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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樱 吸血种狩猎行动 第六话

2023-03-06纯爱动作吸血鬼血族 来源:百合文库
花了三十分钟细读十几张的申报资料与医生开的诊断书,这位卫生署的专员粗鲁地把铝手提箱放到桌上。
「这是你这个月的饵。」
伦子叹气接过东西。把白金色的发盘得老高的这个女人叫作绢川林内亚,也是伦子念大学时的同班同学。
「说什么饵,这讲法也太难听了吧?绢川同学!」
担任见证人的矢神忿忿地说。
「为什么?第十六号可是……」林内亚瞪了一眼伦子。所谓的「第十六号」是指「卫生署特别防疫局公认第十六号吸血种」的意思,她从以前就很坚持一定要这样称呼伦子。「她又不是人类,是本属饲养的品种,我们提供她的粮食当然应该叫作饵啊。」
伦子稍稍打开箱盖几公分确认一下内容,塞满箱子的银色密封袋上头贴著「人类红血球浓液LR」的标签。
「不要用编号称呼人家,我们不是东大法律系的同学吗!」
「不要用编号称呼人家,我们不是东大法律系的同学吗!」
「是同学跟是公认第十六号这两件事有什么矛盾吗?」
「你从以前就这样,研究所时也一直用『硕士班考试第二名』这个称呼叫我!」
「你名字不是『修二』吗?我只是用正式名称叫你啊。」(注:「硕士」在日文中汉字为「修士」)
「修二可不是那个的简称!」
「怎么叫都无所谓啦。」伦子不耐烦地拉回正题。「可是每个月都得做这么麻烦的手续不可吗,林内亚?只要有诊断书就行了吧。」
「十六号,请你要有自己是非常危险的生物的自觉。」
林内亚冷冷地说完,把视线移到手头的资料上接著说:
「对我来说,这点手续还算太少了呢。」
「但只是拿个东西给我,干嘛一定专程来我上班的地方啊?」
伦子瞥了一眼仓库外的走道,偶尔经过这里的人都会露骨地看过来,来瞧瞧九课难得一见的稀客。
这是伦子收下血液饮料──也就是不想让同事撞见的场面。
但是林内亚用她一贯冷淡的语调说:
「因为规定要求负责的监察官要在场作证。既然矢神警视最近都泡在警视厅里,我直接过来才是最有效率的吧。」
林内亚很会讲这种让人无法反驳的正确论调,而这也是伦子觉得自己不擅长应付她的原因之一。
「单就我们防疫局的规定,并没有强制要求见证的程序,所以要是警察厅肯放手,只要十六号自己主动来我们局里就可以了。」
「不行、不行!怎么能让樱夜一个人去特别防疫局那种地方!」
矢神激动地说。
卫生署的特别防疫局是日本国内首个专门对付吸血种的公家机关,是一个不会冒著危险自己主动搜查,只会出一张嘴下命令的机构,也因为这样,警察从以前就很讨厌这个公家机关。构筑完整的吸对法和设立搜查第九课这两件事的背后,都隐含了「不受特防局指使地对抗吸血种」的抵抗意义。
所以虽然说是同班同学,林内亚可以算是矢神的天敌,当然不可能在此退下。只要情况允许,每当特防局想和伦子做任何交流,矢神都想在旁监视牵制。
「追根究柢来说,矢神警视,我相当怀疑您到底有没有彻底监视十六号。」
「你说什么?樱夜的所有搜查活动我都有确认,你有什么不满?」
林内亚眯起她银灰色的眼睛,把视线从矢神移到伦子身上。
「十六号上星期做的事情,有违反防疫条款的嫌疑,扩大感染范围是可以判下杀死处分的违规情事。」
伦子用力吞了一口口水瞪林内亚。
扩大传染的行为。
是说把自己的血分给梨纱这件事。
「关于那件事,就跟我报告里写的一样,并不是扩大传染。」伦子这么说。
「我知道。」林内亚立刻回答:「这是法律的缺陷呢。虽然让受传染者再次受传染并没有违反法规,但实际上并不能这么解释。」
「所以我就说了,那是……!」
「实际上,你害本局必须多养一只吸血种,可以说是对国家和人类社会造成危害,但目前的法规无法惩治你,只能说目前我们的制度上有盲点。」
伦子想反驳什么,却发现这番话里含著不能漏掉的重点。
害本局必须多养一只吸血种……也就是说……
「你们有打算让筑摩川梨纱获得公认吗?」
要是卫生署不承认的话,梨纱目前还是「待处理个体」而已,但刚才林内亚的说法,可以说让梨纱成为公认吸血种这件事已经大致底定了。林内亚的眉头稍稍皱起来,对于从不把感情外露的她来说也算难得了。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负责审查的,就算知道也没有被允许跟你说这些。」
这种直截了当又武断的说法也不像是她的风格。
「那我就先走了。」
林内亚把资料塞进包包里转过身,就在此时传来烦人的脚步声。
「林子小姐、林子小姐!」
冲进来的正是红朗。
「我想说先把自己的血多抽一点起来放著给林子小姐当食物,可是血不是会凝固吗,所以我自己尝试了各种研究,看有没有方法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于是我试了混酱油、酱料或辣椒等东西,然后昨天终于有了重大发现──加入蒜泥就不会凝固了呢!但我不记得林子小姐可不可以碰大蒜耶。」
