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文库
首页 > 网文

入校篇.其一

       “加……加注,十枚筹码。”
        我的手微微颤抖,一枚筹码一万元,尽管这种级别的金额在这所学校内司空见惯,但此时此地却直接关系到我的人生。
         没问题的,这副手牌。试图调整呼吸,在旁观者眼中,现在的我是怎样的形象呢?是镇定?是惊恐?是面露胜利者的笑容?还是手足无措冷汗直流?
         “摊牌,葫芦。”
         三张三加一对十,手气绝佳!
         “啊哈~”
         对面端坐的早乙女轻哼一声,什么意思?读不懂她,从这场游戏开始到现在她都维持着一张死人脸,连眉头都没皱过。
         “真遗憾……”早乙女低下头,缓缓亮开手牌,语气中透着一股子懊悔与不甘。
          赢了,我的人生,由我亲自守护住……哈?
        我站起身振臂庆祝的动作刚做到一半,但当目光扫过早乙女尽数亮出的五张手牌时,空气瞬间凝固。
        “撑到现在辛苦你啦♪”
         方才还表现出沮丧情绪的早乙女猛然抬头,脸上写满了嚣张。
         红心10到A!皇家同花顺!
         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大脑一片空白,我应该做什么?哭吗?大声叫嚷吗?还是跪地求饶?眼前的光景开始模糊扭曲,下巴感受到一丝温暖,是手,纤细,柔软……不对,那并不是该用如此温和的词汇来修饰的手,那是毫不留情将我的人生打入谷底的恶魔之手!
        “接下来的日子会很艰难,但还请你多多努力哦❤”
        啊啊啊啊啊啊啊!
         “波~~~”
         不要不要不要,早乙女同学,求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求求你……
         “奇~~~~”
         哄笑声在耳畔响起。
        私立百花王学园,建校122年,是一所拥有辉煌传统及地位的贵族学校,政治财经界巨佬们的摇篮。在这里没人会因为个人学习体育成绩优异而褒奖你,因为对于这群已经提前预订了【日本社会支配者】地位的官二代和富二代们就算没有一张出色的考试成绩单也一样会收获光明的未来。他们看重的是【谋略】、【操纵人心】的技术以及能够主导大局的【决胜力】,而综合了以上一切要素的竞技项目即————
        “顺子。”
         2到6的连顺,除了3是红桃外其余四张皆为黑桃,不算特别强力的牌但对赢下这场来讲绰绰有余,可恶,要是早先对赌那局早乙女凑的是这副牌型那我何至于此?
         “啧,早乙女还是和以前一样强到没人敢和你玩的地步啊。”
         明摆的阿谀奉承,但对眼前的早乙女女士来说貌似很受用。
         “肚子好饿啊,波奇,去买菠萝包和红茶回来。”
        早乙女伸了个懒腰,斜视站在她身侧八点钟方向的鄙人,金色的双马尾慵懒地摊在椅背上。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她的脸上,将其金灿灿的瞳孔照的愈发绚丽夺目,倘若她脸上没有挂着轻蔑的表情的话那该是何等美丽的构图。
        十几分钟前还摆放着课本文具的桌子,如今已经堆满了扑克牌、筹码等赌博用道具,梭哈,俄罗斯转盘,麻将,花牌,大富翁,国际象棋,虽然也充斥着许多并不存在于大型赌场内的游戏设施,但论排场和氛围比专门的赌博会所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要尚且具备常识,绝对不会将这房间跟教书育人的教育机构扯上关系。
        “知道了。”
        这是我的声音吗?沙哑,有气无力,仿佛被人抽走灵魂。
        “啊,波奇要动了?替我买一份三明治,多加蔬菜和沙拉。”
        “知道了。”
        “我也要一份,再带一包番茄酱。”
        “知道了。”
         ……
         我,是家畜,位于学院金字塔最底层的家畜。
         “呦,波奇!”
         刚迈进餐厅面部就重重挨了一拳,衣领被死死攥住,眼前是乱蓬蓬的黑发短发和一张轮廓硬朗的脸,粗壮的左手探进我的校服口袋。
        “啐,还真是穷的叮当响,一张万元大钞都没有。”
        钱包被丢进垃圾桶的声音。
         “对家畜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确实是我的错。”
         衣领上的力道渐渐消失,身子后仰,摔倒在地。好痛,骨骼感觉快要散架一样,高大男子面露不屑,双手插兜走出餐厅。
         “等等我,木渡!”
