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华镜-勿忘草与永远的少女-第六章(轻小说）

 
 
第六章·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谎言
“再见啦......”从秘密基地走出来，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我们走了几步，我便冲雫摆了摆手告别。
与雫的再会，到底是欣喜呢，还是另一种更加不同的感情，如今的我实在弄不明白。
现在我的脑海中再次充满一片混乱......我无法正视雫的脸，就这样离开了那里。
可是......
哒哒哒哒哒......
雫跟了上来。
 
“......”我停下脚步，雫也跟着停下。我一回头，雫便展开舒缓的笑脸。
我再次向前迈开脚步，雫也哒哒哒地跟了上来。
“干嘛跟着我啦......”我终于忍耐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诶嘿......被发现了啊......”雫害羞地笑了。
“拜托......”我看了看空旷的道路以及在夜色下依然美丽得耀眼的雫，“这可是一目了然的哦......”
听我这么说，雫便跑了上来，和我并肩而行。
“嘻嘻......”我用锐利的目光看着她，她报以温柔的笑颜。
看起来是要一直跟着我吧......雫，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夏天很热呢，小彰！”雫突然说了句仿佛毫不相干的话。
“因为是夏天嘛。”我并不能理解为何雫突然说起这个。
“这么热，会流汗的呢！”
“......你是小孩子吗......”
“虽说很讨厌闷热的天气，但是冰棒很好吃，真是太好了呢！”雫并没发现我的困惑，不受影响地说了下去，“我啊，果然还是喜欢汽水味的GarriGarri君棒冰。小彰呢？”
“......”
“小彰不喜欢GarriGarri君吗？”
“......”
“我啊，超喜欢GarriGarri君那种砂砾一样的口感呀~虽然也有梨子味巧克力味香草味什么的，但果然最喜欢的还是汽水味呀~”
“我说啊......”终于无法保持沉默的我粗暴的打断了雫，“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扯些无关紧要的话，能不能不要说了啊？”我的语气相当重——我觉得，和雫说话的时候一个劲儿依依不舍的自己真的特别凄惨。
我，又想变回一个人了。我，又想把雫的事情全部忘掉了。理应如此。
“对、对不起......你讨厌冰激凌来着......”雫怯生生地向我道歉。
 
一瞬间，我突然惊醒。我到底在干些什么啊......
“不是那样的啦，因为很无聊啊......”我放缓语气轻轻说道。我不要雫的道歉......我怎么可能会想看到雫悲伤的表情。我问自己，那么你想怎样？这么自问自答，结果完全找不到答案。
“那么，小彰想说些什么？”
“......”我再次陷入沉默。
“你看，又没话说了~”
“......”
“所以说，只能靠我说话啦。”
“......”
“就算是无聊的话，也请忍耐一下哦？”
“......”
“两个人在一起什么也不说的话......”雫的神色渐渐消沉下去，“会很寂寞啊......”
“你啊......赶快回家吧......”虽然我也觉得这样的我自己太孩子气了，但是再这么和雫说下去......我果然还是受不了啊。我快步走开。
“啊......！小彰！等等啦......呀！！！”大概是为了追上我所以太着急了，雫就这么在平地上被绊倒了。
“没事吧喂......”我伸手作势要把雫拉起来。
“谢......谢谢......”雫软软的手握住了我的手。
她站起身，害羞地拍着自己裙子上沾的灰尘。
“雫，你......”
“呀！真没想到居然会在平地上被绊倒呢！”我正要说些什么，雫突然略显慌张的打断了我。
“雫，你今天......”
“都怪你啦小彰，干嘛突然跑那么快啦！”
“雫......”
“呜呜呜，裙子都脏了，要认真洗干净才行啊......”
“雫，”为了不再被她打断，我加快速度一口气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你今天还真是开放啊，又是埋胸又是露内裤什么的......你是这么色情的吗......”
没错，刚才雫摔倒在地的时候，裙子也向上卷起了一部分......嗯......白色的内裤一览无遗。
“呜呜......果然被看到了吗......才、才不是嘞！才不色情......”面对我尖锐的调侃也能做出率直的回答，这一点还真是像雫啊。
“哈哈哈......”我笑了起来。
这么说来，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啊。吵架的时候也好、认真说话的时候也好，雫总是会像这般天然呆地顶回来，然后被我抓住这点狠狠地嘲笑一番。那样的我和那样的雫一起度过的时光，令我无比爱恋......
雫还是那时的雫，而我......还是那时的我吗？
“别、别笑了啦......”雫蹙着眉，露出难为情的样子看着我，“不许告诉别人刚才发生的事情哦......”
 
