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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帕】反叛者的葬礼

2023-03-06凹凸世界佩利佩帕帕洛斯 来源:百合文库
#我这叫什么?通篇私设?
#佩利帕洛斯同父异母,私生子佩
#“*”这个符号是我自己打的,我猜你们看得懂我自动屏蔽的字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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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洛斯第一次见到佩利的时候是在妈妈的葬礼上。
他不喜欢葬礼,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扫了一眼,视线就再也没在黑漆漆的棺材上停留过。葬礼快结束的时候,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小男孩,金色的头发乱蓬蓬的散在肩膀上,站在远处看着这里或是悲伤或是严肃的人们。男孩看到他的时候,帕洛斯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葬礼结束以后,父亲领着那个之前见到的金发小子走到他面前。
“帕洛斯,这是佩利。他是你弟弟,小你两个月,以后要和我们一起住了。”
弟弟……私生子?
爸爸在幼年的帕洛斯记忆里一直很高大,高大到他就算抬起头也只能看见他的肩膀。
帕洛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根本不愿意看见他的脸就选择性无视了。
当时爸爸还没有换下为参加葬礼而穿上的黑色西服,看他牵着同样是一身黑衣一头金发的佩利感觉仿佛他们才是亲生父子,而自己是那个被捡回家的孩子。
哦,对了,他们本来就是亲生父子。
小时候在同龄人里帕洛斯身材很高挑,佩利比他矮了几公分。但即使这样,对面的小孩依然不落下风,反而是张狂地警告道:“喂,别以为你比我大我就会尊敬你,本大爷只认拳头!”
“佩利。”爸爸拽了一下他的手。
佩利嘁了一声,一副没劲的样子转过了头。
原本帕洛斯以为妈妈离开后家里会冷清很多,但现实告诉他,你他*想多了。
主要是新来的这孩子太闹腾了。
原本也没啥事,佩利第一天来的时候帕洛斯就知道他不是老实的主,再说佩利每天出去打架也不关他事,妨碍不着他。有一次他看佩利又一身伤的跑回来,还特意“好心”地告诉佩利该怎么处理和隐藏伤口,能帮他免去爸爸的一顿训。为此佩利倒是难得的没主动来找他麻烦。
但这样的日子还没过几天,就因为一件小事而结束了。
佩利挑事,非常挑,只吃肉,不吃菜。
那天吃饭的时候佩利又开始从自己碗里往外扔菜了。
帕洛斯不知道爸爸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亲自给佩利夹了一大堆菜,看佩利扔出去的时候却又不阻拦一下。
这事大概迟早都要发生的,毕竟佩利连筷子都用不好。也不知是没夹好还是怎么着,扔出去的菜没有按预订轨迹回到盘子里,而是拐着弯飞向了帕洛斯。
一片绿油油的油菜叶子“啪”甩到了帕洛斯脸上。
巧的是那天帕洛斯的心情正好不太漂亮,所以抱着一肚子火气的帕洛斯拿起饭碗就朝佩利扣了过去。佩利险险躲开了,可帕洛斯又紧接着扑了过来,他被扑倒在地,两人扭打在一起。
当着爸爸的面打架会有什么后果可想而知,帕洛斯几乎承担了所有的责任。
但这对帕洛斯来说根本就是意料之内,他无所谓爸爸偏不偏心——当妈妈死亡而佩利被紧接着带回来的时候他就看透了,这个男人对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就算曾经有过,现在也已经毫无意义了。
被关在自己房间里的帕洛斯无聊的仰倒在床上,没想到一眼就从倒立的景象里看见了佩利正在扒他的窗户。
“喂,你干嘛呢?”帕洛斯翻身趴在床上,皱着眉冲着窗外喊。
佩利也被锁在屋子里了,门肯定走不通。两个人的房间是挨着的,帕洛斯确实考虑过可以从窗户到达另一边,但还没有真的去尝试,也没想到佩利这家伙就这么大胆,不要命的直接翻窗户,也没弄一点安全措施。
佩利没回答他,一手扒着窗沿,另一只手啪啪拍了几声窗户。
“你倒是先让老子进去。”
帕洛斯其实大可以不理会外面的佩利,但一个人呆着也是无聊,还不如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帕洛斯走过去拉开窗户,佩利踩在窗台上,敏捷地跳进屋里。
进了屋佩利一点没有别的孩子来到不熟悉的地方的好奇样子,随意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对帕洛斯嚷嚷到:
“被锁在屋里什么也干不了,老子都快闷死了。我看你长得文文弱弱的,没想到打架还挺厉害,比不少空有体型的家伙强多了。陪我打架吧!”
