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20
被沃克网催促着准备伞降时，芸茹感到非常不满，她觉得自己只在机舱里打了一小会儿盹，这么一点儿时间好像只够“铁翼”横跨哈萨克斯坦。
可看到窗外那些凝蓝的冷云时，她认出了日高山脉附近特有的那种气象，“铁翼”喷气机，竟然真的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跨过东亚大陆、把她从舍甫琴科堡送到北海道来了！
喷气机自动放缓了速度，同时将尾舱门缓缓打开，强劲灌入的气流吹乱发梢，加重了芸茹心理上的飘零孤单之感。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许多，攥紧伞包便跃出了机舱。
“至少，马上可以见到卡克那些老朋友了。”她这样安慰自己，同时感受到了降落伞张开时在双肩上狠狠一勒。
“呼叫卡克，我正按照你指定的地域坐标进行空降，附近地区的形势如何？”在通过沃克网呼叫四季卡克的时候，她不时低头俯瞰下方，一片浓密的冷云之下，铺垫着海洋的湛蓝底色，同时也能闻到很浓重的海腥味，她确信自己正在海岸附近降落。但在这冷郁的色调之中，同时还杂有几团橘色的红影，朦胧有如夜雨掩映下的城市灯光，芸茹并不确定那究竟是什么。
“卡克已收到。你知道的，金川工业园中的科学家全都参与了沃克网测试、并植入了‘胶囊’，这在中日两国科研界都不是什么秘密了，因此在‘事发’之后，本地的中国驻军认为我们有关通‘叛军’的嫌疑，马上对我们进行了戒严监管，我们无法离开工业园前来接应你。就连对你实施的那次力场保护，都是我们以气象测试为由而私下进行的。”四季卡克简要说明了一下形势。
“所以你们打算让我一个人走到工业园来喽？我倒不如拴在降落伞上飘过去算了。”芸茹略有些抱怨，这时，她的高度已经下降了很多，那几团橙红也愈加清晰起来，现在她可以肯定那是几团火焰，甚至可以感受到燃烧的热浪不断升了上来。
“我们怎么可能让孤独的姑娘自己走过来呢？”卡克说，“我们设法联系到了本地的太平洋阵线部队，他们一直在与中国驻军对抗，在得知沃克网的事情后，他们愿意与金川工业和反抗军结成同盟，并接受了工业园秘密提供给他们的中式装备。一队太平洋阵线的盟友已经在约定地点等着接应你了。”
这会儿，芸茹已经扎到了云层的最底端，终于可以看清地面上的情况了。
那几团火焰，以最具冲击力的方式展现在了她面前：那是三台“犰狳”载具，在用车载火焰喷射器进行攻击，它们都已经刷上了反抗军的墨青色涂装，而不断被火焰吞噬的，是守卫在海岸上的中国驻军士兵！
“他们在攻击中国驻军！这是怎么回事？沃克网，快命令他们住手！”芸茹倍感愤怒，每多有一条中国士兵的性命陨落，她心理上的罪账便多加重一分。
“无法发送命令＿这些人并没有‘入网’。”沃克网的回答令她倍感惊怒。
“卡克，这是怎么回事！？”
卡克磕巴着说：“我……我不明白……这些太平洋阵线的‘盟友’并没有参与沃克网计划，我们无法与他们进行通讯，但达成合作时，我告诫过他们不要刻意与中国军队交火……”
“很显然他们没有听你的话！”芸茹愤怒地说，她眼看着那队中国士兵冲向海岸，然后一点点被“犰狳”喷吐的火焰燎尽，只觉得自己像吊在天花板上的纸人、完全无能为力。
终于踩上海岸滩涂时，一切都已经晚了，芸茹看到的，是满滩焦灼的遗体。
而那些前来接应的太平洋阵线“盟友”也纷纷围了过来，这支接应部队共由三辆“犰狳”和三辆“河童”坦克组成，此外还有不少日本士兵，但他们都已经换装上了金川工业园秘密提供的辐射工兵、磁爆步兵和火焰工兵的装具。
“芸小姐，欢迎来到北海道。”一名军官模样的男子，跳下了犰狳载具，用很生硬的中文向芸茹讲话，“还是告别那些无聊的开场白吧，叫我贤治就行。我们愿意与你的反抗军合作。相信你也看到了，为了保证你的安全降落、我们与中国人进行怎样勇武的激战。”
芸茹极力压制着愤怒：“如果没有弄错，我的朋友卡克一定已经警告过你们，不要刻意与中国军队交火！”
“唉，总是这样，上了青楼还想立牌坊，你们中国人总是这副德性。北京已经把你们当成叛徒了，你们却还在自欺欺人。” 贤治很是粗俗地说道，“你们畏首畏尾，而我们却乐于尽可能多地要中国人的命，别忘了，从中国入侵太平洋阵线的那天起、我们就从来没有停止过与中国人的战争！”
芸茹渐渐明白这些所谓的“太平洋阵线盟友”是什么身份了，半岛战争爆发、中太联盟出现裂痕后，太平洋阵线内部再次出现了严重的分歧，以鸠山内阁为首的亲华派极力想要维持与中国的联盟关系，留驻在北海道的一部分金川工业势力是这一派的坚强后盾；而友川纪夫领导的“光复派”，则借助半岛乱局而扩大影响力、激发民众和军队对中国的不满情绪，力图驱除中国占领部队，他们甚至一度攻入东京都、杀死了亲华的鸠山首相。但随着中国对日本控制的强化，以及纪夫本人离开日本、前往伦敦总部支援盟军的军事行动，光复派的行动转入低谷，只剩下一些残余势力仍盘踞在各地、与中国驻军和亲华派军队对抗。面前这些“盟友”，显然就是“光复势力”的残余。
“上路吧，我的大小姐，把你送到金川工业园去，这是那帮科学家与我定下的合作条件，事成之后，我需要你的武器和军事科技作为报偿。”贤治用命令的口吻说，“工业园正面的防御太坚固了，我已经探好了一条更安全的小路，只需要消灭掉沿途那些中国人就可以……”
芸茹打断了他：“我不会眼看着你去杀伤我的同胞和同志！如果你不能做到这一点，我拒绝与你合作！”
“嗯，看来我们得用更直白的方式交流了。”贤治故作苦恼地抹了一下额头，然后从腰间抽出手枪对准芸茹，“现在，小姐，我命令
你，跟着我们消灭沿途遇到的中国人、到金川工业园去，然后把你们掌握的所有科技通通交给我，好让我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去把你的同胞和同志彻底赶出日本！”
芸茹紧锁着眉头，握紧了EMP发射枪和便携式地锤。
“芸小姐，听从我善意的提醒：形势比人强！”贤治扳下了手枪击锤，他部下的士兵们也把武器对准了芸茹，“我对你的底牌一清二楚，别忘了，在我的地盘上，你那些忠诚的反抗军鞭长莫及，而你自己装备的EMP发射枪只是一个对步兵没有任何伤害的小玩具。不，不要动使用地锤的念头，除非你想让附近的所有人都葬身于地震之中——日高山脉的地壳运动非常活跃，擅自使用地锤攻击，会引起可怕的连锁反应！”
“地壳活动频繁，不宜使用地锤＿EMP武器无法伤害步兵＿结论：反抗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沃克网分析道。
芸茹发现自己真的无计可施了，她通过沃克网向卡克抱怨道：“卡克，你是怎么找到这帮‘盟友’的？”
山区南方传来了一片隐约的交火声，贤治抬头看了看南边的天幕：“中国人又在跟厄普西隆军队交战了，自从两天前那帮厄普西隆人也掺合进来之后，北海道就变得越来越乱。我们没有时间了，按预定路线前进！”
芸茹从未如此气急败坏，贤治从她的动力装甲上拆走了一个小小的传动机构，导致这副装甲无法再分担重力，便携式地锤像沉重的枷锁一样将她拖住、使她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只能被关在犰狳载具里、看着贤治等人一路冲杀，他们突破了山间小径上那些防御薄弱的中国哨卡、最终绕到了工业园的东侧入口，几台“西风”自行火炮已经等在这里进行接应了。
