绿,一只紫的眼睛,尾巴比较短,最奇怪的是它有五条腿,第五条腿在两条前腿之间再靠后一点儿的位置。猫仿佛看见了敌人似的疵着全身的毛发,一副敌对的样子看着泪子,尖锐的牙齿也露了出来,仿佛能把一块肉撕咬成碎片。
“别……别过来……”
泪子挥着双手不让猫过来,但是猫好像是看穿了这一点,嗓子里发出敌对的咕咕声,还越来越接近泪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似的。
 
“嘿,别这么恃强凌弱的。”
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个什么白色的东西飞下来,降落在猫边上,猫咪一看来人,立马变得乖巧,扑到来者的腿上还撒娇上了。来者穿着一身白色的魔女外形的衣服,仔细一看好像是个女人,那人像是魔女一般地骑着什么,但不是扫把,而是一个大针筒。她,他?她有着尖得夸张的鼻子,卷卷的血红色长发梳了起来,扎在身后。
“喵,好想你呢,我的困曼(queenman),怎么样,事情办完了没?”
那只五足猫(trianglecat)竟然会说话!泪子看着那猫,再看看来的那位魔女。她穿着一身魔女装,但是是纯白色的。上面穿个比基尼一般的文胸,但是胸部竟然是……两个大眼珠,跟足球一般大小,瞳孔是蓝色的。泪子奇怪地看着那魔女的“胸”,那带着血丝的眼珠突然转动了一下,直勾勾地看着泪子,吓得她后退了一步。
“那是谁?咱们这儿的人吗?”
魔女突然开口说话了,声音不像个成熟的女人,倒更像是选秀节目里的柔弱男子再装成女人的声音……或者是男女混合的一种奇怪而无法分辨的声调。
“不知道,看这个不熟悉环境的样子,大概又是独它(lonee)骗进来的人类吧……”
猫双色的眼睛不屑地看看泪子,就像是自己的同学看垃圾一样地看着自己,然后再次换上一副赔笑的样子看着魔女,不知为什么,泪子很反感这样的表现。那魔女也不理那只猫,直接从悬浮的针筒上跳下来,迈着轻盈的步伐径自走向泪子。
魔女的脸瞬间放大了,她注视泪子,脸之间不到10厘米。魔女长鼻子差点戳到泪子的鼻子,她眼睛笑的眯起来,完全变成月牙状。深红色的头发,除了前面的长发留了一撮,把左眼挡住了,耳朵附近的头发也垂垂的,零零散散。胸前的眼珠子不跟随她的姿势看着地面,而是紧紧注视着泪子,就像是它们有意识一般。泪子因为害怕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魔女身上有一股新书打开的墨味儿,混合着工厂机油的味道,奇怪但是不陌生。
 “真是无聊,找什么人类做王之类的,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懂吗?”
困曼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后面那只五足猫也眯起眼睛,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柴郡猫。
“困曼说的真是呢。”
泪子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奇怪又掺杂点厌恶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叫做困曼的,穿着一身白色魔女装的人,让他觉得就像是在自己身边经常能看见的一种人,他们总是看着自己,一边嘲笑一边连他们的眼睛都眯起来,就像是是幕后的人一般,而站在他们身边的,就是像那猫一般,在旁边附和还奉承好话的家伙。
“算了,估计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被独它拉过来干什么的,小女孩你跟我来吧。”
猫奇怪地看了困曼一眼,再看看泪子。随即也跟着困曼走了,泪子不知道他们去哪里,刚要迈开腿逃走。身体周围突然感觉到有藤蔓捆住了她,可是和空气一样什么都看不见。想逃也逃不掉,只是被“看不见的藤蔓”拉往困曼走去的地方。
泪子挣扎的同时,看见了困曼那个白衣魔女的后背,那光滑的后背上。还有一张脸,比基尼的后背带正好挡住了眼睛的部分,只是露出鼻子和嘴巴,鼻子也是长长的尖尖的,和困曼的脸,几乎是一模一样。
 
风儿呦
你能看见什么?
你是不是能看见两个北非的男人,从喉咙里拽出他的肠子?
如果你觉得伤心,就潜进荆棘之中吧。
风儿呦
你能看见什么?
你是不是能看见一个眼珠和眼神经,是古老钟的钟摆?
如果你觉得开心,就调慢时钟吧。
风儿呦
你能看见什么?
你是不是能看见一棵大树,是唯一没有心脏的?
如果你觉得害怕,就给它浇点血吧。
 