         身后小跟班们快步离开的声音。餐厅地板擦得很干净,但我还是习惯性拍了拍衣服上虚构出的尘土,课余时间,人很多,但没有一束视线投向我这边,大家貌似都对此情景****,连落井下石都提不起兴致。话说回来,木渡?椿组的木渡润?那家伙是县知事之子,刚入校时谦逊有礼,但适应了本校规则之后却暴露本性,在二年级里恶名昭彰,不过木渡虽然蛮横跋扈,却不曾有类似【致人伤残】或【性侵犯】过激级别的丑闻,一来受限于学生会美化委员存在,严禁校内发生败坏风纪之事;二来貌似他有着极强的控制欲和精神洁癖,赛过单纯的【性】与【暴力】带给他的刺激,目前为止他的行动始终秉持给予家畜深层次的精神打击辅以宣泄欲望的轻度肉体伤害之原则,所以方才对我的欺凌也是点到为止。
         在这个节骨眼遇到他也不知是幸或不幸,幸运的是没有被过分纠缠,赶得上将早乙女布置的任务完成,不幸的是我得伸手进垃圾箱,将钱包君救出来。
          倘若将本校生态构建成金字塔模型的话,学生会毋庸置疑是塔尖,其拥有着比校管理层及PTA更大的权限,校内赌博行为经学生会统一管理,一切未通过学生会监管的赌局不被承认且所产生一切后果由当事双方自行负责,学生们每月固定向学生会上缴金钱,相应的,学生会有维护校园秩序稳定及学生在校内私人财产安全的义务,尽管上纳金本着【自主自愿】原则,然本质上同【强制】无异。因为在【上纳金原则】之上还有着【不合作倾向学生管理制度】,俗称【家畜管理制度】。
         所谓【不合作倾向学生】,如其字面意义表达,即不配合学生会工作没有按时缴或缴纳金额极少的学生,上纳金数额由学生会统计后不定期以排名形式公开发表,当排名发布时上纳金额处于全校三千人中倒数100位的学生群体便自动化归【家畜】范畴,男性称作【波奇】,女性称作【杂猫】。
         “啊啦,波奇你回来啦~”
         低着头,毕恭毕敬将买回的东西分给同学们。
         “人家,可能是久坐的缘故,今天脚有些酸痛啊❤”
         弓起身子,双手支撑,蜷缩跪伏在地板上,我此刻的造型乍看之下,与货真价实的垫脚沙发搞混也没什么可稀罕的。背部感受到些许温热,那是早乙女交叉搭放的一双大腿传递来的,早乙女身材娇小,并没有给我的背增添过多负担,只是身为堂堂男子汉,大庭广众做出此等姿态,心理受到的屈辱远比身体承受的伤害严重,由廉价金属链条拴着的廉价塑料牌子垂到地面,波奇两个印刷体大字旁烫印的倒数0100名字样显得格外讽刺。
         铁腕统治带来的阶级格差具有不可逆性,【反抗】二字说来简单,付诸实践难于登天,据悉曾有退学及毕业的学生试图利用检举或组织社会关系等合法或非法手段整治学生会成员,但最终皆不了了之。这种在现代人类社会评价体系中一定会被烙上【独裁专政】印记的扭曲制度并未随时间推移而逐渐淡出历史舞台,反而顺利融入学生的日常生活当中。在这里,赌博产生的资产交换行为同超市购物一般符合常识,借上纳金额划分人生价值犹如吃饭穿衣一般顺理成章,强者就该受到追捧得到相应的地位与资源,弱者被强者驱使奴役,欲翻身,交上纳金是最为现实的道路,但家畜之所以为家畜,形式上的直观表现就是没钱,想快速赚钱,赌博是这所学校提供给大家的便捷渠道,但家畜之所以为家畜,核心正是赌技不如人,于是陷入死循环之中。
家畜一辈子都是家畜,被不少人奉为圭某。那么,效仿斯巴达克斯,家畜们团结起来,反抗奴隶主寡头暴政又当如何?也不可行,自发形成的民间团体往往缺乏向心力,且与一生都在被奴役欺压的古代奴隶不同,只要生活稍稍拮据,勿狂赌滥赌,这种强权阴影并不会笼罩一生,熬过三年毕业,拿到百花王学园的推荐资格,迎接你的又是光明未来。只要你并非债台高筑,也有着“中途退学”的选择。简言之,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大家的革命意志并不高昂,与学生会作对付出的成本可能与成果不成正比,为了共同目标短期集结尚有可能,要坚持持久战希望渺茫,若没有绝对权威的领导者,极容易人心涣散,即便存在这样一位领导者,又要提防其欲望膨胀与专权造成的决策失误。一年前的善咲会就是极好的反面教材,那起事件早乙女也牵涉其中,但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这里之所以仍被称作【学园】而非【赌场】,是因为本校的课程安排严格遵守文部科学省的指导规划,师资力量亦非常雄厚,课程内没有任何同【赌博】相关的内容,成绩测试也是寻常的教育内容,所有的赌博行为都是在课余、部活或放学时间进行,课堂上进行的赌博不被承认且会受到十分严厉的校纪惩罚。【不看重】不等于【没有】,即便前面提到对这所学校的大部分学生来讲“考试”只是走过场,但形式主义也有其存在价值,作为一所初高中六年一贯制学园,这帮小孩子们在升入高等部之前就被灌输了就算只是逢场作戏也要比别人演得漂亮的处事思维,虽然前程遍布的荆棘已被父母铲除大半,但没人会介意自己的履历比其他人丰富多彩。自尊心是这帮从小家境优渥接受高等教育的大少爷大小姐们之共有属性,成绩优异固然不会收获太多成就感,但分数太次却会忌惮遭人背后嚼舌根。