“贤治长官，我们已经恭候多时了。”炮手斜倚在车身上，指了指已经被轰成一片焦土的东门岗哨，“我们打了几轮急速射，把负责东门戒严的中国人全部消灭了，工业园的大门已经为您敞开。”
“咱们快进去吧，炮声可能已经引起中国人的警觉了。”贤治命令道。
芸茹看到那栋贝壳状的蓝色科研中心出现在视野中，与初到此地时相比，房顶上已经多出了一尊巨大的天线状装置，她猜测，那就是保护过自己的力场发生器。
她没想到，自己是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游故地。
“放开我！这跟约定好的不一样！”被押到科研中心二楼时，芸茹便听到了卡克的声音，贤治的部队一进入工业园便持枪控制了所有科学家，并试图重启工业园周边的防御系统，卡克等人也成为了“囚徒”。
“贤治先生，你这是背信弃义！”卡克在两名壮实士兵的挟制下拼命挣扎，芸茹还看到，尼奇、萨奇和卡拉拉公主被士兵押到了二楼会客厅里，丹波则被强令双手贴墙、背对着枪口。他们只能用眼神进行短暂而无奈的交流。
“少说废话了，小鬼。”贤治大喇喇地把玩着从芸茹装甲上拆下来的传动阀，“你们这些书呆子的大脑只适合玩技术，放到人情世故中来就完全是一帮白痴。现在我说了算！把重启工业园防御系统的密钥交给我。”
“你疯了！那样一来，中国守军会马上攻击我们！”卡克下意识地往窗外一望，成排的光棱塔，在金川工业园外围环绕成神似巨石阵的防御体系，但中国军队实施戒严之后，已经从外部切断了它们的电力，一旦将之重启，周边的中国军队一定会认为工业园发生暴动，并马上发起进攻！
“这正是我想要的，我已经将基地外部的地埋式电缆重新接通，只差你的密钥就能让这些光明之塔重新转起来了。我要中国人自己扑到光棱塔的射程之内、变成北京烤鸭！”贤治走到科学家们身边，把手枪顶到了萨奇的脑门上，“意思够明显了，不用我再多说明了吧？”
萨奇那胖大的身体缩在墙角、无从闪避，而尼奇已经把那根竹篙一样的身板弯了九十度，鞠下大躬的同时攀住了贤治的左手：“别这样啊！大家都是同胞，临事让三分、将来好见面……”
贤治扬起枪把将他砸开了，而卡克以最快的速度掏出一张软盘：“在这里！电子密钥全都集成好了，不要伤害他们。”
贤治满意地夺过软盘，将卡克推到了其他人的身边一同监押，然后将软盘递给了自己的技术员：“马上启动它们。今天就是我的大业起点，有一个中国老侨民给我算过命，他预言我的家族将掌管帝国最大的机械工业会社，建下不世之功——前提是爱因斯坦那个糟老头子早死上几十年、没有推动‘曼哈顿计划’。”
没有推动‘曼哈顿计划’，就没有核武器，就没有广岛长崎之祸，军国主义日本就不会投降，贤治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小军官、而可以成为日本帝国的机械社大当家……卡克好不容易才想通这条要命的逻辑，并且很想提醒一下贤治，他八成是被那个来自中国的江湖骗子给诓了。
耀眼的电光，同时从每一座光棱塔身上闪出，将工业园照耀成一派辉煌的光明岛，这宛如在暗夜中点燃了一圈数千瓦的灯泡，对于卫戍在工业园外围的中国守军而言，这些激光就是出现暴动的信号，他们像飞蛾扑火一样群集而上、赶来镇压，然后在强光强热中一一化作灰烬。
贤治特意戴上墨镜，欣赏着自己的“焰火表演”，科学家们则叫苦不迭。
“这下完了，背了这么多人命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萨奇叫起撞天屈来。
丹波“趴”在墙上，小心地侧过头来说道：“你还想去黄河呢，恐怕没出日本海，咱们就已经被寻仇的中国人全干掉了。”
芸茹咬着牙，奋力想要提起自己的便携式地锤——她不知道，即使能够提起地锤来又有什么用，她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方式。
这时，她听到尼奇通过沃克网发来了暗讯：“别轻举妄动，现在太危险，我把这玩意儿给你弄回来了……”
卡克看到芸茹的脸因愤怒而泛红，卡拉拉公主则别过脸去、不敢看窗外那些激光灼人的景象，带着茫然的表情求助于自己。
卡克微微把脸一沉，双拳也攥起来了。
看到他这副样子，卡拉拉公主的表情从茫然变成了惊恐：“卡克！别那么做！那台实验品……还没有完成测试！”
“我铸成了大错，得担起责任来。”卡克答道，尔后，他挺直腰板，对着仓库方向大喊起来，“‘布林克’！‘布林克’！”
在场的人全都不明所以，不少日本士兵大肆嘲笑起来，贤治在他的后脑勺上狠狠一拍：“别吵臭小子！你以为这还是在你老爹创作的童话里吗？”
卡克讳莫如深道：“你不知道，科技就是现实的童话。”
宽大的玻璃幕墙哗然碎成无数破片，贤治循声回头，恰好看到那架形似回力镖的自动飞行器闯进二楼大厅，被那玩意撞飞时，贤治看清了它面板上绘着的青色小马标志。
这玩意就是“布林克”吗？
卡克跳上了那艘可以声控的“飞行滑板”，在大厅里往复冲飞，将还没回过神来的士兵们一一撞倒。贤治忍痛爬起来，抬枪对准了他：“臭小子闹够了吧！”
刚刚把准星对准了卡克，他听到芸茹在背后说道：“我来教你地锤的另一种用法。”
回过头来，他正好看见，尼奇把那个缺失的传动阀装回了芸茹的动力装甲上。
贤治下意识地一摸口袋，确认传动阀真的不见了——尼奇那个阴险的小偷，刚才鞠躬求饶时他就把东西偷走了！
然后，贤治见识到了“地锤的另一种用法”，芸茹真的把它当成大锤直接扫了过来。
贤治的士兵们，正在工业园大院里阻击中国军队，不料却看到自己的头儿撞碎二楼玻璃幕墙、在一楼的垃圾箱上摔了个震天响。
更糟糕的事儿还在后头，光棱塔随即停止运作了，中国驻军呈班组突击队形冲进了工业园！
二楼大厅里，四季卡克已经将剩余士兵撞了个七荤八素，丹波不失时机地推倒档案柜、堵住楼梯口，阻止贤治的其他士兵再冲上来，尼奇、萨奇则快手快脚地把满地枪械捡了过来。
“光棱塔已经关掉了！”卡拉拉公主迅速到操纵台上去取消了密钥授权。
“但情况变得更要命了，中国人都冲进来了，恐怕要把我们和贤治当成一伙的、通通干掉呢。”丹波不安地看向窗外。
“我来解决这个问题。”卡克用双脚调整了一下“飞行滑板”的航向，一低身便从幕墙破口飞出去了。
“去死吧！”贤治毕竟凶煞，从二楼摔下来后，缓过一缓竟还能活蹦乱跳地与中国守军交火，他瞄准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名中国防空步兵开了火。
他清楚看到，三发子弹全击中对手的前胸了，防空步兵大叫着仰倒在地，但他几乎是刚刚倒地便又跳起来了，胡乱地在胸腹处乱摸，显然是在惊讶于自己竟没有受伤。
贤治也愕然了，他在对手身上竟找不到弹孔！他简直有心把手枪弹匣卸下来，检查一下自己装进去的究竟是不是橡皮弹！
但来不及了，防空步兵不由分说便对准他轰了一筒子。
贤治的大脑一片空白，曾经想像过无数遍的、临死时的豪言壮语全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看到炮弹和火光填满了整个视野。
然后……然后他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发现自己被轰了一身黑，却毫发无损。
贤治真的疑心自己跌入童话世界了，从二楼摔下来没有重伤他可以理解，但被单兵防空炮击中后生还又是什么道理？