叮铃铃……
“欢迎光临……”
看见来者之前,服务生停止他的唱歌,面向了已经站在酒吧门口的人,并极度开心地叫道:
“是困曼啊,好久不见,来坐来坐……”
泪子也同时被拉进酒吧里,进来之前,她听到了服务员的歌声,唱的什么肠子钟摆大树的,也语无伦次不知道他在唱什么。被拉进酒吧的一瞬间,无影的“藤蔓”就松开她,但是现在她想逃走都不行了。
困曼和五足猫正坐在她对面的桌子,困曼单手支撑着她的脸,眼睛依然是月牙一般地眯起,而五足猫蜷在桌子上,斜着眼睛看泪子,眼白的地方多余瞳孔……就像同学们一边讨论着什么一边可疑地笑着,然后注视着自己的表情。
这个酒吧看上去有点暗,大概是因为周围的墙壁是是老旧的木头。头顶上有个三叶的电扇,缓慢地,悠闲地旋转,电扇的顶端还有三片舌头一样的东西,随着旋转的惯性形成漩涡似的形状……
“真高兴见到你呢!上次多谢你的手术啦!不然我就感染了呢……”
“不谢……”
来的就是那个刚才唱歌的服务员——一个有着五只手臂的男子,相反的是,他的眼睛是黑得比较多,看上去就像昆虫的眼睛,他身材高大,左边两只手臂的下边,还有一截断臂。
他应该是原本有六个胳臂才对……
“啊,是困曼的朋友吗?你朋友真多啊!困曼真是个好人呢,白衣天使啊,今天我依然给大家免费…………嗯?”
困曼突然拉住那人的胳臂,连看都没看他。
“是人类。”
 
If you fell in love with me,
Please destroy me.
If you hate me,
Please help and take care of me.
 
