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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接漫画36话之后,纯动画党慎进。(之前只发在贴吧,今天突发奇想搬来b站这)

2023-03-06同人柚子芽衣citrus柑橘味香气 来源:百合文库
Chapter  1  「想要传达的爱意」
(1)
“婚礼进行曲”的钢琴音把气氛渲染得更为暧昧,在嘉宾们的注视与掌声下,新人们执手登上了主舞台。双方家长喜形于色,正小声讨论着今后的各方面合作事宜,新郎也腼腆地笑着,所有人中,唯有新娘目光无神地望着大门方向。
      “芽衣,芽衣?”新郎将眼前佳人的思绪唤回,自己的思绪却被勾走。事实证明,不论是制服还是婚纱,芽衣都显得端庄美丽,此时的她,原本顺直垂放的黑发被造型师细心扎起,几朵淡白色雏菊点缀在其上,手中捧着清新淡雅的粉玫瑰,散发出的淡香更衬得她楚楚动人,朦胧的头纱后是她美丽而忧愁的面庞,一抹红晕在她脸上散开,不知是因兴奋还是其他原因。风格打扮都不同于以往的简洁端肃,但却更添几分美感,让人移不开眼光。
若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之处,便是那件婚纱。平凡至极,这是评价。尽管着在她身上依旧不失美感,但还是令闪耀的光辉黯淡了几分。事实上这也并非出自什么名家之手,只是某不知名的小店做出来的,但新娘却十分偏执地要买这一件,问起原因又抿紧嘴唇闭口不提。
或许对她有什么特殊意义吧,宇田川只能这么想着。
“不好意思,稍微走神了下。”芽衣微低着头道歉,把一缕濡黑的散发撩到耳后,脸色显得有点憔悴。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还是取消掉另取时间会比较好吧……”宇田川担心地说,不论如何高中都还未毕业就结婚也实在太早了点,尽管芽衣身着婚纱的模样令他心动不已,但他更明白,他们都对对方没有任何爱意可言,在没好好培养起感情的情况下,过早的婚礼只会让双方都感到难堪。
“不!不用了……”芽衣急忙否决,但语气却不是那么坚定。
“爷爷身体越来越差了,他希望能亲眼看见我穿婚纱的模样,而我也一直……”她攥紧婚纱一角,声音也越来越低,“一直希望,能够穿上这件婚纱,成为新娘……”
她突然紧紧捂住嘴,仿佛只要这么做感情就不会外泄。
回忆如涌泉般流出。曾几何时,你对我说希望有一天能和我穿配对的婚纱,如今我依旧穿着当初的那一件,可站在我对面的人却不再是你。泪水无声地滑过脸庞,感情以这种方式流泻,却又被当事人巧妙地掩盖过去。
宇田川没有因这句话松了口气,依旧担心地问:“真的不要紧吗?”
芽衣试着平复了下内心那五味杂陈的情绪,强撑无恙地回答道:“嗯……没关系的,请继续吧。”
担忧的眼神没有改变,但宇田川知道再这样僵下去底下气氛也会变得尴尬。
“既然芽衣也那么说了……那么,请把手借我一下,接下来我要为你戴上戒指。”婚礼正进行到新郎新娘交换婚戒的时刻,于是,他拉起芽衣纤细白嫩的左手,准备将钻戒套上,但戒指刚接触到无名指尖,芽衣便如触电般缩了回去。
“不要!”
拒绝的声音连台下的宾客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疑惑地向台上张望,想要观察发生了什么状况。
宇田川也被这吓了一跳,但又很快冷静下来,再一次小心询问:“果然还是算了吧?不用勉强也没关系的,虽然已经进行到这了,但如果要停下来的话,家族那边我也会去……”
“不,请继续,刚才是我失态了,很抱歉。”芽衣略带歉意地拒绝了。“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像是在犹豫,话到了嘴边,却无法说出口。
“嗯,不要紧的,你说。”宇田川试着鼓励她。
“请……请不要,戴在那个手指上……”声音低得只有本人才听得清楚,但还是被宇田川巧妙地捕捉到了。
她说完后便紧紧抓住胸前,在洁白的婚纱背后,掩藏着她与柚子两人如今仅存的唯一羁绊,也是她从那个家中带走的唯一回忆。
“可这是婚戒……”宇田川对这一请求表示无法理解,但看到芽衣的模样后,又把话咽了回去,“我知道了,那么就戴在中指上,可以吗?”
她微微点了点头。
结束掉这段意外的小插曲,婚礼继续进行,宇田川再次抓起芽衣的手,然后像是要活跃下两人间尴尬的气氛,他有意无意地问:“说起来,柚子好像没来参加呢,明明是妹妹的婚礼。记得应该是有发请柬过去来着的,难道说吵架了?”
“嗯……算吵架了吧,她也大概……不会来了。”芽衣的眼光最后一次落在门处,然后,放弃希望似的紧紧闭上了。
终究还是没能等到那个盼望出现的人。明明这么多次可以逃避的机会都放弃了,明明都对自己说好要接受现实了,为什么还在傻傻地等着?难道事到如今才抱着一丝可耻的念头期待她再次把自己拉离苦海?如果渴望那份爱的话为什么不早点下定决心?为什么现在才抱着最后的希冀渴望她的出现?这种想法不是早就不该存在了吗,为什么还这样痴心妄想?为什么……
芽衣思考不清,也不再想思考。或许这样就行了吧,对谁都好,大概。
戒指被慢慢套上,但就在即将穿过指节的那一瞬,一股意外的声音打断了进程:“差不多该给我适可而止了吧!”
声音不属于在场的任何人,但,也不属于她……
(2)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拉了过去。入口处,一个衣着不修边幅的男子正和保安拉扯着。嘉宾们面面相觑,唯有理事长瞪大了双眼,表情露出异样,张了张口像是要念出对方的名字。
“老……”芽衣又一次捂住嘴,心中只余震撼。
小声谈论四起,各种臆想猜测充斥着整个会场。
“这是什么情况?”“不会是来打劫的吧?”“感觉像闹事的。”“难道是来‘劫婚’的?”“‘劫婚’什么的……好像老了点吧?虽然还是很帅~”……
男子没有理睬那些声音,而是不顾保安劝阻和回拉,继续向前迈步,面朝台上的当事人,将自己内心想问的话大声喊出:“这样真的就好了吗?”
芽衣突然感觉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这种东西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心脏又一次揪紧。
“你有好好去正视过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吗?”
这种事情根本做不到啊!