看看周围，他发现一切都失控了，中、太两方士兵的交火完全变成了一场闹剧，所有人都气急败坏地狂扣着打不死人的武器，直到不知哪方士兵先行发现，在这种情况下、原来把枪直接砸过去会更疼一些，于是一场技术含量很高的巷战交火，迅速退化成了最原始的互砸和肉搏，但到头来他们还是悲哀的发现，连最可靠的拳头都失去威力了，刺刀捅在对手身上，就像木棒一样不痛不痒……
谁都没有注意到，卡克在工业园上方来回穿梭，飞行滑板向所有人都发射了某种射线。
“现在好点了吗？”卡克控制飞行滑板悬浮在了二楼窗外，“请管我叫‘反转士’。”
“好很多……”芸茹难以置信地赞许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卡克踩了踩飞行滑板：“金川工业研发了很多外人难以想像的新技术，这是‘反转力场发生器’，特殊的力场射线，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将各种攻击物产生的力场分散到各个方向，从而大大降低它们的攻击力，听说纪夫把这种技术带给了盟军，并已经投入到战场上去了。”
“但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吧？”丹波问道，“难道我们就这么看他们互捶到天荒地老吗？”
沃克网安慰道：“不必担心＿驻扎在半岛的科研部队早已启航＿预计半小时后到达本地、协助控制局面。”
钢铁拼接成的弧墙、天顶、地板，隔绝了我们与外界的一切接触。
我观察着那些粗重铁板之间的接缝，观察着那些外形粗放却绝对密封的合金铆钉，这是一处巨大的圆柱状密闭铁厅，但却给我产生了一种老家祠堂的印象。
铁锈的陈味，让我想起了祠堂中百年腐木的气息；黯淡的光线，让我想起祠堂内的阴森凝重；甚至铁厅内暗红的指示灯光，也让我产生了关于贡香上那一点火星的联想。我们——我，还有精心挑选出来的、最精干的步兵和战车，我们排成拥挤严密的阵列，铺满了这肃穆的铁厅，宛是祠堂内祭祖的同族亲友。
一阵金属摩擦声在铁厅里回响，但它是如此的细微、模糊，轻得就像祭典上切割祚肉的擦响。
我在心里默祷道：“共和国的先烈们，我希望能完成使命、取得胜利！”
但我毫无自信可言，我知道，“铁翼”是整个亚太地区最快的交通工具，而它的唯一一架原型机被芸茹劫走了。尽管通过卫星云图，可以看到它的轨迹指向北海道，但我想尽了各种办法，都无法追赶上它的脚步，毕竟在舍甫琴科堡和日高山之间，隔着幅员辽阔的东亚大陆啊！
终于，那等待已久的沉响震动在脚下，就像震颤了整个祠堂的沉钟。看似完全封闭的铁厅，在我们面前打开了一条缝。
伴着愈来愈刺耳的金属声响，那道自动门也开得越来越宽，我们再一次接触到了外界的空气，浓烈的海腥味、混着硝烟的气息灌进铁厅，北海道金川工业园，就屹立在远方的日高山之巅。
空中的尖啸声令我们耳痛心悸，我的目光透过铁门、看到了那艘正在降落的2号运载火箭：没错，与我所在的这艘1号火箭一模一样，我身处的铁厅，就是火箭运载舱！2号火箭的多个分级运载舱，开始在空中解体，接口发出了巨大的摩擦声，那就是我之前听到的、类似切祚肉的动静，舱体的隔音效果将它大大减弱了；又一座运载舱，在缓冲火箭的托举下沉沉落地，发出无穷震响，那就是我最后听到的那响“钟声”。
没错，我终究还是做到了！虽然晚了好几个时辰，但我终究还是追上了芸茹的步伐，以一种疯狂的方式！被相形见绌的机动能力“困”在舍甫琴科堡、束手无策之时，我突然想到了那座大名鼎鼎的拜科努尔宇航中心。与哈萨克斯坦的同行们进行了激烈争论甚至争吵之后，我终于成功租用了发射中心里最大的两艘运载火箭，得以在冲出大气层后，以最快的轨道投送方式抵达北海道。哈萨克斯坦宇航专家认为我准是疯了，他们反复警告我，这种轨道舱投送战术仅仅处于理论阶段，我将是第一个实践者。
所幸，实践很成功，我们并没有在穿过大气层时被烧成灰。由于火箭舱的空间所限，我只能在“血舞”集群中精选出一小支部队随行，但能及时追上芸茹比什么都重要，现在没有科研部队护卫着她，这是将她缉拿回国、弄清楚一切来龙去脉的最好机会！
“同志们，出发！”我亲自登上了一辆麒麟坦克，狠狠地敲了一下炮塔。沉重的履带驶出运载舱、碾上了北海道的土地，引领着这支特遣部队、向远处的金川工业园前进。
工业园内激烈的交火声，刺激着我们的神经。我原以为可以轻松地与工业园驻军进行接洽，没想到这里已经开战了。战火总是与芸茹如影随形，我这样想到。
“11点钟方向，发现‘西风’自行火炮一辆。”我在车长的舱位上发出攻击指示。
麒麟坦克转过沉重的炮塔，双联主炮同时开火。看到那辆西风火炮在精准的炮击下散架，我兴奋地拍了拍炮长：“打得好！这仗打赢之后，给你记功！”
那家伙得寸进尺：“政委，我能把记功换成别的奖励吗？我想要那台‘高达’！”
高达？什么高达？我透过观察孔向外张望，才明白他指的是工业园门口的一尊机甲雕塑。上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反战思潮在日本兴起，并由此催生了独特的日本动漫文化，连他们的广告牌上都是那些绘制精美的动漫形象，甚至还一板一眼地为科幻动漫里的“高达”机甲塑了像，与日本人的刻板传统，形成了某种奇异的和谐。
“高达——刚大木（GUNDAM）——我做梦都想要一台。”那个年轻的炮长向我反复解说。
“专心开炮！”我教训道，“雕像属于公共财产，不能据为私有。”
“同志们顶住，‘血舞’集群救你们来了！”坦克碾进工业园时，我亲自探出舱盖，用车载机枪扫清前方的射界，并很满意自己总算展现了一次英勇形象，但是……工业园里的这帮子人都在干嘛？为什么他们连枪也不开了，而是抡着武器砸来砸去？
我看到一个小子穿着科研制服、踩着回力镖形状的飞行滑板从低空掠过，并向我的坦克发射了某种光线武器，我本能地用高射机枪对准他扫了一梭子，但他被好几发大口径机枪弹命中后，只是在滑板上打了个趔趄便站稳了，连点儿皮都没擦伤。
我瞪直了眼睛，盯着手中的高射机枪足有五秒之久，想像不出自己产生了什么样的表情。
“中、太双方的将士们，我希望你们马上停止交火，相信你们已经发现了，在反转力场的作用下，你们的相互残杀是完全徒劳的！”我听到芸茹的声音，从科研中心的广播里传出来，同时有另一个声音，把她的意思翻译成日语。
“政委，怎么办？”驾驶员尴尬地问我。
我注意到了履带下被碾碎的金属残片，很快又有了自信，也许那种该死的反转力场，确实可以大幅降低枪炮弹药的杀伤力，但如果产生的杀伤力足够强，即使被削弱后也同样是致命的，譬如说，直接用重达数十吨的麒麟坦克碾过去！
“碾死那帮日本人！”我命令道。
坦克再次开动了，芸茹也在广播里提高了声调：“苦瓜脸，我看到是你，请马上停手，我会向你解释一切，否则我们将不得不采用非常手段！”
“别理她！”我命令驾驶员增大马力。
随即，坦克内的预警系统提示道：“警告，侦测到不明型号人形战车！”
人形战车？我有些紧张了，那不就是机甲吗？这开的哪门子玩笑？
真的有一台人形机甲跳到我们面前了，但看到那玩意时，我简直要笑出声来：一台比坦克高不了多少的小机甲，这不就是我们早已经见过了的“长剑”动力装甲吗？这种重机枪都能击穿的小玩具，怎么可能挡住坦克？
但炮长却惊声大喊起来：“政委！高达！高达！”
我听到背后一阵机械传动的巨响，回头看到那台“高达雕塑”从基座上跳下来时，我的脸准是青得跟苦瓜一个颜色。
