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城 1-1
第一章 十月无雨
序章
或许是因为没有投射充足明亮的灯光，所以本就空荡之处显得愈发仄狭。
在这般沉滞凝郁了气氛的房间里，唯一能稍稍安抚人心的，也只有那台旧式盒装电视显管里滋滋麻木的单调电音和掺杂于其中的新闻播报。
尽管如此，每分每秒依旧挪移得如此艰涩。
然而，他便这般百无聊赖地习惯性陷坐在那条横向的长沙发里，毫不吝惜地消磨着时光。就算是挺起了腰背标坐着，但配合那独有的冷漠表情，也总给人一种慵懒的印象。
“今日晴，气温……”
似乎是终于丧失了为数不多的兴趣，他熟练而不失礼貌地摁下电源键，电视播报的声音戛然而止。
从沙发中缓缓抽身，他不由稍稍僵立了几秒来适应久未活动的腰体，随后拖着步子，跨越了他所定义的休闲区到诸事麻烦的外界的边境线，拾起斜倚在双层鞋架边的伞，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门。
脚踏实地所带来的各种意义上的感觉或许非常良好，门外也并没有所想象中的那般喧闹，反而煞有初晨的清净和温柔。在檐下低低仰头轻望，淅淅沥沥似黏似离的丝绵绵缀着，雨下得并不是很大。
虽然说不上满意（而这种情绪也似乎从未表露于他的外相之上），然而至少并不能从他懒得浪费能量做出任何表情的脸上，读出什么抱怨的意思。
没有古典言情剧里伸手揉捻轻嗅那般做作，也没有JUMP少年番里高喊青春热血沐浴着雨水的不羁，他就这么施施然地撑开了伞，虚虚踏进一片雾气之中。
只有雨的世界，会是怎样的情形？
完全消解了任何无聊憧憬的清晨，在极黑的窄顶下对着发潮洇渍的圣坛祷告；踏着永远浸泡在一层粘稠水膜中的松土和石砾来消耗掉一天的能量；最后用和靴底凝结为一体的泥垢和被迸溅的水沫打湿的防水外衣来宣告日常完结。晚餐之余，对着根本无法分辨水痕的窗幕哈气，透过一层层光晕的加持，去注视那模糊得梦幻的暗红色天空。
毫无理由的生活，永不止泣的苍穹。能支持人存活下去的，或许也就只有单纯的言语。没有阳光照射之地，反而往往因为太过寻常而漠忘绝望的含义。
——其一
第一话 不可相遇之人
即使是青石铺就的街道，也并没有因为长期的浸泡而变得滑腻不堪。不知当初的先辈是怀着怎样高超绝伦的技艺，能让整个城市为之困扰的雨水顺着条条浅隙徘徊、流溯，仿佛在迷宫中环绕般神奇地汇进路旁的疏水通道里。虽然并没有过于密集的人群来抹去石块的棱牙，但穿着胶底防滑靴，依旧能让他感受到一丝意外的舒软。然而他对于城市的街道路况并不是很熟悉（事实上就是路痴），平日很是少于涉足户外。加上他本就不愿和人过多交涉，所以常常竭力压着问路的冲动在迷路途中四处乱逛，直到天黑才不得不打车回去。
说起来，他这个人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本就沉默少言，穿着打扮又显得一副闲人勿近的样子，所以直到现在都一直像个灰色幽灵，在毫无存在感的夹缝世界里我行我素。这样，即便做出了什么乖僻的举动，也并不会引起任何人注目。
而平日虽然口上说着是为了节省能量，实际上也不过是为了逃避懒散之名的借口。穿了身略显紧束的黑白运动衣，打着顶深不见底的黑伞，整个人难免显得阴鸷。不过这样并不算糟糕，至少能有效避免被想要牵扯上什么莫名关系的人搭话，毕竟他并不想徒增麻烦。