伦子、林内亚和矢神三个人分别露出三种敌意的视线,就连迟钝如红朗,也整个人僵硬在门口不动。
「呃……对不起,矢神先生,好久不见……然后这位是……?」
红朗看向林内亚怯弱地询问,伦子打算说明的时候,林内亚抢先一步做自我介绍。
「我叫绢川林内亚,是负责卫生署特别防疫局公认吸血种第十六号的专员。」
「喔……」
红朗眨了眨眼。
「你是外国人吗?好漂亮的头发呢。」
这家伙不知道对初次见面的人要客气一点吗?伦子感到非常恼火。
「桐崎,你够了。」
「啊!对、对不起,不只是头发,全身都很美丽。」
「谁叫你打这种圆场了?」
「咦?啊!林子小姐更美喔!」
「所以说谁叫你打这种圆场了啊!」伦子面红耳赤地大吼:「你会害我跟著被当成白痴的,快住嘴!」
「我父亲是芬兰人,母亲是日本人,国籍我选了日本。还有我的美貌有两成是靠我自己努力维持的成果,剩下的八成都是天生的,不值得让你特别称赞。」
林内亚一脸平淡地说著,站在他后面的矢神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露出有如生吞活青蛙般的窘迫表情,林内亚则继续说下去:
「话说回来,你是搜查九课的桐崎巡察吧?」
「……是、是的。」
红朗并拢双腿直立不动。
「我是桐崎红朗!」
「那么就请你好好了解公认吸血种的营养补给方式,除了特别防疫局供给的血袋之外,其他营养补给都是禁止的,就连直接摄取您的血液这件事,也仅限搜查有必要时才可以。」
「是、是吗?」
红朗睁大眼睛,让伦子一脸难堪。
「而且不经医学处理就抽血,更别说加入调味料,根本就太乱来了。」
「对不起!」
林内亚瞥了一眼低下头的红朗,说了声「再见」就离开了。
「呃……也就是说……」
红朗看了桌上的箱子。
「那个林内亚小姐会每个月带林子小姐的食物过来吗?」
「别再谈这件事了。」
「咦?」
「这不是什么可以在别人面前谈的事。」
伦子偷偷瞥了一下仓库外头。
「但不是就是吃饭吗?」
「我不是叫你闭嘴了吗?」伦子不自觉地用手拍了一下铝箱。「不要说什么吃饭,你还不懂吗?这可是人类的……东西喔。我是透过摄取人类的……东西而活的,这种……这种根本就……」
「我也会吃鸡或猪的肉啊。」
「不、不要混为一谈!」
「而且也会从牛那边取牛乳来喝,这不是一样吗?」
「完全不同!」伦子脸颊泛红。
「我之前调查了一下,胸部跟血液好像其实是差不多的东西喔,所以我想说林子小姐也可以喝乳……」
「不要一直连续讲这些丢人的词汇!」
伦子推开红朗大步离开房间。
等到伦子的脚步声消失,红朗抱头蹲下。
「又搞砸了……我每次都只会惹林子小姐生气,为什么呀?我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
矢神冷冷地从上往下看著红朗:
「你真的不了解自己哪里不好吗?」
「是……脑袋不好吗?」
「不要自己这样形容自己!」矢神一脸严肃地说:「你是神经太大条。」
「心电感应?」(注:日文中音近「神经」)
「神经!谁叫你搞读心术了?我是说要你去推量别人的脸色、想法!」
「推量?我自己这么说也颇奇怪的,但我觉得我刚才也很用力推了一把啊。」
「够了!」
矢神夸张地叹了一大口气后背对红朗。
实在是让人火大的男子──矢神再次这么认定。
但最让人生气的是红朗并没有讲错任何事情。人血之于公认吸血种,确实就像牛乳之于人类,都是一样的,只需认为那是饮食习惯的一种就好了。这并不是什么需忌讳或隐瞒的事情,毕竟也没有对任何人造成损害。
矢神的脑袋里可以理解这个道理,但只稍想像一下伦子实际上吸血的画面,这些道理就从脑海里飞散。
矢神回想起被任命指派担当搜查九课的监察官时,警察厅里的许多同事都出于兴趣东问西问关于伦子的事情,当然也有不少人问了伦子的饮食问题,而那时候矢神只能敷衍回答。
到头来虽然自己嘴上提倡公认吸血种有其人权,其实心底还是把伦子他们当成怪物看待──这些想法让矢神有这种感觉。
可是──矢神转过头偷看红朗的表情,大概是因为被骂所以又意志消沉,只见他捧膝蹲著喃喃自语说什么「因为林子小姐没胸部所以我讲这个惹她生气了吗……」这种白痴的话。这个男的真的不懂伦子为何生气,不懂她为什么讨厌谈及摄取血液的话题。这男的真的只把吸血种当作肤色不同的人种罢了。
为什么能这么想?他们可是会吸人血耶。
一定是因为他是白痴──矢神对自己这么说,却没有办法消泯自己内心的焦虑。我知道,我有自觉──对于能打从心底真心接受伦子的这家伙,我感到非常羡慕。

离开警视厅的伦子搭上电车前往代代木。
在车厢内她比平时更在意起其他乘客的视线,虽然一边觉得是错觉,却还是确认了一下映在车窗上的脸庞,确认一下眼睛是否有变红。因为自己情绪高昂的时候,眼睛会稍稍发出红光。
没事,只是自我意识过剩。伦子在心里咒骂著──「可恶,都是桐崎的错,都怪那家伙粗神经地乱讲话。」自从那家伙来这里上班之后,伦子的情绪老是被他牵著走。
跟人类一样?
