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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狐姬主人 第二十话 胡蝶(上)

山国城,东西南北由四相之地守护的平安京都城——。
深夜,朱雀帝仍在仰望着星光闪烁的夜空。
「时候到了!」
紧张颤抖着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安倍晴明似乎没能够阻止住前鬼,前鬼成为完全体了。 道满」
「似乎的确如此,前鬼取回了“平将门”的真名,直接朝着都城而来了呢。过去被“俵藤太”在京斩首示众之时,仅存头颅的将门留下了“必将取回身体,再次一战”这么一句话。这句话如今要成为现实了。」
「朝着京城而来的气息只有将门一个,藤原纯友似乎被降服了呢」
在朱雀帝身边陪侍着的异统阴阳师・芦屋道满似乎安心了一般说道。
「道满啊。如今的国家与朝廷,都仅仅是为藤原一族中饱私囊而存在的。规定土地国有化,禁止贵族私地所持的法令崩坏后。以藤原家为先,贵族们接二连三地建立起称作庄园的私有土地,将人民如奴隶一般使役,持续着极为苛刻的掠夺。」
在还仅是个少年的朱雀帝心中,纯粹的正义之火燃烧着。
「可在这国家之中还存在着数不清的,比起在庄园之中被使役的人们还处于更加悲惨境地的人们。那些被称为“不从之徒”的原住民们,连身为人类的事实都遭到否定,被套上“土蜘蛛”“鬼”“河童”之类的咒,当做妖魔一般对待。芦屋道满,你的体内也流淌着那些不从之徒的血统吧。」
「是啊,身为藤原一族却成为濑户内的还贼大将军,发起讨伐试图毁灭京都的藤原纯友。还有身为继承皇室血统的平氏一族,却以武力平定关东建立独立王国,自立新皇的平将门。他们两人的愿望仅仅只有一个。便是破坏藤原家与贵族们建立起的人类与不从之徒之间的隔墙,恢复谁都能偶拥有作为人类生存的权利的世界而已!」
「在藤原家与平氏这样本就是贵族的家族之中,都有为行正义而奋起的先人。那么身为当今帝王的朕,也没有不能奋起的道理!」
朱雀帝在这个时候,奋起而出了。
皇帝自身,对朝廷发起了政变。
从以藤原家为定点的京都支配阶级——贵族们手中,收回所有的权力。朱雀帝向着集聚在自己身边的武士们通告。
「武士们啊,看那血染的天空。那个平将门的怨灵如自身预言一般再次复苏了。将门是日本最强的武士,绝不同于同样是怨灵却身为学者的管原道真。是不会将政敌仅以闪电劈杀的。」
「如此下去都城本身都将磨灭掉,可是由于朝廷的常备军已经废除了很长一段年月。能否从将门之手守护住都城便全在各位年轻武士身上!」
朱雀帝对着的排成队列的武士们气势高昂的演说道。
「平氏以及源氏的大家,都是继承者皇室的高贵血统,却因与藤原家无血缘关系,亦或者是关系稀薄。便遭贬低职位,成为比贵族都还第一等级的武士,受着不公待遇的。」
下面的武士们听着皇帝的亲自号召而激动的面色潮红,心中愤慨。
「交给我们吧!」
「这种时候,畏惧怨灵逃避斋戒的贵族什么毫无作用」
「那个安倍晴明也不在的话」
「现在正是展现我们武士之力的时候!」
「在将门到达都城之前,朕要掌握所有的权力,将战斗的指挥系统一元化。首先保卫藤原右大臣与左大臣的馆邸,夺回他们掌控的权力!如今乃是国家的非常时期,在此非常时期之中,藤原家的人也会为了自身利益而阻止朕吧,决不能让他们做出这种为所欲为行动!」
朱雀帝朝着武士们命令道。
「陛下言之有理」
「说到底逼迫平将门公谋反的也是因为」
「藤原家对待武士的不公,对坂东人民持续的压榨!」
「将藤原家的政敌以莫须有的罪名贬至太宰府,导致其成为怨灵,而贵族们还完全没有丝毫反省。正是他们的所作所为,才导致如此结果。」
「将道真公与将门公逼迫成为怨灵,搅乱这个世界的家伙。现在就让他们负起这个责任来吧!」
「对于武士们来说,揭竿而起反抗藤原家专制独裁的将门便是英雄。」
「藤原一族是朝政之敌!」
武士们一个个叫到,一齐包围了右大臣于右大臣的馆邸。
「弘徽殿啊,究竟发生了什么?」
「父亲大人,馆邸的周围都被武士们包围了!」
「难道是左大臣的指示吗?」
「不像,左大臣的馆邸似乎也同样被武士们包围了。」
「那么….难道是皇帝吗?为什么,皇帝应该是我的孙辈,你的亲生孩子的!」
「到底是出现了什么事情,那孩子为什么做这样的事情。啊啊….」
黎明时分。
一手掌控朝廷权力的藤原右大臣的馆邸。皇帝一方的武士们接二连三的出入,收押着官印以及处理其他一些事物。
朱雀帝是右大臣的女儿“弘徽殿”的亲儿子,对于右大臣来说是孙辈。
朱雀帝理应今后更加关照藤原家的。
右大臣晋升太政大臣的日子也不会远了,本来理应是这样的。
「我们被欺骗了吗,难道从最开始,皇帝就准备亲自行使政务的吗!」
「果然不需要太过贤明的君主啊!」
右大臣抱住因焦急而失神昏过去的弘徽殿,一边咬牙切齿说道。