帕洛斯微微眯眼,轻笑了一声。
“我可不想陪你打架,不过我可以帮你出去,你去找别人打。”
他可以让佩利不被发现的出去,但回来的时候佩利会不会被发现他可就不会管了。
没想到佩利挠了挠头,考虑了两秒钟干脆的拒绝了:“不要,和那些废物打腻了,我还是找你——”
话未说完,拳头已经挥了过来。
“啧。”
打完之后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佩利躺在地上,帕洛斯在一边靠着床坐着。他突然说:“喂,佩利,你不觉得你的头发很碍事吗?”
“啊?”
首次战争是帕洛斯险胜,他承认他硬抓着佩利头发不放,这种赢的方式可不光彩,不过对他来说无所谓。
不过他看这一头乱发着实不顺眼。
“你不能把它扎起来吗?”
“我不会。”佩利理直气壮地回答,边说边抬手把自己的一缕刘海拽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你嫌它乱,本大爷可没觉得,你要真不喜欢,你来把它梳上啊。”
“你——算了,我帮你扎。”
佩利翻身坐起来,脸上的笑容有些兴奋:“喂,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就说嘛你看起来挺好相处的,跟隔壁那几个孩子说还不信。”
邻居家那几个?
帕洛斯翻了翻眼。
早被他欺负惨了。
“是,是,我说的,以后我还能带你一起玩呢。”
他无奈的抬了抬手。
坑挖下了,以后算是多了个免费打手。
这时两个人才算是真正的认识。
自从妈妈离开后家里就变得冰冷无比,学校里也没用可以交心的朋友,唯一还算好的就是,佩利这只狗狗格外的听话。
佩利后来也不来闹腾帕洛斯了,因为大多数时候帕洛斯惹了人会让佩利帮他解决,佩利现在整天忙着和这些人打架。
行吧,算是帕洛斯坑佩利的。
帕洛斯和佩利的生日差不多差了两个月,但就是这两个月,俩人不是同一年生的,上学的时候帕洛斯也比佩利高了一级。
两个人平时在学校没太多交流,顶多就是上放学有时会一起走。有人问起来,帕洛斯就说这是佩利,佩利就说这是帕洛斯,他们之间就没把对方当成自己亲兄弟,也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小学的最后一年里,帕洛斯得罪了一个人。
第二天那个男孩嚣张的一把拍在帕洛斯的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帕洛斯歪着头,都懒得去拿睁眼瞅他。
结果他狞笑着说了一句话。
“原来是死了妈,怪不得这么没教养。”
帕洛斯“蹭”的就从座位上站起来了,他死死盯着这个男孩,而男孩毫不掩饰眼中的得意,表情愈发阴狠。
“十岁的时候就死了妈,结果你爸在你妈死了没几天就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孩子,亲生的,比你小不了多少。啧啧啧,真是没想到啊……不过,爹是这种在外面养女人还有私生子的人渣,儿子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帕洛斯阴沉着脸一巴掌甩了过去,却被男孩挡住了。
“怎么怎么,被说中了事实恼羞成怒了?”男孩大笑起来,“我说啊,你和你爸没什么共同点,你那个弟弟长得和他倒是挺像,该不会你根本就不是亲生的吧?”