不对,那家伙根本什么都不懂,因为笨才能轻易说出那种廉价的话。
在代代木八幡车站下车,走在人行道上,朝著低矮办公大楼林立的一角前进。进入十一月后天气就一直阴阴的,相当寒冷,令伦子自然地加快脚步。人家说吸血种不畏冷热,实际的情形则与空穴来风的谣言完全相反,因为感觉敏锐所以相当不擅长应付气温变化。
在十字路口转弯,一栋八层楼高的办公大楼映在正前方。这就是之前那些贩卖私药的家伙当作据点的那栋大楼。
伦子走过看似学生的三个男生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听说就是那栋大楼。」
「有几个人被传染啊?」
「印象中好像是二十几个人吧。」
「但我听说有出新药,所以似乎可以获救。」
「不过好像有两三个人来不及了。」
「可是那栋大楼就跟其他办公大楼一样,有很多公司在里面不是吗?为什么没有半个人发现血蛭也住在那里面啊?」
「你不知道吗?血蛭那种东西表面看起来跟人类一样,所以才有办法躲在人类社会里生活啊。」
「真的假的?」
「你的教授看起来颇像血蛭的吧?皮肤白皙也搞不清楚年纪。」
「别说了啦,我今天一整天还要跟他一起做实验耶。」
「为什么还有那么多血蛭啊?真是没完没了。」
「既然都能做疫苗了,为什么不乾脆做除虫药,到处喷洒杀光他们就好啦。」
「就是说啊。」
伦子咬紧嘴唇更是加快脚步。
办公大楼玄关前围著写上「禁止进入」及「警视厅」的黄色布条,附近完全没有半个人影。自从那起事件之后,这里已经完全被封锁了。
乘著电梯来到八楼,刺鼻的臭气熏天,让伦子有种是不是鼻子撞到墙壁的错觉。那是乾涸的血液的气味,为了保存这凄惨的案发现场,到现在都还没有清扫。
屋顶上有宇佐见等搜查一课的刑警在,他们手上拿著平板电脑或冲洗出来的照片堆,彼此正在交谈,但等伦子打开门后,所有人都同时瞪著伦子。
「……有什么事吗,樱夜警部?」
宇佐见一脸嫌恶地说。
「这里没有需要劳烦警部的事情,你要不要赶快去追查那个『真货』的线索──」
「是我叫她来的。」
听见身后传来的一道声音,宇佐见缩起身子。是大村课长。
「那还真是失敬了。」宇佐见尴尬地退到栏杆旁,开始低声跟制服警察们交谈起来。
「你一个人吗?桐崎呢?」大村询问。
「我丢下他了。」
语气不悦到伦子自己也感到有点意外。大村露出狐疑的表情,但也没有多问什么,接著用下巴示意与宇佐见他们相反的方向,要伦子一起走过去。
最近只要有跟吸血种有关的事件,大村就一定会来到现场。身为指挥官的搜查一课课长会那么频繁地亲临现场,恐怕是为了让伦子更方便加入搜查的行列而刻意这么做的吧。伦子感到非常抱歉,但毕竟要是没有大村亲自监视,那些搜查一课的刑警简直就当伦子不存在似的,几乎不提供任何资讯给她。
大村透过栏杆看著对面更低的大楼楼顶说:
「你之前说有看到一个带面具的家伙吧,我们在这栋楼的屋顶上发现了许多人的血液和毛发,想再疏理一次。」
「我知道了。」
那个带面具的吸血种当时在屋顶的哪边,跳到了哪一侧的栏杆上,又是怎么跳下去踢哪一面墙壁,又是跳到了对面顶楼的哪里──伦子一边一一回想一边向大村说明,并在照片上画圈标示。
「然后……」
在大致解释完当时的整个情形后,大村用低沉的语气说:
「带面具的家伙说了什么?」
伦子陷入沉默。
她回想起那个面具底下抛出来的质问,那家伙是这么说的:
『狼,为何被豢养?』
那家伙知道我是吸血种,但这没什么好稀奇的。先别说一般社会怎么样,基本上在吸血种社会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有个叫作樱夜伦子的家伙在警视厅任职,是个不断狩猎族人的第一世代吸血种。狼或是走狗这种表现,算是拿来对比不愿服从的吸血种,以及与人类共存的族人最常用的比喻。
「……不,没说什么。」
伦子自己也不懂为何要对大村说谎。
大村眯眼紧盯著伦子的嘴边,他思考了一阵子之后,终于把视线移到栏杆对面。
「一开始也有人怀疑你的说词。」
「……咦?」
「就说该不会是你冲进来之后杀了所有吸人,接著捏造出一个什么带面具的家伙,来逃避责任。」
「说什么傻话!」
「放心吧。很多人都目击到有人飞过屋顶逃逸,再说也有桐崎的证词,没有人是认真讲那些有的没的。」
伦子闭上嘴低下头。
「带面具的家伙确定是吸人吧?」
「……是的,我有看到硬化的皮肤。而且那般的体能,除了吸血种之外,没有其他可能。」
大村点点头。
「那还有一点,你之前不是说他可能是『真的国王』吗?」
伦子先前就跟他提过自己的理论,也就是卖私药的会不会只是盗用「国王」名义的假货,而杀害那些吸人的或许是为了收拾假货而来的真货……伦子当然隐瞒了白龙轩这个消息来源,但之前也有跟他们提过组织的正式名称为「钻石王国」,所以杀害他们的罪犯留下的方块国王扑克牌与墙上的血字都印证了伦子的推测。
「我想你的推测应该是对的,我们昨天已经逮到了租这间办公室的家伙,叫作须贺原力哉,是一间汽车零件制造商的老板的儿子。」
「昨天?」伦子瞪大眼睛逼近大村:「那干嘛不昨天就跟我说呢?」
「没办法啊,我也很忙耶。」
大村露出一脸苦相。愿意把资讯提供给九课的也就只有大村,而他身为搜查一课的课长,自然没有闲到可以把搜查状况一一向伦子报告。伦子感到十分抱歉地低下头。
「须贺原从上周起就躲到女人的住处去,他自己也说是因为发现警察开始在搜查『王国』所以才躲起来的。」
「那个男的是……吸血种吗?」
大村摇摇头。
「是想变吸血种的人。他说有人保证会让他变成第三世代吸血种,所以他才为了『国王』准备了这间办公室,也提供了创办资金,但他坚称自己不知道他们实际的商业内容。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也就是说,叫作须贺原的男子是被人骗的吗?」
「如果是真的,就是这样。而在此被杀的吸人全都是第三世代。」
从第三世代的身上分到血液,也只会变成无法维持理性的第四世代。
「说到肚子上有留言被杀的那家伙,我们把他的照片秀给须贺原看,他说这个人就是老大。把照片拿给那些想要药品的高中生看,他们也说记得这个家伙的长相。因为他活著的时候还算是个帅哥,所以也负责做宣传的样子。有时候会在一般人面前露脸宣传吸血精灵的好处,说服大家买药。」
大村打从心底不悦地说这番话,毕竟那家伙实际上卖的药品,是会让人变成与野兽无异的第五世代的假货。
「这个老大在外头露脸的时候都自称『国王』,但同伴之间都叫他『方八』的样子。」
「方八?」
「方块八的意思。」
伦子皱眉思索了一阵得出结论:
「也就是说,他是真正的『钻石王国』的成员吗?」
「是前成员,脱离后自己成立新的组织欺骗王国,他肯定一直很想借用这个名义吧。毕竟这名号对卖药或是调度血液来说都很方便。」
冒牌国王。
以及来杀这个叛徒的──真王。
「但让我无法理解的是时间点。」
「时间点?」伦子观察大村的表情。
「如果杀害冒牌国王的是真货,那他为什么要挑在我们搅和的前一刻才来做这件事?」
「……会不会是知道警察开始动作之后,才来杀他灭口的?毕竟要是前成员被抓,王国内部的消息很可能走漏让警察知道吧。」
「如果是这样应该更快采取行动吧?而且如果不想让警察掌握情报,还会采取那种杀害方法吗?人家可是很亲切地留了像是名片一样的东西喔。」
大村说的一点也没错。既然做得那么醒目张胆,那站在警察的立场,也只能开始进一步追查真正的王国了吧。
既然如此──
「会不会是真正的王国本来不晓得假货的据点呢?」
大村的眉头用力挤了起来。
「意思是因为我们开始行动,他们才知道了这个地方吗?」
「对。」
「喂,樱夜。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这就代表警察内部有人走漏风声喔!」
有太多种可能性了。
仔细一看,只见宇佐见他们沉默地看著自己与大村,所以她也说不出口,但就算是警察,肯定也会有人会愿意为了金钱或永恒的生命出卖情报吧。再说,有太多吸血种屏息隐藏真实身分,躲在人类社会里生活了,谁又能断定警察组织里面没有王国的成员呢?