「右大臣啊,将你从国家夺取的庄园全部交还过来吧!」
「反抗藤原家全力独占,试图改革国家制度的英雄们——管原道真公以及平将门公,将他们逼迫成为怨灵的藤原家罪孽深重!」
房屋四房都被血气方刚的武士们包围了的右大臣,对着武士们喝道。
「什么都不懂的小子们!要是没有藤原家,国家如何维持下去!」
「闭嘴,都是你们藤原家持续导致怨灵诞生,让这个国家一直处于动乱之中吧!」
「并非如此,怨灵对于这个国家是必要的!是为了让其成为给大地供给“气”的御灵!至于为什么——那是因为不仅这个都城,在这整个八州的气都已经渐渐枯竭了!」
「胡,胡说!」
「这个国家在渐渐的毁灭的事实,对于皇室也是绝对不可透露的秘密中的秘密!因为此等机密如若泄露,朝廷以及不从之徒必将考虑推翻现有的朝政吧!」
「右大臣啊,即便你的话都是真实的,你们藤原家独自隐瞒这秘密,试图动摇国家命运这件事情本身便是傲慢无比!」
在骚乱的馆邸中,一群新来的武士们冲了进来。
「右大臣大人,我等救驾来迟!」
「对右大臣大人出手的家伙,我们平氏一族不会饶恕!」
「源氏也是一样,快给右大臣大人护驾!」
「仆从也敢狂妄,当藤原家走狗的武士们!」
「你们抛弃了身为武士的骄傲吗!」
「平将门公在京城之时于藤原家忠诚侍奉,可是结果却如同藤原家所支配的朝政一般令人失望,于是才前往关东独立的!帝室之末的平氏族人怎能成为藤原家的走狗!」
「我们已向右大臣大人宣誓了忠诚,只是为守护右大臣大人而战斗而已!」
「上!」
「拉弓!」
侍奉右大臣的武士团发现异变之后一齐涌了过来。
右大臣所提拔的司法官们是事件的中心。
皇帝一方的武士团与右大臣一方的武士团,在此开始了血战。
在武士团中间的人们,是源氏一族与平氏一族。
各自本都是同族,亦或是亲兄弟。却成为敌手战斗了起来。
在这箭矢飞舞燃烧起来的馆邸之中,右大臣仰望着西边的天际。
「不行,平将门不就便要冲到京城来了。在这种时候,没有让武士们相互争斗的空闲。至少应该告诉皇帝一人,这个国家的“气”已经枯竭了的秘密吗——」
对于右大臣来说,手中还仍然握有着胜算。
这个老奸巨猾的政治家,在很长一段岁月中掌握着朝廷的权力。是实际上的最高权力者。
在朝廷之中,真正的权力者乃是藤原家。皇帝只不过是权势的象征而已。
国有土地的大部分已经被以藤原家为首的贵族或者寺院神社瓜分为私有地,也就是全部沦为了贵族们手中的庄园。
武士们憧憬的遣非违使的工作,也掌握在藤原家的手中。
所以,站在刚刚即位不久的年轻皇帝一方的武士数量当然也很有限。
现如今在右大臣馆邸展开的武士团之间的战斗之中,右大臣一方也是压倒一般的优势。
武士的数量级完全不相等。
像将门这般,有着如同神明一般强大力量的大英雄参战的话姑且不说。在普通武士之间的战斗中,数量还是起着决定性作用的。
「是想乘着将门怨灵袭来的混乱,试图让我藤原家失势吧。皇帝还是太年轻了,想要实行如此的大变革,起码要花上几十年吧。」
(虽说继承者我血统的孙子退位实在是可惜了点)
这么想着的右大臣闭上了双目。
在左大臣的馆邸之中也一样,武士团们的战斗激烈开展着。不过短暂的战斗之后,左大臣一方便取得了胜利。
由于朱雀帝派出的武士团大部分都集中在了身为掌权者的右大臣那边,来到比起右大臣似乎更好战胜的左大臣这边的武士数量确实是少得可怜。
再加之,通称“藤原君”的以游手好闲迷恋女色的风流之徒而闻名的左大臣的儿子“藤原中将”在这非常事态面前,突然难得的认真了起来。
「似乎到了让我认真起来的时候呢。」
大概,说出这种台词的人肯定会在认真起来之前被瞬间干掉的吧。可是藤原中将的认真确是真真切切的。
藤原中将一把抛掉手中正在撰写情书的毛笔,将刀握在了手中。
看惯了平时大大咧咧笑着,一天到晚追在女孩子屁股后边的藤原中将的家人们,对于简直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的精悍的藤原中间的身姿,不禁发出了“啊!”的惊叫。
「大家,快拿起弓矢!不论身份男女的战斗!灾祸来临时必需要用自己的双手保护自己!」
那英勇的指挥官的身姿,简直如同武者一般。
在里面的屋子中惊叹的颤抖的左大臣,也不曾知道自己的儿子有着如此的器量。难道这便是是有能者真人不露相吗?犬父生出了虎子吗?左大臣惊呆不已。
「少爷!我们胜利了!」
「袭击馆邸的家伙们,都畏惧少爷您的英勇身姿逃走了!」
「是吗,这样一来我可就要在都城的女孩子们中,受欢迎的不行了呢,哈哈哈。」
「哎呀哎呀,又回到往常的少爷了。」
「果然左大臣家中只能是这样呐…」
「大家,现在安心还太早了。敌方武士团的主力部队应该是去工大右大臣家了!右大臣家对于咱们来说虽然是政敌,不过大家看!西方天空之中燃烧着的火焰很明显是平将门,现在不是自家人内战的场合,现在必须去支援右大臣家!」
「哦哦哦,少爷认真起来可真是无处不是认真呢!」