啊，再好不过，再好不过了。
“与其挣扎，不如放弃。”如此消极的观点或许也只有他这种自称反社会势力的人才能若无其事地留落于口。然而他也确实过着这般颓废的生活，以至于发型松乱，眼神步态也越发慵懒。每天把大部分时间锁在房间里做些莫名的事情，剩余的一点零碎也被时不时停滞的思绪带往大段空白。如果能够在家中靠电话和便条料理一切麻烦，他今天便绝不会这样轻易地走出家门。
现在是下午四时左右，两旁行道上的人少的可怜，所谓遮阳而只可阻雨的落木也有气无力地恹恹垂着。虽说像座敷童子一样整日窝在家里发霉生锈固然不好，但也不会有人冒然在雨天四处乱走。
既然无法同外世协调，那便不如完全衍出一套独立的生存法则，或许这正是在这些市民之间所发生的事实。
踏上了第一块斜翘起的青石，他渐渐放缓了脚步。跨越了横贯这座城市南北的河道的石桥，如此标志性的建筑却没有任何值得传颂的名字。他站在微拱的桥顶中央，把伞用袖肘顶在石栏上，静静地注视着河水。“桥”一个字足矣，他想道，既抹去了与它所伴生的漫长历史，也无视了它存在的任何证明。淡忘，这正是人们所擅长的，弱化，忽视，舍弃于内质而保留形体，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
然而他今天当然不是无聊到冒着雨来发表对于一座毫无牵葛的石桥的感慨。把伞卡在了栏杆的宽缝里，他手掌轻略用力，两臂一撑便登了上去。待得跨上了双足，他左右微微摇摆，稍稍弯着腰，平开双臂竭力在桥栏之上维系平衡。
这样危险的动作如若被路人目睹，即便是惊鸿一瞥，也理所当然地会被某些秉守世俗观念的人厉声呵斥——然而这里本就少有行客，所以他大可放心地这么执著下去。目光向下一动不动地盯着被雨水冲刷得略显混浊的河水，他并没有显现出丝毫畏怯，反而渐渐稳定了晃动的幅度，慢慢立直腰身。稍微调整了下站姿，他如释重负地浅吐一口气，就这么把伞抛在栏上，尽情地被雨水泼打。
虽说即使是这样轻易的运动，也会让他切实感到本就为数不多的体力的严重流失，然而事实上他并不厌恶这种适当活动后四骼温热的感觉，只是更为本能地对于多余的汗液会黏湿衣物这种琐事感到烦躁。
雨一滴一滴迸碎在外套上，渐渐湮湿，在丝绒网织的井隙间顺着缺口渗透进去，和肌肤激烈地缠绵。温凉的水和体温渐渐同化，蒸腾作点点雾气，又从衣物上丝丝透洇出来。
雨天，无人，一个少年站在栏杆之上，桥面上摇曳着一把黑伞。搭配上这座城市独有的压抑空洞，这幅景象倒也显得并不那么违和。就算此时他就这么踏空步子跳将下去，明日这座空城也会和这沉郁无息默默流逝着的河水一般，不会在任何时段，任何层面，掀起分毫的波澜。
然而——
“不行！……不可以这样浪费生命！”
一声惊叫兀然打断了思绪，他下意识感到自己突然失去了立足之地，身躯不由得在重力作用下猛地前倾。
视线从边处的远空刷地拉下45度角直直落在越来越贴近的河面上，还来不及发出呼喊，就又在瞬间拉回——模糊中似乎看到一张陌生的侧脸，然后便是飞速掠过的灰色石栏交织着的天空。
一阵剧烈的冲击汇集在某个异常确切的角度狠狠袭向脑海，连疼痛都未来得及感受清楚，他就完全丧失了任何自我思考的能力，陷入一片漆冷孤独的黑暗之中。
……
如此熟悉的台词……这般相似的场景。
在还有意识之前，他不禁想起……那个曾发生在樱花烂漫季节的，「桃色加百列」的故事。
「注:neta自《再见！絶望先生》」