「既然如此,你也具备足够嫌疑了不是吗,警部?」
宇佐见故意大声地说,伦子的肩膀震了一下。
「你毕竟是警察里的吸人,把消息流给同类也……」
「宇佐见!」
大村怒吼宇佐见才噤声,但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其他刑警如桦泽与间岛等人也冷冷地看著这边。
「你们给我适可而止!」大村挡住那些人的视线般,往前踏出一步说:「是刑警的话,就不要光凭臆测讲些有的没的!」
宇佐见尴尬地别开视线丢下一句:
「无所谓,反正之后就要深入追查真正的『王国』了,就算不想知道最后也会知道是谁在搞鬼。」
伦子侧眼看大村偷偷问:
「是真的吗?」
「虽然不是靠我们就能决定的,但也不可能放任他们在外逍遥吧。」大村轻轻摇了一下头说:「我们之前都没有管他们……虽然这样讲不好听……但毕竟他们并没有带来什么实际上的灾害。他们并没有趁隙增加吸人的数量,也没有袭击人类以调度血液,而我们也不可能只追查跟吸人有关的事件。但是,这次他们在我们眼前杀了这么多人,再怎么样也不能轻易放过。」
「……但是被杀的都是吸血种吧?」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们并不是为了杀人罪进行搜查的。在这里制作药品的家伙,是一群骗人的家伙──这件事本身到底是不是真的都很可疑,只是须贺原这么说罢了。」
一点也没错,也有可能组织性地卖药的就是「王国」本身,知道警察已经开始调查到这里才切割掉这些人而已。
「那么就只能赶紧对须贺原进行更详细的审问──」
老练的巡察部长桦泽板著脸不屑地说:
「可以的话我们也在努力啊,警部。」
伦子对这句话感到纳闷。什么叫作可以的话?
大村压低声音说:
「特防局今天把须贺原带走了啊。」
伦子瞪大眼睛,特防局居然做了这么粗鲁的举动吗?
「毕竟是富二代,他们家跟高层的政府官员有交情的样子,所以在正式逮捕前先做了交易。应该是说好只要提供资讯就不起诉了吧。我本来也觉得那家伙怎么莫名地爱讲话,大概是知道只要争取一些时间,马上就会有人来救自己了吧。」
「妈的,他们知道我们花了多少功夫才终于抓到他的吗!」
年轻的刑警纷纷咬牙切齿,大村则继续懊悔地说:
「如果是平常的话,像这种横刀夺人的行径,筑摩川大爷一脚就把他们给踹飞了。但现在他……因为女儿的事情,整个人变成一具空壳……」
在场所有人都露出沉痛的表情陷入沉默,应该是想起梨纱的事情了吧。
而打破沉默的是一道震动声,大村从衣服内里的口袋拿出手机贴到耳朵上,讲著讲著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
「……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一挂上电话,他用比刚才更尖锐严峻的眼神看向所有人。
宇佐见发问:「怎么了吗,课长?」
「药的事情流到媒体上了。」
震惊的波纹扩散到所有人的脸上。
这栋办公大楼引发的大量传染事件,是被人在自来水中混入药物引发的。之前一直隐瞒这个事实。毕竟一旦传开,很可能会引发集体恐慌。不过像这种大规模的事件,果然还是纸包不住火。
「已经被报导了吗?」
「所有新闻台都在播同样的新闻,本厅的电话线路已经被抗议的电话占满了。」
为什么没有公开?是想隐瞒自己的失态吗?你们把市民的安全放到哪里了?应该都是像这种抱怨吧。大村有点面色铁青地说:
「我要回警视厅。宇佐见,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坐在前往医院的计程车里,伦子透过车上的电视,就只有看到相关的新闻。
『这真是太夸张了啊!居然在自来水中散布细菌。』
中年的女评论家蹦著青筋口沫横飞,然后被坐在他隔壁的学者纠正那才不是细菌。
『吸对法太宽松了!我从以前就一直这么说了不是吗!得立刻通过修正案。』
看起来很不健康的肥胖评论家夸张地手舞足蹈地吵著。
『我们称颂的那种对策法,其实对那些家伙的处理真是很宽松,如果没有法院的判决,就算眼前有人要被吃掉,也没办法射半发子弹喔!这次的事件也是这样,要是警察赶紧攻坚的话──』
伦子咬牙切齿心想这些家伙根本什么都不懂却在那边大放厥词。
另一台则现场转播某个车站前,路人不安的神情一一映在电视上。
『真的很可怕啊!有可能就住在我们隔壁吧?』
『为什么不赶快做全国性检查,把他们全都驱除掉就好了呢?』
『政府到底在做什么啊?』
『不是说警察的组织当中成立了一个专门驱除吸血种的部门吗?拿了那么多税金,却没有好好办事吗?』
『就因为在那边拖拖拉拉的,才会让他们越变越多吧?赶快把那些虱子都处理掉啦!』
驱除。驱除驱除驱除驱除驱除驱除驱除驱除驱除驱除驱除驱除驱除驱除。
伦子全身紧绷起来,很想塞住耳朵,但又不想被司机投以奇怪的视线,只好忍住。
摄影机镜头终于转到警视厅的记者会上,在挤得水泄不通的媒体前,坐在长桌正中央穿著西装,沐浴在闪光灯底下的正是筑摩川。他那高大强壮的身躯,这时候看起来却缩小很多。
筑摩川喃喃地说了些话,但几乎听不清楚内容。
他沐浴在记者那些近似咒骂的质问之中:比起市民的安全,警察选择优先保身吗?你有责任说明为什么这么慢才攻坚吧?所有犯人都死了,这是真的吗?你是不是在隐瞒什么事实啊?