拜托了,谁都好,谁能来,把我救出去……已经受够了啊!为什么心会那么痛……
“柚子……”她喃喃念着那个名字,瘫坐到地上,手中的粉玫瑰散落满地。积压的感情已无法按捺,泪水随回忆一起不受控制地涌出,每一次心动、每一次接吻、每一次约会,都在脑中不断回放、重演,对方的每一个笑容,都越来越清晰。这个连喊句我的名字都能开心半天的笨蛋,别对我露出那么幸福的表情,这种幸福,从来就不是我配拥有的……
心在绞绞作痛。
“柚子?柚子……”新郎疑惑地斟酌着这句话,而只一瞬间,他便恍然大悟,先前想不通的种种也终于迎刃而解。
台下的男子没有因芽衣的崩溃而停止说话,但语气放温和了许多:“芽衣,以前我告诉过你,「以蓝原家的方式活下去吧」。”
被这句话所吸引,少女缓缓抬起了头。
“但其实,我真正想对你说的是……给我放手啊你这家伙!”蓝原翔终于忍无可忍,将保安用力一推,挣脱开了对自己的束缚,从各种意义上。
大脑一片混乱,无法思考,但身体知道该怎么做。
“我想告诉你!”
跑下去!
“不要再继续为了那可笑的规矩而束缚自己啊!”
不顾一切!!
“生活本就没有什么对与错!如果有无论如何也想要去做的事的话,那么就……”
“父亲!”少女重重地扑进了他的臂弯。
冰冷冷的周围世界,只有这里能感受到温暖。
“那么就,相信自己所踏上的路吧!”声音变得无比温柔,蓝原翔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嘴角挂着一丝宽慰的笑,“我回来了,抱歉,让你久等了。”
少女将想倾诉的一切都寄托在泪水里,哭得撕心裂肺。
“翔!你到底想干……咳咳咳!”理事长愤怒地站起来,对他大声吼道,但喉咙却突然一阵难受,重重地咳嗽起来。
男子眼神里的担忧转瞬即逝,重新变得凛冽锋利:“干什么?我要回来做我该做的事。”
“什……”疑惑的声音来自他的父亲和女儿。
“一直以来,我都在追求自由,认为被规则束缚的人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我离开学院,去追寻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我也曾期盼芽衣也早日意识到这点,然后逃离鸟笼,但是……”
“但是到头来我才发现,自己这个父亲其实有多么不尽责,为了一己私欲而出走,却告诉她要以蓝原家的方式生存下去,这孩子,哪怕现在都还在迷茫吧……”抱着女儿的手不禁加重力道,引得芽衣一阵生疼,“对不起,芽衣。接下来的就都交给我吧。”
“父亲……”芽衣抬头看着他,声音在颤抖。“但是,这样也不过是……”
也不过是,牺牲一方的幸福来换取另一方幸福。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别再为我担心了。”蓝原翔又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笑着,“而且,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吧。”
像是受到什么刺激,芽衣感到一阵颤栗,脑海中再次浮起那一段段回忆。
“芽衣,一起去上学吧!”
“芽衣!你便当又忘带了啦!”
“芽衣,周末一起去约会怎么样?”
“芽衣芽衣这个口味的很好吃哦!”
“芽,芽衣!我、、、喜欢你!”
“芽衣!那个,每天一次的——”
……
当回过神时,早已满脑都是她的身影。
挥之不去,又触不可及。
“所以,去找「她」吧。是你的话,一定知道柚子在哪的。”声音又起。
芽衣从回忆中清醒,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爸爸?难道说……”
“嗯,都知道了。是你的朋友几天前打电话跟我说的,居然把我蒙在鼓里那么久,以后会好好找你算账的,但是现在……”蓝原翔捧起女儿的脸颊,深深地吻了下她的额。“快去吧,别再犹豫了。”
内心的阵阵防线轰然而塌,少女站起身,声音有如梦中呓语:“世上无所谓正解,”
但每踏出一步,
“我们只是……”
信念就,
“在做自己想做的事罢了。”
更坚定一分!
(3)
在芽衣即将踏出大门之际,尽管自认不合时宜,但新郎还是开口叫住了她,试图挽留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芽衣小姐!”
离去的背影听见他的话,停了下来,但迟迟没有转身。停下,只是出于歉意,但她的心中已有更坚定的目标,所以无论对方要如何劝说、挽留甚至辱骂,她都准备好去全盘接受,然后带着那份歉意离开。
前排位置上,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站起身,神情凝重地向门口方向走来,身旁站着的几位健壮男性也跟随着他的脚步。
保安看见对方是朝自己过来,连站起都没来得及,就这样倒在地上慌张地挥手辩解着:“对不起先生!我有试过好好拦住他了,但这家伙跟头牛似的怎么也拉不动,我的另一个同事也恰好去厕所了,所以才会发生这种情况的,我现在马上就……”
西装男子在保安身旁停下,表情不怒自威,眼神始终没向下瞟过一眼。他又冷冷地喊了句“滚开”,保安闻言,立马从地上爬起,灰溜溜地跑到一旁。
但是,那句话并不是对他说的。
“抱歉,此路不通。”蓝原翔横在他们的去路上,两道凛冽的目光对上,仿佛随时要燃起火花。
尽管没有要退却的意思,但额上还是不禁冒出冷汗。四个人,其他三个应该都是保镖,哪怕一对一自己都不一定是对手,更何况现在这样……只要对方一下令,自己不出5秒就会被他们按倒,奋力反抗的话应该能坚持到10秒,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就只能看她们的了……蓝原翔不安的余光瞥向身后,而芽衣仍站在那儿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到底还在等什么啊芽衣?这样的话就算跑掉也会被追上的!
“动手。”男子稍抬起手,身旁三人得到了指示,立马开始行动起来。
来不及了!不行,哪怕多坚持一秒也好,尽可能地拖住时间!蓝原翔咬紧牙关,狠狠握紧了双拳,手臂上青筋暴起。
“请停下来!”新郎突然大声劝阻道,跑下台拉开了他们。
一触即发的危机就这么被解除了。
“你……”西装男子终于面露怒容,似乎是怎么也没料想到会被自己人阻止。
“拜托了,哥哥,请不要动手,这是我自己的事,让我自己解决就好。”新郎继续劝说。
虽是兄弟血脉,但二人性格完全找不出共同点,哥哥就像燎原的熊熊野火,弟弟则如水一般温和,而当水火交融,野火正被渐渐平息。
“哼——”西装男子狠狠盯了蓝原翔几秒,撇下了句“随你便吧”,转身离开。
事情的一系列发展是谁都猜测不到的,并且越来越古怪迷离。蓝原翔也茫然无措,只本能地问道:“为什么?”
新郎笑而不语,将眼光投向只留给他背影的芽衣。
见他没有回答,蓝原翔又继续说:“虽然这么做很过分,但无论如何也请让芽衣离开。”
“本来我还在想是不是只是自己的猜测,没想到是真的呢……芽衣小姐,这样的隐瞒行为太过分了。”新郎依旧没理会他,因为眼前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要更重要的话需要去说。
被呼唤的人保持着沉默,或许是不知作何回答,或许是本来就没想要回应。
“如果提早告知的话,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进行婚礼的。”新郎继续说。
在场的人对这单方面的对话云里雾里,但新娘的背影显然动摇了下。
“不过幸好呢,现在也还不算迟……”他突然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给自己打气。接着,猛地睁开双眼,提高音量说道:“请务必要找到她,芽衣小姐。「一昧逃避是没有结果的」,这个道理是柚子小姐教会了我,现在,我也要把它传达给你。如果不正视自己内心的话就什么也做不到,拜托了!一定要找到她!告诉柚子你此时此刻的决心!”