「本来家境容貌便都毫无缺点,要是再没有好女色的缺点的话,说不准能成为名留青史的大英雄呢!」
「就算能的话我也听困扰的」
「突然被认真的指挥起来,我们家里的人们也都忙碌了起来呢。」
「加紧点,前进!从造反的武士团手中解救右大臣家!」
在左大臣家中不论公子公主,都将武艺作为兴趣平日锻炼着。
妹妹葵公主也一样。
平时锻炼的武艺,在这种时刻派上了用场。
藤原中将飞跨上马,放着箭矢一边穿过大道,朝着右大臣家突进而去。
「真是,这种时候了皇帝还在考虑着什么呢。有志向是好事,可是在平将门袭来之前不平定内乱的话,皇都自身都将难保了!」
是啊。
藤原中将比起守护藤原家,更加担忧着怨灵形态苏醒的平将门的袭来。
“皇帝如果想要亲自执政的话那就去好了,藤原家在政治方面覆灭根本算不了什么。我只要能够追着美丽的女人风流的活着便是幸福了”藤原中将想着。
可是,要是皇都覆灭了的话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美丽的都城姑娘们,我将赌上生命来守护!这才是风流贵公子的本愿啊!」
「果然不是有关女人的事情,公子就认真不起来啊。」
拼命追赶着藤原中将的家臣们个个嘀咕道。
朱雀帝发起的军事政变,似乎是被突然爆发而起的藤原中将所阻止了。
可是——。
朱雀帝虽然还只是个少年,却比右大臣所想象的要贤明的多。
在藤原中将行驰的大道的中央,有着一支在此等候的军团。
那是所属叡山的僧兵团。
而统帅者正是“良源”。
在叡山作为僧人日复一日严谨的修行,过着禁欲的生活。最后却被幼小的紫吸引住,打破了心中规戒的男人。虽说如此,良源却是皇帝身边的红人。
并且是不包含任何私情,如同机械一般听候皇帝的指令行动。
「是藤原中将殿下吧,皇帝陛下为了准备对付袭来的平将门,决定从藤原家收回一切权限。放下武器吧,老老实实地听候陛下旨意行动。」
「哈哈哈,放下一切退走吗?贵族们是不可能认同的吧! 我与父亲代表的左大臣家倒是不在乎,可那被称为权欲化身的右大臣肯定会抵抗到底的吧。距离将门的到来还剩几刻钟的时间,现在可不是这般内战的时候,良源!」
「说的不错。看来,必须要在这数刻钟之内让右大臣屈服了。」
「良源,给我稍微用自己的脑袋考虑考虑。在如此十万火急之时皇帝为什么要让你们攻击藤原家呢?这时机选取的太不恰当了。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正是因为十万火急之时,才必须攻下藤原家吧。皇帝将右大臣家掌控的庄园一部分给予叡山,让我来带领叡山的僧兵部队。想来陛下在考虑着亲自执政,以僧兵部队的力量为后盾吧。」
「既然有这种程度的理解,那么就应该明白吧。在安倍晴明不在的如今,想从将门手中守住都城必须团结一心的战斗!」
「别担心,都城有我良源在。制服生前将门的,也是我们叡山的法力吧!」
「哈哈哈,将门可不是叡山的诅咒那种东西能够降服的柔弱武士。将门可是最强的武者,别太过自信了!」
「是否是我过于自大,试试便可知晓。我到底只是为了皇帝做事而已。」
「罢了罢了,和你这一大把年纪还是童贞的家伙还真没办法交流。」
「别别别说我童贞!叫我守护纯净肉体与灵魂的高洁僧人!」
「不不良源,你只是个老处男而已。正是因为你不知道女人的风流韵味,在如此时期才没法以正常人的心态行动。哈哈哈哈!」
「风流的心我起码还是有的!不过,那是对纯真女孩纯粹的爱!在我身上可没有下流的欲望之类的!」
「哦?你这满脸通红的样子我可还是第一次见到。哈哈哈!」
「你这家伙!僧兵们,给我干掉藤原中将,不用留情!」
藤原中将尽可能的挑逗良源,想让其失去冷静。可似乎触及到了良源的逆鳞一般,导致其大怒了起来。
在都城的大道上,激战开始了。
「糟糕,居然会将其激怒成这样,长期过着禁欲生活的男人还真是猜不透。」
「该死的,你这不检点的逊色风流公子。不仅成熟姑娘,连天真的幼女都要诱拐去干这干那!不可原谅!去死吧!!!光源氏之后该死的就是你了!!!」
「放屁!我除了胸大的少女,对其他没有兴趣!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闭嘴藤原中将!说到底你这家伙有着如此可爱的妹妹这件事,本身就令人无比羡慕。你这家伙的这个罪,便足够你死一万次了!」
「嗯,妹妹有什么问题吗?我说你到底禁欲到了什么地步啊!」
「渴望着应被呵护的惹人怜爱的妹妹,最终却无法得到的我的遗憾。谁能够理解!谁能够理解!!」
「不好,这家伙在叡山全身堆积下来的怨念太过强大了,我要是不认真在认真,可就要被他斩杀了。」
「败坏的异端,下地狱吧!!」
「唔! 这便是数十年间的童贞之力积攒下来的僧人的力量吗?!在三日不与女人相会,生命之泉便会枯竭的风流公子我身上,可没有如此的执念。童贞真是可畏啊!」
「什么!你居然还敢说那两个字?!」
藤原中将与良源两人骑着马相互砍杀着。
