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茶开【五】

第五章 纷繁心事悄然隐
        “小姐，那沈墨笙怎么还不来？”林莫歌的丫鬟小满颇有些不乐意，自家帮衬了沈府这么多，还将小姐许配给了沈墨笙，他们沈家应该感恩戴德，哪有新婚之夜冷落了新娘子的道理？
        “小满，不可无礼，我自嫁进沈府的那一刻就不是什么林小姐了，而是沈家的媳妇，你应当称墨笙为少爷。”
        “是，小姐，他也就是仗着小姐对他的喜欢！”小满特意将“是”字拉长了音，打趣起了自家小姐。
        “休得胡说，今日宾客众多，许是应酬耽搁了些时间。”林莫歌本就被红盖头映的绯红的脸颊愈发滚烫，害羞之余还不忘为沈墨笙开脱道。
         这时，那扇已久未有动静的门被推开，一身喜服的沈墨笙走了进来，望了一眼屋中，对着小满说：“你出去吧。”
        “是，少爷。”
        今天的林莫歌很美，一身红衣，金钗玉束，发丝如瀑，薄唇微张，再加上本就姣好的容貌，让人移不开眼睛。
        二人相对而坐，拿起酒杯，交杯而入喉，“委屈你了，但为了大局着想，不得已，隔墙有耳，你莫说话，只需看我手势。”沈墨笙趁着交杯之时与林莫歌耳语道。
        在外人看来极其亲昵的场景却令林莫歌心中再无欢悦，她虽本知这是一场计谋，林家和沈家，早已是一条绳上的蚱蜢，风光的背后是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眼神，只有两家联姻，成为真正的亲家，才会让狼子野心之人心生忌惮不敢轻易对任意一家下手。虽说这是一场为保全沈林两家而进行的联姻，但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期待，认为戏是假的，但情却并非不能成真，她总觉得沈墨笙对她还是有好感的。
        望着他眸中映出的自己，红衣美目却面无表情，她原先只觉得沈墨笙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成天往东边桃夭林里跑，然后浑身脏兮兮地被沈府侍卫拎了回去，每每听到丫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跟自己说起他的事情的时候，她总是忍俊不禁，笑一笑后也并未当做一回事情。
        后来，她听说沈家少爷病了，沈家被人中伤，父亲那两年间东奔西跑帮衬着沈府，才堪堪使他们度过了最难熬的那段时光。一年前，沈棠带着沈墨笙来到林府提亲，她抚琴，他吹笙，一曲《潇湘》后，她走过重重纱幔，那人着一袭海青色苍竹锦袍，只一句：“自古落雪配妙音，林家小姐果真色艺双绝。”她便将整颗心都交托了出去。
        林莫歌总是期盼着有一日，他与她之间可以不再逢场作戏，两个人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也挺好的，但是他们两个的出身注定风花雪月的背后不再单纯。可她从未想过，也不愿意成人，今日竟连这洞房花烛之夜也是假的，“沈墨笙，你的心究竟是什么样的？还是，你心中之人根本就不是我？”林莫歌窥见了沈墨笙袖口中隐隐露出的一截锦帕，“茗茗，你是墨笙心中的那个她吗？”她的右手攥得仿佛要将指甲嵌进了手心的肉中，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可她知道纵是她再心有不甘，也不能刨根问底，否则她怕是要从刚进门的第一天就被眼前这个本该与她倾心以付之人彻底讨厌了。
        沈墨笙感觉到房外人的气息消失之后，对林莫歌说道：“莫歌姑娘，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小憩一会儿便可。”
        “墨笙，你以后还是叫我莫歌吧，姑娘姑娘的叫，是会被人发现的。”她的声音中已隐隐有些哭腔，她不奢望能够被他唤作妻子，却依然在提醒他的时候藏了一些自己的私心。
        “好，莫歌姑，哦不，莫歌。”沈墨笙并没有看到面前佳人眼中极力隐忍的泪水。
        “好，莫歌去休息了，夫君也早些休息吧。”看到沈墨笙并没有对自己突如其来的亲昵称呼有什么不满，她内心又微微泛起了些许波澜，面色不再苍白，刚一躺在床上就睡熟了。
        “公子，属下无能，人还是没有找到。”就在林莫歌睡着后，一紫衣男子出现在沈墨笙面前。
        “这人若是想藏，定不会轻易让你寻到，只要暂时不让他出现在沈家人视线内就可。”
        “公子，属下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
        “说。”
        “这林家小姐对你是真心的，为何公子要对她如此？还故意让她看见你袖中其他女子的锦帕？”
        “子持，这林莫歌本就不是与我有的婚姻，而且在还没确定林家是否参与了当年的事情之前，我不能对林家人有任何情感，也不能让她与我交往过于亲近。”
        “还是公子想的周到，虽然现在大家以为你就是沈墨笙，但是一日不找到真的沈墨笙之前，还是要小心些好，是属下多嘴了。”
        “罢了，这种话以后莫要再提，小心隔墙有耳。你先退下吧，我交代的事情尽快去办。”紫衣男子退出房中后，“沈墨笙”将桌上点的檀香掐灭，将剩余的半截香与香灰倒在了院中的松树旁。自己当初设计让沈家少爷沈墨笙失踪，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别人将沈墨笙救了去，他趁机混入了沈府，用沈府来为自己打掩护，行事自然方便了许多。
         沈默笙望着屋中烛光曳曳，红幔重重，将锦帕收回了袖中，他与娘亲走失后，被人贩子拐了去，受尽了折磨苦楚，骨子中天生的傲意让他不甘这一生就如此荒废，设计将人贩子除去，带着其他被拐的孩子逃离了地狱般的地方，他一面打听着娘亲的下落，一面调查起了自己的身世，在得知当今圣上也就是他的父亲因旧伤而逝之时，他断定此事另有蹊跷。后经调查发现与当今丞相林萧脱不开关系后，便有了今日的种种。
        一朝欢乐，一夕悲苦，我望着无边月色，走在薄暮桥上，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笙歌一片，笙歌，墨笙，莫歌，呵，想来这二人也是般配得很啊，可与我又有何干？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梦总有醒来的时候，不要再陷进去了，我荼小茗几时受过这等伤心之事，自是要潇潇洒洒地来，潇潇洒洒地离开，既然看也看了，我寻了小狸猫回去，在桃夭林与娘亲为伴，逍遥快活也好。
        如今与小呆子唯一有关系的就是那锦帕了，我本想拿出锦帕睹物思人一番，谁曾想，在怀中左翻翻，右翻翻，就是翻不到。“难道？”我一跺脚，都怪我只顾着伤心难过，一心想尽快离开那难堪之地，从沈府出来快步至此，没曾想却弄丢了锦帕。
        纵是不能与他携手，但是这锦帕却舍不得就这样丢了，我边这样想着，边沿着原路向回寻找锦帕，可惜天公不作美，竟然下起了雨，看着近在眼前的沈府，这是最后一个可能的地点了，“要不进去躲一下？可是人家现在正新婚燕尔，卿卿我我，哎呀，还是算了。”头脑中不禁出现了让人臊得慌的画面，我摇摇头，于是便在沈府旁边找了个小茅草屋，勉勉强强凑合了一个晚上，想着第二日一早就去沈府寻回锦帕。
         世事如棋，一子落偏，满盘皆错，我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一晚的耽搁，牵出了之后
千节百扣、错综复杂的爱恨痴怨，而我和他，亦回不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