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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晓同人】走马

2023-03-06魔道祖师薛晓 来源:百合文库
晓星尘再度睁开眼时,已是晌午。阳光明艳灼目,几乎将刺得他再将眼睛闭了回去。
是了,阳光。
在晓星尘的记忆里,他似是一出生便患有眼疾的,在他短暂的一生中,有着一位至交好友,两位相亲故人。
记忆停留在那年义城午后,少年跨出门槛前往市集买菜。届时屋中只余下他一人,摩挲手中竹签。之后便再无记忆了。
兴许是忘了些重要的事情罢。
他低头将手张开又虚握住,实在不能确定这句身体究竟是他的原身亦或者他人献舍。
他还当真是分辨不清了。
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许久。他心中挂念,想念着挚友,想念着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小瞎子,想念着那个买菜还未归的少年。
可他竟是,谁的名字也记不起了。
晓星尘的一生停留在了他生前最好的时光,所有不幸不甘不满不幸皆被抹去,全都化为了最美好的初衷。
是了,你剖眼为傲雪凌霜实为不甘,霜华敛去再无凛冽剑意,那便不记得好了。
是了,你困敌于身侧数年实为不满,一挽剑花尸横遍野义城,那便不记得好了。
是了!你自刎以谢天地,人世苦短偏要下山走这一遭,你一事无成,你一败涂地,你自找的。
那便,不记得好了。
————
那少年一袭布衣,笑容甜腻。左手拔下一支糖葫芦,右手抓起摊贩包好的精致糕点。
摊贩赔着笑容,又在少年离开后啐了一口。
那少年似乎是感知到了的,转过头来咧嘴一笑,明明是十分讨喜的笑容,却因那笑靥的主子,变得实在令人毛骨悚然了。但他也不理会,吊儿郎当地又望前走了。
少年叫做薛洋,是夔州有名的地痞无赖。当地有句俗话:薛洋一出,鸡犬不留。
但薛洋倒也从不掠什么鸡啊犬啊的。一是因他不会做饭,二是只要他想,就根本不需要抢了。
但不论如何,还是抢来的糖最好吃。
————
晓星尘方从夔州下榻的客栈里走出来,便有人拦下了他。
“客官,您还是别出去为好,薛洋在外边抢东西呢。”
晓星尘觉着甚怪,道:“薛洋?”
店家往身侧瞥了瞥,摩拳擦掌,最后握在一起,道:“客官您是外地人吧。哟,您可瞧瞧,这夔州最让人愤恨的便是......”店家又往门里缩了缩,放低了声音:“外面那无赖薛洋了。喏...他的头发大约是到这里,笑得时候有两颗虎牙,佩剑名为降灾。”
晓星尘失笑:“他做什么了?”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当真?”
“当真。”
“那的确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了。”晓星尘将手扣在霜华刀鞘上,喃喃念着薛洋二字。
没由来的熟悉。
“既是恶人,我来了自然是要将他铲除的。”
此时外头的薛洋已经溜达到了客栈外头,嘴里叼着根糖葫芦,手里捧着一包糕点。
一听到那如雨点敲击玉盘的清脆嗓音,便停止了脚步。
他想:来了。
于是径直走进了店门,撞开了还在攀谈中尚未回神的二人。
“两碗米酒。”
“诶诶,爷您稍等。”那店家惊得魂不守舍,逃也似地跑开了。
薛洋凑上前去勾住晓星尘的肩膀,拖着他来到桌前,肩靠肩坐下。仿佛十分亲热似的。
晓星尘也不知为何,竟一点也使不上力,任由他拖着走了。
“是云游的道长吗?”他嘻嘻笑道,语气甜腻腻的。
“是。你便是薛洋?”