喊出这句话到底用了多少勇气?他不知道,但他说出来了,将所有的内心想法,完完整整、真真切切地表达出来了。请千万不要留下遗憾啊。第一次,无神论的他向神祷告着,怀揣最真挚的心,祈求神明庇佑她们。
新娘缓缓转身。不知是今天第几次落泪了,不过应该没关系吧,今天的话,应该会允许我不那么坚强。
“谢谢你,宇田……不,”她朝对方微微鞠了一躬,满怀敬意和尊重:“谢谢你,店长。”
她又一次给众人留下背影,不过这回,只剩下坚定不移。
当跨出这里第一步后,事态便无法挽回了,但芽衣没有犹豫,更没有回头,只是提起裙摆,又迈出了第二步,接着是第三、第四……清脆的高跟鞋踏地声在耳中回响,身后的尘世噪杂越抛越远,直到最后,被完全甩开。
她突然有点享受这种感觉,迎着风奔跑,不用去想任何事,不用去管任何人。
只是向前,仅此而已。
可惜美好的时间并不长久。不远处的前方,少女堵住了她的去路。芽衣被迫停下,弯着腰大口喘着粗气,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茉……茉莉?!”
“啵——”地一响,吹起的泡泡糖应声而破,似乎在宣告着无趣等候的终结。
少女瞄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然后抬起头来:“比预计的要慢了点呢,看来芽衣的决心也没多了不起嘛。”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脸上挂着不羁的黠笑。
(4)
等呼吸稍微通顺了点后,芽衣终于直起身子,严肃的表情中含有一丝疑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你以为今天的事怎么发生的?”茉莉歪着头笑了笑,以反问回答问题。
今天的事?捕捉到这一关键词,芽衣自然而然地将一切串起,但随即又对自己的猜测感到震惊:“难道你……”
对此,茉莉只报以暧昧一笑,没有正面回答,但显然事情已经全都明了了。
“不过,现在要讨论这种话题可不太适时机哦。那么来吧,做出你的选择。”她朝芽衣伸出一只手,脸上依旧挂着那种黠笑,言行举止看似随意无比,但眼神正传达着其无比认真的态度。“折返,or搭上我的手?”
是在考验我吗……那么,做给你看!芽衣毅然决然地牵住她的手,而这很快就得到回应:“干得不错呢!那么,可千万别拖后腿了!”
小恶魔般的黠笑在身后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张扬了,当伸出的手得到相应的触感后,茉莉便紧紧握住,半强制性地边后退边将芽衣往自己方向拉,然后略带调皮地转过身,开始正经地“携人逃亡”。
芽衣自然被这一出吓了一跳,幸亏及时稳住重心,否则就直接向前跌倒了。但身体勉强稳住平衡后并没有多余时间去平静受吓的心情,而是被强拉着跑了起来,即使在尽力跟上对方,也还是感到有点力不从心。
茉莉也没有要稍放慢脚步的意思,依旧自顾自拉着她大跨步向前。她的任务很简单,把新娘带回预定的地方,最后地推她一把,至于剩下的,就只能看她们自己了……
当然,这份决心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而芽衣完全没有知情,于是,在保持着勉强跟随的情况下,芽衣还是忍不住心中疑惑,打算询问一些问题。可“这是要去哪?”的话刚涌上嘴边,就又被其他声音打断:“喂——芽衣衣!茉莉!这里这里!”
这声音是?会用这种亲切昵称称呼自己的……没有错,不会是别人了。
芽衣将头探出尽力张望,果不其然,路前方正停着一辆面包车,她认得这一辆,这是当初合宿时晴美的姐姐——谷口美津子向熟人借来的车。
而此时,仍是往常洛丽塔服饰打扮的桃木野姬子,正身子半伸出车窗,一边对二人大喊一边挥手示意。
“姬子?你也来了?!”芽衣大声回应她。这孩子,拒绝了当伴娘的邀请居然是为了这个?真是胡来……但是,却感到有点意外的欣慰。
“嗯!不止我呢,还有……唔哇别挤我呀!”还没等话说完,姬子的脸就被另一只手压下去了。
谷口晴美毫不留情地将她往旁边按,好让自己的脸露出:“太慢了!你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啊?!”
“还有谷口同学……”这倒是芽衣没料到的了,而似乎是感受到疑惑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茉莉摆出一脸无辜的模样吐了吐舌。
理所当然,这反倒更确定了芽衣的猜测,看来对方已经把事情全都抖出去了。但除了“唉——”地重重叹口气外,芽衣也不觉得能去责怪她或是其它什么,倒不如说,正是因为这个「与自己最为相似」的人,才能有今天如此的局面。
“抱歉久等了!我现在把新娘带过来咯!”茉莉也朝她们打了声招呼,或者说,只是纯粹在跟晴美打招呼,一旁的姬子已经被可怜地无视掉了。
“芽衣去坐副驾驶位,我要跟谷口学姐坐一起~”小恶魔自顾自打开了后车门钻进去。
“哈?!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安排座位!”晴美的不满都写到了脸上,恶狠狠地揪着她的脸,而茉莉则不甘地抗议:“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到时好下车……哇疼疼疼!”
拿她没辙,芽衣只能乖乖去坐副驾驶位,但当打开前车门时,又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不,其实看到这辆车时就应该猜到的,只是没想到那家伙居然连她都能拉拢过来。不过……看来她是唯一不知情的呢。
驾驶位上的人一头清爽的短发,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股英飒气姿,令人不敢恭维,而她往常那种审视犯人般的眼神,倒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充满了震惊和疑问,当然,经过短暂的思考时间后,眼神还是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的冷静凛冽。
“哟,蓝原。”不解的心绪没有消除,但美津子认为有必要好好打个招呼,哪是是假装出来的若无其事也好。
芽衣点头不语,挤上座位将车门叩紧。
“那么,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顺势而然的,芽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闻言,茉莉不禁皱了皱眉:“事到如今还问这个?倒不如想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茉莉……芽衣衣她也是有自己的苦衷啊。”姬子劝解道。
“学生会长。”晴美也罕见地摆出了副严肃的表情,“我有些话必须要在你见到柚子之前说清楚。”
“我已经,不是学生会长了。”芽衣别过脸去,不管怎样,她都没有太多应对这个人的经验。
“这种事情怎么样都好!给我认真听清楚然后好好回答!”晴美一把抓住芽衣的手臂,强制她转过身来。
严肃的气氛在车内蔓延。
“我问你,你是真的想清楚了吗?虽说是被我们助动的,但我不希望这只是你放任自己感情行事的结果,事后又要说什么这只是一时冲动。回答我!这是你内心的真正想法吗!”
一句句质问被抛出,但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5)
似乎是受不了这长时间的沉默气氛,谷口晴美再次开口,语气强硬万分:“做不出选择的话就回去,去继续进行你的婚礼。我参与进来,不是为了让你再伤一次柚子的心。”蓝原芽衣……这次绝对,绝对不会再让你逃开了!不会让你再酿造一次悲剧!