我的妈咧，这玩意还能动！？
“高达”把它的巨臂狠狠砸下来，我以最快的速度缩回到炮塔里，随即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再想脱身时，我和车组成员只能踹开车底的逃生舱门钻出来，发现坦克已经被巨臂产生的冲击气流掀了个底掉。
我突然觉得脸上一痛，发现自己竟中了一枪，但在反转力场的作用下，子弹的威力恐怕跟弹弓差不多，连皮都擦不破。我很快看到了袭击者，一个日本军官正举着手枪冲我叫嚣，恐怕是在大骂我刚才竟想碾死他。
我顺手抄起固定在坦克舱外的工兵铲，冲他拍了过去。
一片“高达！”“GUNDAM”的惊呼声，从楼下传来。而丹波在二楼的机甲远程控制台上敲了敲：“坦克的威胁已经解决了。一帮没见识的家伙，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管它叫‘高达’，这是‘巨齿鲨’机甲的原型机！”
“你确定不会伤到坦克里的人吗？”芸茹有点儿后怕地问。
“放心好了，原型机并没有装备武器，只是把坦克震翻而已。你看，他们不是都爬出来了吗？”
卡拉拉公主凑在窗边：“那就是你以前提过的苦瓜脸吗？看上去，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平易近人……唉，他又跟贤治掐起来了。”
卡克从玻璃墙上的大破口中晃了进来：“我们还是快溜吧，工业园里的所有科技成果都已经打包好了，随时可以走。‘铁翼’还能飞吗？”
沃克网告诉他们：“‘铁翼’仍在附近空域巡飞＿高速巡航模式下油耗极少，它还有充足的动力可以前往任何地方＿但目前缺少合适的降落场地。”
芸茹盘算了一下：“有办法使用‘铁翼’喷气机恢复本地通讯吗？”
“我已经了解过‘铁翼’在舍甫琴科堡的试飞情况，只要对机载的无线电设备进行改装，完全有可能使铁翼成为独立的通讯平台。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回到那架飞机上去，跟我到屋顶来！”卡克招呼道。
“这是什么？”芸茹被强劲的大风吹得脸都拧巴了。
卡克指着屋顶上那些不断排风的大涵道：“风洞设备，原本是给屋顶上的那台力场发生器散热用的，但现在它得派上新用场了。丹波先生！”
“明白，我给大家演示一下。喂，沃克网，一定要让‘铁翼’飞得慢一点啊！”丹波背着伞包、纵身跳向涵洞。
“请放心＿‘铁翼’已经抵达上空＿正以安全速度掠过。”沃克网答道。
丹波很快在强劲的上升气流中浮了起来，他向旁观的同伴们比了个大拇指，然后拉开降落伞——这会儿恐怕该管它叫“升天伞”了。伞布在气流吹拂下，将丹波扯向了半空，“铁翼”则准时从上方掠过，丹波很轻易就能扳住速度已经很低的机身，并从尾舱门钻了进去。
“安全，该轮到我们了。”卡克催促道，“进入‘铁翼’之后，就着手干扰尤里对芸茹的心灵定位。”
我看到芸茹等人背着降落伞，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被吹上半空、钻进了“铁翼”的机舱，但是，我没空去阻止，先照着日本人的面门拍上一铲是正经，这家伙正攥着我的喉咙不撒手呢。园区里到处都是像我们这样捉对扭打的双方士兵，那台“高达”在自动模式下，不断掀起气流，想把扭打中的士兵分开，结果只能是造成更大的混乱。
直到天空中突然汇聚起一团深紫色的云团，我们才总算消停下来，那是心灵波攻击的前兆！我突然感觉血液都凝固了，难道是尤里针对工业园发动了那种战略级的心灵波打击吗？
所幸，我猜错了，这是一次小型的心灵波攻击，是由厄普西隆的“心灵支配仪”发动的，但它的威力也极为可观，营门处的几座光棱塔在物理强压下全部断裂了。
我们这才想到，还有厄普西隆这档子事儿没解决。
尔后，我们听到“铁翼”喷气机的广播系统开始运作，广播的内容，似乎是芸茹与南部中国基地的通话。
“金川工业园呼叫驻军基地，能听到吗？”
对方那头满是激烈的枪炮声，一名中国电讯兵惊讶地喊道：“什么！？是无线电通讯吗？你们把无线电通讯恢复了！？”
他也喊出了我们所有人心里的讶异。
芸茹回答道：“‘铁翼’喷气机的试飞已经取得成功，我们可以通过它来校正无线电干扰、重新实现通讯。现在，请报告南部山区的战况。”
“我们要守不住了！厄普西隆鬼子大举进攻日高山脉，并建立了一座心灵支配仪，他们在向地震平衡杆攻击前进！”
地震平衡杆！我早就听说，为了抑制频繁的地震活动，日高山也建有平衡杆，比鹿儿岛那座大上数倍，一旦平衡杆被摧毁，强烈而持久的地震将毁灭一切！如果厄普西隆占领了平衡杆，无疑就获得了威胁我们的利器。
“请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会尽力稳定工业园的局势，并为你们派出援兵。”芸茹坚定地说。
“我们保证完成任务！”对方电讯兵答道，“请问您是哪位同志？”
芸茹没有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她好像切断了通信。之后，广播里出现了一个日本科学家的声音，用日语把地震平衡杆受到威胁的情况告诉了太平洋阵线的军人们，我注意到，日本人听到消息后比我们还要激动。
“中国佬，如果地震平衡杆在你们的守卫下，崩掉哪怕一块皮，老子跟你们拼命——我贤治说到做到！”贤治推开我的工兵铲，用生硬的中文威胁道。
“小日本，要不是你们搞出这么多暴动、分散了我军兵力，怎么可能会让厄普西隆趁虚而入！？”我回敬道。
“所有人都听着，”广播的声音盖过了我们的争吵，“你们分别是中、太两大阵营最顽强的军人，如果让厄普西隆在你们眼皮底下夺走地震平衡杆和金川工业园，那中国和太平洋阵线都将会成为全世界的笑柄！
反抗军部队已经越过轻津海峡前来接应我，而北海道的命运完全掌握在你们手中。
如果你们想要置厄普西隆于不顾、先自相拼杀较出个高下来，我将在反抗军的护送下离开此地，让你们自生自灭、最终被埋葬在厄军占领平衡杆后所引发的大地震之中。
如果你们愿意搁置矛盾，一同对抗厄普西隆，请马上停止拼杀，到工业园中心整队集合，反抗军将与你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铁翼’会为你们提供久违的战地无线电通讯，我们完全可以把厄普西隆赶回海里去！”
就在芸茹说话的同时，四艘墨青色涂装的基洛夫飞艇出现在天幕中，成为了拱卫在“铁翼”喷气机之后的坚实背景。在空艇投下的修长阴影之中，一支气垫船登陆群驶上了海岸，反抗军部队迅速抢占滩头、形成了环形警戒阵势。
我放开贤治、站了起来，将工兵铲高高扬起：“紧急集合！”
贤治不甘落后地朝天放了两枪：“列队！”
原本缠杀在一起的两支部队，迅速分散开来。遥面着厄普西隆军队发起进攻的方向，中国人的解放鞋、日本人的牛皮靴，在金川工业园的大地上踏出一片纷乱的步点。这些步点迅速统一起来，从无序的杂音变成混奏，最终整齐划一地踏成了一道道力量感十足的合鸣。
“是时候让事情回归到正确的轨道了！”芸茹的声音十分满意。我曾在“铁翼”喷气机上俯瞰过大军长驱的场面，很容易想像芸茹现在看到的景象。
她准是看到两块棕青分明的队伍整齐列阵，然后分别向两个方向冲杀而去。
青兵风拂海，向厄普西隆控制的几座前哨站突击。
棕阵土崩山，朝地震平衡杆守卫基地滚进。
在整个东亚地区，我们就是与厄普西隆帝国交战在最前沿的部队了。