战斗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这二人的一对一厮杀。
燃烧成赤红的天空之中浮现巨大的鬼影,人们呼喊着“是将门!”“将门公回来了!”“完蛋了!”,慌忙收拾着东西准备逃走。
大道上满是行人,变成了你推我我推你的骚乱场景。
朱雀帝接连派出的武士团与僧兵团,在英勇战斗的藤原中间附近接二连三的聚集了起来,与贵族一方的武士团们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再这场景之中,接连刮起暴风,呼应着将门的御灵“管原道真”的咆哮响彻大地各处。
同时腾起了无数的烈焰。
“在如此时刻”“皇帝与左右大臣居然开始了互斗”“皇帝他准备将都城怎么办?”一个个的人们口中发出悲呼。
不管在谁眼中,都渐渐明了了起来。皇帝不准备好好防守都城,倒不如说想借将门之手加速毁灭都城。
“要糟了”“在不停战的话就危险了”僧兵们控诉着。
可是,朱雀帝忠实的部下良源,听到部下们的劝阻却仍不回头。
「别多想,对我们来说,只需执行陛下赋予的任务便够了!将门来了的话,到那时一样使用我们的法力将其降服便可以了!」
「真是看不懂气氛的人啊!」
僧兵们目瞪口呆,可是也只能服从良源的命令。
将良源作为心腹部下提拔的朱雀帝的,不得不说人选十分正确。
藤原中将所率领的武士团与皇帝一方的僧兵、武士部队,战斗力几乎是势均力敌。
战斗完全进入了胶着状态。
结界一个接一个的破坏,日光已只能微微射入,十字街头开始了百鬼夜行。
都城之中大乱。
让位给朱雀帝后退位的先皇“冷泉院”,一边让弟子“兵部卿宫”、妹妹“藤壶”躲藏于自己的馆邸,一边召集了宫廷阴阳师“贺茂保宪”。
「保宪啊,与叡山的良源之间的斗争差不多了吧。他一个人能够将将门降服吗?」
「恐怕将门已经取回了真名,没有晴明的帮助很困难吧。不,就算有晴明与灵剑,大概也没什么办法了吧。」
对于冷泉院深切的询问,贺茂保宪毫不掩饰的答道。
「过去能够斩杀将门肉身,便已经是难以置信的奇迹了。本来在将门于东国、纯友于濑户内举兵时,朝廷便已经应该覆灭了的。」
「据说在当年内乱之时不仅是叡山,当时贺茂家的家主也贡献了很大一份力量的。」
「不,贺茂家观天象预言了东西方将产生大乱,仅此而已。当时由于将门还活着,被“蜈蚣杀”俵藤太斩首灭杀肉体后灾祸便停止了。可是如今怨灵之体的平将门,大概已经谁都无法阻止了。」
「没办法阻止了吗?」
「要说有些许可能性的话,就是并没有感觉到与其成对的式神“藤原纯友”的邪气吧。它们两者的邪气要是融合为一,将门便将成为无敌的完全体。可是,将门恐怕能够找到纯友的代替吧。不,也许已经找到了吧。」
「…这么想也难怪啊。」
“已经…全都完了…”胆小的兵部卿宫昏了过去。
“不会的,在晴明的身边还有源氏与紫在呢”藤壶为冷泉院打着气。
「我想,他们两一定是为了与晴明一起拯救都城,而被召唤到这个世界而来的。」
藤壶似乎还仍然相信着已经被赶出都城的那三人——晴明、光、还有紫。
「等等」冷泉院皱眉道。
「说起来将对于帝都的防御来说不可欠缺的晴明贬往须磨的时候开始,变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朱雀帝是英明的,应该很清楚晴明的存在才是立都之本。可是朱雀帝他的一连串行动都仿佛,在做着将门的内应一般….难道说…」
「虽然难以置信,难道朱雀帝他是特意招致如此混乱的…」
贺茂保宪无所顾忌一般,堂皇的将自己的看法向冷泉院说了出来。
「是的,皇帝继承了平将门与藤原纯友的遗志,从幼年开始,皇帝便对自身流淌着的藤原家血统厌恶无比。如果如今仍是如此,那现在的事态可就麻烦了。」
「必须立刻夺回帝位,还好,证明帝位的三件神器在供奉之所被管公烧毁之时,我将它们带了出来。现在仍在我这冷泉院的馆邸之中。」
就在先帝意识到自己的孩子朱雀帝真正的企图,站立而起的时候。
「朱雀帝到!」
为了夺取帝位之证的三神器,朱雀帝与芦屋道满亲自来到了冷泉院的馆邸。
「糟糕,晚了。」
冷泉院与朱雀帝。
父子二人对峙着,两位阴阳师——贺茂保宪与芦屋道满分别陪侍于二人身旁。
「父亲大人。不,冷泉院。皇宫的重建完成之前,朕应该将那三神器寄存在这儿了,现在将它们还给我吧。」
「朱雀帝啊,这三神器可不能交给唤醒平将门、试图毁灭朝廷的你。还是不久后将皇位归还于我吧。」
「唔,已经察觉到了吗。是依靠那贺茂保宪的智慧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是相仿“大话年间”的改革,为了人民而排除藤原家的专政、从而亲自执政的话,作为父亲协助你也无妨。可你试图毁灭的却朝廷本身,难道你认为无朝政能够保民生吗?」
「不,腐烂的朝廷要是能够从内部改革的话,在将门与纯友发起叛乱之际便应该已经完成了。如今已时机已经失去,朕要破而后立!」