“……”芽衣继续沉默,然后——
“我向来,只遵从自己理智做出的决定。”声音虚渺得让人感觉不真实。但所有人又都知道,这就是她——蓝原芽衣的答案。
“是吗……”晴美无力地跌坐回座位,眼中的光采黯淡了几分,茉莉低垂着头没有作出反应,其他几人也相继无言。
压抑的气氛仿佛要将众人压得喘不过气。但是——只有芽衣知道,她真正要说的并不是这个。
“而在刚才,我已通过理智判断,决定正视自己的内心。”
视线又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我已经不想,”芽衣坚定地说道,“不想再继续逃避下去了。”
“这份思念,我必须去亲自表达出来。”说罢,朝她们深深低下了头:“拜托了。”
如同先前一样,沉默再一次造访,但明显感觉得到的是,气氛正逐渐走向缓和。
“……走吧。”这句话,不是对芽衣说的,而是在呼唤驾驶位上的姐姐。
“抒情终于完了吗,我还以为你们想等到太阳落山呢。”美津子无奈地说。
芽衣的眼中泛起莹莹泪光,对晴美轻声道了谢。
“要谢就谢自己终于正常的思维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没理由再赶你下车。”她把头别过窗外看风景,语气变得同往常一样平淡,但其中也带有一丝安心吧。
“那么,请出发吧,谷口前辈。”芽衣又对身旁的人说。
“不系安全带?”美津子指了指她。
“麻烦。”表情就如话一样。
“那个……”姬子半担心半小心翼翼地探到前面,一边观察美津子脸色一边小声提议:“芽衣衣还是系上比较好,因为前辈开车的技术……”
“哦?”“吓!”然后被美津子狠狠瞪了一眼,于是她又缩回茉莉身后,瑟瑟发抖不再说话,而芽衣略微脑补了下后果,觉得还是系上比较好。
美津子扶额,似乎对这一事实感到痛心:“随你们便吧,去哪?”
“我……不知道。”芽衣又失神地望向窗外,下午的时光不知不觉间便要流逝,太阳正在逐渐西移。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股强烈预感,如果不在天彻底黑下之前找到柚子的话,可能就……再也见不到面了。
“那么就走一步算一步吧”车子的引擎发动声突然响起,正在以惊人的气势启程,犹如一匹即将脱缰的野马,并且是六个蹄子的变种。
“诶?!啊等等!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呜哇!”桃木野姬子痛苦的惨叫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但又很快低了下去。
“喂!姐姐!稍微开慢点啊!”晴美惊恐地抓着座椅,但身子还是左右摇晃,好似在坐过山车。
“与其在这抱怨不如先确定下目的地怎么样?”美津子毫不客气地反驳回去,她也正努力控制车的平衡,可几经尝试无果,然后又重重一拳锤在方向盘上:“可恶!给我稳一点啊!”
随之而来的,是车子的又一次大幅度摇摆,与路边的障碍物惊险地擦身而过。
“啊真是的!喂——茉莉,你有什么好想法吗?”晴美大声喊道。
“我怎么会知道!电话又打不通。先去学校找找?眉毛小姐怎么想……啊嘞?已经晕过去了吗?”茉莉戳了戳姬子苍白的脸蛋,似乎是真的失去意识了。
“想好去哪了吗蓝原?这样漫无目的地开下去可不行。”美津子略带焦急地问。
“学校的话今天是假期,不太可能在那。”芽衣也苦苦思索着,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所以我想先回家找找看。”
“不,放弃这个选择吧,不管是柚子的手机还是家里的电话都打不通,可能性不大,不然我也不会一开始就说去学校找。”晴美切出手机里的通话记录给她看。
但芽衣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或者也可能是当事人自己不愿接。”
“这个就……对了!打给柚子妈妈问问看怎么样?”晴美突然想到。
正欲反驳,但茉莉先她一步开口:“行不通的,柚子妈妈在上班,要很晚才会回去,打电话问她根本没用。”说罢,又皱紧眉头埋怨自己:“简直是失算啊,就该事先调查清楚位置的。”
“现在再纠结这个也无济于事,但我说不清为什么,我觉得柚子一定还留在家里,所以,我希望你们能相信我的判断。”芽衣说道,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令她如此坚信,直觉?亦或,心有灵犀?
晴美皱了皱眉,终于也动摇了,低沉地附和:“确实,去家里找也是最保险的。”
一抹淡笑出现在芽衣脸上。她又转过身看向驾驶座:“那么谷口前辈……”
“嘛,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肯定,”美津子用余光瞥了眼身旁,嘴角也上扬起来,“但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放在油门上的脚加大了力道,车内好不容易才勉强维持的平稳又被打破,众人一阵心惊胆战。
“哇哇哇!谷口学姐救我!”茉莉一把搂住晴美嚎道。
“姐姐你别那么疯狂啊!”晴美也脸色大变,和茉莉拥在一起。
“哈?开什么玩笑,这种时候不正应该——更疯狂点吗!”
车子的速度持续飙升。
(6)
随着车子逐渐驶入更为繁华的市区街道,美津子也不得不放慢车速。漫长的噩梦终于迎来终结,还保持清醒的三个乘客重重地舒了口气。
“呜哇,我还以为自己死了。”茉莉一把瘫在谷口晴美身上,仿佛刚从死神魔爪中逃离的无辜少女。
“给我起来啊你个白痴,别压在我身上。”话是这么说,但晴美也是有气无力,连把茉莉提起来都做不到。
“就一会儿嘛有什么关系!呼唔唔……”
“喂!脸别在我胸上蹭来蹭去的。”
“我有什么办法嘛,学奶的胸部太舒服了~”
“杀了你哦!”一记手刀劈在了茉莉脑袋上。
“好痛!”虽是这么喊着,但茉莉完全要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反而举止更加过火,手也不安分地乱动起来。
“再乱摸的话真的会杀了你哦!”晴美恶狠狠地威胁说。
“切,谷口学姐真小气。”茉莉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但紧接着,突然的刹车又让她差点从座位上跌下。
“搞什么啊!干嘛突然刹——”正想要抱怨几句,但目光瞥到正前方的一排车流长龙时,想说的话又给随着唾液咽了下去。
“居然在这种时候堵车……”晴美道出了其余众人的内心想法,“接下来怎么办?”
“啧!没办法了,倒回去吧。”美津子咂了咂嘴,刚准备挂倒档,但又被芽衣阻止了:“不,到这边就好了,再绕到另一边反而更费时间。”
“怎么?你打算自己走?”茉莉皱了皱眉头。
美津子也提醒她:“是啊,还有不远距离。”
“比起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芽衣笑着回答二人,“而这段距离,是由我拉开的,也必须由我走完。”
“等等!我们也要……唔!不行了……”晴美刚准备站起,腹部就一阵翻涌,“可恶,要是我的自行车在就好了……”
“就算在这又能怎么样,你现在也做不到载她一程吧,我想蓝原大小姐应该也不会骑。”美津子毫不留情地弹了下妹妹的脑门。
“好疼!”
