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与坚定】 第十一章 再遇多洛蕾丝

       
时间，已近黄昏。
       
脚踩在伍德庄园的黑土上，邢诗瑶眺望向远处那已渐渐失去了光芒的“小太阳”。
       
游行的人群散开后不久，整个古漫城的街道内就突然多出了些全副武装的士兵。身着厚重的板甲，腰别锋利的佩剑，尽管那些士兵的表情由于头盔的缘故而无法瞧见，但整齐划一的动作着实不想让人接近。
       
那些散开的人群之后又去了哪儿？第六层的后续事情又处理得怎么样了？
       
很遗憾，因为被很快找到的葛瑞丝强行拖走的缘故，所以自己并不清楚。但是邢诗瑶总是有着这样的一种感觉——这件事情绝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结束。
       
啪。
       
一小段被自己踩住的枯枝爆出那折断的声响。
       
记得自己在很小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感觉吧。没错，那是在一个同样的黄昏时分，时值小学的自己正与母亲于公园内玩耍着。
       
“妈妈，爸爸他究竟去哪里了啊？”
       
于那昏暗阳光的照射下，母亲的笑容显得极为勉强。
       
“你爸爸他呀去了很远的地方哦。”
       
“可是……妈妈你几天前不是还跟爸爸他在客厅里吵架吗？你们吵得我根本就睡不着呢。”
       
“啊，那个啊，那只不过是妈妈和爸爸他发生了一些小矛盾啦。”
        
“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咯。”
       
一年后，父亲他回来了，仿佛没有人记得他的离开似的，一切又重归了平静。
       
但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那个午夜的话至今仍扎在自己的心尖。
        
“邢诗瑶，你是选择以后和爸爸过还是妈妈啊？”
       
是的，自己其实是知道的，只不过是自己没有勇气说出那句话而已。
       
——因为那是自己永远都无法去承认的现实。
       
啪。
        
枯树枝的声响将意识唤回，不知何时，自己已来到了一座残破不堪的地窖门口。
       
这是……
       
明明从来没有见过，但不自觉地，邢诗瑶却感到自己似乎来过这里。
       
聿——！
       
来自脑海深处的马鸣将记忆所唤醒。
       
该不会……
       
伸手向前一推。
       
哗。
       
很轻松，完全没有那种陈旧的木门所特有的声响。
       
探头向下望去，那一级级紧凑的台阶直通向那黝黑的深处。
       
是受自己内心那好奇心的驱使吗？还是说只是想要证明那内心荒谬的可能性？
       
等到回过神来时，双脚已踏在了那布满青苔的石阶之上。
       
“我说头，有必要做地那么谨慎吗？还特地藏在运往庄园的货物里。”
       
火把在靠近的那一刻突然燃起。
       
“哎呀，这你可就不懂啦。”
       
“伍德大人是什么人？那可是声明显赫的大贵族呐。不但被这附近的百姓称作‘慈父’，还深受国王的重用。你说，这样的人要是被发现了有那样的嗜好，那影响该有多坏啊。”
       
脚步声空洞地回荡在狭窄的通道内。
       
一级一级地，那来时的光芒逐渐被黑暗所吞没，而眼前，那由火把所照亮的道路仿佛信标似的直指向深处。
       
“嘿，这倒也是，不过还真是没想到啊，那位大人竟然……”
        
过往的记忆，眼前的图景，一切于同时交杂在一起，混作那自己所感知的一切。
        
“别多嘴了，我们到了，把她丢进去吧。”
       
是梦？
       
还是现实？
       
想要分清，却又不想分清。
       
“好嘞。”
       
而在最终，在那幻想与现实的尽头。
       
“我叫多洛蕾丝，你呢？”
        
那温柔的笑容鼓动着自己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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郉诗瑶直到现在还是感觉自己在仿佛身处梦中。
        
墙上那明暗不定的火苗，眼前那锈迹斑斑的铁栏。无论是哪个都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地方是如此的吻合。
        
但正因为如此吻合，所以郉诗瑶反而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那个被困在这牢笼之中的囚徒，真的就是她吗？
       
“你来啦。”
       
仿佛是相处已久的同伴，那张清秀的面庞如同最初那样温柔地笑着。
       
不会有错，她，就是多洛蕾丝。
       
“嗯……”那双带着笑意的黑瞳上下打量着郉诗瑶，“不错嘛，看来你是个幸运儿啊。”
       