『听说你们有让吸血种担任搜查官,这是真的吗!』
某个人如此喊叫,伦子用力吞了一口口水,记者们蜂拥而上,筑摩川嘴里的回答被怒号吞没。真的吗?别开玩笑了!你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啊?用脏东西去处理脏东西吗?警察不是应该先处分掉那家伙吗?该不会就是那家伙把情报流给同伴导致灾害扩大的吧?处分!快处分掉啦!
伦子像是要咬破般地用力咬唇,随著血味渗出不成声的吶喊。
我也不是想做这些才做这些的啊!
因为约好了,因为这是我和母亲与千纱医生最后的约定。
要不是这样,我早就把你们──
计程车停了下来。
伦子回过神来,一给完钱也不等找零,连滚带爬地就赶紧下车。
眼前是一间位于御茶水的医院,黑色的基石上刻著「四宫综合医院」几个字,计程车驶去时从排气管喷出的臭气,被寒冷的晚风吹散,换来神田川的熏天臭气。
伦子调整呼吸,等待自己身体的热气散去,担心起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在发光,于是从门口的玻璃确认自己的脸。伦子穿过黑色的植木走向后门时突然吓了一跳,呆站原地。
后门旁的墙上被人用血红色的喷漆写下几个大字──
杀死所有血蛭!
杀菌!消毒!有病的全处分!
伦子无法从那些文字上挪开视线,无意识地用没弄脏的手心摩擦著自己的大腿。
「──小伦子!」
这时,一道声音让她恍然转过身。只见一个身著白衣的人推开金属后门走出来,是宫濑。他注意到伦子的视线,一脸苦涩地看了墙上的喷漆文字。
「啊,这个是……明明中午才刚上新闻,现在已经这样了,毕竟这家医院收容了许多感染者啊……」
「还有什么其他的实际损害吗?」
「听说光是今天已经有好几十个一般患者要求转院的案件了,但因为不可能马上就找到能够接受病患的医院,闹成一团啊。」
「这样啊……」
「啊,但也不只有坏消息啦。小梨纱的身体已经安定许多,从昨天开始每天只要给一次抑制剂就好了。」
「嗯。」
伦子软弱地回答,随著宫濑穿过医院后门走进去。在有警卫的柜台写上名字接过入馆证,就从走廊上往前走。
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前,宫濑突然停下脚步说:
「对了,桐崎也来了喔。」
「咦?喔……这样啊。这么说来,他好像有传讯息告知我说要来。」
是有什么事吗?还是那家伙也想探望梨纱呢?
「还有另一个人也来了,我还想说是怎么回事呢。」
「另一个人?」
一到地下室就能见到的等待区里有两个人影,他们发现宫濑与伦子的脚步声后同时从沙发起身,一边是依然穿著不搭的西装的红朗,另一个是躲在他背后娇小地穿著制服的人,伦子看到他后睁大眼睛。
「林子小姐!」红朗跑过来,另一个人的全身就看得更清楚。那是一位看起来忸忸怩怩地向伦子点头致意的,纤细又白皙的少女──不,少年。
「……七月?」伦子说出声来。
「对不起,是我硬拜托红朗先生要他带我过来的……」
七月往上看地说:
「小七他说他怎样都想来探望梨纱姊,所以我才带来的,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就连红朗也能从伦子那一脸复杂的神情中读到某些情绪,所以用战战兢兢的口气询问,伦子则放下肩膀叹了口气。
「我从红朗先生那边听说梨纱的事了。」七月用无比沉痛的声音说:「只是一下下也好,能让我见见她吗?毕竟也是我的错,才会害她变成这样……」
看来红朗用他与生俱来的粗神经把梨纱目前的状况告诉所有人的样子。虽然让人火大,但就另一方面来说,却也比较落得轻松。因为伦子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才好,所以之前一直没有联络七月。
「虽然并不是绝对不能会面……」
伦子用含糊的语气回答:
「但要梨纱先同意才行。」
七月吞了口水点点头,伦子对宫濑使了一个视线,然后一个人走到有成排病房门扉的走廊上,前往走廊的深处。
离开医院前往御茶水车站的路上,七月一直郁郁寡欢。
「她果然……不愿意原谅我吧。」
他一直看著自己的指尖一边呢喃著,然后慢慢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太阳已经躲到远方林立的摩天楼背后,寒冷的夜晚紧紧贴在肌肤上,街灯映照出的不安定的影子跟在三个人的脚步后。
「梨纱并没有怨恨你。」
伦子一边走在与七月约隔半步的前方,以僵硬的声音说道。
「只是……不想被谁看见她现在的模样罢了。体谅她一下吧。」
真是不负责任的安慰,伦子陷入自我厌恶。不可能不怨恨吧,不管怎么找理由来圆场,事实上就是因为跟七月扯上关系,梨纱才会失去充满阳光的人生。
就因为怨恨,又不想怨恨,才无法见面。
就因为没有自信能笑著说「没事啦,并不是你的错」才无法见面。
走在一旁的红朗静不下来地反覆看著七月和伦子的脸。伦子瞪了红朗一眼,心想如果他又要说什么智障的话就要揍他一拳。
「再过一段时间,等安定下来之后,梨纱肯定会愿意见你的。」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渐渐在走道左侧看到通往地下铁的楼梯时,伦子胸前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矢神打来的,伦子和红朗与七月保持一点距离后接起电话。
『卫生署那边允许我们审问须贺原了,只有今天晚点的一个小时。』
矢神有点紧张地说著。
「这样啊,那请联系大村课长……」伦子高兴地回答。本来觉得希望不大,但看来行政内阁那边还是帮忙对卫生署施了一些压力。
『不,对方的附带条件是要由你来审问。』
「我?」
