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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苏鲁同人小说《报丧女妖》(完结)(改版)

2023-03-06克苏鲁 来源:百合文库
7.
漆黑一片的卧室中,伯顿先生穿着正装坐在双人床上,手里捧着柚木盒子。无比安静的冬夜里,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楼下老旧机械钟的发条齿轮工作所发出的清脆咔嚓声。这些细微的响动反倒衬托出了安静的气氛,而过分的静谧已经达到了毫无生气且令人感觉恐怖的地步。
卧室的门早就被打开了,从这里通往阁楼上的小门也准备好了,伯顿先生的皮鞋就躺在在他双脚的正下方,只要他愿意立刻就能下床穿鞋,直接走到阁楼,再从那里爬到屋顶上。
或许是两个小时前,他关上了灯,此时他连放在胸口口袋里面的怀表都没法去看,只能估计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左右。
歌声应该来了。
但伯顿先生却努力让自己转移注意,不要去在意目的性如此强烈的想法。
可能是伯顿先生自己不愿承认,其实他早已变得沉迷于毫无逻辑性的混沌之中无法自拔。比起按部就班以某种明确的目的来做事,他更倾向于顺从一瞬间的灵感以及其他模糊不清的感觉。这些混乱萌生自被混沌所支配的梦境,那里是人们潜意识沉睡的地方。
语言的力量是匮乏的,它们无法将人所有的想法全部描述出来,但是它却又拥有着同自己的孪生兄弟一样强大的表现力,它也可以使用在迷茫中出生的意向来表达超越因果本身的理。伯顿先生在自己漫长的探索中逐渐抓住了言语的这层力量,从而找到了无数作家想在文章中表达的属于纯粹感性领域的梦境之地的另一扇门,它虽然无法完全让入梦者进入深度睡眠时那个迷幻的境界,但是它绕过了七个王座直接通往无限空间中属于梦地的一小部分。
它就是钥匙,虽然并不完整。
几天前,在梦中他成功进入了那个漫长的地道。那湿冷的石壁上凝结了鼻涕似的水珠,虽然在伯顿先生得到的资料中通往第一层的台阶只有七十阶,但是这绝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七十阶,伯顿先生感觉自己走了有一两个小时,却依然没能走到第一层。而当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前方出现了幽蓝的光芒,在那,有一张石质的桌子,它光滑的表面反射着它正上方像是香炉一样的东西里面发出的蓝色光芒。
伯顿先生在桌子上面找到了另外一把钥匙,或者说是可能是钥匙的东西。它是一块用完整的暗红色水晶打磨成的梭子状的物体,表面刻满了细密的未知文字。
醒来后伯顿先生发现它真的就躺在柚木盒子里,盒子大小刚刚好,似乎一开始就是为了它而准备的。
当梦境与现实的界限已经模糊到了这种程度的时候,伯顿先生意识到:他已经可以启程了。
伯顿庄园已经被薄薄的雪所覆盖,不过今天突然间出现的晴空,让本来就不厚的积雪几乎消融殆尽,而伯顿先生为了屋顶上的积雪化掉后结成的冰不会妨碍到自己,甚至提前在上面将积雪扫走并且铺上了从柴房里取来的干草。虽然这些危险的活计对于他已经枯朽的身体来说有些困难,但是伯顿先生的热情让这些因素全部失去了能够阻止他的可能,谁都不能在现在阻止他前行。凭借着奇异的热情,他做好了一切准备。
“为何在期待呢?
原本属于你的命运不会因为招待不周而放弃来找寻它的主人。”
毫无预兆地,从屋顶上这个让人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仿佛是在耳边响起的炮声,伯顿先生在一瞬间全身就紧张了起来,但是他并没有急着前往声音的所在,因为他觉得这个声音还有别的东西要告诉他,而且他还不清楚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躺在盒子里的水晶自己震动了起来。
“你在怀疑什么呢?无知的人儿;
于你是梦境的东西对于梦地的居民难道不是现实吗?