“这、这都是多亏了女仆长她……”
       
不对！
        
不对啊，郉诗瑶，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你不是还有想问她的事吗？快问啊！
       
“那个……多、多洛蕾丝……”
       
“嗯？”
       
注视着那张人畜无害的清秀面容，郉诗瑶有些发颤地张开了双唇。
       
“你……究竟是谁？”
       
是的，无论是葛瑞丝她也好，还是这个庄园的其他人，似乎没有人知道“多洛蕾丝”这个人的存在。而且越问下去郉诗瑶越感觉，仿佛多洛蕾丝她是被刻意遗忘的。
       
为什么会这样？她究竟是谁？
       
从向古漫城出发的那一刻开始，这个疑问就一直留存于郉诗瑶的心头。
       
“究竟……是谁吗？嗯……这个问题还真是有些难啊。不过……”
       
侧脸于火光下显现。
       
“真没想到你竟然会问出这种问题呐，怎么，难道你就这么接受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哎？什、什……”
       
“真是可爱的表情呐，那么天真，那么美好，简直就像年轻时的我一样呢。”
       
“等、等等，你在说……”
       
“嗯？难道你忘了吗？”用手轻拍向自己的背后，“你可是被打上了烙印的奴隶啊，不管怎样，这一点可是永远不会变的哦。”
        
“可是……”
       
“可是葛瑞丝她待你很好吗？可是外面的人并没有因为你是奴隶而对你这么样吗？别傻了，除葛瑞丝以外的那帮人啊……”双眼细眯成一条线，“只是没意识到你是个奴隶而已。”
       
“……”
       
无法反驳，但又不想就这么承认。
       
“嗯？小女孩？别怕别怕，大叔我啊会搞定这一切的。”
       
难道那个将军对自己那样只不过是因为不知道自己是奴隶？不会的吧，那样的人……是不会这样的吧？
       
“新鲜的蟹肉！刚从第三层捕捉来的新鲜的大螃蟹！怎么样，这位小姐，要不要来看看啊？”
       
不会的吧？
       
“哎呦，这条项链可是和您相当般配呢。”
       
不……会的吧。
       
“这位小姐，怎么样？这可是经大师之手雕琢出来的珍品呐。”
       
一定……
       
“跟紧我。”
       
不会的吧……
       
嗒。
       
极微弱的脚步声于入口处传来。
       
！！！！
       
“快躲到那后面，快。”
       
为什么自己要听从她的指挥呢？为什么自己一定要藏起来呢？
       
等到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躲在了那火光所无法触及的拐角。
       
嗒……嗒……
        
而那脚步声也愈发接近。
       
嗒……嗒……
       
映在墙壁上的倒影也愈发庞大。
       
紧接着，
       
“哟，你来啦。”
       
那温柔的话语中突然多出了些俏皮的语调。
       
“还‘哟’什么的，都什么年纪的人了都。”
       
这声音……
       
是错觉吗？郉诗瑶总感觉自己在哪里听过。
       
“什么嘛，你难得来见我一次，我高兴还不行吗。”
       
“行行行，你还是老样子啊。”
       
“但你不是老样子了吧。”
       
多洛蕾丝的语气突然一转。
       
“有多少年了？三十年？还是四十年？你把我就这么像个垃圾一样丢在这儿，不管不问……当初那个信誓旦旦说要离开这个地下城的人去哪儿了？当初那个跟魔物搏杀，开拓疆域的勇士去哪儿了？就为了不给你那政治生涯带上污点？”
       
“洛……”
       
“你还有脸叫我啊，卡，不，现在应该要称呼你为‘伍德老爷’了吧。”
       
！！！
       
伍、伍德老爷？他、他竟然是……
       
“唉……洛，我知道我错了，但现在木已成舟，一切都没法回去了啊……”
       
“所以呢？所以你特地跑来这里看望我的原因就只是说这些？我想你不是个喜欢跟别人叙旧的家伙吧。”
       
“你还真是懂我啊，洛，我来这儿确实是有事和你商量。”
       
略微顿了一顿，伍德老爷那疲惫不堪的话语从拐角处传来。
       
“我说，我们一起逃走吧，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