男孩的放声大笑和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在帕洛斯听来格外刺耳。
帕洛斯向来是带着面具的,脸上的笑很真诚,很柔和,让他看起来非常好相处,但现在这面具不在他脸上。
妈妈的事情被人扯了出来,像是从脸上硬生生的把皮撕扯下来一样,那层微笑也被拽了下来。
大脑里混沌一片,平时呆在脑子里井井有条的一个个想法此时像纠结的毛线团一样缠在一起,拧成了一个死疙瘩,除非找着头,否则无论怎么拽都没有一根线出得来。
他张开嘴,也不知怎么的,线的一端正好就从他口边流过,一句话未经思考就已经说出去了,带着他重新又摆在脸上、但明显不自然的笑。
“那你可想多了,不过我觉得这些话你去找那个私生子说会更好玩——他叫佩利,五年级三班的。”
不要以为小孩子就是天真可爱的代名词,小孩子往往比大人都残忍的多,未完成的道德观之下,他们不过是在找乐子和炫耀自己而已。
人生观念在此时仍然破碎着,呈现出一块一块的碎片的状态,那其中的裂纹需要有人做出牺牲去补全。但在此之前,周围这群孩子们的裂缝里堆着的是对帕洛斯的嘲讽与排挤,帕洛斯不过是一个“失败者”,他活在畸形的家庭里。
在没人了解的时候尚能好好相处,在被揭穿之后可就没人会再向着他了。有着这样背景的他被天真的孩子们打上了各种看似满怀恶意的标签,之前他所做过的所有事情也被一股脑的翻了出来,即使是好事也被加上了重重罪名,仿佛他就罪大恶极,他就该事事都是揣着恶毒的心思去做的。
课桌上被擦不掉的笔迹写的是对他的辱骂,一对多的打架成了家常便饭,他当然打不过,拼命而又无用的反抗引来了变本加厉的欺凌。
他从没试图找谁帮忙解决这个问题过,找老师说找爸爸说都是没用的,没人会管他,而除此之外,他还能找谁呢?
那天一群孩子散去后,他躺在地上,过了一会看见佩利出现朝他跑了过来。
佩利这段时间过得也不好,大多数麻烦还是拜他所赐。不过看起来这只傻狗还什么都没意识到,只是觉得最近烦躁了许多。
迟钝的佩利急匆匆的跑过来,帕洛斯从他脸上看到了惊慌。
“你怎么搞的?”佩利大嗓门的喊着,把帕洛斯从地上拉起来变成了坐着的姿势,拽着自己的袖子给帕洛斯擦脸上的鼻血,“你就让他们打?你打他们啊!”
帕洛斯的校服领子被人扯坏了,看起来脏兮兮、松垮垮的。
袖子擦到了帕洛斯脸上的淤青,疼的他嘶了一声。他猛地一把推开佩利,站了起来。
“我打,我打的过吗?”
他会被这样对待难道不是因为佩利?
这个家伙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在妈妈离开的时候。他有什么资格出来?他有什么资格占用自己一半的家庭?他又有什么资格来侵入、来破坏自己原本过得好好的日子?
妈妈那时恐怕也是因为知道了他和他母亲的存在吧。
佩利他就不该存在的。
他冷漠地看了一眼被他推倒坐在地上的佩利,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佩利愣了一下,连忙起身跟上。
“喂,帕洛斯……”他喊了一声,伸出手想要去碰帕洛斯,但犹豫了一下,又把手缩了回去。
他又不傻,他知道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是因为什么。
帕洛斯一直都不喜欢他,他知道的。
他又不傻。
虽然是低着头走路,但佩利一直忍不住偷偷看一眼走在前面的帕洛斯,他觉得他应该说点什么。
他也很难受,因为帕洛斯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帕洛斯会受伤都是因为他,可他不想给帕洛斯带来麻烦的。
可他没开口,他还没想好说什么,然后就在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被帕洛斯拽进了路旁的小巷子里。
他是被揪着领子进去的,帕洛斯转身对他迎面就是一拳。
他想躲的,他没有躲,最开始本能的想躲开的动作在他刻意的控制下变得像颤抖了一下。之后佩利就再也没反应了,任凭帕洛斯怎么打,他忍着,连声都没有出。
“你还有什么脸来问我啊?”
帕洛斯一脚踹在他身上。
“你不出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佩利踉跄了几步,倒在地上。
“我**被折腾也要把你拉下水,就因为你我家变成了这样,没有你我妈不会死!”
“天下那么多男人你找他们当爸去啊!”
