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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更]寒暑——冀宫遗事 第十三回

2023-03-06寒暑架空歷史 来源:百合文库
前情提要:https://www.bilibili.com/read/cv243873
且说冀帝姒玄庆看见皇后姜氏忽然神色大变而中途离席,连忙尾随在后,却又被姜后没头没脑地痛斥了一顿。等到姜后方一离开,太傅闵仲云求见,姒玄庆无名火起,喝令:「闵仲云你给我跪下!」
闵仲云迟疑了一下,连忙伏拜在地,用发抖的声音说:「臣知罪!」虽然他还搞不清楚究竟做错了什麽事情,但长年的经验告诉他此刻一定要儘量放低姿态,切勿冒犯天颜。
姒玄庆吼道:「你知罪?你说说你犯了何罪?」不过他也没等闵仲云回答,就大骂道:「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四朝元老的份上,朕早就直接办你死罪!闵仲云,你早就该死了你知不知道?啊?我想你根本不知道对罢?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就做了四朝,你早就该死四次!你知道你为什麽朕不治你的死罪麽?因为……因为……」骂到这裡,姒玄庆开始词穷了,毕竟他本来就只是洩愤,又看到闵仲云吓得汗流浃背、浑身发抖的狼狈模样,原本的闷气也烟消云散。于是先喘了一口气,然后对闵仲云道:「好了,太傅,你可以平身了!」
闵仲云扶着脚旁的茶几站了起来,由于年纪大了,所以这样站起来,兀自有些许晕眩。闵仲云一边气喘如牛,一边赔着笑脸说:「皇上圣明,古来少有!」
姒玄庆怒道:「少来这套!你这老傢伙就只知道奉承朕而已,还会什麽?」
闵仲云说:「启禀皇上,皇上适才没有治老臣死罪,就已足足显出皇上的圣明了!诗曰:『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君子如怒,乱庶遄沮。』满朝文武,与老臣皆为前朝之臣,皇上并没因此治老臣等满朝文武,但臣等若有过错,皇上也一定会予以痛责,这不就是『君子如祉』跟『君子如怒』了麽?先前幽燕州太守姒玄应就算怀有贰心,他一听到了皇上平日如此圣明,自然就赶紧上表自清了啊!这不就应了『乱庶遄已』跟『乱庶遄沮』了麽?所以老臣说皇上圣明,古来少有,这并不是奉承啊!」
姒玄庆满意的哈哈大笑,说:「好!说的好!朕明天必定好好赏赐予你!」
闵仲云说:「多谢皇上!不过,老臣不敢,因为老臣确实有罪!今夜一切变故,皆因老臣而起,确实罪该万死,责无旁咎!若皇上肯饶过老臣的死罪,这已经对老臣来说,已是天大的恩宠了,所以老臣绝不敢还想要什麽赏赐。」
姒玄庆说:「闵太傅,朕若真将今晚这趟乱子归罪到你头上,朕就真的是昏君啦!这乱子明明是朕的皇妹闹出来的嘛!那一齣是在演哪一齣啊?你说是不是?」
闵仲云连忙说:「皇上所言正是!不过老臣有些私心,才想要把过错拦到自己头上。毕竟皇太女娘娘将来可能成为老臣的儿媳妇,所以老臣不忍心看到皇太女娘娘给皇上责罚了嘛!不过呢,皇太女娘娘今晚诸多不当举止,实在得请皇上圣裁,以免为天下人所笑也。」
「依你之见,该怎生处置?」
「依老臣之见,这事应问宗人府的慎刑司才对。」
「如果这样做,根本就等于废了皇太女!万万不可,绝对不行!」
「可是,皇上,若不这样做的话,如何能服国人之心呢?老臣固然明白皇上的苦衷,但安相国等人可未必明白啊!」
「朕自有主张,不许你多嘴!」
「皇上圣明!」
就在此时,门外宦官高声呼喊道:「皇太女安平宫主求见!」
冀帝顿时觉得手足无措了起来,说:「噫!皇妹居然来了?」
闵仲云连忙说:「老臣这就迴避──」
冀帝打断他的话,说:「不,太傅先且留下,看看朕准备怎麽教训教训她!」
「启奏皇上,子曰:『家丑不可外扬。』皇上以兄长的身分教训妹妹,此乃皇上之家务事,外人实在不可在场也。」
「太傅,您言重了!」冀帝说:「您就要成为朕的皇妹的公公──这该怎生称呼来者?算了,实在是想不起来,反正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您一定要留下来,总之这是圣旨!」
闵仲云道:「好罢,不过老臣现在仍是外人,故先暂隐在屏风后头以便照应,如何?」
「总之怎麽都好!就这麽办罢!」
于是闵仲云躲藏在屏风后头,而冀帝则半躺半坐在屏风前的一张胡床,这才对门外的宦官喊道:「宣宫主进殿!」
门外的宦官尚未传话,安平宫主就像是一阵龙捲风似的闯了进来,行礼道:「皇上吉祥,妹妹向皇兄请安。」
