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并非本意【15】

“……喂…子？孩子。孩子！快醒醒。”隐隐约约地听到了Sans的声音。
“唔……？”我慢慢睁开眼睛，但视线模糊不清得只能看到黑色的背景和蓝白色的一大团色块，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大概是因为Alphys研制的假死药剂的副作用。我费劲地撑起上半身，“Sans……你怎么就能…醒得那么快？”
“嘿…人类和怪物体质不同吧。”我刚醒来的时候没注意，但跟这句话对比起来就发现他的语气似乎轻松多了。
视觉一点一点地恢复正常，能够稍微看清一点Sans的表情了。看起来……搞不好在我醒之前，他就已经叫过很长一段时间了？
“好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也许我们看到的不……”
“等，等等！”环顾四周，除了Sans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不安又慌张地大喊起来，“这里不是存档界面！”
那个不管怎么样都甩不掉，永远近在眼前的“Reset”呢？以往总会出现的！本就空无一物的存档界面，如果连它都没了……会怎么样？
会不会……永远无法离开？！
“……你说什么？！”
“这里跟存档界面不一样！”我害怕极了，甚至能很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在Sans的房间被恶作剧那一次我就说过我怕黑，虽然当时只是当借口说出来的，却并不是谎话。更何况是在我尝试放弃，一个人在存档界面待到险些崩溃之后？那一次的经历不仅让我对黑暗产生了更深的恐惧，还让存档界面这个地方本身变成了地狱一般可怕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那名为“Reset”的救命稻草也已消失。如果不是Sans也在，真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拽住了他的衣袖，“Sans，你又在恶作剧了对不对？快把灯打开！”
这一定只是个恶作剧吧，因为Flowey的建议实在难以采纳，所以Alphys根本就没有制作可以让人暂时陷入假死状态的药剂。一定是的！活着进入存档界面？这是多么荒谬的主意啊！只要开了灯，一切都会恢复正常。我会发现我在Sans房间里的跑步机上。一定是这样！
“冷静孩子。”Sans搂过我，一手搭在我的头上，一只手在背上安抚性地轻拍，“冷静点……没事的。”
“…………是不是……失败了？”我其实都知道。也正是因为知道，才会如此惶恐。无法接受，也停不下恐惧的颤抖，“Sans……我们回去吧！好吗？快点！”
“……”他的沉默让我更加忐忑不安。
“Sans？”
“……孩子…………很遗憾。”
最不想听到的回应，给了我忐忑不安的心又一记重击。
“我刚刚在附近走动了一下，这个空间……我甚至都无法确定这里是否算一个‘空间’，我感受不到任何坐标位置信息。”
开什么玩笑……
“而且就算知道了位置，也无法使用瞬移。”
骗人的吧……
“魔力完全没有反应，用不出任何魔法。”
不对！我开始就确认过了！这里不是存档界面！
“孩子！停下！”
既然这里不是存档界面，就一定有别的出路！！
“别乱跑！”
就算这里是存档界面又怎么样？！我把“Reset”找回来就好！！！
但我感觉还没跑出多远，就没什么耐力了，是因为假死药剂的副作用吗？
体力快速消耗着，目光所及之处依然捕捉不到任何到达了边界的迹象。这让我感到恐惧，在累得气喘吁吁之前就停了下来。
已经没办法再继续自欺欺人了，我知道逃不出这片黑暗的。没有“Reset”，我只能……永远留在这里了？
我意识到并承认了这个事实，但是这一次心慌的感觉没有加剧。
“Sans……？”因为至少我不是独自一人。
我回头看去，才发现我已经把他甩出好远了。他正在向我这边跑，好像很累的样子。我们距离很远，这让他看起来很小，但在空无一物的存档空间依旧是那么显眼。
反倒是这个时候，内心像是找到了什么理由一样，突然又变得恐慌起来。
他越是显眼，越会让我担心。他会不会突然变得不那么显眼？会不会一点一点变得像要融入存档界面的黑暗？会不会一点一点被这里吞没？然后……真的只留下我独自一人。
我跑了回去，跑得比之前还要快。像是下意识地追赶着什么，好像晚了一点就会失去他一样。