同时,百花王还为家境条件相对贫寒的中产或底层劳动子弟设立了“特招计划”,为学习成绩优秀但没有与入校就读条件相匹配的“庶民”提供了平台,并且配套有完善的奖学金及免除学杂费等保障方案。对于“特招生”而言,成绩单就不仅仅是单纯的锦上添花之物,而是能够彻底改变家境和自身社会地位的“楔子”,他们会比上面提到的“二代”们更加珍视与传说中的贵族们共同享有日本顶级教育资源的机会。“特招计划”的实行也造成了奇妙的鲶鱼效应,“比自己身份更低微却比自己更努力”的范例就在身边,或多或少会刺激一下二代们麻木的神经。“即便孩子们没在学校学到有用的东西,但能和比自己等级高的孩子们攀攀关系对于将来的发展也是有好处的”,抱有这类想法的家长亦不在少数,砸锅卖铁也要供自己的孩子入校就读,因此百花王从不担心自身生源问题。多说一句,早乙女就是标准的“特招生”,一年前她入校时由于其特招生身份还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但这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哎?刚才这句台词我是不是讲过,既视感?
        本节课是古文,说实话我对科目内容并不感兴趣,奈何古文老师长相温婉,充满知性魅力,所以个人听课动力极强,托她的福完全没有古文理解天赋的我本科目成绩尚说得过去。听闻老师是百花王的毕业生,很难想象当年全情投入赌博之中的她会有何种表现,不过考虑到上纳金和家畜管理制度才在校内施行不过三年时间,之前的岁月里,赌博只是该校富家子弟们消遣娱乐的休闲行为,那时候的老师应该不会暴露出山穷水尽时才会有的丑态吧,如果这所学校在她年轻时真的给予她难以磨灭的精神创伤,如今也不会坦然回来执拿教鞭。
        喔~~~教室内突然爆发出男生们集体惊呼,把思想正在神游的我拉回到现实世界。
        “今天,我们二年華组迎来位转校生,蛇喰同学,请做一下自我介绍。”
        站在老师身边的是位仿佛从桂正和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女,真正意义上的“长发及腰”,发质乌黑靓丽,五官细腻精巧,身形比早乙女更为较小玲珑,不过必须强调,区别于一马平川型的早乙女同学,眼前这位蛇喰同学身材凹凸有致,我不吝用脑内贮藏的一切跟“美”正相关的词汇来形容她,一言蔽之,可爱,嗯……很可爱。
        “初次见面,我叫蛇喰梦子,小女子不才,希望能和诸位和睦相处,愉快地度过校园时光。”
        啊,声音也很软萌,行为举止落落大方,全方位无死角的可爱啊这妹子!上一个教我产生类似念头的还是校园偶像梦见弖优芽美。不仅我个人,窃窃私语的同班男女同学们也给予了相同评价,看来我的审美观并没有因为扭曲的校园生活而与主流脱节。
        “我想找个人带蛇喰同学参观校园,熟悉一下环境,嗯——”
        老师环顾教室,最终焦点落向我这边。
        “你是班长,这任务交由你负责。”
        “啊,没问题,请多关照!”受宠若惊的我慌忙起身,险些掀翻了桌面的文具。
        “劳烦您了。”蛇喰同学微笑着向我鞠了一躬。
         呀,被治愈了,生而为人真是太好了妈妈!大家不要误认为百花王学园的班长有多大的地位或权限,正相反,它代表着全班的脏活儿累活儿全委托给你一个人做,而且也没有驱使他人一起劳动的资格,说穿了就是全班挑选的苦力,这职务是被硬逼上岗的,但偶尔也有大福利嘛,否极泰来,否极泰来。
        做好表情管理,千万不要太过猥琐,内心反复如是提醒自己。霎时间,后颈部传来一阵恶寒,惊的我打了个冷颤,某人朝我投来了冰冷的视线?可斜后方离我最近的是早乙女啊,转过身来确认下,此刻她正托着腮视线瞄向其他地方,难道是她?怎么可能,多心了吧?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