『是的,只有你。应该是想让这件事看起来不像警察抗议奏效,而定调为他们接受了行政内阁的要求这样吧。』
伦子吐出叹息。果然官僚这种东西,还真是会被无聊的行动原理给束缚,虽然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就是了──
「拿他们没辙。是今天晚上吗?」
『他们说明天要把须贺原移送到特防局,所以听说只允许今晚。』
伦子皱起眉间。因为刚刚白丽才通知伦子,说是拿到了新的情报,要伦子过去一趟。会要伦子亲自过去,应该就代表她要提供的是相当重要的东西。
「知道了,须贺原现在人在哪里?」
矢神从电话另一头压低声音道:
『卫生署的四谷分局。』
伦子挂上电话就跑回去找红朗和七月。
「那么,七月。等梨纱好一点之后,我会再联络你。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了。」
这是变相说「那就请你现在回去吧」的意思,因为就算对方是七月,伦子也不想让他听到接下来她要红朗去办的事情和地点。
「咦?啊,好……好的。」七月低下头来说:「我才是。提出了这么勉强的要求,真的很抱歉。」
「那我和桐崎还有工作要做。你是要搭电车对吧?」
「是、是的。」
目送七月进到地下铁入口走远之后,伦子才贴到红朗耳边对他说:
「你记得北池袋的白龙轩吧?」
「应该吧……」
伦子不想让多余的人知道白龙轩是吸血种的线人,所以虽然有点不安,但还是只能拜托红朗。
「白丽说有东西想交给我,麻烦你去帮我拿来。」
「了解!」
果敢回答的红朗走下两段阶梯后突然停下步伐转身说:
「那个……白丽小姐应该不会要我给她情报费吧?」
「咦?什么意思?」
「因为白龙哥跟我说白丽小姐总是用吸血代替情报费。」
居然能从那个木讷的白龙身上听到这些事情?伦子不禁感到傻眼。
「我今天跑了很多地方流了不少汗,是不是该先冲个澡啊?」
「你快给我过去!」
被大骂的红朗以差点从楼梯摔下去的气势往下冲。伦子忍著头痛摇摇头,接著走向十字路口招计程车。
从一抵达位于四谷的卫生署分局开始,伦子就一直感到奇妙的压迫感。
负责带路的年轻男技术官员摆明对她充满了敌意,开始上年纪的参事官员解说审问需注意的细节时又一直唠叨,分局走廊上传来一阵有如杀虫剂的刺鼻气味。但伦子感受到的不是这些具体的不快感,而是一种莫名的感受,一种有如暴风雨前夕的湿重空气般的东西,就围绕在伦子身旁。
该怎么说呢?这是一种──
有人在看自己。
有人在听自己。
有人在接近自己……的感觉。
被带到摆著简单家具的接待室,里头有个素色沙发与亮丽的玻璃茶几。
「等一下我就会把须贺原带过来,请在这里稍候。」技术官员说完就打算离开接待室,伦子则是吃惊地重新环顾这间房间。
「就在这个房间审问吗?会不会太不谨慎了?」
门是很普通的木制门,窗户也没有铁格子,只有一个亮丽奶油色的遮光窗帘。虽说嫌疑犯是与官僚有往来的商界人士的儿子,但有必要顾虑他们到这种程度吗?
「须贺原又不是吸血种,而是普通的人类啊。他跟你不一样,不会踢破木门,要是从四楼的窗户跳下去,也不可能毫发无伤全身而退。」
这种讲法显然带有不耐与侮辱。
「而且室内和走廊上都各配了两个人待命,不用担心他逃亡。」
这个技术官员不带感情地说完就关上门。
虽然事情确实如他所说的一样,但这反而强化了伦子心里不祥的预感。
等了十五分钟之后,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朝这里靠近,接著门把被转开。被两位警卫压进来的是一个大约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身上有著肥肉的微胖男子。眼袋很松,嘴边还长著没整理的胡渣。这个男的一看到伦子瞪大眼睛。
警卫退到墙边,伦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严肃地说:
「我是警视厅刑事部搜查第九课的人。」
不知道这男的想到了什么,只见他奸笑起来,然后大摇大摆地坐到沙发上,还把腿放到桌上。
「……你就是警察里的第一世代啊?我有听过传闻喔。人家都说天生的吸血精灵美到令人颤栗,我也很想生为吸血精灵啊。」
「我们没多少时间,你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伦子冷冷地说完,然后坐到和男子相隔那张桌子的对面沙发上。伦子判断对这个人不需要亲切,否则别说无意义了,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你就是须贺原力哉吧?」
「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他的声音和视线都湿湿黏黏的。
「樱夜伦子。」
「樱夜?真是稀奇的姓氏,是本名吗?我也完全不了解第一世代的事,你爸妈都是吸血精灵吗?」
没有时间了。伦子无视须贺原的话,慎选要问的问题。
「跟你租下代代木那间办公室里的人当中,有人是『钻石王国』的退团成员。你是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了吗?」
须贺原刻意明显地耸了耸肩。
「我知道啊。那些『王国』的家伙好像有什么奇妙的审查,不肯分血给我,但八跟我说只要出钱就可以给我。」
「八?」
「方八。那里的老大。噗,真是笑死人了,他在那边自以为是国王,但原来那家伙在王国里只是底层的家伙。话说那家伙怎么了?被处理掉了吗?」
看来他不知道那些卖私药的犯人都被杀死了,但伦子也没有必要跟他说这些,于是继续追问下去。
「你早就知道八是第三世代了吗?」
「要是我知道就不会出钱啦!」