通往梦地的路上,七百个台阶下面的橡树森林里祖各梦伴着发光的蕈菌们起舞;
被猫脸的巴斯特所庇护的乌撒,猫儿们在每栋房屋的顶上晒着太阳打盹儿;
在那个诸神曾经降临的山顶上,无形的手雕刻了他们伟大的容貌;
月亮上灰色的城市里外界的神灵的奴仆们虔诚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前往卡达斯的平原上空,无数你所无法理解的身影正在和着他们自己的叫声而起舞;
你无法否定梦的真实,既然你存在它也便是真实的,
在属于你自己的梦中,孟加拉虎仍旧在某处静静地等待着;
那辆载着你未婚妻的火车依然在路上行进;
默西河的波浪还在抚摸着你的脚踝,
香柏树下泰勒依然在草地上打着滚;
曼彻斯特的过去的景象在那里从未改变过;
深渊的主人透过你的眼看到了世界,他宣告了你的命运:你属于梦境之地。
来吧,无知的人儿,由我为你唱诵临终的曲子,为你打开通往梦地的大门。”
听到这里,伯顿先生知道使者已经宣告了自己能够到那里去。他赶忙穿上鞋,涮双手依然紧紧地抓着那个柚木盒子,水晶的震颤变得更加强烈了。他快速通过自己已经准备好的路径朝着屋顶走去。他走得很急,仿佛只要慢下来,就会被这个世界永远挽留而无法前往那里。沉积的灰尘被他的大动作搅动起来,弥漫在空气中。那个由熟练的歌者念出的柔和调子,此时已经变成了充满着郑重的和声,好像有无数个同样熟练的歌手一起在演唱,这庄严的声音令人不禁肃然。
“这一定是一个仪式。为了迎接我,她准备一个仪式!”
当他站在梯子上推开通往屋顶的小门时,冷风即刻乘虚而入,几乎已经是吹着哨子灌入屋中,它们兴奋地吹动它们能接触的一切,伯顿先生本来已经梳理整齐的一头银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风吹乱了。冰冷的空气精灵用它的尖刀刺痛了伯顿先生满是褶皱的脸庞,它们似乎想要阻止这个老人去往那个世界。但伯顿先生并不在意,有些困难地爬上来后,站在凛冽的寒风中,他急切地向四周张望,希望能够找到声音的来源——那个在他梦中出现的“报丧女妖”。
可是除了洒下银光的那个在头顶上无云的天空中悬挂的月亮,还有被因为薄薄积雪阀盖而反射着清冷光辉的树木与建筑,伯顿先生没有看到应当站在屋顶的歌者。
“难道那一切只是存在于我不切实际的梦中的造物?难道说我还在做梦?”
当这么想着时,伯顿先生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它从四面八方而来,没有源头。
“你站在桥上,只看到了桥下流淌的河水,却看不见桥本身;
你的真实便是梦境,你的梦境也早已化为可以触及的真实;
何不去相信这一切真的都是梦境呢?