「也就是说,你要毁灭这个国家吗?」
「不错,藤原家的专制统治。夺去不从之徒身为人类的权力、将其贬低为妖魔的朝廷的存在。将在同一国家生活的国民分断为人与妖魔,挑拨其相互憎恶、相互争斗的血染的历史。我将让这所有的一切玉石俱焚!」
“你真是第二个藤原纯友啊…”冷泉院叹息道。
「传闻藤原纯友虽然是藤原家之人,可却从心底里憎恶这自己一族的专横统治。于是才烧尽右京的一切,在摄津的淀川率领大船团逆流而上,征讨朝廷。」
看着站在朱雀帝一旁的道满,贺茂保宪笑道。
「对我也说也挺出乎意料呢,没想到当今帝者居然与芦屋道满勾结什么的。据说在西方发难的藤原纯友背后,也有着你芦屋道满的身影,看来传闻不假呢。」
对于贺茂保宪的挑逗,道满没有继续搭话,淡淡的说道。
「事情已经开始,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可是,在藤壶以充满悲哀的眼神向道满如此问道的时候。
「道满你,为什么如此憎恨这都城呢?在如今应该充满胜利喜悦的你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欢喜,倒不如说是充满着悲伤。」
「不要说得自己什么都懂一般!」
道满毫不犹豫的开口说道。
从道满口中说出的故事,是道满她自身的故事。同时也是安倍晴明拜入贺茂家弟子之后,从都城消失的那一段岁月的故事。

在那过去。
将公主嫁与皇室,通过与皇室的联姻掌控朝廷权力的藤原家,给当时最大的政敌、大学者兼右大臣的管原道真套上“有谋反嫌疑”的罪名,贬职到了遥远九州的太宰府。
实际上就是放逐。
当然,管原道真其实是完全无罪的。
可怜的管原道真便被赶出都城,于太宰府穷乏苦闷而死。
“如今成为了非不是藤原家之人,便不能从政、不能于都城任职出人头地的时代”
世人皆怜悯管公,皆叹息道当世不公,血统决定人们一生的不合理。
据说在事件期间,藤原家畏惧管公于太宰府举兵回京复仇而来,还曾多次秘密派遣部队前往太宰府,欲将其赶尽杀绝。
解救了管原道真的是,居于筑后川一带的河童一族。
河童是不归从与朝廷的一个种族。
被朝廷加上“咒”,呼以妖怪之名。虽然由于“咒”的缘故失去了人类的身姿。可在过去,他们都曾经是人类。
虽然是下级贵族出身,可却以学识以及人缘出人头地,达到与藤原家并肩地位的管原道真并不是一般的庶民。对于被朝廷打上“非人之物”“妖魔鬼怪”的咒,从而不得不在河川山野海边彷徨的不从之徒们来说,管公也理所当然的是它们所认为的,改变世界的“希望之星”。
在管原道真于太宰府悲叹的生活,最后死去之后。
管原道真的魂魄离开了腐朽的肉体,成为了鬼魂。
生前是文静的学者的管公,在死后却成为了充满怨念、誓要回京复仇的可怕怨灵。在这背后实际上也有着不从之徒们的推动。
在说明点的话,其实便是——播磨流的阴阳师“芦屋道满”执行仪式,将恳求着“若我如此腐朽,非藤原一脉将无法再起,世人与不从之徒都将失去希望。即便入鬼道也无妨,请给我力量吧!”的管原道真——化为了怨灵。
当然本身没有非同小可的怨念,芦屋道满也无法将管公转化成为如此强大的怨灵。
在被流放太宰府,认识到了都城之外的世界的管公身上。出了自身的怨念之外,还背负着被贵族们当做奴隶般使役的人民、以及受着非人对待的不从之徒们的,长年累月的愤慨。
被称为“河童”“土蜘蛛”等的妖怪们——他们原本也一样,是人类啊——在与不从之徒们的亲切交流中,感受到了它们的悲叹之情。
这义愤填膺之情,让管公对神秘的流亡阴阳师芦屋道满说出了“让我变为怨灵吧!”吧。
于是管原道真成为了掌控天空的雷神。
以都城为中心,在各地发起了天地的异变。
将管原道真逼迫至死的藤原家的人们,以及站在藤原家一方的贵族们,开始接二连三的死去。
以道真被贬的主谋者“藤原时平”为首,藤原家的中心人物无一幸免。
站在藤原家一派的先代源光(与光源氏是两个人)的离奇失踪也是处于这个时期。
雷电笔直的朝着商讨对付管公对策的清凉殿劈去,以大纳言为首,殿中人员死伤惨重。
他们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君临天空一般的管原道真的巨大身影。
当时的皇帝也是在那时,目击到了咆哮着“认识到了吗?你们这些混账贵族们,才真正是吸取人民血液的吸血鬼!”的巨人身影。之后沾染上天空洒落而下的瘴气的影响,短短数月便郁郁而终。
之后于皇帝身边,有着藤原家血脉的皇子“东宫”,甚至皇子的孩子皇太孙,都一个接一个的暴毙而亡。
「啊啊,管原道真他…不,管公他…」
「管公他准备根除藤原家啊…于藤原家有关联的人,即便是皇室也不放过….」
整个朝廷上下骚乱,被任命负责都城灵力防御的叡山、以及使用阴阳道秘术的宫廷阴阳师们,于此时期迅速的登上了历史舞台。