薛洋避开不谈。左手五指在晓星尘肩膀上有规律地敲击着。
好像自见到他,脸上的笑意便再也没消下去过。
“道长不若请我喝碗米酒吧。”
四周忽然寂静下来。
“你,也需我请么?”晓星尘也含笑,不是鄙夷嘲讽,更不是譬如常慈安,那些自诩“武林正派”虚伪的神色。
如同清风明月一样,温雅而疏离。
薛洋不喜欢他这样。五指收紧了些,嘻嘻哈哈的:“从小穷到大,如今见见世面也好的。”
“好。”
店家颤颤巍巍将两碗米酒端了上来,拿起晓星尘搁在桌上的银子撒腿便跑。也无心管拿的是多了少了,躲在帐台中不敢出来。
这是晓星尘这辈子见过的,上菜最快,拿钱也最快的店家。
薛洋看在眼里,似笑非笑。
那一摞碎银子可远比两碗米酒值钱。
晓星尘却觉得无所谓。薛洋横行夔州数年,怕是做下的恶事远比几两碎银多得多。
如今相识一场,能帮他赎罪便就帮吧。
“趁热吃吧。”
“送你一碗。”对面的少年眼里亮晶晶的,满是狡黠。
那分明就是花晓星尘的钱买的米酒汤圆。
“不过,”薛洋哼哼了两声,一瞥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店家,懒洋洋道:“多拿了道长的钱,怎么不还给人家了?”
“不必,我们多点几道菜便可。”晓星尘盯着对面半直起身的少年拦了拦。
“可我只想吃甜食,吃米酒汤圆。”
店家大约也看出了薛洋正在气头,也发现他对晓星尘没由来的纵容。因为有晓星尘在前边顶着,不由得也挺了挺身。
其实那纵容很浅很浅,大约这局中二人皆不能发现。
但没什么的。在这里,断袖也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
“坐下吧。吃完了,我们便去买糖。”
听言薛洋便乖巧地坐下了。虽然明知“乖巧”这词用在这位爷身上实为不妥,但此时的他——
就像被捋顺了毛的猫,唇角带着压都压不下来的笑意。
晓星尘也很欣慰自己哄好了这个初识的小霸王。
薛洋此人,桀骜不驯,尚存天真。
薛洋此人,极爱甜食,是不愿吃苦的。
晓星尘颅内的印象簿中填了几笔。
面前少年送了一颗汤圆入口,愣了愣,有些不喜,随后却大口扒拉进了口中。
汤圆与米酒殆尽后,蹙眉用袖子擦了擦唇。
“糖放少了。”
就像吃饭时总喜欢吃肉,却又不得不吃素一样不愿,于是便先将素菜囫囵吃下,再细嚼慢咽着喜欢的荤食。
“道长不若吃一碗吧。不甜,大约正合你这些清修道人的口味。”
晓星尘摇摇头道:“不了。”
“你若是不喜欢,我便也不吃了。”
他将摆在桌上的霜华执起,移到薛洋身边停下。
“走吧,去买些糖。”
薛洋点点头,又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这有些呆傻的模样映在店家眼里,有如看到母猪上树。
薛洋很快回过神来,蹙眉转头,狠狠瞪了探出头来的店家一眼,虎牙露了出来,在阳光下仿佛还闪着危险的光芒。
随后又头也不回的随晓星尘走了。
店长方从惊诧中回神:“还当真是好颜色啊……”
晓星尘随薛洋一路买糖回来,已是钱包空空,身无分文了。路上见者皆为叹惋,惊讶于这混世魔王的乖顺,以及他身前那,分明与他截然不相同的清俊男子。
如果说薛洋是桀骜不驯,那那名男子便是温润如玉;
如果说薛洋是凄凄黑夜,那男子便是光芒万丈。
如果说薛洋是世间极恶,杀常家满门,屠戮白雪观,挖人眼迷人心,那晓星尘便是世上良善,酒摊边规劝,插手身外物,剖眼为凌霜。
当黑夜遇上白昼,要么是白昼被黑暗吞噬,要么是阳光敛去阴暗。
他们不像是一路人的。
如果让店家给予评判,他大约会说:
“这二人水火不容,虽然会融在一起化为层层雾气,却终究会互相吞噬互相磨损,最后两败俱伤。”
薛洋正透过手中的糖人新奇地看晓星尘的。
那是糖人老板新学的招式——画字。
当时薛洋画完了他的名字,便悠闲地靠在摊边盯着刚付完钱的晓星尘。
晓星尘要走,他也不动,就静静地倚着。
“怎么了?”他问。
薛洋懒洋洋道:“难得有机会逛逛,既然来了,给自己也做一个罢。”
“好。”他抬首望着店家:“帮我画个星辰吧。”
心里却是思索着“难得有机会逛逛”,是个什么意思。
“星辰”做好后,薛洋一把抢了过来,嘻嘻哈哈地将自己的交给晓星尘。
晓星尘不解地看他。
“我的那个,没你的好看。”
晓星尘不由得失笑,当真是孩子气。见不得自己比人差的。
缓缓走了几步,薛洋发现晓星尘的步伐慢了下来,便也放慢步伐跟在他的身边。
晓星尘回神,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似的,深吸气又呼气:“薛洋,你要不要同我一起。”
薛洋愣了愣,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目光炯炯:“好啊。”
“虽然有点冒犯,但是……”
“这没什么的,有道长这样一个人愿意伴着我,我很高兴。”
“薛洋,我以前见过你吗?”