茉莉淡然道:“既然谷口学奶去不了的话那我就在这儿陪她咯。”
“喂!你要能行的话给我过去啊!”晴美愤怒地瞪着她。
“诶~我不行的啊,我也晕车了。而且说到底,我觉得只有她们两个人在会更好一点哦。好啦好啦快躺下休息吧,不然真的会吐出来的。”
这家伙……不过确实,有些话,只有她们面对面才能说得清楚。谷口晴美如此想着,半担忧半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车门被无声地打开,脚刚一着地,芽衣就感觉头晕目眩,几欲摔倒。
“真的没问题吗?”美津子放不下心,也跟着下了车。
勉强稳住重心,芽衣朝她点了点头,然后艰难地迈动双腿。尽管眼中天旋地转,但脚步却始终向着前方。
“柚子……”谷口美津子又一次从她嘴中听见了那个茶发女孩的名字。
……
一直到芽衣的背影在视线中变得模糊,美津子才略微松了口气:“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而等再回到车内,晴美已经倒在茉莉腿上昏睡过去,后者此时正掏出手机玩起了游戏。
“哟,回来了啊姐姐大人。”茉莉眼皮都没抬一下地打着招呼。
“别叫我姐姐大人。而且,你这家伙刚刚都是装的吧?”
“好伤人,我可是真的有感到头晕哦。”
“但是没有到走不了路的程度吧,起码比我那不中用的妹妹好多了。”
“姐姐大人总是这么说话,难怪谷口学姐会怕你呢。”茉莉毫不客气地回击。
“你这家伙……”虽然感觉很不爽,但美津子也不得不承认确实被戳中心坎了。
“不过,能出来帮忙真是非常感谢,姐姐大人。”茉莉又突然放下手机,认真地对她说道。
“哼,是你教唆晴美的吧,那孩子,接完电话后就火急火燎地跑来求我帮忙。”美津子望了眼熟睡中的妹妹,居然露出这种失态的表情……不过意外地可爱呢~
“我可什么都没说哦,只是告诉了她我的计划顺便附带了句‘要是能有什么交通工具来接应就更好了’,这样。”茉莉也用手指戳了戳晴美的脸蛋,睡得还真香呢。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蓝原会穿着婚纱跑过来?还有那个自称蓝原她爸爸的家伙,又是你从哪里找来的?你们到底干出了什么好事?麻烦都给我仔细说清楚。”
“问题一下子问太多了呀姐姐大人,这种事情就不要去追究嘛,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美津子没有说话,依旧死死盯着她。
受不住审视般的眼光,茉莉摊了摊手:“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总而言之……嗯,你就当我们帮忙策划了一起逃婚计划好了。”
“逃婚……你们这帮家伙,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美津子无奈地半捂着脸,然后继续追问:“不过,应该不止那么简单吧,之前你们谈话时也一直有提到那个茶发女孩。”
“这种时候还要继续深究就真的没意思了哦姐姐大人。”茉莉也没打算继续回答,又开始玩起了手机。
闻言,美津子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说得也是。”
汽车的引擎声又一次响起,带着众人踏上归途。
“说起来,桃木野哪去了?”
“眉毛小姐吗?晕倒的时候掉地上了哦。”
“……”
(7)
随着腹部不再翻涌,意识变得清醒,芽衣也开始加快了脚步。
如果记忆没出现偏差的话,那么接下来是左拐……都不知有多久没回到这里了,一直以为只要自己不去想,伴随时间的推移,有关她的一切就会慢慢遗忘,可没想到这么长时间来,记忆非但没有淡化,反而越发清晰。
不止内心所回想起的那些,就连路边的座座建筑也在勾起她的思念:
这个超市,是去买晚饭食材的那家吧,记得当时自己第一次一个人来逛时,是因为她晚回家所以没人做饭。料理这种东西真的挺头疼的,乱买了一些看起来会用到的菜,却在之后被抱怨“为什么要买青椒这种反人类的东西”,明明味道就很不错。然后大概就是在这里吧,是第一次遇见茉莉的时候,接着她就和柚子……
怎么尽是些令人恼火的回忆?芽衣用力晃了晃头,但思绪并没因此被拉回:
这个是……卡拉OK吧?貌似是唱歌用的。那家伙放学时也经常会往那种地方跑,虽然不是来这一家。记得有次周末,妈妈带我们来唱过一次。那个笨蛋虽然成绩不行,没想到认真唱起来居然还能察觉到一点音乐细胞。不过终归还是个笨蛋,居然当着妈妈的面打算拉我和她对唱情歌,但更没想到妈妈居然不嫌事大地拍了拍手说:“这不是挺好的嘛~”实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了几句,结果被她嘲笑唱得小声……明明是自己嗓门太大才造成的对比。
斜对方的那家书店倒是我们两人都常来的,虽然目的有点不大一样……我是来买学习教材的,而她每次都直奔漫画区。好像是叫《桃色姐妹》吧,对它简直比对我还执着,出了新刊就第一时间入手,而且居然一买买三本,说是一本用来收藏一本用来翻阅,还有一本要放在书桌上当装饰。不过书桌上的每次都会被我“无意间”装进「不想看到它出现」型的垃圾袋里,虽然她每次都能再找回来。是不是因为放的位置太显眼了呢?
啊!还有这边的……
胸口突然传来阵阵刺痛。芽衣低沉着头,嘴唇咬紧。
回忆明明充满了轻快的音符,但不知怎的,忆起的场景越是美好,她便越感痛苦。记忆之中,对方的笑容在此时也如刀尖般刺眼,深深扎入芽衣的心。
想要见到她,想要抱住她,但她似乎正离自己越来越远,向前伸出的手就连她的残影都无法触及。芽衣茫然失措,时间流逝越快,心里就愈加慌张。她在害怕,怕当推开门时,家里只余凄凉月影映驻,而这猜想又似乎正逐渐成真,在心里疯狂滋长、蔓延,直至内心已被这无名的担忧——甚至说恐惧,给完全填满了。
步伐不知不觉中加快,打破了原本刻意维持的速度。
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小女孩,那个只会软弱地抹着泪,然后踉踉跄跄地向前,试图追上某人背影的年少的自己。时过境迁,追寻的背影业已更替,但她还是那个她,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做不了,想去抓住的温暖最终只会出现在夜深人静的幽梦里,而当从中清醒之时,身边依旧空无一物……
“啊!——”芽衣突然惊呼一声,身体向一侧跌倒。
脚后跟传来了刺烈的痛感,然后袭至全身。洁白的婚纱裙上也被抹上了一层脏乱,但芽衣并不关心这个,只是紧张地抚摸自己的脚踝,发现没事后又悻悻松了口气。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没有崴伤,真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
她又气恼地盯着这件事的祸源,然后——
“碍事!”像是发泄般地,用力拽下脚上的两只高跟,把它们往路边随意扔去。
脚擦破了皮,不算大的伤口上,血液正从中缓缓流出,将脏乱不堪的路面染上一抹亮丽的鲜红。 
芽衣强忍痛意站了起来。
小区已在可见之处了,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可以……
“好疼!”她嘶地倒吸口凉气。细嫩的脚面踩上崎岖不平的道路,这种感觉是穿着鞋子绝对体会不到的,但她还是坚持迈出了一步又一步。
没关系的,只要走过这一小段,接下来的平路就会轻松很多。如果连这点小小的疼痛都忍受不了的话,岂不是要让那决心也成为笑话?芽衣捏紧裙角,艰难忍耐着脚上一次次造临的疼痛感。她眼角泛着泪光,但这是另一层的痛苦,来自于内心深处。
“啊,是呢。是这样啊……”芽衣喃喃自语。
原来自己那可以为之舍弃一切的「重要事物」,早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发生改变了吗。为什么意识不到?不,为什么不愿去承认?是因为家族的责任吗?不对,不是这个。其实清楚的啊,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在害怕而已啊,害怕否定过去的那个自己,害怕否定自己做过的努力,害怕所有全部的全部……
摧毁自己曾一度为之而活的信念,究竟需要多少勇气?芽衣想不透这个问题,但她内心又无比地渴望着,犹如新生婴儿对呼吸的贪恋。哪怕就这一次也好,她想自私一点、任性一点,去拼尽全力的,抓住自己所憧憬的那道光。
“哪怕最终依旧空无一物?”内心深处传来一股声音。
芽衣停下脚步,眼中似乎看见了年少的自己挡在路的前方。
“哪怕最终依旧空无一物。”她答,然后穿过了那个本不存在的幻影,继续向前。
(8)
“请等一下!”