这一次跑到Sans跟前，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他的双手就先搭上了我的肩头，然后抱了过来。这次的拥抱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沉重，字面意思上的沉重。
“孩子……呼，冷静下来……”他说话的同时也把部分体重压了过来，我帮忙支撑着他。看来这次的拥抱，更多的是想靠着我休息？
我没在意我之前跑了多久。但对于他来说，长距离移动不能使用魔法一定是很累的事情。
“没事的……会有解决的办法的……事情没那么糟糕。”但即使Sans的气息不是很稳，还是不断开口安慰我。
其实，在我放弃寻找那个“Reset”的时候就已经冷静下来了，在那个瞬间，我希望我能保持恐慌……有的时候，冷静下来的绝望更加难受。所以，我还是这样子。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实。
当然，我更愿意相信他，相信他说的“会有解决办法”，“没那么糟糕”。
“……嗯。”我深吸了一口气，好好把他撑住。他没必要一直说安慰我的话，这样只是浪费体力，“抱歉，我不会胡闹了。”
但是……解决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呢？
等到他的体力已经差不多恢复过来了，我才犹犹豫豫地开口：“Sans……”
他的确很有可能……只是为了安慰我，随口就这么说了。
“嗯？”
“……我们……还能离开这里吗？”
Sans移开了视线。不到两秒，他笑了出来。
“S-Sans？”我发觉他的笑声中有无法忽视的苦涩，就像……
就像决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运气。
“嘿，不用担心。孩子……”他的左眼似乎发出了一些蓝色的微光，忽明忽暗，像是要坏掉的灯泡，“你马上就能回去了！”
魔法的粒子慢慢飘出，极为缓慢地在Sans手中凝聚成形。一些冷汗出现在他的头骨上。
“这是要……”
他在勉强自己使用魔法，但这怎么看都不是瞬移……的确不可能是瞬移。正如他所说，不知道空间坐标是无法瞬移的。
魔法粒子合成了一根有些虚幻有些破损的细小骨刺。
对啊，如果活着到达存档界面是不被允许的，那么按照正常流程……死掉就好了。
“啧，极限就是这样了吗？”他面对我将左臂伸直，打开手掌。骨刺飘浮在他的面前，对准了我，“好吧。孩子，不要躲开。我已经没办法使用第二次了。”
什么？！
“等，等等！”我后退了两步。
“……孩子，”他皱起了眉，“放心，不会疼的。”
“你忘了那个假说吗？！”
“……”他片刻的犹豫，现如今在我的眼中被无限放大，“你指什么？”
你明明知道！
“如果我从来就没有改变过时间线，而是不断的跳跃和变换时间线……你要怎么办？！”
Sans有可能会永远被关在这里，陷入永远都无法逃离的孤独中……没有“Reset”可以救他，真正的永远。
“你就这么不相信Alphys？她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可能性很低。”
“……”如果他真有他所说的那么相信，那他之前那种苦涩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不会有事的。看来活着到存档界面这个办法不行，下次我们再一起找其他的方法打破48个小时的诅咒。”
这都只是为了安慰我所说的谎话！
我已经经历过类似的痛苦了，现在他有可能陷入比那痛苦百倍的状况。
“但是毕竟那个可能性还是存在！Sans！不行！”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我彻底慌了，“快停下！我们得再换个方法！要确保我们两个都能平安出去的方法！”
……真的会有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
如果我的解脱需要他承担那样的风险，那我宁可放弃这唯一的机会。两个人一起被关在这里，会比独自一人好很多的。
但我也知道，我只是现在这么想而已。像我这样自私的人，后悔需要过多久？
只是现在，我无法承受他为我承担了那样的风险的罪恶感而已。
“孩子，我说过了。我无法再使用第二次了。你知道如果我现在停下的话意味着什么吗？”他瞪了瞪眼睛，左眼的光芒似乎更加闪耀。凌厉的眼神好像完全看穿了我的灵魂，完全看穿了我的想法，“你很快就会后悔的。”