可看到窗外那些凝蓝的冷云时，她认出了日高山脉附近特有的那种气象，“铁翼”喷气机，竟然真的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跨过东亚大陆、把她从舍甫琴科堡送到北海道来了！
喷气机自动放缓了速度，同时将尾舱门缓缓打开，强劲灌入的气流吹乱发梢，加重了芸茹心理上的飘零孤单之感。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许多，攥紧伞包便跃出了机舱。
“至少，马上可以见到卡克那些老朋友了。”她这样安慰自己，同时感受到了降落伞张开时在双肩上狠狠一勒。
“呼叫卡克，我正按照你指定的地域坐标进行空降，附近地区的形势如何？”在通过沃克网呼叫四季卡克的时候，她不时低头俯瞰下方，一片浓密的冷云之下，铺垫着海洋的湛蓝底色，同时也能闻到很浓重的海腥味，她确信自己正在海岸附近降落。但在这冷郁的色调之中，同时还杂有几团橘色的红影，朦胧有如夜雨掩映下的城市灯光，芸茹并不确定那究竟是什么。
“卡克已收到。你知道的，金川工业园中的科学家全都参与了沃克网测试、并植入了‘胶囊’，这在中日两国科研界都不是什么秘密了，因此在‘事发’之后，本地的中国驻军认为我们有关通‘叛军’的嫌疑，马上对我们进行了戒严监管，我们无法离开工业园前来接应你。就连对你实施的那次力场保护，都是我们以气象测试为由而私下进行的。”四季卡克简要说明了一下形势。
“所以你们打算让我一个人走到工业园来喽？我倒不如拴在降落伞上飘过去算了。”芸茹略有些抱怨，这时，她的高度已经下降了很多，那几团橙红也愈加清晰起来，现在她可以肯定那是几团火焰，甚至可以感受到燃烧的热浪不断升了上来。
“我们怎么可能让孤独的姑娘自己走过来呢？”卡克说，“我们设法联系到了本地的太平洋阵线部队，他们一直在与中国驻军对抗，在得知沃克网的事情后，他们愿意与金川工业和反抗军结成同盟，并接受了工业园秘密提供给他们的中式装备。一队太平洋阵线的盟友已经在约定地点等着接应你了。”
这会儿，芸茹已经扎到了云层的最底端，终于可以看清地面上的情况了。
那几团火焰，以最具冲击力的方式展现在了她面前：那是三台“犰狳”载具，在用车载火焰喷射器进行攻击，它们都已经刷上了反抗军的墨青色涂装，而不断被火焰吞噬的，是守卫在海岸上的中国驻军士兵！
“他们在攻击中国驻军！这是怎么回事？沃克网，快命令他们住手！”芸茹倍感愤怒，每多有一条中国士兵的性命陨落，她心理上的罪账便多加重一分。
“无法发送命令＿这些人并没有‘入网’。”沃克网的回答令她倍感惊怒。
“卡克，这是怎么回事！？”
卡克磕巴着说：“我……我不明白……这些太平洋阵线的‘盟友’并没有参与沃克网计划，我们无法与他们进行通讯，但达成合作时，我告诫过他们不要刻意与中国军队交火……”
“很显然他们没有听你的话！”芸茹愤怒地说，她眼看着那队中国士兵冲向海岸，然后一点点被“犰狳”喷吐的火焰燎尽，只觉得自己像吊在天花板上的纸人、完全无能为力。
终于踩上海岸滩涂时，一切都已经晚了，芸茹看到的，是满滩焦灼的遗体。
而那些前来接应的太平洋阵线“盟友”也纷纷围了过来，这支接应部队共由三辆“犰狳”和三辆“河童”坦克组成，此外还有不少日本士兵，但他们都已经换装上了金川工业园秘密提供的辐射工兵、磁爆步兵和火焰工兵的装具。
“芸小姐，欢迎来到北海道。”一名军官模样的男子，跳下了犰狳载具，用很生硬的中文向芸茹讲话，“还是告别那些无聊的开场白吧，叫我贤治就行。我们愿意与你的反抗军合作。相信你也看到了，为了保证你的安全降落、我们与中国人进行怎样勇武的激战。”
芸茹极力压制着愤怒：“如果没有弄错，我的朋友卡克一定已经警告过你们，不要刻意与中国军队交火！”
“唉，总是这样，上了青楼还想立牌坊，你们中国人总是这副德性。北京已经把你们当成叛徒了，你们却还在自欺欺人。” 贤治很是粗俗地说道，“你们畏首畏尾，而我们却乐于尽可能多地要中国人的命，别忘了，从中国入侵太平洋阵线的那天起、我们就从来没有停止过与中国人的战争！”
芸茹渐渐明白这些所谓的“太平洋阵线盟友”是什么身份了，半岛战争爆发、中太联盟出现裂痕后，太平洋阵线内部再次出现了严重的分歧，以鸠山内阁为首的亲华派极力想要维持与中国的联盟关系，留驻在北海道的一部分金川工业势力是这一派的坚强后盾；而友川纪夫领导的“光复派”，则借助半岛乱局而扩大影响力、激发民众和军队对中国的不满情绪，力图驱除中国占领部队，他们甚至一度攻入东京都、杀死了亲华的鸠山首相。但随着中国对日本控制的强化，以及纪夫本人离开日本、前往伦敦总部支援盟军的军事行动，光复派的行动转入低谷，只剩下一些残余势力仍盘踞在各地、与中国驻军和亲华派军队对抗。面前这些“盟友”，显然就是“光复势力”的残余。
“上路吧，我的大小姐，把你送到金川工业园去，这是那帮科学家与我定下的合作条件，事成之后，我需要你的武器和军事科技作为报偿。”贤治用命令的口吻说，“工业园正面的防御太坚固了，我已经探好了一条更安全的小路，只需要消灭掉沿途那些中国人就可以……”
芸茹打断了他：“我不会眼看着你去杀伤我的同胞和同志！如果你不能做到这一点，我拒绝与你合作！”
“嗯，看来我们得用更直白的方式交流了。”贤治故作苦恼地抹了一下额头，然后从腰间抽出手枪对准芸茹，“现在，小姐，我命令
你，跟着我们消灭沿途遇到的中国人、到金川工业园去，然后把你们掌握的所有科技通通交给我，好让我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去把你的同胞和同志彻底赶出日本！”
芸茹紧锁着眉头，握紧了EMP发射枪和便携式地锤。
“芸小姐，听从我善意的提醒：形势比人强！”贤治扳下了手枪击锤，他部下的士兵们也把武器对准了芸茹，“我对你的底牌一清二楚，别忘了，在我的地盘上，你那些忠诚的反抗军鞭长莫及，而你自己装备的EMP发射枪只是一个对步兵没有任何伤害的小玩具。不，不要动使用地锤的念头，除非你想让附近的所有人都葬身于地震之中——日高山脉的地壳运动非常活跃，擅自使用地锤攻击，会引起可怕的连锁反应！”
“地壳活动频繁，不宜使用地锤＿EMP武器无法伤害步兵＿结论：反抗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沃克网分析道。
芸茹发现自己真的无计可施了，她通过沃克网向卡克抱怨道：“卡克，你是怎么找到这帮‘盟友’的？”
山区南方传来了一片隐约的交火声，贤治抬头看了看南边的天幕：“中国人又在跟厄普西隆军队交战了，自从两天前那帮厄普西隆人也掺合进来之后，北海道就变得越来越乱。我们没有时间了，按预定路线前进！”
芸茹从未如此气急败坏，贤治从她的动力装甲上拆走了一个小小的传动机构，导致这副装甲无法再分担重力，便携式地锤像沉重的枷锁一样将她拖住、使她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只能被关在犰狳载具里、看着贤治等人一路冲杀，他们突破了山间小径上那些防御薄弱的中国哨卡、最终绕到了工业园的东侧入口，几台“西风”自行火炮已经等在这里进行接应了。
“贤治长官，我们已经恭候多时了。”炮手斜倚在车身上，指了指已经被轰成一片焦土的东门岗哨，“我们打了几轮急速射，把负责东门戒严的中国人全部消灭了，工业园的大门已经为您敞开。”