在藤原家的掌权者之中,唯有过去于道真关系密切的藤原忠平勉强得以活了下来。藤原忠平之后协助叡山以及阴阳道世家贺茂家加强都城的灵力防御,并且昭告管原道真的冤罪,召回了流散各地的管原家一族成员。
如此一来,管公的作祟才暂时告一段落。
也可以说,让死去管公化为怨灵袭击都城、毁灭朝廷的道满的计策,被叡山以及宫廷阴阳师的贺茂家阻拦住了。
可是即便如此,一到夜晚,都城还是会变为百鬼夜行的魔都。
在贺茂家与大姐姐一般的保宪一同修行阴阳道的信太丸也到了意识到“现在的人民如同为藤原家而存在,害怕民众怒火的藤原家,通过将不从之徒们彻底的区别对待——使人民与不从之徒相互对立、相互憎恨、相互纷争、相互畏惧着。”的年龄了。
为了保证人民和平安稳的生活,秩序——也便是朝政,是必要的。
可是,通过往皇室联姻掌控政局的藤原家为首,贵族们纷纷扩大所谓“庄园”的私有地,以此压榨人民。
由此导致国有地渐渐丧失,国库空虚。
朝廷已经到了,维持治安的常备军都无法保证的地步了。
而藤原家另一面,却还在不断地从人民手中榨取财富。
都城的秩序,仅靠藤原家雇佣的武士们勉强维持。罗生门一带怨灵与盗贼游荡,贺茂川一带尸体堆积。无数的怨灵在都城的处处跋扈。
「我想暂时去外面的世间游历游历。」
信太丸给师姐保宪留下一句话后,便离开了贺茂家,也是因为对于都城现状的忧虑。信太丸之母“葛叶”为了都城的人们,牺牲己身同管公一般封入了神社之中。虽然如此,可是葛叶将自己化入了伏见稻荷神社之中,心爱的世界却没有丝毫的改变一般。
贫富差距只是一个劲的扩大,与生俱来的血统决定家境与贫富,与个人的努力与才能无关。由于管原道真的失势,这个国家的身份制度基本成为了定局。
可即便如此,民众们对于把自己当做奴隶一般对待的藤原家,还是敢怒不敢言。
不想因为违背藤原家,而被歧视为不从之徒。
即便是奴隶,屈服于藤原家的话,还能够作为人类活着。
所以民众们的憎恨,便只能转嫁与那些被驱逐至世界边境的不从之徒、怨灵以及妖怪们。
成长成为聪明伶俐的少女的信太丸,摆动着肉眼不可见的狐耳愤慨着。
民众们多么的愚昧啊,然而却又无法对他们说出“好好认识到世界的真理”这样的话。
他们没有学问,连字都不识。只是被束缚在这块土地之上,一天天的劳作着而已。自然也没有窥探世界真相的余裕。
(我应该守护的世界,都城是如此的残酷,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
“总有一日,会作为式神回到自己身边的” 怀着与那金发少年的约定,信太丸不断地等待着。
直到有一天,信太丸觉得,仅仅是等着似乎不行呢。
“我必须要用自己的这份力量,让母亲为之舍弃自身的事情,变得有价值”信太丸坚定的想着。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这样的信太丸,在都城附近周游之时。与侍奉当时的权力者“藤原忠平”的坂东女将“平将门”、以及活了悠久的岁月,却一直为了不从之徒们的解放战斗着的“芦屋道满”这二人相遇了。
在母亲葛叶封入自身的伏见稻荷神社——
在朝廷迁都之前,先民们信仰的巨石群——
与鞍马山的为巢的天狗们——
与居住在鸭川与贺茂川的河童门——
与躲避人目,在山穴之中隐居的土蜘蛛们——
信太丸通过自己的双眼,见识到了在这都城之中,隐藏着的各种秘事。
不断地与被区分为妖怪的不从之徒们交流。
有朝一日能够重新恢复人身,即便不行,至少能够与人类共同生存的世界。这便是它们盼望的事。
它们个个叹息着,仅仅是先祖们的抵抗,不服从于攻入这个国家的朝廷而已,到底要被歧视对待到什么时候呢。
“由此积淀的怨念,而导致仇视人类、加害于人的家伙,在族中也有很多。”天狗长老叙说道。
“袭击普通民众,只是导致我们更加的被区别歧视而已。应该打到的人们是都城之中的贵族们,可是涉世未深的年轻族人们却不明白”河童头领叹息道。
“用着格状的护符,叫做芦屋道满的灵力强大可怕的流亡阴阳师。纠结年轻冲动的妖怪族人们,屡次袭击都城”土蜘蛛一族告诉信太丸。
据说,芦屋道满正如名字一般。是从播磨国的芦屋地区而来的年龄不详的女孩子。
有着金色的头发与青蓝的瞳孔,以及通透莹白的皮肤这般异样的特征。如同小恶魔一般的姿态着实可爱。还有着能够激荡不从之徒们内心的乐器一般的声音。
传闻,永远不老的芦屋道满明显并非人类,但也并不完全属于妖怪。
是在人类与妖怪之间降生的孩子。
不管到何时都无法彻底融入一方,只有在人类与妖魔之间永远的彷徨的宿命。
“与我一样呢”信太丸想着。
可是,似乎道满的心中充满的是怨恨。
“我也是,如果没有与那个叫做光的人相遇的话。也许会被失去母亲的悲伤击垮,现在也被这样激烈的仇恨所支配着呢。”
真想和那芦屋道满,见上一面呢。
那是信太丸孤身一人在贺茂川一带露宿的夜晚。
「什么嘛,就一个小孩子吗」
「长相挺有气质,似乎是贵族的孩子」
「虏过来,想家里索要赎金吗」
「等等,劫持一个小孩子的话,可是会被上头训斥的」