“我不会！”我缩起肩膀，紧闭双眼，攥紧了拳头。好像说得足够大声就真的能够问心无愧一样。
就在此时，剧烈的疼痛从胸口处传来。我睁大了眼睛，看着骨刺贯穿了我鲜红的灵魂之后就立刻消散。
“我不可能让你被困在这里的……你忘了吗？我承诺过的。”
他的声音似乎变得飘渺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了那句“我保证，不会在你身陷黑暗的时候坐视不管”……
“仅仅…只是，因为、那个承诺……？”在我的决心的压制下，灵魂碎裂的速度慢了下来。
我还不想就这么离开Sans，离开这个仅仅因为一个承诺就愿意冒这样的风险救我的Sans。
我也欠他一个承诺。
“如果……那个假说、是真的……”
灵魂上的裂纹还在蔓延着。
快要撑不住了。
“我也，一定会……救你的！”
灵魂碎裂。
 
突然，我的手脚不受控制地一顿，险些让我被稀稀拉拉的骨头弹幕贯穿。还好及时反应了过来，只是擦破了袖口。连续的无伤记录没被终结。
“？”Chara？
看来是我刚刚的走神被她钻到了空子。
“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我感觉到自己的动作变得迟缓，身体的控制权在被争夺。
她似乎已经意识到任我自由行动是个错误的决定了，这次时机抓得挺巧啊。
“很明显，你重复过这样的行为太多次了。如果我现在看到的局面就是你的成果……那 你 一 定 是 错 的。”
( ˡ ◡ ˡ )那又如何？就算是你也别想阻止我。杀死这笑脸垃圾袋可是整个旅途中最有趣的一环。
况且，她能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拉着Asriel一起死去，让整个地底陷入绝望就是对的？”我一边闪避，一边低声陈述着反问句。
“你……！”惹怒她让我的行动更加不便了。我也不介意一边作战一边抢夺身体的控制权。增加这么一点难度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Sans或许注意到了一点异状，随着时间的推移，本来应该慢慢恢复过来的Sans攻势却越来越弱，动作也变得渐渐缓慢，没过多久攻击就完全停止了。
“呃……话说回来……你，嗯，真的很喜欢挥舞那玩意儿，嗯？”他看上去累极了，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的程度。颅骨上冒着虚汗，左眼中的蓝色光芒也暗了下去。
我也停了下来。如果这种时候想要趁虚而入打他个措手不及可就中计了。跟他表现出来的状态相反，虽然Sans此刻的确有些体力不支，但他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此时贸然上前可没好果子吃。
对于我的选择，他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默默地收起了一点演技。喘息依旧很急，但从其他方面可以看出来他仍有余力。
“……听着。我知道你之前都没有回应我，但是……”他的神色柔和了下来，“我能感受得到，在你心底的某处……”
又是这些话……当然了。
“依然残留着善良的余光。”
那一定是你的感官出问题了。
虽然我这样想着，但是我知道，平日里麻木却又充满恶意的笑容渐渐从我的脸上消失了。
不管他有没有说中，但我的表情反应只是因为太习惯演戏。
“是某个曾经向往善良之人所留下的记忆。”
我就是那个人，从来就没有变过！
连你也当我是Chara！！
……
呵……也对嘛，一如既往的。
“那个人，在另一段时空中，甚至可能是一位……”他停顿了一下，思考着措辞。最后吐出的词语应该连他自己都不信，“朋友？”
即使完全清楚他的目的，但我戴着有色眼镜听他的话也没有察觉到他的语气或是表情什么不对。笑脸垃圾袋们真不愧是天生的骗子。
真正被我视为朋友的“那个Sans”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两个字，反倒是这一大群笑脸垃圾袋每一次都会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
我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抿紧双唇，紧接着握刀的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对、对不起……”