须贺原用脚跟敲了一下玻璃桌。
「都怪八那个混帐跟我说他是第二世代的,所以我是被骗的啊。」
「你知道他用那间办公室做什么吗?」
「我不是早就说过不知道了吗!」须贺原的手势像在演戏似的越来越夸张。「我也是受害者啊!根据现在的法律,跟吸血精灵交易或是借他们住所本身并不犯法吧?」
「但自主想成为吸血种是违法的。」
「我也没有变成不是吗?因为我被骗了啊。」
这时须贺原的眼神变得淫荡起来。
「要是你肯帮我的话,那我就会乐死啦。」
伦子不爽地瞪了须贺原。继续这个话题他也只会一直离题,所以伦子决定换个问题。
「你有见过『钻石王国』的……也就是真的国王吗?」
「只见过一次,是请八介绍给我认识的。」
「你记得时间地点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须贺原不成体统地把手臂挂在沙发背上仰身。
「卖药的是八经营的集团,跟本家没有关系吧?」
「厘清有没有关系是警察的工作。」
「哦……算了,是无所谓……我想想见到面是什么时候呢?今年的……三月或四月,地点是在惠比寿的──」
他讲到一半忽然露出吃惊的表情闭上嘴。因为伦子突然站起来,而且还从西装外套底下抽出手枪。
「你──」「干什么!」
在墙边待命的两个警卫也跟著惊慌起来对伦子大喊。
「快把须贺原带出去!」
两个警卫都全身紧绷,僵硬得无法动弹。是我失态了!伦子在心里咒骂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呢?为什么会同意在这种低防备的房间会面!须贺原确实是个常人,不可能对门或窗户做什么──
但从外面的话……
伦子的超听觉已经听到有人从大楼墙面一路冲上来的声音,就在伦子扑向须贺原把他从沙发拉到地板上的瞬间,窗户玻璃已经碎裂,某个小小的东西接著就穿过窗帘飞进屋里。前一秒须贺原还靠著沙发的地方已经被那个东西给刺穿,整个沙发接著倒下。
伦子发现那是一把蝴蝶刀。
「……没中啊。」
灵活地从坏掉的窗户里钻进来的人影低声说。
伦子见过他。穿著深绿长版大衣的高挑年轻男子,连血痕都直接留著,让伦子不寒而栗。他没有带面具,露出伶俐又残忍似的瘦脸,头发全白,瞳孔燃著熊熊火焰,肌肤那让人感到恶心的铁青,整个搭配起来更让人觉得不像人类。
「──国王?」
须贺原在伦子背后发出惊恐的声音。这个被他称作国王的男人一直恶狠狠地瞪著伦子。接著又有两个身穿跟他相似颜色的大衣的纤瘦人影,从他身后破碎的窗户一个接著一个溜进房间里。他们戴著边缘有著毛皮的帽子,还立起衣领口遮住嘴边,因此没办法辨别出他们的长相,但两个人的瞳孔里都寄宿著红色火焰,这点是毋庸置疑。不过其中一个从体型来判断应该是女性。
「噫!」
回过神的警卫站起来抽出挂在腰间的特殊警棍,但站在国王身后待命的两个人同时蹬向地板,下一秒警卫的身体就飞起来打在墙壁上,接著滑落到地板。其中一个警卫被踩住脖子,翻白眼停止呼吸。伦子只能继续用自己的背守著须贺原,完全无法反应过来。
「又碰面啦,警察的走狗。」
国王紧紧盯著伦子说。
走廊一片骚动,国王说了声「动手」,就用下巴指了一下入口,男部下全力踹了一下门的边,门的背梁发出沉重的声响,门板倾斜走位,门框被踹到变形无法开启。
被断了退路。
但伦子还是无法动弹,因为她知道只要稍微露出一丁点破绽,下一瞬间身后的须贺原就会被攻击。
「让开,走狗。跟你打太麻烦了,我可不想费这个功夫,我只有事要找你后面的猪。」
「你、你、你想……对我做什么?」
须贺原尖锐高亢地喊著,国王一脸厌恶地说:
「我知道你和八联手盗用我的名号做那些下流的生意,量你肯定是跟警察装蒜说不知情了吧。」
「我、我才不知道呢!」
「怎样都好,我要让你没办法再说上半句废话。」
国王冷冷燃烧的目光挪回伦子身上。
「还不让开吗?我没有时间陪你玩。」
伦子没有回答。外头接著传来无数次撞门的声音,还听到走廊上有人在大吼:「快点拿重的东西过来!」握住枪把的双手使力握紧。对方有三个人,无法阻止他们,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为何要当人类的走狗?」
国王的声音回荡在虚空之中。
「你是第一世代(真祖)吧?那就代表你根本没有当过人类。从一出生起就被当成病原菌的你,为何还能当他们的走狗啊?」
闭嘴!伦子只能不作声地回应。
「我们比较强,但人类却把我们当作垃圾当作虫。为什么非得从那些家伙手中取得饵食活下去不可?」
会被当成垃圾当成虫子,都是你们的错。就是你们扩大血液传染,杀害人类,才会被这样对待,所以我……
「把枪对著我又如何?你每隔几天才啜饮一丝血来克服饥饿感,这么悲惨的你,以为打得赢活性化的我们吗?冷静一点吧。你应该也明白,寄生在他们身上简直就是愚蠢的决定。他们是大便,而你就比围绕在大便旁边的苍蝇还不如。我们只要靠我们自己就能──」
所谓共存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我要杀光你们。为了迎接不用再杀戮的日子,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伦子扣下扳机,一部分也是为了用枪声消灭自己的思绪,眼前散开一片鲜红,从深绿大衣的肩头散开的血液,有脖子肉连白发一起被削掉而喷出的血液,还有……
自己应声被劈开的额头上喷出来的满满鲜血。
须贺原被踩踏住,发出有如蟾蜍般的尖叫。国王把拳头灌进须贺原的嘴巴,断裂的牙齿飞溅,但伦子已经无法辨识,意识开始缓缓沉入泥沼之中。
最后听到的是一道怀念的声音。
为什么?伦子思量。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来啊?