我可怜的旅行者啊。”
伯顿先生笑了,这是何等的讽刺。他闭上眼睛,用自己这些日子里得到的技巧来让自己进入“清醒梦”中。他是如此娴熟,以至于即使是在零下几度的寒风中,他依然能够做到。梦境迅速在他的眼前展开……
穿着希腊式长袍的少女站在他的面前,伸出自己宛如大理石雕像般洁白的手,去牵住伯顿先生那摸起来像是枯枝的手,伯顿先生并不惊异地缓缓睁开眼睛,依然用如梦的安详表情面对着少女。和那梦中一样,少女带着女祭司般的威严,还有一种帕顿猜不到的神秘的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凛然气质。少女看着伯顿先生的双眼似乎洞穿了一切,看到了他从过去到未来全部的命运所编制的布幅。少女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了伯顿先生手中拿着的盒子上面。
一直在震颤的水晶蓦然停止了运动。
伯顿先生发现在少女的背后,延伸开来的世界不再是单调的雪所反射的银色。缟玛瑙铺就的大道两旁,比他过去见到的任何树木都要高大的巨树自由地生长着,无限延伸的平原被灰色的雾所覆盖。
但伯顿先生看得见这条大道所延伸的终点。在重重迷雾的尽头,一个有着莫卧儿王朝风格的洁白建筑物,上面镶嵌着黄金以及数不清的不属于人类世界的巨大红宝石,在数个月亮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那些光芒穿越了像是有生命一样变换着形态的迷雾,用它们独有的方式向伯顿先生发出了邀请。
少女用她的眼睛向伯顿先生示意,后者无比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不再是那个干瘦的老头子——那个在印度的丛林里快速越过障碍追逐猎物的青年此时正穿着淡紫色的西服,系着蓝底金色条纹的领带,站立在缟玛瑙铺就的地面上。
伯顿先生赶忙用手去摸自己的脸,居然没有一丝皱纹。他从口袋里掏出怀表,用它表盖内部光滑的镜面来好好看看自己,他看到了棕色的短发下面那碧蓝的眸子中闪耀着惊讶的光芒。他无法相信竟然真的发生了这种事。喜悦压过了震惊,一股从未有过的愉悦将他淹没。
伯顿先生低头看去,少女已经抽回了放在盒子上面的手,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从未出现过的紫色丝绒上,一把用泛着绿色的古怪金属制成的钥匙取代了水晶,静静地躺在那里,上面雕刻着与两河平原上出土的饰物上类似的花纹。伯顿先生想要拿出钥匙,但是就在他的手要碰到钥匙的时刻,整个盒子化为了烟雾融入到了背景中无尽的雾中。
伯顿先生并不感到惊讶,他知道,钥匙早已属于他。他靠自己的力量找到了钥匙。至于它到底能否被自己触摸到已经无所谓了。作为向伯顿先生发出邀请的使者所传递的信物,它会打开通往有着七百七十阶台阶的深渊的门。
松开了他的手,少女笑着向前缓缓走去,她慢慢吟咏起了只有自己才能去咏唱的调子:
我为将死之人吟唱挽歌,
我为生者预告他们死亡的日期;
拉格什的城墙上我曾经无人关注地歌唱着,
特洛伊的人们也曾听到过我的哀歌,
底比斯的祭坛边我独自哭泣,
沙漠中商旅畏惧着我的歌声,
斗兽场上我从未停止歌唱。
追逐灵感的诗人在希波克瑞涅泉边听到我的耳语,
彷徨的乐手奉我为第十位缪斯;
受难者疯狂地渴望着我,
自大的君王们担心我将降临于他们的榻前;
我为将死之人吟唱挽歌,我也为他们指引通往永恒的道路;
在虚无并现实的梦中,一切都会永存。
粉色大理石筑成的塞拉尼安飞翔于云端,
拥有十六面缟玛瑙墙壁的因伽瑙克,
安静地卧在黑暗之地的旁边,
光辉的塞勒尼斯可爱而永恒,
自远古一直存在着的萨克曼德被双狮守护着,
凯兰的碧玉神殿中传出吟诵赞美的乐声,
萨拉利安的尖塔丛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卡达斯的诸神的殿堂永远在人类无法企及山巅之上。
无知的人儿,我为你打开了通往梦地的大门,
也为你敲响了将死的丧钟;
同我一起来吧,前往被永远的外来之神的恩泽顾及的梦地,
抛开束缚你的种种,去往你一直向往的梦境,
深渊之主向你发出了邀请,而我将引你前往;
与我一同前来吧,梦地的光辉将永远照耀着你……
伯顿先生失神了一般跟着少女,他背后灰色的浓雾逐渐包围了一切,伴着少女的歌声,一阵阵非人所能演奏出的吹管乐器的声响从四边八方传来。像是在迎接他一样,两旁的树木上发着磷光的蕈菌和着歌声开始缓缓变换着自己的色彩,迷雾之中一些模糊的像是水螅的巨大的怪异身影也开始舞动起来,整个境界都在为伯顿先生做着一次伟大的迎接仪式。
踩在缟玛瑙铺就的地面上,面向那个闪耀着光芒的地方,他同“报丧女妖”一起走向在云雾之中隐藏的梦地里属于他的宫殿……
8.