尽管对来者的模样打扮大吃一惊,但还是有人及时按下了按钮阻止电梯门闭合。
“谢谢。”少女轻声道谢。
周遭的人用异样目光盯着她,小声交谈或自言自语不绝如耳。
“为什么穿着婚纱啊?”“逃婚吗?”“而且还光着脚呢。”“难道是cosplay?”……
这些声音芽衣听得一清二楚,但她并未在意,就如她的父亲那般。她明白什么事是自己想做并且一定要去做的,既然如此,便无需去在意他人的看法。
太阳即将西沉,但无论如何她赶上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个时间了,接下来就只要……
「叮咚——」的提示音响起,打断了芽衣的思绪。不知不觉间,她的目的楼层已然而至。暂时打消其他思考,她已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决定第一时间就踏出电梯。
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收缩,而就在这时,一稍陌生却又熟悉的发丝进入了芽衣的视线。
“柚……”她瞪大双眼,突感头晕目眩。茶发女孩也似乎想说些什么,朱唇轻颤着,可不论是两人中的谁,都始终没能将自己那朝思夜念的名字喊出口。
时隔许久,在命运的巧妙捉弄下,她们终得再度相遇。不同的是,那个茶发女孩没有像初次见面那般剑拔弩张,也没有给对方一个久违的拥抱或亲吻,她甚至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去面对,脸上似是在笑,眼眶却又有泪珠不争气地打转,而最后的最后,她还是选择了转过身,落荒而逃。
“等等!”芽衣回过神,急忙地呼喊道。正欲追上,但她却忘记提起婚纱那拖长的裙摆,还没走出几步便踩住滑倒,而等再爬起来时,对方已消失在楼道的弯处。
芽衣重新振作起来,奋力追赶着,但她终究还是耽搁了那宝贵的数秒钟时间。就在她即将接触到对方之时,茶发女孩成功躲进了房内。
两人之间,只有重重的关门声回荡。
“柚子!开门啊!”芽衣无助地敲打着门,却始终没有收到回应。
怎么办?还能怎么做?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出来?
又或者……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芽衣向右侧方飞奔而去,冲到廊道的尽头,而在那里,摆有数盆盆栽。
她一个接一个地搬起又放下,似乎正苦苦搜寻着什么。终于,在搬起最后一盆的芦荟之时,在一切即将陷入绝望之际,她找到了被压在下面的钥匙。一抹兴奋的红晕在脸上散开。
芽衣一直以为这打着「备用」名义的钥匙不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刻,因为不管是她还是柚子,都从没有一次忘带过钥匙。脑海中又一次浮起妈妈叮嘱的场景,她温柔地看着手心的钥匙,内心除了侥幸外还感到些许宽慰。“谢谢你,妈妈。”嘴唇微动,向不在此处的人道谢道。
将盆栽摆回原位后,芽衣再度回到门前,手中握着钥匙。深呼吸平复了下内心的情绪波动后,她将钥匙插进门孔,轻轻转了过去。
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屋内听不见半点动静,唯有落日的余晖洒落在地。
“柚子,你在哪里!”芽衣呼喊着,依旧没听到回答。
她又开始细心打量起周围。明明都不知多久没回来了,但家里却像从未变过一样——不如说,是被人刻意不去改变的。不止家具的布局,就连墙上贴的小照片都没更换,甚至那隐隐约约的气味也如以前那般温馨醉人,
芽衣轻轻抚摸那张二人的合照:柚子自顾自地搂着她的肩,面朝镜头傻傻笑着,而她则略带嫌弃地瞪着对方。真是暖心的一幕呢,暖心到竟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曾拥有过。
视线又转向餐桌方向。在以前自己常坐的位置处,熊五郎被摆在那张椅子上面,静静端坐着,像是在等待某个人。双腿不自觉地往那里移动。那个「某人」站到椅子后方,俯下身子,温柔地抱住了它,轻声道:“我回来了。”
一滴清泪无声地滑过脸颊。
真的跟个笨蛋一样,明明都离开那么久了,干嘛还把合照贴那么显眼的地方?干嘛还把玩偶摆在自己座位上?干嘛还要把一切都保持原样?搞得就好像……就好像我会在某天晚上突然回家一样,为什么那么傻啊……
抱着的手臂渐渐松开,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芽衣紧紧攥住了拳头。
脚步顺着目光移动,纤细的指尖沿墙壁慢慢划过。回忆逐渐变为真实,一帧一画地展现在眼前。芽衣最后走到了一扇门前,在那其后,是她所有记忆之中最为柔软的归所。她呼唤着躲在其中的那个人,命令中夹带着丝恳求:“柚子,打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没有回应。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伤害到你的事,但我想要当面你道歉,拜托,出来见我一下吧。”
依旧没有。
“哪怕骂我一句也好,不要默不作声!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沉默的氛围压抑到令人窒息。
“求求你了……”芽衣无力地跪倒在门前,眼眶泪珠打转。
她又继续劝说着,劝了很久,也说了很久,久到让她以为或许门后根本没人,或许这一切只是自己不愿醒来的梦。最后,她也不说话了,任凭寂静就这样笼罩周围一切。
不知这份沉寂持续了多久,但一直到太阳彻底沉下,月光替代夕晖,都没有被打断。
(9)
自己已经坐在这里多久了?