温暖包围住拚命企图维持意识的伦子,现实感从指尖流逝。
怀念的声音对她轻轻呢喃:
──即使如此,我没有恨你。
──我也不会向你道歉。
──因为我真的很高兴生下你。
──所以你也……
那股声音渐渐远去、断续,混在水泡消失的细微声音里,最后那温暖的黑暗从遥远的头顶将自己封闭起来。

「──你知道第一世代是怎么诞生的吗?」
白丽一边用汤杓搅拌瓮里的药膳一边说。这天,是偏亮的橘色间接光线从外头洒进白龙轩二楼的占卜间,房里点著偏果实口味的酸甜薰香。
「不,我不知道。」
坐在藤椅上的红朗心神不宁地缩著身体回答。
还以为只要听伦子的话来拿个东西就好,结果白丽却说有事情要跟红朗谈,要他上到二楼来。她说毕竟红朗是伦子的伙伴,有些事最好还是先知道比较好。
「因为父母都是大吸血鬼!像是什么什么伯爵!之类的……」
白丽拚命憋笑,瓮里的药膳差点洒出来。
「真祖不是靠那么单纯的遗传就可以出生的喔。」
「吸血种的小孩不也是吸血种吗?」
「是人类喔。说到头来,我们也都是人类啊,只是罹患了有点奇怪的病。」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我以前都不知道。」
「但如果母亲是吸血种,那小孩也几乎有百分之百的机率会生为吸血种,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红朗皱眉思考了一阵,最后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一下腿。
「我知道了!是因为胸部吧!胸部就是血液吧,所以喝了的话婴儿也会被传染。」
这回白丽真的笑得太过头,不小心把汤杓摔在地上。
「才不是这样,我不就说了是天生的吗。在喝母奶以前就已经是吸血种了。」
「咦?嗯……嗯?那是为什么呢?」
「不过你虽然没猜中,但也相去不远。婴儿透过胎盘和母亲连在一起,透过胎盘传递营养和老废物质对吧?简单来说就像透过血管连在一起,所以才会有很高的机率被传染。」
「原来是这样啊!」
虽然红朗完全没听懂胎盘和老废物质这些单词,但总觉得多少知道那个意思,所以刻意秀出夸张的样子让她知道。
「那么……咦?如此一来,林子小姐的妈妈果然还是吸血种吧?」
「不是这样。如果母亲是吸血种,婴儿透过母体垂直感染的话,那婴儿至少也是第二世代吧?」
「为什么呢?」
白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她还没有习惯红朗愚蠢的程度,接著她花了十五分钟左右,在笔记本画了四张纸图示之后,红朗终于弄懂了。
「原来如此!被你这么一说,很有道理呢!白丽小姐的脑袋真好!」
「谢谢。」
经过这一折腾,白丽只能苦笑。
「那这样说来,第一世代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啊?」
「结论是不知道。」
「就连脑袋这么好的白丽小姐也不知道吗?」
「被你这样说,左思右想也听不出任何挖苦人的意思,还真是不可思议耶……」
白丽把手撑在边桌上,头靠在手上晃肩大笑。
「全世界的科学家都在探索真祖诞生的原因,但目前还没有半点收获,只知道是在人类夫妻之间偶尔会非常罕见地突然被生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那该不会也是跟普通人一样很自然地去上学吧?不知道我以前读的学校里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人呢。」
「这应该不太可能。」白丽露出寂寞的笑容说:「被一般的人类生下来的吸血种只有两种未来。第一种是衰弱而亡。虽然大家都讲得好像是不死的怪物一样,但其实小婴儿是非常脆弱的,能靠母奶维持生命的期间非常短暂,如果不趁早学会靠自己的力量获得鲜血,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那……第二种呢?」
就连红朗的声音也失去了开朗。
「如果真的获得了这样的力量,那也是另一种不幸。肯定会变成孤儿,因为人生中第一个吸血的对象,就是离自己最近人类──血亲。要不是被父母拋弃,不然就是自己逃出去,或是把父母吃乾。」
红朗的脸失去血色。
「但小伦子真的很稀奇,她可说是第三种的例外。」
白丽若有所思地叹息说著:
「你应该也有听过这一部分吧?那孩子受到母亲的养育,直到九岁时被研究家领养之前都还有亲生父母。她的亲生母亲喂自己的血养育她,你知道这会让事情变怎样吗,小红朗?」
「我不知道。」
红朗老实回答,他完全无法想像。
「就某种意义而言,算是最不幸的养育方法吧。她会被当成人类养育,却同时感到自己是吸血的怪物,是骯脏错误的存在──在这样的心境下不断成长。狮子就算吃掉人类也不会觉得羞耻或懊悔吧?毕竟那就是肉食性动物的生存方法。可是狮子一旦持有人类的心……」
白丽暂停了一下,然后用尖锐的牙齿咬破自己的指尖,接著把渗血的指尖放进瓮里的药膳里,血液融入淡绿色的液体之中。
「应该会很痛苦吧。」
「会很痛苦……是吗?」
呵──白丽的嘴唇露出一抹月光般的笑容。
「没关系,你不明白也没关系。我想你那一窍不通的地方,肯定就是你的优点。麻烦你继续什么都不懂地,好好支持小伦子喔。」
「好!林子小姐交给我辅佐,万无一失!」
红朗自信满满地点头。
「那孩子或许是我们的希望。」
红朗感到纳闷,不懂白丽的意思。
「成为联系久命种与定命种之间的桥梁。虽然让那孩子一个人来承担这个任务,或许太过沉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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