这样的表情，和小时候的那个爱哭鬼别无二致。
“大笨蛋......”我毫不留情的吐槽她。
“平时总是站的很稳的啊......”
“注意一点啦，真是的......”我一边叹气一边说，雫却是开心地笑了出来，我不解地问她在笑什么。
“小彰果然很温柔呢，”雫看着我，她的眼神中充满纯真，“一直担心着我......”
“才、才不是这样......”
“小彰从小时候就一直很温柔地对待我，找不到宝贝布偶的时候也是小彰帮我一起找，还帮我做花草采集的暑假作业......”雫如数家珍的说着过去的一些事情。
“不、不记得了。”嘴上这么说，脸却是相当诚实地红了起来，我低下头继续往前走。
“诶嘿嘿嘿......”雫，也继续跟着我的脚步哒哒哒地小步跑着，“谢谢你，小彰。”
“......”我沉默着，心中却再也不讨厌这样子和雫一起走路了。看着雫开心地脸庞，我也再度快乐了起来。
“呐，”雫再度开口，“到家为止都一起走吧？”
“嗯......”我轻轻地应了一声。
“嘿嘿，好久没去小彰家里玩过了，真想去看看啊。”
“看了也不会怎么样哦，就是普通的人家罢了。”
“但还是想看嘛......叔叔他怎么样了？”
“啊......也就那样吧。”
“和爸爸一起住，做饭什么的很麻烦吧？”
“嘛......也就随便应付应付的事情。”
我的双亲离婚了。我对他们离婚的原因知道的不是很确切......但恐怕，都是因为我的心脏病吧。两个人都很担心这样动不动就会发病、只能整天闷在家里的我......久而久之，越来越操心的他们却在教育方针上产生了分歧，最终......分道扬镳。虽然最后是我的父亲得到了抚养权，但我和他的关系......真的说不上好啊。
 
“说是应付......小彰会做饭吗？”听了我的回答，雫显得相当讶异。
“嘛......拉面什么的还是会的......”
“唔嗯......不会营养不均吗？”雫担心地看着我，“那，以后我来帮你们做饭吧！”她仿佛为自己的妙计而感到欣喜，开心地说道。
“不用麻烦啦......”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
“不行哦。小彰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不好好吃饭可不行！”
“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也没所谓哦~”展露出无辜笑脸的雫。
看着这样的她，我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警报声——雫，是不会来我家做饭的。这只是现在随随便便的约定罢了。
因为她，总是满口谎言......明明心里清楚，却还是期待着她的我，真是太肤浅了啊......
“那，我就到这儿咯。”我们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就到我的家了，雫便向我告别。
“啊......那再见了。”我穿过门，进了屋子。虽然心里不想和雫分开，但是这种事我不想让她知道。
“小彰......”雫突然叫住了我，“那个......”
我回过头去，雫好像抱着像是必死的觉悟一般，正在酝酿着什么。
“明、明天也......明天也能见面的......对吧？”
竭尽全力的......看着真的竭尽全力的雫的表情......我哽咽了。
“啊啊......应该能吧......”好不容易，我憋出了这句话。
“太好了~”尽管我给出的答复是如此模棱两可，雫还是那样开心地笑着。
 