“哇，你看起来可真愧疚。”脑子里响起了Chara的声音，我把嘴唇抿得更紧，以防她发出什么声音，“你怎么不去当个演员，说不定能拿个影帝……呃，影后？我不清楚。”
她这话我如果不是听过太多次，恐怕会笑场。
“行啦，伙计。你还记得我吗？”
我有必要记住你这个垃圾袋吗？
“拜托了，如果你听我的话……让我们把一切抛诸脑后，好吗？”
要我重置？一定毫无进展的，不会带来任何改变的主动重置？
“……”我缓缓的抬起了头，对视不到半秒就避开了目光。稍显犹豫地点了点头。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那个Sans”最讨厌的事情。
“你只需要把武器放下，然后……那样的话，我的任务就会变得轻松多了。”
满嘴跑火车。
“抱歉……对不起！”握刀的手一松，让它滑落到地上，金属碰撞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宁静的审判长廊中回荡。
“我…也想……我也想回到过去！”
当然，满嘴跑火车的也不止他一个。
“大家一起笑着……站在山顶欣赏晚霞，共同讨论着，描绘着美好的未来……”我垂下头，双手都捂在了脸上。肩膀耸动着，发出哭泣的声音，“即便只是虚幻的……”
即便我没有未来……
“……？”我的最后一句话让他皱起了眉。即便带着哭腔的声音越压越小，但在安静的长廊中，那句话依旧传到了他并不存在的耳朵里，“只是虚幻的？”
他就要准备好了，还有两秒。
我缓缓地把深埋于双手中的头抬起，几乎是在他看到的瞬间就开始发动攻击。
理所当然的。不仅仅是因为他准备好了。
我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子——毫无泪意，毫无悔意，毫无善意。因为我的眼泪早就在不知多少周目之前流完了，泪腺早已干涸的我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表情之后，麻木的笑容又重新挂回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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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mber: 大珊猫#
“根本就没有什么过去的向善之人！”俯身，双膝弯曲，我迅速地半蹲下来起跑，顺便全速拾起了地上的刀子。成功地在Chara意识到要阻止我之前就完成了动作，“我从来就没有变过！”
或许这次，愤怒更明显吧。
他的这次攻击几乎不可能躲开。从地面升起的骨刺会直接顶到天花板上，覆盖面积一定是除开他身后那片区域的整个审判长廊。 但也并不是完全没办法。骨刺虽然都会顶到天花板，但速度也是参差不齐的。
我朝着Sans的方向猛地冲刺出去，把之前尽力压抑住的速度完全爆发出来。
在步入审判长廊之前，我就“清理”了背包——满满一背包海茶的效力，还有三秒。
我跑出了快十米，地面上的骨刺才刚刚露出了头。我的鞋底不算厚，不过踩上去并没有什么感觉。再接着踏出下一步的时候，我疾跑的脚步受到了阻碍。Chara的反应向来就不慢。我立刻蹬地向前一个鱼跃，双手撑地接了一个正手翻继续狂奔。撑地的时候，她试图让我的双手按到骨刺上去，但是失败了。
刺出的速度比较快的骨刺已经接近膝盖的高度了，我也已经到达了攻击范围的边缘——也就是Sans的面前。
在连续两次使用消耗如此之大的魔法之后，他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和慌乱。我之前把速度压得很好，已经喝过那么多海茶的事实，谁能猜到呢？使用攻击范围如此大的魔法时，他根本就不可能去想“如果被躲开了”这个可能性。
在他缓过来之前，我还有五刀的机会。
我挥刀砍去，被他向左后撤闪开了，只是切到了他外套上的拉链。可惜海茶不能提升我挥舞刀刃的速度，否则战斗就到此结束了。我向前迈进，乘胜追击的同时也脱离了骨刺阵的范围。可我的每一刀都被险而又险地闪过，Chara可算是立了大功。或许是这次发挥得不太好，在我第四次挥刀的时候他就能够发动瞬移魔法了，攻击理所当然地落空，又一次被拉开了距离。