“你别来我家啊……”
“谁**允许你存在的……”
……
帕洛斯瘫坐在地上。
他捂着脸,可是他没有哭出来,只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佩利就像反应迟钝一样,直到现在才有了动作,身高快接近成年人的一个人,竭尽所能地把自己蜷缩了起来。他的肩一耸一耸的,身体也在颤抖,语气里灌满了压抑却无处发泄的委屈。
几个字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小到几乎要听不见。
他说:“我也不想出生啊……”
他抱住自己,终于忍不住,哭泣的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也不想出生啊……”
那是帕洛斯见过他第一次哭。
那一天回到家,帕洛斯难得的失眠了,躺在明明很舒服的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这段时间帕洛斯的大脑几乎一直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但当想起佩利白天时那副样子的时候,他脑子里好像有一根弦一样的东西叭的一下崩开了。这一崩就像打开了水库阀门,里面的液体汹涌咆哮着冲出来,瞬间灌满了整个河道。
连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竟然能想到这么多。
他想起妈妈总是笑着的,在最后那天知道了那件事的时候也还是笑着的。他想起自己家里事被抖搂出来的那一天自己的恼怒震惊与茫然无措,感叹自己还是功夫不到家,和妈妈还差很远。
他想起那天那个混小子针对两人的外貌,忍不住咧开嘴笑了一下。
佩利从身材长相上几乎完全随了爸爸,张扬的金发,深刻的眉眼,笑起来却意外的好看。眼睛大概是随了母亲,樱色的眼瞳和过长的睫毛让整个人平添了几分邪气,反倒更显得肆无忌惮了。
帕洛斯不一样,帕洛斯的长相包括性格又几乎完全随了妈妈——除了眼睛,那一双反色的眼睛和爸爸是一样的。爸爸本来就不喜欢妈妈,因此对帕洛斯自然也没什么感情,把几乎所有的喜爱都给了佩利。
也或许是为那过去九年里无法真正陪在佩利身边的弥补吧。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己安慰自己了。
最后思绪还是回到了帕洛斯自己身上,当帕洛斯还在十岁的时候。
那天妈妈回来的很晚,回来以后也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上,爸爸在茶几的另一边站着。妈妈有先天性心脏病,平时不宜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所以两人这样无声的相处似乎很寻常。偏偏那一次仿连空气都凝固,压抑、怪异,沉闷的令人窒息。
最后是妈妈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说:“帕洛斯,太晚了,回去睡吧,别忘了关门关灯。”
帕洛斯很乖巧地立刻放下手里的书,点了点头,踮着脚跑回了屋里。但他并没有关上门,而是留了一条缝,扒在门缝上往外望。他看见妈妈放下茶杯沉默地走向爸爸,脸上还是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这笑真假,真的。
因为这笑容里明明就一无所有、已经满是冰冷的绝望了,谁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呢?
帕洛斯不喜欢这笑容,转身向屋子里面走去,他想他以后一定不会这样笑的,但之后就从客厅里传来一声“啪”,没几秒又传来一声“咚”,是肢体相互撞击和人倒在地上的声音。
他回过头,发现爸爸红肿着半边脸,而妈妈躺在地上。
他承认爸爸尽力去抢救了,但妈妈确实没有活过来。也就是在那一次的葬礼上,他试着那样去笑了,虽然没成功。
然后他看见了佩利。
他对佩利笑了。
好在糟糕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从小学到初中换的不只是新环境,还有身边的人。即使有那么几个还认识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再拿他们说事了。
结果开学没多久佩利突然生了一场病,病得还挺严重。那段时间去不了学校,在家歇了一个星期,医院开了一大堆药,帕洛斯最后确定根源在营养不均衡。
“我说,你知道营养跟不上免疫力会很差吗?”佩利房间里,帕洛斯斜倚在墙上,看着裹着被子窝在床上的佩利露出一副头疼的表情。
“不知道。”佩利的声音很沙哑。
“啧。”帕洛斯扶住额头,“很久以前我就在好奇了为什么你这么挑食还能长这么壮实,现在看来虽然你的体质的确和常人不太一样,但至少……还没进入什么可疑生物的范围。
“不过,蠢狗啊……”帕洛斯放下手,“以后要好好吃菜。”
“不要!”对于吃菜的问题佩利的回答总是很果断,但是下一句话的语气就又弱下来了,“而且‘蠢狗’是什么啊……”
帕洛斯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是你啊,蠢狗。
“喂。”帕洛斯突然喊了一声。
缩在被子里的佩利没出声,只是动了一下。
“你不是一直想和我打架吗?”帕洛斯低着头,看不出有什么表情,语气淡淡的,“我不会推脱了,以后想来就来吧。”
那边安静了好半天,才传来一声闷闷的“嗯”,声音很低。
虽然拒绝的很干脆,但帕洛斯发现他非要把菜送到佩利嘴边的话佩利也不是不吃,顶多就是表情带点不情愿的样子。
结果就养成了以后吃饭时佩利一定要帕洛斯喂的习惯。
等佩利也上了初中以后,两人中午也是一起在学校吃,帕洛斯照常喂,佩利照常接。
但也仅此而已了。
除此之外,两人最多的交流就是佩利隔三差五会去和帕洛斯打一架。帕洛斯打架是真狠,和佩利不是一种狠,但很要命。
说打架真的就打架,基本都是佩利突然就向帕洛斯动手了,也有时候是帕洛斯心情不好主动挑起来的。平日里即使见面,两个人也像不认识一样淡淡的从对方身边走过去。
很奇怪吗?