“......”雫......你到底想怎么样呢......总是说谎的雫......
“那么，明天见咯。”雫带着些许寂寞说道。
“啊啊......”我目送着她一转身跑走的背影。短裙宛如花瓣一般纷飞，雫自己也像朵虚幻的花儿一样。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我才转向玄关的大门。
 
父亲大概要半夜十一二点才能回家，现在才八点，家中自然空无一人。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说“我回来了”也没什么意义，我也不会做这种没用的事情。
在家闭口不言......不知什么时候我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我从冰箱中拿出一盒速冻炒饭，稍微加热了一下就这么凑合着当晚饭吃了。吃饭的时候只有自己咀嚼食物的身影，觉得实在太凄凉，就把电视打开了。然而，在这空荡荡的房间中回响着的、本该惹人发笑的节目的声音，反倒像是在强调着这份冷寂，令我产生了狂躁的感觉。我如同发泄一般狠狠地拍了一下遥控器，将电视关了，房间中再次陷入寂静。
如同往常一样，草草地冲过凉之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果然还是自己的房间最让人安心啊。
我躺在床上，梳理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光是去医院就够辛苦，结果在回来的路上还碰到了甲儿和慧，以及......雫。
那个......那个真的是真实的雫吗？一直杳无音信的雫，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呢......我，又为什么没有追问她突然消失的理由呢......？我一次又一次给搬家的雫寄去了信，可那些信全都因为收件人不明而被退了回来。我觉得，是被雫拒收了。如果能向雫问问就好了。
这么说起来......雫究竟搬去了哪里了啊？难道说是我无意中弄错了记下来的地址？我这么推测着。雫好像与我有些芥蒂，如果是要故意疏远我的话......总该有点表现吧？我拉开抽屉，翻找着我想寄给她的信。
“诶？”我惊讶的发现，那些被退回来的信居然一封都找不到。今天白天才写过一封的啊......因为太生气所以丢掉了吗......？想不起来了。手机上应该有记着雫搬家后的地址的吧......
这么想着，又觉得太麻烦了。雫的住址什么的......怎样都好吧。如果想和我取得联系，雫不管是写信、电话、或是电子邮件，能与我联络的方式有许多，可是......雫一次都没有这么做过。
连一句“我现在很好”这样的话都没有过。
雫......在说谎。
薄情的说谎女子，这就是雫。
我一遍遍地这么告诉自己，可是雫的身姿仿佛烙印在我眼前一般，久久不能散去。
许久不见的雫，比以前更加可爱、闪亮动人。她的一切，是那样惹人怜爱、使人欣慰，愉悦着我的视界......
尽管我们这场重逢只有一个多小时，她留给我的印象却强烈到无以复加。
那份难以忘怀、那份悸动......
我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此时我听到玄关的门被打开，看起来应该是父亲回来了——他和我一样，并没有说“我回来了”这种根本不会有人回应的话。
他顺着走廊进到自己的房间，随即又走向浴室。
大概是以为我睡着了，他的动作很轻，要不是我侧耳倾听，我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我屏住呼吸，听到了那与电视的声音同样寂寞的、父亲发出的声音。
我，又想起了雫——雫回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呢？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没有把雫送回家......
“没事，雫既不是我的女朋友也不是我的什么......没有送她的必要。”我这么安慰着自己，
 
宛如一只败犬一般嘀咕着。
我将毛巾被从头盖到脚，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我缓缓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却并不是我熟悉的自己的房间的天花板，而是一片深邃的夜色......
我四下环顾，旁边有一片池塘，池畔边长满绿莹莹的草地以及各种各样零碎的花朵......
唔，这里是......穗尊池吗？那个从前与雫种下勿忘草的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在一棵树下，站着一位白衣少女，她是......雫......？
 
她在那里干什么呢......我想开口呼唤她，却发不出声音。这时我才意识到，这是个梦。
月色下更显神秘感的景色，以及那隐约朦胧的美少女......这些灼烧着我的双眼，一瞬间又化作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