薛洋驻足看他,眼神明暗交杂,是晓星尘看不懂的神色。
“谁知道。”
此后薛洋与晓星尘四方云游,有着有着便去到了义城。
晓星尘本不想在那处久居,却被薛洋拦下来了。
“就住这吧,多清净。”
晓星尘与薛洋在一起的这些年,他越发觉着薛洋熟悉了。
像是好久好久以前就认识,而且,也一起生活了好久,好久。
不安日益上涨,他想起记忆中那买菜未归的少年。
自己莫不是真把谁忘了。
但每每他问,薛洋总是一句话将他噎了回去。
“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你看我骗过你吗?”
现在的薛洋,的确一次都没有骗过晓星尘。
他们两个在一起也实在顺理成章,就像风吹过湖面亲吻鱼儿一样,轻柔又带着不容置喙。
毕竟这个世界,断袖也是稀松平常。
仿佛是一对要好的搭档,一起合作了数十年,便对身旁人拍肩说:“我们都老了,不如就凑合着过好了。”
但他们分明不像是凑合的。
“道长,我骗了你。”
那日二人正品尝着糕点,闲适而恬淡。
晓星尘愣了愣,似乎还没回过神他指的是什么。
“前世,是见过的。”
晓星尘放下了糕点微笑着。
这个认知对他来说是再平平无奇不过了,就算薛洋不承认,他也自己默认了。
薛洋拿了张巾子为晓星尘擦了擦嘴,道:“道长想知道结局吗?”
“你想告诉我吗?”
“是好的结局吗?”
薛洋手指微蜷,终究还是没敢告诉他那事实。
“对,是很好的结局,但既然你忘了,我也就忘了吧。”
一如当年无赖。
晓星尘看出他是不想再谈,含笑又举起了糕点。
数年后,晓星尘离世了。走的很安详。
无常来招魂的时候和薛洋打了个招呼。
薛洋也招招手。
届时的晓星尘已经被收入幡中,无常便同薛洋攀谈起来。
“你还有三年时间可活,抓紧时间把想做事的做完吧。”
薛洋转头看了眼晓星尘,用手盖住那人早已阖上的眼。
“我只想活到他死。”
黑无常惊奇地看着这个异类,终究不想过问人家私事,道“那同我走吧。”
回地府的路上还在攀谈着。
“别人回魂走马,都是荣华富贵,佳人在侧。你倒好,守着一个断袖的世界,和一个道长相敬如宾了四十多年。”
薛洋说没办法,是他欠他的。
这些年来薛洋同晓星尘越来越像,气势收敛,竟也有了些温润如玉的气质。
人说一个人若是喜欢另一个人,便会不由自主地去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也不由自主的,浑身沾上他的气息。
薛洋便是这样。
但当年的执拗还是一点未变。他只字不谈为何在自己的黄粱一梦中,这个世界断袖不过寻常,也只字不提当初为何见了晓星尘便抛却一切同他走了。
他不想谈,他也觉得同黑无常这个钢铁直男没得话谈。
但他一直不想承认,自己是喜欢晓星尘的。
哪怕同他走了,也是好友离世,悲痛欲绝的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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