应该有几个小时了吧。记不清了,甚至快要忘记到底是为什么才待在这儿的。
“啊,对。”芽衣呢喃着,回想起自己的目的了。她是来等人的,等那个人开口说句话,等那个人从门后走出来,等那个人再像以前一样抱住她。
这种奢愿,真的能实现吗?现在仅是几个小时自己便已如坐针毡,又有谁能想象得出来,她到底是怎么度过那段时间的?是不是每天晚上也都像这样躲在房间里呢?会不会以泪洗面?会不会独自伤悲?芽衣不敢去深想,因为一旦去想,怨恨的心情就会再度涌上。这份怨恨,是对自己的。
银白的月光洒进,屋内昏暗无灯,许长时间里,芽衣只听得到自己软弱的啜泣声。然后,仿佛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她啜声呼唤所思之人:“呐,柚子,哪怕一句话也好,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吧。”
数秒之后,芽衣感觉自己听到了里面的微弱回应:“回去吧……”
遥远似梦境,细语如幻听。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错觉了,但在大脑冷静思考之前,口中的话比它先了一步:“柚子!你果然在里面吧!拜托了!出来见见我!我有许多话想对你说!”芽衣紧紧抓着这棵救命稻草不愿松手,哪怕是梦也好,她不想醒来。
房间内又传来细微的声响,似乎是里面的人正在移动。她倾耳聆听,终于确信刚刚那不是幻觉。
“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可以了,说完请赶紧离开吧,芽衣要是继续挡在这里的话,我会赶不上电车的……”声音依旧细若蚊蝇,但变得更加清晰了,芽衣这才意识到,她们现在正真正意义上的只隔了一道门。
但这并没有给她带来安心,反而因对方的话而感到异常焦躁:“电车……你要去哪里?!”
“你要说的不是这个吧……”
“告诉我!”似乎正中了心中不好的预感,芽衣穷追不舍地追问。
“……”
有一段时间,房内又陷入了沉默。
而就在芽衣以为对方已不打算回答自己时,里面传来了充满决意却又略微颤抖的声音:“我要离开这,去另一座城市。”
“另一座城市……为什么!”其实已经可以大致猜到了,只是她不愿去想,不敢去想。
“什么为什么,和芽衣你有什么关系啊?”
“和我……”这句分不清是自嘲还是责备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场浇灭了芽衣躁动不安的内心和那股无名怒火。她茫然无措,但还是不依不饶:“这种事情,妈妈知道吗?”
“给她留字条了,等下班回来后会看到的。”
留了字条?这算什么啊喂?难道你就……难道你就……
“难道你就打算这样不辞而别吗!”心中的声音被自然而然地吼出,不带任何多余的辞藻。
“嗯,算是吧。”可面对咄咄逼人的质问,里面回应的语气却平淡到异常,就像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毫无相干的事。
那股无名怒火再度涌上,并彻底占据了芽衣的内心:“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突然之间就说要离开!你有考虑过……”
“我不知道啊!”突然提高的音量打断了她的话。芽衣受惊般向后一缩。
“根本就想不通啊!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就突然地抛下我?为什么连亲口对我说都不肯?为什么要留下那封信?为什么,为什么?这些我全部都,想不明白啊!!!”
“柚子……”芽衣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似乎被那句话触动了心弦,眼中的怒火散尽,只余深处那如雾一般的哀伤。
啊,真傻。是呢,当初明明是自己什么都没说就抛下她离开的,如今背叛的一方反过来指责别人?真是可笑啊。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仔细倾听着对方接下来说的一字一句。
“芽衣给我出的题,真的好难……本来以为,只要努力学习就一定能想清楚,就可以重新去接近你,于是拼了命去读书,抱着那一丝根本就不存在的希望徒劳地用着功。我已经能进年级前三十了!老师夸我进步很大,也把我座位调到前面去了。在芽衣不知道的那段时间里,我也在为了拉短和你之间的距离而好好努力着啊。可是……
“明明都已经很小心地不去犯错误了,校服有好好地穿,上学没再化妆了,放学也有按时回家没有玩得很晚,只有头发因为你说过喜欢,所以没染回来。
“在大家面前也有好好表现,已经把情绪藏得很好了,没有做出可能会给芽衣带来困扰的行为。作业有认真完成,就连自习课都没有偷懒,一直在认真看书。
“只是想着也许乖一点芽衣就会回来了,只是想告诉芽衣以后再也不会给你添麻烦了,可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要给我发那张请柬啊!难道还想要让我去给你当伴娘吗!!!”
声音近乎歇斯底里,但紧接的,又是她如孩子般的啜泣。
芽衣紧紧抓着自己手臂,似乎要让指甲在细嫩的皮肤上划出血迹才甘心。即使隔着一道墙壁,她也能感觉到房内的人在颤抖。
想要紧紧抱住她,想要细声安慰她,但伸出的手还是只能放下,想说的话还是没能说出。最后,芽衣也背过身去,紧靠着房门,把头深深埋入膝下。
几厘米之距,明明那么贴近,却又感觉那么遥远。
月光下,就连拉长的人影都显得落寞。
(10)上
啜泣声终于渐渐停息,恢复了宁静与缄默。
芽衣无力地低垂着头,感觉异常疲惫,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但她还是缓缓开口,打破了无言:“呐,柚子,你还记得吗。以前你问过我,是不是一次都没对你说过「我喜欢你」。”
“这种事现在很重要吗?”房内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想要把语气装得强硬一点,但显然失败了。
芽衣没有理会她,继续说道:“我呢,其实向来是个与幸福无缘的女人。是你第一次让我了解到了「幸福」这种东西,接吻的时候、约会的时候、向我表达爱意的时候,甚至仅是喊我名字的时候,我都能察觉得到,它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她眼睛微闭,嘴角淡淡上扬,似是陷入了甜美的回想。
但当双眼睁开之时,悲伤与痛苦又再度涌上:“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是任何事物都无可替代的。但与此同时,我又深知,这种幸福是不会属于我的——至少不会永远属于我。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并不是两厢情愿就可顺风顺水。我和你差得太多,也离得太远。
“一开始,我对你只是单纯地羡慕,羡慕你能够无拘无束地生存着,而不像我,被深深束缚着,过着已被规划好的人生。
“后来,这份羡慕被扭曲成了嫉妒。因为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对束缚这种东西早已****,甚至若哪天被突然放出鸟笼,反而会不知究竟该怎么活下去。
“甘愿受缚的笼中鸟,又有什么能拯救得了它?”芽衣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似乎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眼中的哀伤与痛苦散去,只剩下柔水一般的温和。“但是你做到了,擅自闯进我的生活,带给了我前所未有的一切。我动摇了,第一次,对自己身居笼中这一事实感到坐立不安,渴望挣脱束缚,渴望逃离牢笼,渴望与你在一起。
“但我终归还是太懦弱,那么长的时光里,却至始至终没有任何成长,面对这份感情也一直畏缩不前,生怕再进一步就会彻底无可挽回——其实这才是最可笑的吧,明明早就已经无可救药了,居然还没有发觉。”重担似乎被她尽数卸下,说到最后,甚至轻声笑了起来。
“其实有时也会想过,”芽衣又接着说,“如果当初继续坚持不对你敞开心扉,也不对茉莉的挑衅做出回应,继续保持着与你刻意疏远,那么今时今日,会不会有所不同呢?你还会喜欢上我吗?还会那样义无反顾地向我表白吗?还会……送予我这枚戒指吗?我们今天,又是否会坐在此处交谈呢?”