服务员反应了几秒钟,他奇怪地看看泪子,再转身看看困曼。
“独它带来的,不知道她为什么,非得那么信什么寓言墙上的话,看看,毁了多少人类啊?喏,估计下一个就是这孩子了,你叫什么名字?”
“泪子……”
泪子其实不愿意回答,困曼和那猫给她的感觉都不是很好。现在感觉交流就像讯问受刑似的。至于那个叫什么独它的,自己还不知道是谁呢!
“那没关系,只要是困曼带来的人,我就都喜欢,欢迎你来巴可耶娃小酒馆,泪子。”
服务生用他的五个胳臂,拿来饮料和一碗红色的物体——那碗里面是红色的球体,中间有黑色的圆形,就像是……就像那门上的标志……红色的,竖着的眼睛。饮料也是,一杯黄绿色,浓稠的饮料,感觉像是……鼻涕。困曼用吸管一搅拌,里面还有长得很像牙齿一般的东西游荡来回。
“尝尝吧人类,这是垂帘树的种子,在你们的世界,可是很难吃到的呢!”
泪子摇摇头,看他们吃这个自己都恶心。困曼和五足猫都轻哼了一声,那嘲讽的味道就像是在说“真是个不知好歹的臭虫。”然后自顾自地开始品尝起他们的食物来。
“好像还真没一个人类吃过这里的食物呢!”
断臂的蜘蛛人服务员两手拿着菜单,一手托着下巴,两手叉腰,他看看天花板,再看看泪子。泪子已经找了个座位坐下,她低着头,还是像往常一样,腿前后摇摆着。木质的椅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不要发出那种叽叽喳喳的声,很烦人呢。”
困曼眉头有点皱紧,这话让泪子有点想哭,但是真的要哭的话完全哭不出来。也是,是自己先招人烦的,或者说,已经习惯了。平时,周围的人包括妈妈也会这样说,开始觉得很伤心,后来逐渐就麻木了,麻木得就像是战争期间的百姓一般。蜘蛛人急忙伸出他五只胳臂,做出阻挡状对泪子安慰道:
“别让困曼生气呢!他可是个大好人呢!应该说困曼是我的救命恩人!看见我这只胳臂没有?”
蜘蛛人指指他那个断臂说道:
“以前在我网里出现了一只蚊子,结果它竟然咬了我一口,哎呀那胳臂,又红又肿可难受了。看,亏得是困曼,帮我做了手术,把这个感染的手臂及时切除了,不然毒液进入了心脏我可就活不了了,哈哈!”
蜘蛛人胸有成竹地给泪子解释困曼有多好,瞬间泪子呆住了,被蚊子咬了需要切除么?刚要开口的泪子突然被困曼打断了:
“啊对了,斯派帝尔(spideer)你不是说过关于你的……食材的问题,解决了吗?”
“食材?”
蜘蛛人服务生想了想,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
“啊,没有呢,那个啊,我真希望有一只有眼睛的手,这样子就不必那么麻烦地找食材了!”
“嗯,我想看看,如果可以的话,也许这个我也可以帮助你呢……一块儿看看吧……”
困曼说完便站起来就走,来到酒吧的柜台后面。蜘蛛人服务生一副受宠若惊地样子急忙跟着困曼,嘴里喃喃道:
“啊,这也要麻烦你么,你真是太好心了,跟传说中的……”
后面就听不清了,看着三个怪物都往柜台后面去,泪子也不知怎么的,也跟过去,离那恶心的饮料远远的。
柜台后面不像是泪子所知道的那么小,而是跟厨房似的较大而且装饰很奇怪,高处有个鹿角的人头装饰,没有眼珠,十分诡异。角落里放着一些酒桶,虽然泪子猜测那里面也不是酒,而是那些绿色鼻涕黏液一般的饮料吧?正面的大家正在面对的墙上有一些蜂窝形状的洞,但是是棕色的,上面还挂着一些破掉的蜘蛛网……在靠近墙角的一个蜂窝眼是完全封着蜘蛛网的,甚至不是一层两层那么薄,有点严重的违和感。
“喏,还是这样子……我根本就不记得这些食材究竟哪个是哪个,也不知道原老板到底搞什么,就设计成这个样子……”
“还记得哪个是食材哪个不是么?”
困曼眯起眼睛,看看无聊至极的五足猫,再看看蜘蛛人,他一脸困惑地看着蜂窝眼,不敢确定般地指着一个蜂窝眼儿说:
“这个应该是垂帘树的种子,这个应该是浆指,这个,好像是浓泡糊才对……哎呀我又有点忘了!”
困曼依然是笑的眼睛都弯起来了,他拉过站在一旁的泪子,指指一个和泪子腰部差不多高的洞口说:
“他说这里是浆指,但是有点不太确定,你过来看看是不是,你也不能在这里白吃白喝对不对?”
泪子虽然什么都没吃,但是实在搞不懂这里是哪里的情况下,只得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虽然平时自己也是别人让她干什么自己就干什么,甚至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情。泪子俯下身体,上半身钻进洞口里看看,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困曼刚才这么一说泪子想突然起来,蜘蛛人服务生刚才说是为了感激他才——不对,那不是感激!那分明就是……
泪子刚要脱口把那些话说出去,突然有谁一个大力把她推了进去。要说出去的话全部变成了嚎叫声,她的身体逐渐远离了那个洞口,在离开的瞬间,她仿佛听到了那只猫不屑的笑声……
 
I lip my gap of teeth,
Till there is blood on my tongue.
Give me money,
Give me meat,
Gime me music,
Give me marijuana.
 