没有,比以前好多了。
帕洛斯初三的时候,爸爸那边出了一点问题。
是生意上出了问题,两百多平的大房子转手就卖了,搬进“新房子”的时候,连佩利都忍不住觉得实在是寒酸。
估计再差一点就能赶上地下室了。
两个人被塞到了一间屋里,好在佩利自己没什么东西,东西基本都是帕洛斯的,不然这么小一间屋还真放不下。
屋里其实就一张单人床,好在算是比较宽的那种,不过帕洛斯一个人占了。佩利想上来睡觉时被帕洛斯一脚踹了下去,当晚两个人又干了一架,最后以佩利打地铺睡地上为结局收尾。
大冬天的时候家里连暖气都没生,那天帕洛斯一个人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团,还是浑身都冻得直打哆嗦,忍不住对房间的湿冷暗暗骂娘。
这怕不是拆了人家家祖坟打下的地基吧?
他整张脸几乎都缩进了被子里,没看见佩利走过来。当佩利硬拉着他被子钻进去抱住他的时候,他浑身僵硬了一下。
但他最终也没有什么动作,算是默认了。佩利身上意外的很暖和,他承认自己这天生的寒性体质身边有个跟暖宝宝似的家伙会舒坦很多。
而且睡在地上也会冷。
帕洛斯找了个很牵强的理由在心里接受了。
佩利把两层被子都盖在了两人身上,帕洛斯抬手扯了一把佩利的头发,喊到:“喂,佩利。”
佩利疼得呲牙,不满地看他:“怎么了啊?你又扯我头发。”
帕洛斯放下手,脸也转了过去。他背对着佩利,明明是有话,却犹豫着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三个字,声音很轻,:“没什么。”
“嘁。”佩利咬着牙瞪了他一眼,转身关了灯。
初三毕业考完以后,帕洛斯捏着隔壁市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微微眯了眯眼。全省最好的一所高中他考进去没问题,以佩利的成绩,能勉强被本市的三中录取就不错了。
他坐车走的那天,佩利站在路边,这个时候佩利一米八几,也不算矮了,比帕洛斯更是高出一大截,但竟莫名觉得那辆公交车很高,站在车玻璃背后的帕洛斯更高,他都快碰不着了。看着公交车窗里的帕洛斯脸上戏谑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他那天想说什么话。
“好好学习啊,蠢狗。”
帕洛斯也在看着他,笑着对上了最后的口型。
佩利在最后的一年初三里学得很疯,至少他前面小学六年加两年初中都没这么努力过。
真是“拿出打架的热情来学习”了。
可惜八年的东西实在是差的太多,他没补过来。现在的成绩能考上二中,二中有个屁用,又没法找帕洛斯。
佩佩狗蔫了一段时间。
暑假回家的帕洛斯笑眯眯的揉了揉佩利的脑袋:“二中也好啊,离家近,天天能回家。没事,好好学,还有大学呢。”
本应该是安慰的话,可惜句句里带着嘲讽。
如果帕洛斯能换一种语气说这句话的话就和他的表情更搭了。
不过也是,高中找不到那就大学找,还有大学呢。佩利当天就抱起了书,又开始拿出吃肉的热情学习了。
打架的行为越来越少,但始终没有杜绝。每个月帕洛斯回家的时候,两个人都会没有原因的打上一架,或者几架。但佩利没再和别人打过了,他现在基本是只要在学校就忙于学习,不在学校的时候就只有吃饭睡觉和在往返学校的路上。偶尔看到帕洛斯发过来自己的成绩,佩利都有一种“这么久努力白费了人家轻轻松一考就比我多出几十分我还活着干什么”的心理,几欲呕血,然后继续努力学。
他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
时间过得很快,佩利也高三了。帕洛斯考大学的时候去了更远的地方,进了全国顶尖的大学。
离得确实有点远,帕洛斯指不定多久才回来一次。佩利没习惯过,从来就没习惯过,但他假装已经习惯了,习惯自己一个人,身边没有一言不合就会和他打架的帕洛斯。
结果帕洛斯有一天突然就回来了。
那天正好是周五,第二天周末休息。他回家的时候看见灯亮着,还以为是爸爸,没想到进屋以后没看到整天忙于奔波而略显苍老的男人,倒是看见了翘着二郎腿正一脸无所事事的帕洛斯。
“帕洛斯?”他睁大了眼,“你怎么回来了?”