当说到「戒指」之时,她们都心中一阵悸动,紧紧握住了挂在胸前的宝物。原本一直在聆听的那个人,也终于开口说话:“那样对芽衣来说,会更好点吗?”
“对「你我」来说,或许那么做真的会更好一点吧。若是没有爱恋之情的话,离别应该也不会那么痛苦。”芽衣慢慢解开脖颈上的项链,将那枚戒指套入左手无名指。“但不可能忍得住的啊,其他什么都好,唯独感情这件事我控制不来。一旦心动了,就会想要对你敞开心扉;一旦心动了,就不可能对挑衅坐视不管;一旦心动了,又怎么可能想再继续跟你刻意疏远?一旦心动了……那么再多再多也都只是枉谈。
“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放得下啊,什么「依旧为我们之间尚存的姐妹之情感到开心」,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明明离开你的每一个晚上,都是夜深人静的无眠……”她举起手,温柔地望着那枚宝物。月光微弱,但戒指却熠熠生辉,映射在她眼中,闪着光芒。
“柚子,你看到了吗?我已经飞出了鸟笼,只为告诉你这份思念。
“羡慕也好,嫉妒也罢,它们已经全都化为对你的深深爱意了,所以我不会对你说「我喜欢你」,因为「喜欢」这个词汇根本无法表达我想对你说的千言万语。
“我爱你,柚子。”朱唇轻启,道出了这句被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言语,“这颗心对你,是不会说谎的。”
(10)下
柚子捂紧胸口,本以为早就麻木的心,此时却正加速不已,“咚,咚——”地跳动着,将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脸上突感一阵清凉,她惊疑地伸出手,一抹,只触摸到大片湿润。
流泪了吗?为什么?
“啊,是吗,原来是这样啊……”柚子紧闭双眼,喃喃自语着。泪腺已不受控制,但她亦已不在乎。
原来自己一直苦苦等待的,并非她蓦然回首的身影,而是这句时至今日才说出口的话啊。
“不止是这一句,还想要传达更多,还想要倾诉更多,但是……”芽衣的声音突然又变得疲惫沉重,不再轻快。忏悔、懊恼、愧疚,这些情绪涌入内心,让她饱受痛苦与折磨。
她站起身,温柔似水的眼中,泛着郁郁的哀伤。“但是,我也明白,事到如今才来说这些,未免太过狡猾,也太过无力。
“一语不发地抛下你,还离开了那么长的时间,等你的生活好不容易要回归正常时,却又突然跑回来,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就想打动人。这种事情,换作谁都无法轻易接受的吧。
“所以我并不是想要取得你的原谅,因为就连我都无法原谅自己。我只希望,能当面把这份思念、这份感情,完完整整地诉说出来,诉说我埋藏心底的爱意,诉说我今时今日的决心。但果然……
“果然,还是太晚了……”
柚子细细听着,却感觉声音似乎正离自己越来越远。
“想要诉说的话已经诉说了,想要传达的心意也已经传达了,可若事态依旧无可挽回,连见你一面都成奢愿,那么……”芽衣捏紧裙角,痛苦地咬紧嘴唇,任由泪水滴落。“那么,我会离开的。”
心仿佛被什么笔直刺中,绞痛万分。
“我不会再回笼中,因为我的心已经无法回头。但我会退出,退出你的视线,退出你的生活……尽管如此,我还是会在你的身后默默注视——请容许我这最后的卑微祈求吧,哪怕知道这份感情自己不配拥有,但我还是想见证你重获幸福的那一刻,然后……
“怀着对那个人的嫉恨,度过余生。”
这是我能想到的,对自己最好的惩罚。芽衣在心中默言,目光落向那扇把她们隔离开的门,仿佛想要透过它凝望其后的人。
朔月被云层遮掩,汲去了仅有的黯淡光芒。芽衣的世界也被黑暗遮掩,视不可、闻不及。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已经没有可以前进的方向了,已经没有值得再听的言语了。
“那么,别了。”她道。闭眼,回首,斩断最后一丝牵念,然后转身离去,但她的肩膀却摇摇晃晃,似乎随时会失力倒地。
黑暗是片死寂的潭水,而芽衣正溺于黑暗之中,任由自己下沉。但又似乎有什么声音传来,如一块微不可见的石子,被投入到沉寂如镜的水面,激起万千涟漪。
芽衣没听清那声音,但她就这样突然站停,再也无法向前迈一步。
“别走……”飘渺而又空虚,就如遥远深梦传来的呓语。但此时此刻,又显得如此真实。
世界仿佛又有了言语和色彩。她徐徐转身,入眼之处,只看见在梦中无数次忆起的身影。那个身影伫立在打开的门前,身子微颤,眼上闪着泪花。
又有声响传来,芽衣追寻声源,却发现是自己滴落的泪。当回过神时,原来眼眶早已模糊。
“芽衣!不要离开我!”柚子大声喊道。
就连灵魂都在感到颤栗。芽衣抓住面前那双手,挣出了水面。强撑的一切都已瓦解,她三步并作两步,不顾一切地扑进对方的臂弯,卸下了所有面具与伪装,流露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感情,撕心裂肺地痛哭着。
“柚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抛下了你,离开了你,伤害了你,这么迟才回来找你……我对这些的全部、全部、全部,都感到对不起!”她就如受伤的小兽一般,紧紧依偎着,渴求对方的温暖。
“我才是!芽衣好不容易回来找我了,我却擅自跑开掉。”柚子也紧紧抱着她,颤声说道。“但是,喜欢你的这份心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的,哪怕一直在逃避,最后它还是会让我选择抱住芽衣。
“所以,别再离开我了,我已经没法再继续忍受下去了啊,每一个没有芽衣的早晨,真的好冷。”
“嗯,不会再离开你了。”芽衣抬起头,眼角依然含泪,但内心已无伤悲,“那么,你也要好好抱紧才行。”
听着她那撒娇似的请求,柚子不禁嗤笑出声,紧紧拥她入怀:“肯定不会让你溜掉的。”
云影渐散,朔月再升,月光从窗边照进,洒在了她们身上。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她们松开双臂,深情凝视彼此,眼中似有繁星浩辰,尽是藏不住的爱意。
“芽衣,我……”她说。
“嗯。”她答。
请求还未提出,就先被答应下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笑,然后逐渐靠近对方的唇,深深吻在了一起。她们互相依偎着,给予对方自己仅有的一丝温暖,久久不愿分离。
此时此刻,她们只属于彼此。
“我爱你……”黑暗中,有谁说道,声音伴随着急促的呼吸。
“我也是。”另一方对她作出回应,以更加激烈的索取。
她们聆听着对方的心跳,贪恋着对方的温柔,直至末了,才恋恋不舍地分离开来。月光下,两只手依旧十指相扣,紧紧交握在一起。
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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