海茶的效力消失了，之前的超负荷作业让我的脚掌有些发疼，所以我并没有立刻追上去。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Sans也稍微放松了些。
“你看上去彻底被激怒了，我刚才让你栽跟头了……？”他一如既往地观察着我的表情做出猜测，这次得出的却不是那个一如既往的答案。
我的怒容有这么明显吗？
“好吧，或许不是。但你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你才喝了海茶这么个好东西。不是吗？呵呵……”
他能看出我的暴力指数和处决点数，能看出我喝过海茶，能看出我选择屠杀不是单纯的因为无聊，能看出我没回档，在不久之前并没有被坑到……
 
为什么…就是看不出……我一直是我！
 
“好吧，既然你现在还是回来了……我猜这意味着我们的确从未成为过朋友，嗯？”
我不需要笑脸垃圾袋做朋友！
“呵。”他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笑脸中带上了些许哀伤，“别把这事告诉其他的Sans们，好吗？”
凭什么？
我凭什么要答应你让其他时间线的Sans好好的活在美好的虚假梦境里？
凭什么要我做出不可能完成的承诺？
“凭什么让我独自一人受苦？！！”
就是因为对你承诺不再重置……我才会变得怕黑。就是因为对你承诺要拯救你……我才会这么快走上这条不归路，我才会这么快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都是你的错！
耀眼却没什么温度的阳光洒进残破的长廊中。
“……听着。我知道你之前都没有回应我，但是……”眼前累得气喘吁吁的骷髅停止了攻击，看起来他好像不能再继续战斗下去了。
但不管怎么想，都是我这边的情况更糟糕。
我的全身大部分关节都被骨刺扎穿，倒在地上好半天没爬起来。虽然Flowey有警告过我，但他没说过这笑脸垃圾袋这么强啊！背包里的补给只剩下一份英雄传说。看来这次也没机会了。
咬牙忍住疼痛弯曲手臂，艰难地支起上半身。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挣扎了。勉强站起身只会更疼而已，我已经不能更讨厌疼痛了。
但是，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一路撑到这里，正是因为没有选择放弃的余地。无数次的轮回告诉我，已经别无他法了。
我最终还是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无路可退，除了杀死所有的怪物再离开这里之外别无选择。他也好，Undyne也罢，都是挡在我唯一出路上的绊脚石而已！
“我能感受得到，在你心底的某处……依然残留着善良的余光。”他的声音不大，传到我的耳中却如同一声惊雷。
什么？！
“是某个曾经向往善良之人所留下的记忆。”
他不应该记得的！
“那个人，在另一段时空中，甚至可能是一位……朋友？”
我应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呢？
如果从现在开始，他也变得能够记得一切……他也要开始承受我之前的痛苦了？
“行啦，伙计。你还记得我吗？”
不过，我终于不再是独自一人了。对我来说，他记得的确是件好事。他会不会痛苦不是我要担心的事。
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次？为什么他之前不说？
如果他能早点说出来，我就不用杀死怪物们了……下次轮回他会记得这次的事，他会一直当我是个冷血杀手吗？
“你…真的还记得？！”我不可置信地提了问。可就算他会记得这次的事情，而且今后会一直对我有所防备，我也依然希望能够得到他肯定的回复。
因为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他迟早会理解我的。即使两个人被压垮的速度会慢一些，终究是会垮的。
“对……虽然，不是全部。”他的回答非常简短，不过答案的确是我所希望的，“所以，拜托了……让我们把一切抛诸脑后，好吗？”
“……？你是想……”他的意思是要宽恕我？并且还……
“想要我……重置？”
对。我不想对你们刀刃相向……
但是……
“回头又有什么用？！”我咬紧牙关，从齿缝里挤出怒吼。
又想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