冀帝一脸倨傲,冷冷地道:「皇妹,今晚那齣是什麽烂戏啊?」
「妹妹我倒觉得那齣戏挺好的。」
「好?呵呵呵,」冀帝乾笑三声之后,语带讥刺的说:「妳的皇嫂可不这麽认为呢!」
「皇嫂?」安平宫主冷冷地说:「什麽皇嫂?你是说那位皇姨娘麽?」
冀帝怒道:「妳在说什麽啊!?」
安平宫主不为所动地回答道:「我在说娘亲的妹妹。」
冀帝说:「她不能算是娘亲的妹妹,别忘了,她是外公的续絃在入门之前所生的女儿。虽然稍微不合乎陈腐的礼教之防,却怎麽也不能算是我们的姨娘呢!」
宫主道:「喔,这明明是天大的谎言,哥哥您却认了真啦?」
冀帝说:「我不跟妳吵这个──」
宫主打断他的话,也说:「我也不打算跟你吵这个──」
冀帝再打断她的话,怒火冲天地喊:「皇妹,注意妳的身份!朕是皇帝!」
宫主冷笑着说:「对,皇兄是皇帝、是两位先皇的儿子、跟其中一位先皇的妹夫……」
冀帝赶急打断她的话,说:「只有一个先皇!」
宫主哀怨地说:「怎麽?我的好哥哥,你忽然不认识咱们的娘亲啦?」
「我没有不认,」冀帝压低了语气,说:「但她只是先皇太后,不是先皇。先皇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的爹爹。」
「咱们大冀能有今天的版图,都是娘亲在位期间打下的江山。」宫主说:「至于咱们的爹爹……」说到这裡,她忽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笑声。
冀帝皱起了眉头,说:「妹妹,什麽事这麽好笑?」
「说到爹爹,我从来就没见过爹爹一面呢!」安平宫主说:「那麽哥哥呢?应该也没有什麽印象罢?似乎除了太庙裡面一个脸上带着酒糟鼻的丑老头子的画像之外,我们都还知道他的什麽?」
冀帝默然不语。
宫主道:「现在我才发现,原来哥哥还长得蛮像爹爹的。」
冀帝怒道:「皇妹,妳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宫主道:「老实说,这讲起来还挺複杂的,得花上好多天才能讲得清清楚楚。不过呢,若要浓缩成一句话的话,那就是:『哥哥您真是一个窝囊废!』」
冀帝大怒:「妳这是想要造反了麽!?」
他的话才说完,就看到眼前出现一道青光,冰凉的利刃业已贴在他的喉头。
宫主手上此时多了一把长剑,她说:「哥哥,你的脸可真白啊!是用什麽粉擦出来的?」
冀帝的三魂七魄此时大概已经飞走了三魂六魄,只剩一息尚存。他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妳……妳要干嘛?」
宫主用剑抵着他,身子也慢慢地向他靠近,双膝很快地夹住了他的腰部。
「没有干嘛,哥哥,没有干嘛。只是你还记得麽?」宫主微笑着说:「我们经常是这样子一起玩在一块的……难道你都忘记了麽?娘亲要我们练武,要我们儘量放手施展绝活,打倒彼此。不过你从来都不会认真地练习,所以经常输给我,结果被娘亲教训。所以我开始这样放水,让你能压倒我──」
冀帝吓得全身发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果然忘了。」宫主愤愤地道:「你现在眼中只有那个女人了是不是?你这个该死的男人!」说着,她手上的剑便高高地举了起来──
「救驾!救驾!」
屏风后面发出了一连串惊恐的呼唤声。
「是谁在哪裡!」
她从胡床上往屏风一个虎跳,剑锋也往前那麽轻轻一划,屏风上那隻金龙随即也一分为二,紧接着宫主与冀帝眼前都被染成一片血红──
一个人慢慢地从屏风后面走出,那个人并没有头颅……无头之人走出屏风之后,又再度向前走了几步,最后匍匐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宫主漠然地看着屏风后面那颗人头,叹了一口气。
冀帝忽然以一种十分平静,近乎怪异的语气,对她说:「妳刚刚杀了一个人。」
「嗯,」宫主面无表情的说:「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子的啊!」
冀帝叹气道:「妳就快要称呼他为『爹爹』了,妳知道麽?」
宫主冷笑的说:「如果娘亲现在还在世的话,或许如此……」
远处幽幽地传来了一句话:「我不会准许的……」
这句话响起来的时候,宫主连忙往发声的方向望去。
冀帝发觉她的动作忽然变得十分奇怪,连忙问道:「怎麽了?」
「嘘──!」宫主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小声地对他说:「哥哥,看那边……」
冀帝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呆呆地问道:「看什麽?窗外只是一片黑。」