随着地心引力的拉动,泪子从那个蜂窝眼直直地朝下掉去。不知为什么,洞口变得越来越小,在能看见前面有亮光的时候,泪子能感觉到洞口周围的壁上沾了不知什么东西,滑滑黏黏的。周围粘腻的东西粘在泪子的头发上,肩膀上躯体和腿上,那时候,泪子耳边能听见声音——嘟——嘟——嘟——
是打电话时等待对方接通的声音,这个声音,还有这个环境让泪子觉得非常的紧张——莫名的紧张,不知道为什么。
吱溜——
随着亮光的增大,泪子终于从那个洞里掉了出来,一身带着黏黏糊糊透明的东西,跌落在一个柔软的地面上。
“……新生的生命降生了吗?”
一个奇怪声音传来,泪子不顾自己满身黏液地赶紧爬起来,这次不知又是什么生物,会不会比五只脚的猫或者后背上有脸的魔女护士更加可怕。
自己掉落的“地面”是一个肉红色的,柔软的地面,前面有一团像肠子一般的,长长的,连接到前面的墙壁上,肉红色的墙那头,坐着一个人形的生物——她不敢妄下定论,那是人还是什么的。
那生物直接站起来,光是脸部就突然吓了泪子一跳——那不是真正的脸。眼睛部分就是两个女人的胸部,鼻子的地方浅浅的凹下去,咧着笑的嘴的地方相似兔唇,但又不是,更像外国人那种美人颚,下巴是中间有缝的,不,那个缝隙非常大,还有一些发黑……生物“笑着”慢慢走过来,泪子看清他的身体后更加害怕——他的胸前应该有乳头的地方是两个巨大的眼珠子,还有眼皮在眨眼,肚脐上则是两个洞——准确地说是鼻孔,下体有一个竖着的嘴唇,那里还在一张一合地说着话。
“别怕,这里是所有新生儿的去处,新的生命就在此降生……”
别说看着这个“生物”了,光是看着那“肠子”一般的东西泪子就想吐了,看着浑身黏液的泪子,一直盯着那“肠子”看,竟然轻声笑起来。
“嘿嘿,那是胎盘,链接着这里和你出生的地方。喏,喜欢吧,没有新生婴儿不喜欢这里的。看你对生物很有兴趣,将来会不会变成一个生物学家呢?”
泪子再仔细看看那生物——脑袋上所显示的五官,凸出的“双眼”,粉红的“眼睛”,凹下去一点的“鼻子”和X形状分叉的“嘴和下巴”。
……
那是女人的……躯体,胸部,肚脐和……下体……
泪子想到了,这个人的脸部是女人的身体构造,而身体构造反而正是脸。现在在眼前这个“生物”的“脸”和女人的躯干交换了,而且他……她?,身高几近两米。
“要是能成为生物学家就好了,我希望你能从魔女那里把我该属于……啊不,还不能跟新生的婴儿说这里的矛盾才对,嗯,我想要一个舌头,因为我是母的,所以我想变成公的……”
 
性人指指他的嘴,真的嘴,在两腿之间的那个。
“唔……”
泪子急忙捂住她自己的嘴,眼前的性人,脸部和身体都极度地恶心到了她,还有这里的环境——肉红色的,犹如切开的内脏,就像在市场看到的切开的牛羊的肉,不禁让她胃部反酸。
“我要离开这里……”
性人突然不说话了,也不笑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就像是电源被拔掉一般,当他听到泪子说话时就立刻变成那个样子。
泪子突然觉得不对劲——那寂静未免有点突然!刚才还喋喋不休的奇怪生物,现在一下子不说话了。
 
“……你不是新生儿!你不是!你从哪里来的?从哪儿来的肮脏生物?!竟然闯进来玷污这里!你给我滚!滚开!滚出这个圣洁之地!这里不是你这个不干净的‘东西’所来的地方!真正的新生儿是不会说话的!不会!”
沉默的性人突然开口大骂,泪子开口说话让他一下子明白泪子的身份,他张牙舞爪地,两只手看上去很长,末端突不是手,而是包着一层发青色的厚皮。泪子赶忙四下找出口,在她右手边上,她发现了一扇不起眼的门,再看看边骂人边走过来的性人,泪子急忙向那门跑过去。
“肮脏,垃圾,侵入者……世俗那些争争吵吵的野蛮东西,不许过来弄脏我们清净的圣地!凡有的,我赫摩(homo)一律全部清除干净,滚出去!滚出去!滚开!!!……”
泪子踩着印有菱形花纹的肉质地面,跌跌撞撞地爬到肉红色的门前,一手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另一手急忙去推门——门推不开,可是也没有扶手,泪子急坏了,因为门的柔软的肉体,她索性想打算把门直接拉开,当她的指甲瞬间扣进那“肉门”的时候,那“门”突然大叫起来:
“疼!!抓疼我啦!!!”
而后,门露出一条门缝来,门缝的那头,看不见什么,只是还是暗暗的肉红色……害怕赫摩追过来的泪子,也不顾那门缝是否小,直接狼狈地朝那门缝就钻了进去。
门关上了。
泪子几乎是跌倒在地上,这是个长走廊,眼前还是肉红色的墙壁,泪子捂住耳朵的那只手放下来后,空洞的肉质走廊突然传出回声来:
“嘟-嘟-嘟-嘟-嘟-嘟-……”
是被人挂了电话时传出的声音……
泪子也不知为什么地,心里觉得十分难受,她奋力地爬起来,朝着走廊的尽头跑去。
“嘟-嘟-嘟-嘟-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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