“咱们快进去吧，炮声可能已经引起中国人的警觉了。”贤治命令道。
芸茹看到那栋贝壳状的蓝色科研中心出现在视野中，与初到此地时相比，房顶上已经多出了一尊巨大的天线状装置，她猜测，那就是保护过自己的力场发生器。
她没想到，自己是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游故地。
“放开我！这跟约定好的不一样！”被押到科研中心二楼时，芸茹便听到了卡克的声音，贤治的部队一进入工业园便持枪控制了所有科学家，并试图重启工业园周边的防御系统，卡克等人也成为了“囚徒”。
“贤治先生，你这是背信弃义！”卡克在两名壮实士兵的挟制下拼命挣扎，芸茹还看到，尼奇、萨奇和卡拉拉公主被士兵押到了二楼会客厅里，丹波则被强令双手贴墙、背对着枪口。他们只能用眼神进行短暂而无奈的交流。
“少说废话了，小鬼。”贤治大喇喇地把玩着从芸茹装甲上拆下来的传动阀，“你们这些书呆子的大脑只适合玩技术，放到人情世故中来就完全是一帮白痴。现在我说了算！把重启工业园防御系统的密钥交给我。”
“你疯了！那样一来，中国守军会马上攻击我们！”卡克下意识地往窗外一望，成排的光棱塔，在金川工业园外围环绕成神似巨石阵的防御体系，但中国军队实施戒严之后，已经从外部切断了它们的电力，一旦将之重启，周边的中国军队一定会认为工业园发生暴动，并马上发起进攻！
“这正是我想要的，我已经将基地外部的地埋式电缆重新接通，只差你的密钥就能让这些光明之塔重新转起来了。我要中国人自己扑到光棱塔的射程之内、变成北京烤鸭！”贤治走到科学家们身边，把手枪顶到了萨奇的脑门上，“意思够明显了，不用我再多说明了吧？”
萨奇那胖大的身体缩在墙角、无从闪避，而尼奇已经把那根竹篙一样的身板弯了九十度，鞠下大躬的同时攀住了贤治的左手：“别这样啊！大家都是同胞，临事让三分、将来好见面……”
贤治扬起枪把将他砸开了，而卡克以最快的速度掏出一张软盘：“在这里！电子密钥全都集成好了，不要伤害他们。”
贤治满意地夺过软盘，将卡克推到了其他人的身边一同监押，然后将软盘递给了自己的技术员：“马上启动它们。今天就是我的大业起点，有一个中国老侨民给我算过命，他预言我的家族将掌管帝国最大的机械工业会社，建下不世之功——前提是爱因斯坦那个糟老头子早死上几十年、没有推动‘曼哈顿计划’。”
没有推动‘曼哈顿计划’，就没有核武器，就没有广岛长崎之祸，军国主义日本就不会投降，贤治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小军官、而可以成为日本帝国的机械社大当家……卡克好不容易才想通这条要命的逻辑，并且很想提醒一下贤治，他八成是被那个来自中国的江湖骗子给诓了。
耀眼的电光，同时从每一座光棱塔身上闪出，将工业园照耀成一派辉煌的光明岛，这宛如在暗夜中点燃了一圈数千瓦的灯泡，对于卫戍在工业园外围的中国守军而言，这些激光就是出现暴动的信号，他们像飞蛾扑火一样群集而上、赶来镇压，然后在强光强热中一一化作灰烬。
贤治特意戴上墨镜，欣赏着自己的“焰火表演”，科学家们则叫苦不迭。
“这下完了，背了这么多人命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萨奇叫起撞天屈来。
丹波“趴”在墙上，小心地侧过头来说道：“你还想去黄河呢，恐怕没出日本海，咱们就已经被寻仇的中国人全干掉了。”
芸茹咬着牙，奋力想要提起自己的便携式地锤——她不知道，即使能够提起地锤来又有什么用，她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方式。
这时，她听到尼奇通过沃克网发来了暗讯：“别轻举妄动，现在太危险，我把这玩意儿给你弄回来了……”
卡克看到芸茹的脸因愤怒而泛红，卡拉拉公主则别过脸去、不敢看窗外那些激光灼人的景象，带着茫然的表情求助于自己。
卡克微微把脸一沉，双拳也攥起来了。
看到他这副样子，卡拉拉公主的表情从茫然变成了惊恐：“卡克！别那么做！那台实验品……还没有完成测试！”
“我铸成了大错，得担起责任来。”卡克答道，尔后，他挺直腰板，对着仓库方向大喊起来，“‘布林克’！‘布林克’！”
在场的人全都不明所以，不少日本士兵大肆嘲笑起来，贤治在他的后脑勺上狠狠一拍：“别吵臭小子！你以为这还是在你老爹创作的童话里吗？”
卡克讳莫如深道：“你不知道，科技就是现实的童话。”
宽大的玻璃幕墙哗然碎成无数破片，贤治循声回头，恰好看到那架形似回力镖的自动飞行器闯进二楼大厅，被那玩意撞飞时，贤治看清了它面板上绘着的青色小马标志。
这玩意就是“布林克”吗？
卡克跳上了那艘可以声控的“飞行滑板”，在大厅里往复冲飞，将还没回过神来的士兵们一一撞倒。贤治忍痛爬起来，抬枪对准了他：“臭小子闹够了吧！”
刚刚把准星对准了卡克，他听到芸茹在背后说道：“我来教你地锤的另一种用法。”
回过头来，他正好看见，尼奇把那个缺失的传动阀装回了芸茹的动力装甲上。
贤治下意识地一摸口袋，确认传动阀真的不见了——尼奇那个阴险的小偷，刚才鞠躬求饶时他就把东西偷走了！
然后，贤治见识到了“地锤的另一种用法”，芸茹真的把它当成大锤直接扫了过来。
贤治的士兵们，正在工业园大院里阻击中国军队，不料却看到自己的头儿撞碎二楼玻璃幕墙、在一楼的垃圾箱上摔了个震天响。
更糟糕的事儿还在后头，光棱塔随即停止运作了，中国驻军呈班组突击队形冲进了工业园！
二楼大厅里，四季卡克已经将剩余士兵撞了个七荤八素，丹波不失时机地推倒档案柜、堵住楼梯口，阻止贤治的其他士兵再冲上来，尼奇、萨奇则快手快脚地把满地枪械捡了过来。
“光棱塔已经关掉了！”卡拉拉公主迅速到操纵台上去取消了密钥授权。
“但情况变得更要命了，中国人都冲进来了，恐怕要把我们和贤治当成一伙的、通通干掉呢。”丹波不安地看向窗外。
“我来解决这个问题。”卡克用双脚调整了一下“飞行滑板”的航向，一低身便从幕墙破口飞出去了。
“去死吧！”贤治毕竟凶煞，从二楼摔下来后，缓过一缓竟还能活蹦乱跳地与中国守军交火，他瞄准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名中国防空步兵开了火。
他清楚看到，三发子弹全击中对手的前胸了，防空步兵大叫着仰倒在地，但他几乎是刚刚倒地便又跳起来了，胡乱地在胸腹处乱摸，显然是在惊讶于自己竟没有受伤。
贤治也愕然了，他在对手身上竟找不到弹孔！他简直有心把手枪弹匣卸下来，检查一下自己装进去的究竟是不是橡皮弹！
但来不及了，防空步兵不由分说便对准他轰了一筒子。
贤治的大脑一片空白，曾经想像过无数遍的、临死时的豪言壮语全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看到炮弹和火光填满了整个视野。
然后……然后他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发现自己被轰了一身黑，却毫发无损。
贤治真的疑心自己跌入童话世界了，从二楼摔下来没有重伤他可以理解，但被单兵防空炮击中后生还又是什么道理？
看看周围，他发现一切都失控了，中、太两方士兵的交火完全变成了一场闹剧，所有人都气急败坏地狂扣着打不死人的武器，直到不知哪方士兵先行发现，在这种情况下、原来把枪直接砸过去会更疼一些，于是一场技术含量很高的巷战交火，迅速退化成了最原始的互砸和肉搏，但到头来他们还是悲哀的发现，连最可靠的拳头都失去威力了，刺刀捅在对手身上，就像木棒一样不痛不痒……
