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邂逅（中）

“北方有佳人”，然而在异国他乡，甚至是另一个世界，竟也能遇到如此倾城倾国的人。
    她被狱卒一推，优雅地摔在了水中，一时间没有起来。
    他与我，与其他所有被囚禁在这里的人的狼狈不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白色连衣裙与她的肌肤一样的纤尘不染，如亭亭的荷，淤泥尘垢将她衬托地万分高洁雅致。
    她看起来疲倦不堪，已在地上睡着了。
    望着她的脸，我仿佛又置身于那个纯洁秀丽的画面里了。
    此时正值深夜，静谧的星空投下微弱却柔和的光，照在这栋水楼上，每个囚禁者的身上，抚慰他们不安了一天的心。我陶醉在其间，愈加的让我无法自拔起来。
    她是天使么，是来将我拉出于困顿绝望的火海的吗？
    梦中的她是如此遥不可及，空幻朦胧，此刻的她棱角分明，真实可触。
    我的悲伤早已抛到了地球上去了。
    2110年10月22日
    昏睡了一天一夜的她，在我的注目下醒来。
    我盯着她，她却一点也不羞涩，也用水灵的大眼盯着我看。
    时间一下子就静止了，天地也一下子停止了运转。
    最终由她打破了僵局。
    她用那画眉般婉转的、甜润如蜜的嗓音，轻轻地问我一句：“你瞅啥？”
    我晃过神来，才觉得刚才的行为有点无礼，但不知道在世界的另一端的她是否讲究这些。
    但我着实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竟如此的带有地方气息。
    以至于我对她的身世充满了好奇。
    我说：“没事。”接着问：“姑娘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对方回答道：“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不是？”
    “我是另一个世界的。”
    “那为什么会讲我们这里的语言？而且如此流利。”
    “在我们那也普遍说与你们一样的语言。我刚来这里时也为这个巧合吃了一惊呢。”
    她似乎对我十分感兴趣，问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
    “我是一个宇航员，计划本不是到这来，因飞船出了故障，多飞了半年，搁置在太空。后来因为飞船内氧气耗尽，已经快死一半了，突然在我眼前出现了一道光，然后就没了知觉。醒来时就惊奇地发现我到了这里。”
    之后我把死一半的感受分享与她。
    她点头：“应该是长老把你放到这里的。”
    我问：“长老是谁？”
    “是关加威星的最高统治者。”
    于是她把那位长老做了细致的描述，包括外貌，衣着，行为习惯等。种种特征与我第一天的记忆相比对，发现那个装“爹”的糟老头完全符合，不差毫厘。
    我纳闷道：“是他。他既然救了我，为何要骗我呢？”
    “何事？”
    我于是将长老如何认我为子的经历告诉了她。
    听完，她点点头，眼神里似乎已有了答案。
    她对我介绍了这边的世界，以及她所经历的事。我的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居住的星球叫塞目星，在那个星球上，每个国家的人都一概说中文。她还介绍了她们星球的样貌，各种植物、各种动物，有我听说过的，也有没听说过的；山川河流，有我能想象的，也有想象不了的。她们有一个伟岸耀眼的恒星，时刻笼罩着光明，我想，那是他们的太阳。在他们那儿，没有暴力、没有脏话、没有抢盗偷拿、没有随口骂街，随口唾地，人民和睦相处，以诚相待，互帮互助，廉洁自律。总的来说，就是一个身为地球人的我所向往的绝美如画的大同世界。然而说到关加威星，她的脸色一沉：
    “在关加威星，一切都是相反的。”
    关加威星虽然与塞目星相距不甚远，并且两颗星球互为姊妹星，却天差地别。因为关加威星长年尾随塞目星绕那颗恒星公转的习性，导致了陆地上光照不足，遂长期处于黑暗之中。因此，关加威星上寸草不生，宛如地狱，本来是不可能孕育出生物的，然而偏偏那么邪门，繁衍出了一代又一代的关加威星人。因为自然条件，他们的性格变得贪婪，自私，好吃懒做，一切在地球上人类黑暗的一面全能在那找到，甚至有过而无不及。关加威星还有一颗卫星，名为沃特濡同，受到的光照虽然多很多，但毕竟是属于关加威星管辖，于是，黑暗也顺藤直入，侵袭了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上面除了水，没有任何的资源，我知道，她说的是我们现在所处之地。我问那水为什么比石头还硬，却又有水本身的柔性，对此，她解释说，那是因为在沃特濡同的地心存在一种强大的斥力，将水的分子挤压到极点，所以有花岗岩那样的硬度；
而同时，沃特濡同的地心又存在另一种强大的引力，能将水的分子重新拉回原来的排列规则，于是它又有水的柔性。两种力相互依存，互不相扰，故两种现象能同时发生。因为这样，水就自然而然的可以用来作建筑材料，而风一吹来，微波泛起，又不会让人误解为冰块或玻璃。这很抽象，一般人很难想象，除非亲自到这里来看看。
    她接着说道，其实整个沃特濡同就是一个大的监狱，我们脚下的这座称为千层狱就等同于总部，类似之前幽囚我的房间多如繁星，等同于分部。我问她是如何被另一个星球的人抓到这的，她叹了一口气，紧蹙了一下眉，恍若西施在我眼前，缓缓地道来。
    因为两个星球是姊妹星球，几乎是同时诞生的，所以即使是关加威星人再不堪入目，就算是走一下形式，塞目人也得一年与他们见一次面，共享筵宴。这是他们星系的公约。以前一直相安无事，关加威星的长老也显得眉慈目善。直到去年，在一年一度的宴会上，那糟老头竟当着众多善良的塞目星人的面，将她掳走了。塞目星人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一时都不知所措起来，后来冷静下来，想了各种方法营救，但在无尽的黑暗的面前，永远都是卵击石。在关加威星，糟老头强迫这位佳人做她的小妾，她自然死活不从。我说在地球上的中国，他的作法充满了封建社会的腐朽气息，并表示对其万分怜悯，她也感谢我的同情。糟老头遭到了拒绝后，恼羞成怒，将她关进了比我那间稍大的水牢里。
    “那你是怎么被关到这儿的呢？”
    他反问我：“你是怎么被关到这的？”
    我说想逃跑被发现，一棒打晕后就到这儿了。
    她说：“我也与你一样。”
    “那我为什么会被那老头叫做儿子呢？”
    “我也是偶然听守门的小子闲聊得知的，他其实是没有繁衍后代的能力。他原本是准备再去塞目星抢一个过来的，后来在半路上看到了你们的飞船，看到了飞船里的你。”
    “就把我掳过来，让我误以为我在做梦，然后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做他的儿子，如此终老？”
    “是的，别看那长老和蔼可亲的，心里不知多阴暗呢！”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可怜她不会说脏话，要不然一定会把那糟老头骂的狗血淋头的。
    “你不知道”，她有点哽咽，“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待了。”说了这么多话，抑制了这么久，她终于控制不了，哭出了声来。
    我看到，她哭不出眼泪。因为特殊的环境，强大的斥力作用下，不允许她哭出泪儿来。
    我也想哭，但我也哭不出来，只能在眼眶里不止地打转......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