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帕洛斯那边微微一勾唇,脚尖一抬指向放在不远处桌子上还装在包装盒里的蛋糕,懒洋洋的说到:“给你过生日来啊,蠢狗。”
也不怪佩利没想到,前两次都没回来的,只是每次都会寄一样礼物,现在不是放假的时候,相反,要期末了,正忙。
爸爸倒是会记得佩利的生日,但说实话,他现在的状况真的没怎么陪过佩利。
用帕洛斯的话来说,这个人存在跟不存在从精神方面来说都差不多,物质方面他也只能管管你的温饱而已,我上学用的自己的奖学金和兼职挣得钱。
帕洛斯看着佩利吹完了蜡烛吃完了蛋糕,这期间一直保持着右手撑着脸的姿势,最后佩利吃完了最后一口的时候他终于伸手抓住了佩利的胳膊。
“今天你就十八岁了,”他望向佩利的眸子暗暗的,好像深渊一样,暗潮涌动,看不清情绪,“我送你个礼物吧。”
佩利被帕洛斯从凳子上拉起来走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正赶上爸爸回来,爸爸看见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话。
当晚两人住的酒店。
没有表过白,没有谈恋爱。打在身上的拳头,筷子上两人的唾液,睡眠时相互取暖的拥抱,大概是平日里两个人仅有的感情上的交流。
两人就在这样一份可笑感情的牵引下融为了一体。
管他呢,反正帕洛斯从来没承认过佩利是他弟弟。
当佩利终于高考完的时候,帕洛斯从学校退学了。
他是主动退的,没有不良记录,连迟到早退都没有。
没人知道为什么。
当爸爸冷着脸质问的时候,帕洛斯当场掀了桌子。
“老头子,连你自己的下半身都看不好,你还没资格管我。”
爸爸铁青着脸看着帕洛斯只留了一个背影离开。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佩利脸上的肌肉抖了抖,最后填志愿,他还是在第一志愿上写了这所大学的名字。
虽然没考上就是了。
好在努力这么久,佩利的实力也不差,他填的第二志愿也是好大学,录取了。
之后就是看似按部就班的生活,他本没必要好好学的,但帕洛斯竟然还专门打电话来让他好好学习以后再找个好工作。
这段时间两人还常有联系,每个月基本能见上一面,直到有一次回了家,帕洛斯看到爸爸躺在地上。
“没气了。”帕洛斯走上前去看了看,这样说到。
尸体有些冷硬,看起来死了没多久,顶多一两天吧。
对于爸爸的死帕洛斯丝毫没有感到意外,爸爸的身体本来就已经出了点小毛病,这几年的事情又耗空了他身体里所有的能量,再加上衰老,他已经撑了够久了。
“我们要买块墓地吗?”佩利的眼神没有离开那具已经没了生命的躯体。
“不用。”帕洛斯退了回来,“老头子还不至于连块墓地都要赔进去。”
就算房子都用来还债了,墓地也会留着的。
这是帕洛斯参加的第二次葬礼。
爸爸挑的地儿是个好地方,周围有花有草,有树有鸟。
和妈妈不是一个地方。
看见爸爸的骨灰盒的时候,帕洛斯突然笑了,是一个诡异的笑。他看向佩利,让佩利打了个哆嗦。
这笑容里有些东西似曾相识,有些东西又截然不同了。
那之后帕洛斯就仿佛人间蒸发了。
不,也不算是,佩利偶尔能接到一两个电话,号码不知道是谁的。至于原来的手机,已经打不通了,他和帕洛斯也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见过对方。
其实佩利也挺气恼的,连有些朋友都知道帕洛斯在哪,为什么他就不能见,他就不可以?