伯顿家的大宅被一颗数百公斤的炸弹精确无误地击中,炸弹在房屋的底部爆炸,冲击波与火焰瞬间将房屋主体完全摧毁,甚至连花园也连带遭到了厄运,同房子一起烧到了第二天早上才被完全扑灭。这个陈旧的砖木结构的房屋曾经也具有值得它的主人骄傲的样貌,即使岁月缓缓地褫夺了它的美丽,但却无法剥落它过去的荣光,可毫无情感的由钢铁铸造的炸弹却根本不在意这些,它一开始被赋予的使命最终在这间大宅上实现了。
这间宅邸的一切,最终都化为了在冬日里冒着青烟的黑色废墟,在纯白的雪景中格外显眼。
附近的人们不禁唏嘘,因为他们熟悉的老绅士——伯顿先生在这场空袭中丧生了。虽然他们已经对在空袭中有人丧生这种事见怪不怪,但这个老人的死却令他们又开始一齐谴责纳粹的惨无人道,这种热情从英国被空袭开始,还没有超过三回。
因为这可怜的伯顿先生只是个已经昏迷在床上好几个月的病人。今年他的妻子艾丽莎去世后不久,在一次突发性的晕厥后,老人便一睡不起。大家都觉得他一定是悲伤过度了。于此同时,他的慢性病们好像是受到了统一的号召,全部开始作乱。
因为这附近的能够收纳他的医院刚刚成为爆炸的牺牲品,所以伯顿先生便被留在家里进行治疗。他的儿子爱德华不得不冒着被德国潜艇袭击的风险,坐船从美国赶了回来,而伯顿家的所有亲戚都已经做好了为老人处理后事的准备。
不过他们并不是完全放弃了希望,相反他们认为老人只是陷入了睡梦中,他会醒来的。
因此,每日当护理人员给伯顿先生喂药并用消毒水处理他的褥疮时,爱德华或者别的亲戚都会打开收音机为昏迷中的老人播放最近的新闻,有时他们也会为他读记载战报的报纸或者过去他所喜欢的书。他们希望伯顿先生在昏迷中也能听到这些声音,最终被唤醒。
伯顿家宅邸被毁灭的那天,正巧爱德华在市政府那里处理工厂相关的事宜,而住在家里的护工趁着没人监督,擅离职守去到附近的村庄里同粗鲁的工人们纵情娱乐通宵未归。他们意外地躲过了一劫。
当伯顿先生那被烧焦的遗体被从废墟里挖出后,便急匆匆地下葬在艾丽莎夫人的旁边那个已经为他预留好的墓地里。爱德华回到了美国,亲戚们再次各奔东西。纳粹对于英国的轰炸仍未结束,有更多的屋房在轰炸中被毁。人们很快就从悲伤中缓和过来,再次将自己投入到战争时代那麻木的日常中。伯顿家的悲剧被慢慢地遗忘了。
人们重来不对纳粹飞机在一个能见度并不高的夜里,无比精准地击中一个不点灯的房子这件事感到奇怪,很快淡忘了这一切。那个擅离职守的护工也忘记了,那天晚上当她突然想起了要给伯顿先生换药,而从酒馆里慌忙地跑出的时候,看到了远处的天空被一种像是彩虹的异样光芒所照亮,随即她就听到了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事后她将那个异象解释为自己饮酒过度而产生的幻觉,甚至没有在意当时发出光芒的中心就是伯顿家所在的小山丘。
当工人撤离后,被彻底清空的土地上只留下了没有被烧光的香柏树的残骸,它见证了繁荣与毁灭,最终伴着这里沉入历史的海洋。这片土地被伯顿家的人打上了“待售”的标签,在仍未结束的战火中孤零零地等着它的卖家。
这就是伯顿家有着近百年历史的大宅的最终回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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