谁都没有注意到，卡克在工业园上方来回穿梭，飞行滑板向所有人都发射了某种射线。
“现在好点了吗？”卡克控制飞行滑板悬浮在了二楼窗外，“请管我叫‘反转士’。”
“好很多……”芸茹难以置信地赞许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卡克踩了踩飞行滑板：“金川工业研发了很多外人难以想像的新技术，这是‘反转力场发生器’，特殊的力场射线，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将各种攻击物产生的力场分散到各个方向，从而大大降低它们的攻击力，听说纪夫把这种技术带给了盟军，并已经投入到战场上去了。”
“但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吧？”丹波问道，“难道我们就这么看他们互捶到天荒地老吗？”
沃克网安慰道：“不必担心＿驻扎在半岛的科研部队早已启航＿预计半小时后到达本地、协助控制局面。”
钢铁拼接成的弧墙、天顶、地板，隔绝了我们与外界的一切接触。
我观察着那些粗重铁板之间的接缝，观察着那些外形粗放却绝对密封的合金铆钉，这是一处巨大的圆柱状密闭铁厅，但却给我产生了一种老家祠堂的印象。
铁锈的陈味，让我想起了祠堂中百年腐木的气息；黯淡的光线，让我想起祠堂内的阴森凝重；甚至铁厅内暗红的指示灯光，也让我产生了关于贡香上那一点火星的联想。我们——我，还有精心挑选出来的、最精干的步兵和战车，我们排成拥挤严密的阵列，铺满了这肃穆的铁厅，宛是祠堂内祭祖的同族亲友。
一阵金属摩擦声在铁厅里回响，但它是如此的细微、模糊，轻得就像祭典上切割祚肉的擦响。
我在心里默祷道：“共和国的先烈们，我希望能完成使命、取得胜利！”
但我毫无自信可言，我知道，“铁翼”是整个亚太地区最快的交通工具，而它的唯一一架原型机被芸茹劫走了。尽管通过卫星云图，可以看到它的轨迹指向北海道，但我想尽了各种办法，都无法追赶上它的脚步，毕竟在舍甫琴科堡和日高山之间，隔着幅员辽阔的东亚大陆啊！
终于，那等待已久的沉响震动在脚下，就像震颤了整个祠堂的沉钟。看似完全封闭的铁厅，在我们面前打开了一条缝。
伴着愈来愈刺耳的金属声响，那道自动门也开得越来越宽，我们再一次接触到了外界的空气，浓烈的海腥味、混着硝烟的气息灌进铁厅，北海道金川工业园，就屹立在远方的日高山之巅。
空中的尖啸声令我们耳痛心悸，我的目光透过铁门、看到了那艘正在降落的2号运载火箭：没错，与我所在的这艘1号火箭一模一样，我身处的铁厅，就是火箭运载舱！2号火箭的多个分级运载舱，开始在空中解体，接口发出了巨大的摩擦声，那就是我之前听到的、类似切祚肉的动静，舱体的隔音效果将它大大减弱了；又一座运载舱，在缓冲火箭的托举下沉沉落地，发出无穷震响，那就是我最后听到的那响“钟声”。
没错，我终究还是做到了！虽然晚了好几个时辰，但我终究还是追上了芸茹的步伐，以一种疯狂的方式！被相形见绌的机动能力“困”在舍甫琴科堡、束手无策之时，我突然想到了那座大名鼎鼎的拜科努尔宇航中心。与哈萨克斯坦的同行们进行了激烈争论甚至争吵之后，我终于成功租用了发射中心里最大的两艘运载火箭，得以在冲出大气层后，以最快的轨道投送方式抵达北海道。哈萨克斯坦宇航专家认为我准是疯了，他们反复警告我，这种轨道舱投送战术仅仅处于理论阶段，我将是第一个实践者。
所幸，实践很成功，我们并没有在穿过大气层时被烧成灰。由于火箭舱的空间所限，我只能在“血舞”集群中精选出一小支部队随行，但能及时追上芸茹比什么都重要，现在没有科研部队护卫着她，这是将她缉拿回国、弄清楚一切来龙去脉的最好机会！
“同志们，出发！”我亲自登上了一辆麒麟坦克，狠狠地敲了一下炮塔。沉重的履带驶出运载舱、碾上了北海道的土地，引领着这支特遣部队、向远处的金川工业园前进。
工业园内激烈的交火声，刺激着我们的神经。我原以为可以轻松地与工业园驻军进行接洽，没想到这里已经开战了。战火总是与芸茹如影随形，我这样想到。
“11点钟方向，发现‘西风’自行火炮一辆。”我在车长的舱位上发出攻击指示。
麒麟坦克转过沉重的炮塔，双联主炮同时开火。看到那辆西风火炮在精准的炮击下散架，我兴奋地拍了拍炮长：“打得好！这仗打赢之后，给你记功！”
那家伙得寸进尺：“政委，我能把记功换成别的奖励吗？我想要那台‘高达’！”
高达？什么高达？我透过观察孔向外张望，才明白他指的是工业园门口的一尊机甲雕塑。上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反战思潮在日本兴起，并由此催生了独特的日本动漫文化，连他们的广告牌上都是那些绘制精美的动漫形象，甚至还一板一眼地为科幻动漫里的“高达”机甲塑了像，与日本人的刻板传统，形成了某种奇异的和谐。
“高达——刚大木（GUNDAM）——我做梦都想要一台。”那个年轻的炮长向我反复解说。
“专心开炮！”我教训道，“雕像属于公共财产，不能据为私有。”
“同志们顶住，‘血舞’集群救你们来了！”坦克碾进工业园时，我亲自探出舱盖，用车载机枪扫清前方的射界，并很满意自己总算展现了一次英勇形象，但是……工业园里的这帮子人都在干嘛？为什么他们连枪也不开了，而是抡着武器砸来砸去？
我看到一个小子穿着科研制服、踩着回力镖形状的飞行滑板从低空掠过，并向我的坦克发射了某种光线武器，我本能地用高射机枪对准他扫了一梭子，但他被好几发大口径机枪弹命中后，只是在滑板上打了个趔趄便站稳了，连点儿皮都没擦伤。
我瞪直了眼睛，盯着手中的高射机枪足有五秒之久，想像不出自己产生了什么样的表情。
“中、太双方的将士们，我希望你们马上停止交火，相信你们已经发现了，在反转力场的作用下，你们的相互残杀是完全徒劳的！”我听到芸茹的声音，从科研中心的广播里传出来，同时有另一个声音，把她的意思翻译成日语。
“政委，怎么办？”驾驶员尴尬地问我。
我注意到了履带下被碾碎的金属残片，很快又有了自信，也许那种该死的反转力场，确实可以大幅降低枪炮弹药的杀伤力，但如果产生的杀伤力足够强，即使被削弱后也同样是致命的，譬如说，直接用重达数十吨的麒麟坦克碾过去！
“碾死那帮日本人！”我命令道。
坦克再次开动了，芸茹也在广播里提高了声调：“苦瓜脸，我看到是你，请马上停手，我会向你解释一切，否则我们将不得不采用非常手段！”
“别理她！”我命令驾驶员增大马力。
随即，坦克内的预警系统提示道：“警告，侦测到不明型号人形战车！”
人形战车？我有些紧张了，那不就是机甲吗？这开的哪门子玩笑？
真的有一台人形机甲跳到我们面前了，但看到那玩意时，我简直要笑出声来：一台比坦克高不了多少的小机甲，这不就是我们早已经见过了的“长剑”动力装甲吗？这种重机枪都能击穿的小玩具，怎么可能挡住坦克？
但炮长却惊声大喊起来：“政委！高达！高达！”
我听到背后一阵机械传动的巨响，回头看到那台“高达雕塑”从基座上跳下来时，我的脸准是青得跟苦瓜一个颜色。
我的妈咧，这玩意还能动！？
“高达”把它的巨臂狠狠砸下来，我以最快的速度缩回到炮塔里，随即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再想脱身时，我和车组成员只能踹开车底的逃生舱门钻出来，发现坦克已经被巨臂产生的冲击气流掀了个底掉。