「别担心别担心,贵族的孩子就是两码事了」
「确实不错,这些贵族这么对待我们,我们仅仅是让这些家伙们偿还一些钱财而已」
信太丸突然被盗贼们袭击了。
「糟糕!」
信太丸还没能完全掌握阴阳师的法术。
虽然能够使用从母亲葛叶那儿赋予的强大灵力与怨灵很战斗,可是对抗剑术便毫无办法了。
「哎哟,弄伤了的话人质可就没价值了」
「小姑娘,想保命的话就老是的待着哦」
「哼…我真是,大意了。」
托狐耳的福,能够与都城各种隐居着的不从之徒们友好相谈。
于是信太丸不知不觉中,便过于自信的认为“都城的外围,对我来说也是安全之所”。
就在信太丸认为一切都完了之时,一个人救下了她。
「……劫持一个孩子,不可原谅。」
骑乘着硕大无比的悍马,威严无比的女武士。
身高高到令人无法想象身为女子,长长的双腿,腰部大约在信太丸的头部之处。
虎豹一般精悍的容貌,以及轻轻松松背负着巨大的太刀的力量。无不让信太丸以及盗贼们都立刻明白了,来者的英武神勇。
在她的发音之中,有着不同都城之人的木讷的口音,听起来像坂东而来的武者。
信太丸曾听闻过,在无比尊崇勇武的坂东,不论男女都能够平等的作为武士战斗着。
「什、什么,女人吗?」
「喂喂,现在可不是吃惊的时候。」
「都给我后退!」
「小子,你是谁啊?」
朝下挥动着太刀,如虎一般的女武士报上了家门。
「….吾乃,侍于太政大臣“藤原忠平”,守护“滝口”的卫士“平将门”。桓武帝的五代子孙,于坂东常陆国出生。」硕壮的悍马,手中握着的太刀更是怪异无比。不仅仅是巨大无比的刀身,刃部更是诡异的向外弯曲着。
与仅产直刀的都城货相比,有着很大的区别。
可是要说最为异常的是,那自称平将门的精悍女武士的瞳孔。
单侧的瞳孔一分为二,一边眼中异色的瞳孔基本重合,微微左右错开闪耀着。
在夜空洒落的月光映衬之下,发出耀眼的光辉。
“这真的是人类吗,不是武神或其他什么神明的化身吧?”盗贼们不禁发软。
然而立刻又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拔出刀喝道。
「我们乃是海贼大将军“藤原纯友”的手下,你在挑事吗?」
「还以为肯定是遣非违使呢,原来只是个低贱的滝口卫士吗?」
「徒有其表吗?」
「嘿,虽然是个女人,但也是武士。上去干掉她!」
「……海贼们,快停下吧。海战的话姑且不谈,在陆地之上我是无敌的。」
「狂妄!我们可有十个人!」
「藤原忠平吗,太政大臣可是我们海贼的仇敌!」
「都是那贪得无厌的贵族们压榨税款,才将我们逼的走投无路,做起海贼的!」
「….没办法。既然是这样的话,便对你们从宽处置,用刀背将你们击倒吧。」
平将门单手挥起太刀一闪而过。
自认有两下子的海贼们,仅仅一击便全员被击飞,落入了河中。
发生了什么?信太丸的眼睛完全没有看清楚。
战后却如同没事人一般的平将门,跳上马背仰起胸膛无言的沐浴着月光。其身姿真是如同武神一般耀眼。
「……小姑娘,已经没事了,回家去吧」
「我正在游历之中,无家可归」
「…….你的名字是」
「信太丸,见习阴阳师」
「……是吗,那狐耳便是阴阳师的证明吗」
「你能看见?!明明师姐都无法看见的…」
「……我有着人与妖怪两个不同的瞳孔,属于妖怪的那个瞳孔,能够看见」
平将门有着如此神明附体一般的神勇,在都城却仅被授予滝口卫士这般低的官职的理由。聪慧的信太丸立刻便理解了。
「…我虽是扎根于坂东的桓武帝五世子孙的平氏一族。可由于坂东乃是不从之徒们的世界,在我的身体中,也流淌着浓稠的不从之徒一族的血统……这重瞳便是证明。」
「你也一样,是注定要在人类与妖怪的间隙之中彷徨的家伙呢,平将门。」
「……为了能够作为人类活着,我来到了都城。想要为了世间的和平,成为遣非违使,尽情的挥洒我的勇武。」
遣非违使一职,相当于守护都城治安的警察组织。平将门这般刚毅勇武之人却没被提拔为遣非违使。正是由于这异样的双瞳,当然也有木讷呆板性格的影响。
平将门对于送贿赂、阿谀奉承这样的处世术一概不通,说到底也是因为朴实的性格无法理解这些。
虽然有着如虎一般的肉体与力量,却完全不知猜疑他人、为私欲而利用他人这些复杂的世事。性格如同单纯的小姑娘一般。
「你这样….是无法成为遣非违使的啊。」
「……藤原忠平大人曾说过,忠实勤奋的办事,总有一天会成为的。」
「是这样吗?在你体内流淌的血液大部分是人类的。我的狐耳能够隐藏,可是你的瞳孔却隐藏不了。无法想象忌讳讨厌妖怪的贵族们,会让你出任遣非违使一职。」
「…我的强大无人能及。若我能够成为遣非违使,便可以让这炎凉的世间变得和平。我正是为此才活着的。」
「将门,你太正直了。贵族们才是活在这个谎言、勾心斗角、相互试探的世界之中的,真正的妖怪。流淌着妖怪之血的你,只会被随意利用后抛弃的下场。」
「……信太丸,你明明还很幼小,性格却意外的乖僻呢」
「是的,我比任何人都要多疑。因为我是为了谎言而出生的嘛,所以比起你也要更加容易出人头地。」