序章
或许是因为没有投射充足明亮的灯光，所以本就空荡之处显得愈发仄狭。
在这般沉滞凝郁了气氛的房间里，唯一能稍稍安抚人心的，也只有那台旧式盒装电视显管里滋滋麻木的单调电音和掺杂于其中的新闻播报。
尽管如此，每分每秒依旧挪移得如此艰涩。
然而，他便这般百无聊赖地习惯性陷坐在那条横向的长沙发里，毫不吝惜地消磨着时光。就算是挺起了腰背标坐着，但配合那独有的冷漠表情，也总给人一种慵懒的印象。
“今日晴，气温……”
似乎是终于丧失了为数不多的兴趣，他熟练而不失礼貌地摁下电源键，电视播报的声音戛然而止。
从沙发中缓缓抽身，他不由稍稍僵立了几秒来适应久未活动的腰体，随后拖着步子，跨越了他所定义的休闲区到诸事麻烦的外界的边境线，拾起斜倚在双层鞋架边的伞，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门。
脚踏实地所带来的各种意义上的感觉或许非常良好，门外也并没有所想象中的那般喧闹，反而煞有初晨的清净和温柔。在檐下低低仰头轻望，淅淅沥沥似黏似离的丝绵绵缀着，雨下得并不是很大。
虽然说不上满意（而这种情绪也似乎从未表露于他的外相之上），然而至少并不能从他懒得浪费能量做出任何表情的脸上，读出什么抱怨的意思。
没有古典言情剧里伸手揉捻轻嗅那般做作，也没有JUMP少年番里高喊青春热血沐浴着雨水的不羁，他就这么施施然地撑开了伞，虚虚踏进一片雾气之中。
只有雨的世界，会是怎样的情形？
完全消解了任何无聊憧憬的清晨，在极黑的窄顶下对着发潮洇渍的圣坛祷告；踏着永远浸泡在一层粘稠水膜中的松土和石砾来消耗掉一天的能量；最后用和靴底凝结为一体的泥垢和被迸溅的水沫打湿的防水外衣来宣告日常完结。晚餐之余，对着根本无法分辨水痕的窗幕哈气，透过一层层光晕的加持，去注视那模糊得梦幻的暗红色天空。
毫无理由的生活，永不止泣的苍穹。能支持人存活下去的，或许也就只有单纯的言语。没有阳光照射之地，反而往往因为太过寻常而漠忘绝望的含义。
——其一
第一话 不可相遇之人
即使是青石铺就的街道，也并没有因为长期的浸泡而变得滑腻不堪。不知当初的先辈是怀着怎样高超绝伦的技艺，能让整个城市为之困扰的雨水顺着条条浅隙徘徊、流溯，仿佛在迷宫中环绕般神奇地汇进路旁的疏水通道里。虽然并没有过于密集的人群来抹去石块的棱牙，但穿着胶底防滑靴，依旧能让他感受到一丝意外的舒软。然而他对于城市的街道路况并不是很熟悉（事实上就是路痴），平日很是少于涉足户外。加上他本就不愿和人过多交涉，所以常常竭力压着问路的冲动在迷路途中四处乱逛，直到天黑才不得不打车回去。
说起来，他这个人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本就沉默少言，穿着打扮又显得一副闲人勿近的样子，所以直到现在都一直像个灰色幽灵，在毫无存在感的夹缝世界里我行我素。这样，即便做出了什么乖僻的举动，也并不会引起任何人注目。
而平日虽然口上说着是为了节省能量，实际上也不过是为了逃避懒散之名的借口。穿了身略显紧束的黑白运动衣，打着顶深不见底的黑伞，整个人难免显得阴鸷。不过这样并不算糟糕，至少能有效避免被想要牵扯上什么莫名关系的人搭话，毕竟他并不想徒增麻烦。
啊，再好不过，再好不过了。