“别骗人了你这笑脸垃圾袋！就算是Alphys告诉我还有机会，我也不会再相信了！”
别想再指望通过科技得救了！
“我已经听到了！她晚上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时候，她说过自动重置已经无法避免了！”
“你知道的，她总是那样……没自信。”面对我的愤怒，他竟然只是很平淡很自然地笑了起来，“其实，让重置停止下来的方法，她已经找到了。”
开什么玩笑？！
“只差最后最关键的一步了。我知道，你已经等了她很久，但……为了让曾经的努力不要白费，再多给她一些时间，信任她，好吗？”他的笑容浮现了一丝苦涩，“拜托了，没有任何人想看到这一切的研究功亏一篑。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大家。”
我曾无数次听到与这相差不多的话。但唯独这一次，可信度远超从前。
我没有透露任何信息，杀死了所有遇到的怪物。即便如此，还是听到了这句话……他真的记得。
“……是这样吗？Alphys真的找到了？”
……
也许是吧。
活着去存档界面最初是Flowey提议……她一开始的确有阻止过，一直坚持要这样做的，是我自己。
她……只是没自信而已？虽然她的确是那样的性格没错……
我动摇了。如果赶尽杀绝并不是唯一的方法，那真是太好了。
“况且，多亏了她……”他看起来真的太累了，一直边说边喘。话从一开始就一直有些断断续续的，“你已经避开了…最糟的情况，不是吗？”
“……？！等等！不是你主动要跟着我的？”我的确不知道是Sans意识到了问题才主动跟着我，还是Alphys要求的……
“……对，是她让我那么做的。”
如果是她要求的，证明她连那次行动的失败也考虑到了。只是……存档界面没有空间坐标也无法使用魔法这种事情……谁都不会事先知道的。
其实……
“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如果都是同样拥有记忆，他的话语会比Flowey更加可信吗？
“你就这么不相信Alphys？”无比熟悉的一句话传到耳边。
“……！垃圾袋……？你刚刚那句话……”他回来了！他一定是从存档空间回来了，不然哪会那么容易拥有记忆？“再说一次。”
“……？”莫名其妙的表情从他脸上一闪而过。
“再说一次！”
请让我知道这不是错觉！请让我知道“Sans”回来了！必须！
“……你就这么不相信Alphys？”他收起了稍显迟疑的表情，坚定地重复了一次他在存档界面曾说过的，只是语音语调有些细微差别的原话。
“我相信！”鼻子发酸，眼眶发热。理智告诉我，不要做接下来的事。
但我不想管它。
“我马上就重置！”我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喉咙。
耳中似乎回响着在我上次重置时Flowey曾经说过的话——“真正的胜利明明已经唾手可得……距离成功只需最后一步！为什么你非得搞 砸 一 切？”
但我不想管它。
“Sans……欢迎回来。”接下来会有多痛我也不在意了。
利器划开脖颈的剧痛袭来。无所谓了，这并不比被骨头刺穿关节更疼。Sans是松了一口气吗？我看不真切。透过眼泪看到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
……
“当真吗？Chara。算了，无论你想怎么做。我会等你的。”在梦中的Flowey的话语中，我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艳阳高照，莺啼鸟啭，群芳争艳……
“Alphys……”
即便希望如此渺茫，也没有不去追寻的理由。
“得去实验室……”
 
……
 
“……”Alphys这次的研究结果还是一样。
说实话，这并不令人意外。在中途我就已经通过各种迹象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甚至从一开始就多多少少意识到了一些不对。
但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的接受了现实。
“你说可以让我变得像正常人一样活着……你承诺过的！”
我的确很愤怒，但却并不是因为眼前的笑脸垃圾袋。
只是为自己上一次重置的轻率而感到愤怒而已。
“现在呢，你甚至不能给我一个解脱！”
再一次，理所当然地步入了可以预见的结局。