帕洛斯就算偶尔打电话来,也没说过什么有营养的东西,顶多就是嘱咐他一声,让他乖乖的。
他原本已经开始工作了。
有一天他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拿起手机,另一只手转着刚刚写字用的笔,接通电话,里面是一个朋友惊慌失措的声音。
“喂?”
“喂,佩利,帕洛斯被抓了!”
那支笔掉到地上,发出了“咔哒”一声响。
佩利再见到帕洛斯时隔着一层玻璃。
只隔着一层玻璃。
他拿着电话,电话通向另一头,他问帕洛斯怎么回事,声音还有些发懵。
“贩毒。”帕洛斯轻松的声音传来,通过电话,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
“不止贩毒,我还杀过人,不止一个,死刑是跑不了的了。”
帕洛斯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佩利保证他再没见到帕洛斯如此轻松过。他脸上真是一点虚假也无了。
佩利原本满是惊慌的,听到这句话时愣了一下,眼神渐渐黯沉下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渗透出来一样,一层一层将真实的情绪笼罩、淹没了。
他沉默了半晌,发出一声轻飘飘的,后知后觉的“啊”。
两人之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帕洛斯突然开口了,他问:“你知道我最开始贩毒是为什么吗?”
佩利垂着眼摇了摇头。
“不知道。”他的声音很轻。
“是为了你。”
听到这句佩利才又看向了帕洛斯,帕洛斯一只手撑着脸,嘴角有些微微的弧度。
“我最开始弄这玩意儿,是想给你的。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东西到手突然又不想给了,”帕洛斯摊开双手,“只能转手卖给了别人,我自己又不用。”
“然后你就开始干这行了?”
“是呀。”
他好不容易搭上了这条线,他可以毁掉这个人了,毁掉这个肆无忌惮闯进他生命里的人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拿着手里那份货,看了好久,最后选择自己走上绝路。
他一定是疯了。
“嗯,你知道我后来还卖给谁了吗?”帕洛斯歪着头眨了眨眼,看神情竟然有些调皮。
佩利看着这样的帕洛斯,突然想起一个多月前母亲家里传的消息,他表哥被发现吸毒,进了戒毒所。
他小时候在自家也不受待见,主要是母亲娘家人对他不好,这个表哥没少欺负他。
是帕洛斯吧?
“我可是很认真地调查过了,你那表哥也不是什么好鸟,干脆就帮他一把,让他彻底走上歪路喽。”那边帕洛斯挥了挥手,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时候小事,举手之劳。
最后帕洛斯转身离开的时候,佩利还看到他回头开心的朝他摆了摆手。
不只是笑着,是真的开心。
佩利意识到这点,只觉得浑身从里到外都在发凉。很凉,他几乎被冻僵了,一动都动不了。
佩利最后一次“见到”帕洛斯是在葬礼上。
真是只有一个人的葬礼。
当天下着雨,雨挺大的,衣服都湿透了,真是透心凉,佩利感觉雨流进嘴里是咸的。
好奇怪啊。
明明是初夏。
这里的场景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帕洛斯的自己,说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帕洛斯。但仔细想想,大概……
佩利小时候过得其实没那么开心,就因为他,他妈嫁不出去,母亲娘家人是这么说的。
家丑不可外扬,母亲娘家人没往外说,但却都对他们母子俩冷眼相看。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不合法的,是破坏别人。家庭的。他知道自己有个比自己大两个月的哥哥,也想过对方会讨厌他憎恨他,但当他那天见到帕洛斯的时候,帕洛斯却是笑着的。
——这就够了。
他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
大概是从那时候,就喜欢上了。
佩利想起最后那天帕洛斯跟他说的话,他说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还是没学会妈妈那种笑,不过这也是一个值得庆幸的事。
佩利想着想着突然笑了。
可是谁的笑会一无所有仅带着冰冷的绝望呢?
这笑真假,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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