我突然觉得脸上一痛，发现自己竟中了一枪，但在反转力场的作用下，子弹的威力恐怕跟弹弓差不多，连皮都擦不破。我很快看到了袭击者，一个日本军官正举着手枪冲我叫嚣，恐怕是在大骂我刚才竟想碾死他。
我顺手抄起固定在坦克舱外的工兵铲，冲他拍了过去。
一片“高达！”“GUNDAM”的惊呼声，从楼下传来。而丹波在二楼的机甲远程控制台上敲了敲：“坦克的威胁已经解决了。一帮没见识的家伙，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管它叫‘高达’，这是‘巨齿鲨’机甲的原型机！”
“你确定不会伤到坦克里的人吗？”芸茹有点儿后怕地问。
“放心好了，原型机并没有装备武器，只是把坦克震翻而已。你看，他们不是都爬出来了吗？”
卡拉拉公主凑在窗边：“那就是你以前提过的苦瓜脸吗？看上去，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平易近人……唉，他又跟贤治掐起来了。”
卡克从玻璃墙上的大破口中晃了进来：“我们还是快溜吧，工业园里的所有科技成果都已经打包好了，随时可以走。‘铁翼’还能飞吗？”
沃克网告诉他们：“‘铁翼’仍在附近空域巡飞＿高速巡航模式下油耗极少，它还有充足的动力可以前往任何地方＿但目前缺少合适的降落场地。”
芸茹盘算了一下：“有办法使用‘铁翼’喷气机恢复本地通讯吗？”
“我已经了解过‘铁翼’在舍甫琴科堡的试飞情况，只要对机载的无线电设备进行改装，完全有可能使铁翼成为独立的通讯平台。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回到那架飞机上去，跟我到屋顶来！”卡克招呼道。
“这是什么？”芸茹被强劲的大风吹得脸都拧巴了。
卡克指着屋顶上那些不断排风的大涵道：“风洞设备，原本是给屋顶上的那台力场发生器散热用的，但现在它得派上新用场了。丹波先生！”
“明白，我给大家演示一下。喂，沃克网，一定要让‘铁翼’飞得慢一点啊！”丹波背着伞包、纵身跳向涵洞。
“请放心＿‘铁翼’已经抵达上空＿正以安全速度掠过。”沃克网答道。
丹波很快在强劲的上升气流中浮了起来，他向旁观的同伴们比了个大拇指，然后拉开降落伞——这会儿恐怕该管它叫“升天伞”了。伞布在气流吹拂下，将丹波扯向了半空，“铁翼”则准时从上方掠过，丹波很轻易就能扳住速度已经很低的机身，并从尾舱门钻了进去。
“安全，该轮到我们了。”卡克催促道，“进入‘铁翼’之后，就着手干扰尤里对芸茹的心灵定位。”
我看到芸茹等人背着降落伞，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被吹上半空、钻进了“铁翼”的机舱，但是，我没空去阻止，先照着日本人的面门拍上一铲是正经，这家伙正攥着我的喉咙不撒手呢。园区里到处都是像我们这样捉对扭打的双方士兵，那台“高达”在自动模式下，不断掀起气流，想把扭打中的士兵分开，结果只能是造成更大的混乱。
直到天空中突然汇聚起一团深紫色的云团，我们才总算消停下来，那是心灵波攻击的前兆！我突然感觉血液都凝固了，难道是尤里针对工业园发动了那种战略级的心灵波打击吗？
所幸，我猜错了，这是一次小型的心灵波攻击，是由厄普西隆的“心灵支配仪”发动的，但它的威力也极为可观，营门处的几座光棱塔在物理强压下全部断裂了。
我们这才想到，还有厄普西隆这档子事儿没解决。
尔后，我们听到“铁翼”喷气机的广播系统开始运作，广播的内容，似乎是芸茹与南部中国基地的通话。
“金川工业园呼叫驻军基地，能听到吗？”
对方那头满是激烈的枪炮声，一名中国电讯兵惊讶地喊道：“什么！？是无线电通讯吗？你们把无线电通讯恢复了！？”
他也喊出了我们所有人心里的讶异。
芸茹回答道：“‘铁翼’喷气机的试飞已经取得成功，我们可以通过它来校正无线电干扰、重新实现通讯。现在，请报告南部山区的战况。”
“我们要守不住了！厄普西隆鬼子大举进攻日高山脉，并建立了一座心灵支配仪，他们在向地震平衡杆攻击前进！”
地震平衡杆！我早就听说，为了抑制频繁的地震活动，日高山也建有平衡杆，比鹿儿岛那座大上数倍，一旦平衡杆被摧毁，强烈而持久的地震将毁灭一切！如果厄普西隆占领了平衡杆，无疑就获得了威胁我们的利器。
“请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会尽力稳定工业园的局势，并为你们派出援兵。”芸茹坚定地说。
“我们保证完成任务！”对方电讯兵答道，“请问您是哪位同志？”
芸茹没有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她好像切断了通信。之后，广播里出现了一个日本科学家的声音，用日语把地震平衡杆受到威胁的情况告诉了太平洋阵线的军人们，我注意到，日本人听到消息后比我们还要激动。
“中国佬，如果地震平衡杆在你们的守卫下，崩掉哪怕一块皮，老子跟你们拼命——我贤治说到做到！”贤治推开我的工兵铲，用生硬的中文威胁道。
“小日本，要不是你们搞出这么多暴动、分散了我军兵力，怎么可能会让厄普西隆趁虚而入！？”我回敬道。
“所有人都听着，”广播的声音盖过了我们的争吵，“你们分别是中、太两大阵营最顽强的军人，如果让厄普西隆在你们眼皮底下夺走地震平衡杆和金川工业园，那中国和太平洋阵线都将会成为全世界的笑柄！
反抗军部队已经越过轻津海峡前来接应我，而北海道的命运完全掌握在你们手中。
如果你们想要置厄普西隆于不顾、先自相拼杀较出个高下来，我将在反抗军的护送下离开此地，让你们自生自灭、最终被埋葬在厄军占领平衡杆后所引发的大地震之中。
如果你们愿意搁置矛盾，一同对抗厄普西隆，请马上停止拼杀，到工业园中心整队集合，反抗军将与你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铁翼’会为你们提供久违的战地无线电通讯，我们完全可以把厄普西隆赶回海里去！”
就在芸茹说话的同时，四艘墨青色涂装的基洛夫飞艇出现在天幕中，成为了拱卫在“铁翼”喷气机之后的坚实背景。在空艇投下的修长阴影之中，一支气垫船登陆群驶上了海岸，反抗军部队迅速抢占滩头、形成了环形警戒阵势。
我放开贤治、站了起来，将工兵铲高高扬起：“紧急集合！”
贤治不甘落后地朝天放了两枪：“列队！”
原本缠杀在一起的两支部队，迅速分散开来。遥面着厄普西隆军队发起进攻的方向，中国人的解放鞋、日本人的牛皮靴，在金川工业园的大地上踏出一片纷乱的步点。这些步点迅速统一起来，从无序的杂音变成混奏，最终整齐划一地踏成了一道道力量感十足的合鸣。
“是时候让事情回归到正确的轨道了！”芸茹的声音十分满意。我曾在“铁翼”喷气机上俯瞰过大军长驱的场面，很容易想像芸茹现在看到的景象。
她准是看到两块棕青分明的队伍整齐列阵，然后分别向两个方向冲杀而去。
青兵风拂海，向厄普西隆控制的几座前哨站突击。
棕阵土崩山，朝地震平衡杆守卫基地滚进。
在整个东亚地区，我们就是与厄普西隆帝国交战在最前沿的部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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