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乱信号 Part.4

 
        “看来你还没有那么废柴，”少女靠在墙边，“你是怎么找到她的位置的？”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你手机还在身边，就相当于向全世界免费大放送自己的坐标。”侦探在一旁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那你又是怎么找到这位，唔，神秘学大师的？”少女将视线落到在阳台打电话的男人身上。
        “做了这么多年侦探，我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关系网，怎么可能告诉你这个女大学生呢。”他把冲锋衣从箱子里抽了出来，想了想又塞了回去。
        “那还真是稀奇，你居然有这样的关系网。你看上去根本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瞧，有些事我也不想的。但凡有良知的人，都不想跟这种漫天要价还糊弄患者的心理医生处在同一个世界，那简直是对我人格的否定。”
        “——我想你可以把话再重复一遍，当着我的面讲。”阳台上的男子似乎已经处理好了自己的事情，收起了电话，向侦探缓缓走来。他走路的姿势很特殊，似乎有一条腿受了伤。
        “你也该习惯了，认识这么多年了。”侦探一撇嘴。“不如讲讲这次的行程安排吧，神秘学大师。”
 
        “托了某位失业侦探的福，我们得知了你的朋友现在的位置。巧合的是，那里是我的家乡。更巧的是，我某位客户的症状使我想起了我小时候在家看到的一本笔记，他在梦中所见到的某些事物与那本笔记上记载的内容高度一致。所以，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回去调查一下这一连串事件。”
        “精彩的推理，虽然没有任何逻辑。我能问一下你的依据吗？是什么给你这么强大的自信来说出这种话的。”侦探依旧一副熟练的流氓式半蹲，翻着白眼看着医生。
        “灵感，以及丰富的知识储备。”医生看着自己的平板电脑。“另外，如果你还想拿到这位大小姐给你开的每个月几千块钱的工资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当杠精，老老实实做事。”
        “好吧好吧，两个神秘主义者围攻一个唯物主义者，听上去真不错。”
        “医生，我也有点疑惑。”少女回忆着。“我所见到的那些不知形貌的怪物真的存在吗？每当我试图去回忆那晚的情况，我就感觉一切都浸在水中，模糊不清。”
        “我并没有亲眼见过那些怪物，但我相信他们的存在。”医生抬起头，看着少女。“在我老家有些民间传说，山脉的深处有山神，如果小孩子在山里走丢了，就会被山神抓走吃掉。而相对的，每年真的有很多小孩子甚至成年人消失在山脉深处，即便有几个幸运儿逃了出来，精神也已经不正常了。我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那这么说，这次风险很高咯。”少女说着。“那您为什么要帮我们呢？这一切明明和您不相关才对吧。”
        “或许这算是某种程度的自我毁灭吧。我厌倦了往日三点一线的日常生活，这种生活节奏会间接导致我的激素水平急速下降，如果我屈服于缓慢的生活节奏，我都会开始讨厌自己的。或许我本本身已经极为讨厌自己了，才迫不及待的找个危险的洞窟一股脑钻进去，试图将自己杀死。”
        “你看，心理医生自己已经憋出精神病来了。”侦探终于收拾完了他的行李。“我觉得你也别听他说这么多就信了。说不定等我们赶到，发现只是个人贩子团伙之类的犯罪组织而已。”
        “希望如此。”医生下意识的眯着眼。
 
        “对了，这次出差我还叫了个帮手。”医生突然说道。
        “我希望你能深刻认识到我们这次的差旅费全部来源于一个大学女生。”
        “一个我们俩奋斗20年加起来都没她一张银行卡的存款多的大学女生。而且我必须提醒你，我全部行为都是自费，只有你才像个小白脸一样，靠着青春期女性给你的月供过活。”
        “那我倒想问问你了，大少爷您请的到底是哪路神仙，既能抓捕那些人贩子，又能枪毙你那些'山神'？”侦探伸出手做了个引号的手势。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大火呢？”医生饶有兴味的看着侦探。“你越是生气，就越能展示出你不自信的那一面。让我来猜一猜，你颓废而堕落，一脸无所谓的躯壳下，其实隐藏着一个极度敏感的灵魂。你的精神事实上并不如同你的外表般强硬，相反，它特别软弱，特别易碎，这时候，看上去易怒而冷漠的外壳就成为了你的盔甲，只有展现出这种人格的时候，你才能自由且流畅的与他人交流。”
        “别拿你糊弄有钱的阔佬的那一套作弄我。没用的。就算你把我分析成肯尼迪我也不会给你半块钱的该死的心理诊疗费用。”
        “你生气了。你又在佯装生气来掌握对话的主导权。刚开始这招很有效，但长期下来，你对于佯装愤怒的时机和形式都已趋于定式，这一点或许连你自己都无从得知。现在再用这个计谋只会把你软弱和失败的一面展现出来。又或者你并不是想表现这一切，只是因为你意识到了你处在一位年轻又可爱的女孩子身旁，让你的某些从没用过的器官重新恢复了青春。你对于这件事感到紧张而无所适从，才用这种方式来寻求心灵上的相对的平静。而你为什么会感到紧张而无所适从呢，因为你抱有深深的对我的劣等感。”
        “听着，我生气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总是试图把整个事件的中心主题拉到所谓的神秘学和不知名的怪物身上。就算这里该有谁抱持着所谓的劣等感，那也应该是你而不是我。你——”侦探还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又憋了回去。这时，事务所的门铃响了三声。
        “啊，我想是我叫的帮手来了。”
 
        侦探起身去开门，长期蹲在地上使他的膝关节变得十分僵硬，以至于他起身的瞬间便感受到了膝盖传来的酸痛感。而医生趁这个机会，抢先一步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名女性，看上去大概二十四五岁，一米六到一米七，身材匀称，黑色的头发间挑染了几缕粉色的发丝。身上穿着一件有些历史感的大衣，边角已经磨出了伤痕。大衣的下面是一件衬衫和一条长裤，与大衣不同的是，这两件看上去都还是新品。腰间则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口袋。最为显眼的便是背上背的吉他盒，但结合她这一身打扮来看，很难让人相信里面真的装着吉他。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塞拉，一位猎手。”医生把女性让进门来。
        “猎手？我的朋友，我希望你所指的并不是那种到处跑来跑去，猎杀那些’不存在的事物'的那种猎手。”
        “她当然是你想的那种猎手，不然我叫她来干嘛？”医生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侦探四处看了看，把他的主顾拉到了一旁。
        “要不我们悄悄自己走吧，这样下去会变成一堆怪人的户外郊游的。”他悄悄对少女说。“大小姐你行行好啊，我可不想和一群怪人一起去研究什么神秘学。”
        “你当然要研究，我雇你这么干的。”少女白了他一眼。“而且你才是最怪的那个，有点自觉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