「哥哥,你看,娘,是娘,她就站在那……」
「我什麽都没有看到啊?」
「什麽!你不可能看不到!娘就在那裡!她身上穿着红色的囚服,脖子上还挂着重枷!别说你什麽都没有看到!你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啊!」
「我什麽都看不到啊!什麽都看不到!杏娘,冷静点!冷静点!」
「杏娘……」那名身穿红色囚衣的老妇人说:「他已经看不见我了……不要为难他……」
宫主连忙问道:「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
冀帝抓住她的双肩,使劲地摇晃,说:「妹妹!妹妹!清醒过来!妳吓坏我了!」
宫主倒在冀帝的怀裡,哭喊道:「我明明就看得到她!我明明就听得到她!为什麽你就不行?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鬼魂道:「不是不公平……是理当如此……我走了……请好好对待妳的哥哥……并记得我……」
宫主挣脱冀帝的双臂,向鬼魂的方向奔跑了过去。「娘!不要走!不要走──」
「记得我……」
接下来她就消失了。
「娘──」
宫主无力地跪倒在地,伏在地板上,嚎啕大哭。
一群宦官这时大着胆子跑进了殿内,看到了到处都是鲜血不说,还有一具无头尸首,顿时都吓得六神无主了起来。
冀帝连忙走了过来,说:「不要怕,我──朕没事。而且这裡也没有事了,都给我出去!」
为首的一名老宦官则使了个眼色,斜眼看了看地上的尸体。
冀帝说:「这还用问?抬出去!」
等到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后,安平宫主停住了哭声,坐了起来,问:「接下来你要把我怎麽办?」
「妳只不过杀了一个人而已,没什麽大不了的。」
「我杀的可不是普通人,哥哥。」
「那又怎地?妳可是皇帝的妹妹。普天之下,至少在大冀,除了我以外,谁都在妳之下,那就对我来说,不管妳杀的是谁,就跟妳杀一条狗没什麽两样。」
「可是其他的狗会为此吠着你,甚至咬你一口。」
「当然,但这个不用太伤脑筋,做哥哥的我已经想好办法了。」冀帝说:「问题是我也必须处罚妳才行,但要怎麽处罚呢?」
「随便你怎麽样都可以。」安平宫主站了起来,把剑收会腰带裡面。「反正我对哥哥也只有一个要求而已。」
「妳想要什麽?」
「哥哥,杀了那个女人罢!」
「不可能的。」冀帝说:「妹妹,先且不说她是我的皇后,我之所以能够当得上皇帝,主要都是因为表哥姜柏云手上掌握了兵权。」
「既然如此,退而求其次,」宫主说:「不要再靠近那个女人了。」
冀帝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宫主微笑了一下,说:「我就知道,这个要求对你来说也实在太难了。好罢,既然如此,我就跟你没有什麽好说的了。」
说完,安平宫主慢慢地走出了寝宫。
冀帝见她离去之后,顿时感到如释重负,整个人倒在胡床上,瘫了下来。
过了不久,姜后冲了进来,神色慌忙。
「皇上,听说这裡出了大乱子,您没事罢?」
「朕没事。」
「您这身衣服得赶紧换下来才是,上面都是血……」
「朕待会再换。」冀帝说:「不过话说回来,杏娘的神智真正是出了大问题,她再也不能继续当皇太女了。」
姜后说:「的确,不过我肚子裡面若是女娃的话……」
冀帝说:「不打紧,到时候朕也一样会册封为皇太女。计画稍有变动,但不会有什麽影响的。但现在最让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而是杏娘在神智失常的时候,她说的一些话的内容……」
姜后问:「什麽样的内容?」
冀帝摇了摇头,说:「算了,朕大概是多心了。不过现在闵太傅死了,杏娘就绝对不能继续留在京师,得安排她去别的地方……算了,把她送去北方罢!她一向很喜欢温暖的北方。」
「不行,得送到南方。」姜后说:「南方那边她没有待过,这样也能减少她出问题的可能。啊,我刚刚想到……」接着便在冀帝的耳边说:「不妨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冀帝说:「也对,这也算是给她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好罢,明天一早,朕就宣佈将安平宫主送出关外,与蕃邦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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