“等，等等！”垃圾袋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种无法确定的事情，我怎么会轻易许下承……！”
他明白了，上一个他骗了我。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像往常一样，他仔细观察着我的表情，试图找到些蛛丝马迹。
然后，他的神色染上了防备和怀疑。
哈哈……理所当然的。
“孩子，难道你……”
他讨厌承诺，当然不会轻易许下这样的承诺了。
对垃圾袋们来说，似乎“骗我重置”只意味着一种情况……在他们的认知中，最糟糕的情况。
对啊……他哪有那么累，那时他只是假装喘气拖延时间方便他现编借口而已！仔细想想，他根本没有说过任何有价值的话语，只是说了一些很明显能够推导出来的事实。拿不准的地方就故意说得模棱两可一些，让我自己对号入座……
笑脸垃圾袋们果然是天生的骗子。
“马上又拿出对待杀人狂的态度对我了？看来你也忘了你承诺过会饶恕我……”
哪有什么忘不忘？
谎言本来就没有记住的价值。
更何况他本来就没有记忆。
……
那个Sans……
那个因为一个无聊的承诺就愿意承担可怕风险的，即使知道我仅仅只是因为自私才阻止他也依旧坚持为我着想的Sans……不可能会这样。
“回头果然还是没用……就像现在这样。”
果然，每个Sans都是不同的。
那个Sans……他还在那里！他还在等我！他还在那里等我拯救他！
显然，我需要继续……继续上次未竟的事业。
让时间线彻底崩溃，让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让他彻底解脱。
回归正轨。越快越好！
“住手！”对于我打算回到他认知中最糟糕的路的行为，垃圾袋当然要极力阻止。
但，他不会成功的
骗子和垃圾袋一定不会懂的。
“承诺了，就要竭尽全力去完成。谢谢你教会了我这一点。”
“别把这事告诉其他的Sans们，好吗？”
凭什么？
我凭什么要答应你让其他时间线的Sans好好地活在美好的虚假梦境里？
凭什么要我做出不可能完成的承诺？
“凭什么让我独自一人受苦？！！”
“受苦？呵……”Sans从大量的魔力消耗中缓了过来，刺眼的光芒在他左眼眶中闪烁着，“如果你真的觉得痛苦，那就别露出那副乐在其中的表情进行杀戮。”
有用吗？我已经不记得我向他诉苦过几十次了！有用吗？！反正垃圾袋们只会虚伪地说一些他们自己也不相信的话来骗我重置！
更可笑的是，那些话居然骗了我不只一次！！
对。偶尔，他能理解我。但是，他不会宽恕我。他们都不可能会宽恕我。没有任何一个怪物会真正宽恕我……
( ╹‿╹ )因为，怪物们无法体会这种痛苦！
“说出来啊——”他抬高左臂，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我的身体再一次变得沉重，“还会有什么事能让你这怪胎觉得痛苦？”
……
对啊！天啊！我差点忘了！一点都不痛苦！！
幸好被再次甩向墙壁的身体条件反射性地自行做出了调整。不然，愣神的我这一次大概逃不过摔伤的命运。
“……呵呵，哈哈……哈哈哈——”
感谢提醒，差点搞砸了。
( ˡ ◡ ˡ )我哪有什么好痛苦的？！我很满足！我很幸福！我真是全世界最好运的人类！
“感谢你拆穿我，”我蹬墙弹跳闪开了刺出的骨刺，“撒谎可真是累啊～”
将所有的怪物一点点折磨致死，这是最有趣的事情了！而且这有趣的事，我还可以永永远远地做下去……
对……
根本不存在什么“活着的苦必定远大于乐”和“消失了也无所谓”那种扭曲的想法！更不会有“没有存在于世的必要”和“死掉就能解脱”那种疯狂的念头！
我根本不可能那样想！必须不！！
“比起跟你们一起欢声笑语，我更喜欢听你们痛苦的哀嚎啊！”
不用逃避痛苦，也不用直面痛苦。
( ˡ ◡ ˡ )因为我本来就不该痛苦啊！
现在一定跟当初在地面上时没什么不同。我是幸福的！一定是！！我已经学会知足常乐了！我很快就会体会到快乐了！必须！！
“对！我就喜欢这样！我很满足！我很幸福！”
“呵……本来还以为你是个普通的恶人。原来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吗。”他频繁地切换着控制从地面上刺出和在空中飞行着的骨刺，使攻击尽可能地变得密集。
哈哈～怎么可能？
“我脑子清醒极了。”
如果我想的话，早就放弃了。那样一定会疯掉吧？或许疯了还能轻松些？
但，我绝对不会选择那条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