“与其挣扎，不如放弃。”如此消极的观点或许也只有他这种自称反社会势力的人才能若无其事地留落于口。然而他也确实过着这般颓废的生活，以至于发型松乱，眼神步态也越发慵懒。每天把大部分时间锁在房间里做些莫名的事情，剩余的一点零碎也被时不时停滞的思绪带往大段空白。如果能够在家中靠电话和便条料理一切麻烦，他今天便绝不会这样轻易地走出家门。
现在是下午四时左右，两旁行道上的人少的可怜，所谓遮阳而只可阻雨的落木也有气无力地恹恹垂着。虽说像座敷童子一样整日窝在家里发霉生锈固然不好，但也不会有人冒然在雨天四处乱走。
既然无法同外世协调，那便不如完全衍出一套独立的生存法则，或许这正是在这些市民之间所发生的事实。
踏上了第一块斜翘起的青石，他渐渐放缓了脚步。跨越了横贯这座城市南北的河道的石桥，如此标志性的建筑却没有任何值得传颂的名字。他站在微拱的桥顶中央，把伞用袖肘顶在石栏上，静静地注视着河水。“桥”一个字足矣，他想道，既抹去了与它所伴生的漫长历史，也无视了它存在的任何证明。淡忘，这正是人们所擅长的，弱化，忽视，舍弃于内质而保留形体，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
然而他今天当然不是无聊到冒着雨来发表对于一座毫无牵葛的石桥的感慨。把伞卡在了栏杆的宽缝里，他手掌轻略用力，两臂一撑便登了上去。待得跨上了双足，他左右微微摇摆，稍稍弯着腰，平开双臂竭力在桥栏之上维系平衡。
这样危险的动作如若被路人目睹，即便是惊鸿一瞥，也理所当然地会被某些秉守世俗观念的人厉声呵斥——然而这里本就少有行客，所以他大可放心地这么执著下去。目光向下一动不动地盯着被雨水冲刷得略显混浊的河水，他并没有显现出丝毫畏怯，反而渐渐稳定了晃动的幅度，慢慢立直腰身。稍微调整了下站姿，他如释重负地浅吐一口气，就这么把伞抛在栏上，尽情地被雨水泼打。
虽说即使是这样轻易的运动，也会让他切实感到本就为数不多的体力的严重流失，然而事实上他并不厌恶这种适当活动后四骼温热的感觉，只是更为本能地对于多余的汗液会黏湿衣物这种琐事感到烦躁。
雨一滴一滴迸碎在外套上，渐渐湮湿，在丝绒网织的井隙间顺着缺口渗透进去，和肌肤激烈地缠绵。温凉的水和体温渐渐同化，蒸腾作点点雾气，又从衣物上丝丝透洇出来。
雨天，无人，一个少年站在栏杆之上，桥面上摇曳着一把黑伞。搭配上这座城市独有的压抑空洞，这幅景象倒也显得并不那么违和。就算此时他就这么踏空步子跳将下去，明日这座空城也会和这沉郁无息默默流逝着的河水一般，不会在任何时段，任何层面，掀起分毫的波澜。
然而——
“不行！……不可以这样浪费生命！”
一声惊叫兀然打断了思绪，他下意识感到自己突然失去了立足之地，身躯不由得在重力作用下猛地前倾。
视线从边处的远空刷地拉下45度角直直落在越来越贴近的河面上，还来不及发出呼喊，就又在瞬间拉回——模糊中似乎看到一张陌生的侧脸，然后便是飞速掠过的灰色石栏交织着的天空。
一阵剧烈的冲击汇集在某个异常确切的角度狠狠袭向脑海，连疼痛都未来得及感受清楚，他就完全丧失了任何自我思考的能力，陷入一片漆冷孤独的黑暗之中。
……
如此熟悉的台词……这般相似的场景。
在还有意识之前，他不禁想起……那个曾发生在樱花烂漫季节的，「桃色加百列」的故事。
「注:neta自《再见！絶望先生》」
帝天要了霍雨浩的第1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