将门眼眶湿润了起来。
「……什么叫为了谎言而出生的,别说这么悲伤的话…」
「骗你的啦。也就是说,谎言在人类世界中也是武器的一种。你啊,真是好骗呢」
「…….这样啊,被骗了吗」
将门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般,第一次笑了起来。
笑容纯粹的令人吃惊。
将门从马上下来,与信太丸一同望着月亮谈起了心。
如此同时——
「头领,就是那两家伙。」
「说起那个女武士,强大的简直如同妖怪一般。」
「嗯,那家伙便是平将门吧。我也久仰其名了,可是在她边上的那小姑娘是谁呢,道满?」
「虽然不曾见过,不过不是个普通人类呢,我能够看得出来。」
「哦?是道满的同族吗」
被将门击散的海贼众们,终于将自己的头目领了过来。
正是扎根于“伊予”的海贼大将军“藤原纯友”。
仅仅十来岁的,身形小巧的少年。
出身于闪耀当今的藤原家,任职高贵的大御曹司。
可纯友在伊予奉公讨伐海贼的同时,居然自己在濑户内纠结一众海贼党羽,目前自称“海贼大将军”。
并且还仍然胆大包天的在都城中随意出没着。
朝廷十分想将纯友以谋反罪讨伐,可纯友毕竟是藤原家的御司曹,在濑户内纠结的海贼也是一股令人畏惧的力量。贵族们忌惮于此,想着“现在稍有狂妄的纯友毕竟还年轻,年少轻狂的时期过去了便会理智起来吧”。暂时处于一个静观的状态。
然后藤原纯友身边如影随行一般的金发女孩,便是芦屋道满。
将门的背后散发着斗气。
海贼喽啰们光是受到这斗气的影响,便已经双腿颤抖无法动弹。
可是纯友与道满却是斗气无法近身的微笑着。
「是的,我就是藤原纯友,与将门你侍奉的藤原忠平是同族。」
「…藤原家的人吗,为什么,成为了海贼的头领?」
「为了改变这个世界啊,我不愿认同“国为藤原家而存”的当世,所以与道满一起,在濑户内纠结着海贼势力。」
「……国为藤原家而存吗…」
「奥州的“蝦夷”、坂东的民众、濑户内的海贼们、吉备的一众、太宰府的一个个人们。明明在这个国家之中,生活着各色各样的民众们。然而在都城中生活着的少量贵族却搜刮着如此众多民众们的财富,过着玩乐的生活。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治国是朝廷的职责,在朝廷之中还有皇帝在。」
「不,皇帝,只是维护藤原家为了榨取人民血液而存在的傀儡而已。」
「…傀儡?」
纯友情绪激昂的不断讲述到。
「正是,藤原家如果自己坐任帝位,民众们便会对藤原家怨恨连连吧。所以藤原家才将皇帝作为傀儡推到高位,在皇帝之下掌控实权支配者民众。即便如此仍然对政事抱有不满的人,便用皇帝的绝对权威让其沉默。由于不是表面的掌权者,所以藤原家的人也不必对失败负起责任。我身在藤原家,一直从内部见识着藤原家的做法,所以对此了解。真是一群老狐狸们。生活在地方的民众们,自然无法识破如此狡猾的诡计。」
“将门,你们一族也是一样吧。虽然流淌着桓武帝的血统,可由于与藤原家没有关系,导致身份被贬低。为了生存而不得已成为坂东的武者吧。”纯友笑着说道。
「……这个,虽说确实如此…」
「支配者这个国家的,并不是皇室,而是藤原家啊。身为皇室中人的你,如同狗一般侍奉着藤原家,不成为藤原家的走狗便连检非违使都无法当上。从这一事中,便可以明白了吧。」
将门与自身的淳朴坦率相反,脸上正浮现着冰一般冷漠的笑容。
可是纯友那修长的眉目,却如同烈火一般炽热燃烧着。
那是真真切切愤慨着这个世界矛盾的年轻人所特有的目光。
淳朴的将门面露难色……
似乎在说着“从没有考虑过这么复杂的事情”一般的表情。
「将门,想要逮捕我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我是不会逃跑的。总之,先找个避人耳目的地方好好谈谈吧」
「…什么地方?」
「唔….去叡山怎么样」
「…那儿可是禁止女子的」
「什么禁止女子,这种无聊的规矩无视便好。叡山的僧人们可是将娼妇们收为情妇,连孩子都产下来了。」
「….怎么会!」
「这样的破戒僧只是一部分而已。不过首先,仅仅女子登上叡山都算是是亵渎的话,那这个大地便已经污秽不堪不可救药了吧。毕竟人类的一般是女子,你真是实在过头了。」
「…原来如此….」
就这样、木讷的将门与疾风一般谈论着世态的藤原纯友相遇了。
就在这个夜晚、这个时候。
信太丸与芦屋道满也命运般的邂逅了。
「你就是芦屋道满吗?果然是怎么看都是小女孩一般呢」
「那么你又是谁呢,那个狐耳是怎么回事?」
“狐耳?”身为人类的纯友是无法看见的,诧异的眯了眯眼。
「我是在贺茂家见习阴阳术的安倍信太丸。」
「贺茂家?那么就是朝廷的走狗了。不,应该说朝廷的狐狸呢。贺茂家都是是将阴阳道为朝廷而用的背叛者!」
「传闻你为了毁灭朝廷而将那个管原道真化为怨灵的,于是接下来准备操纵尚且年轻的藤原纯友吗?」
「真是毒舌的小鬼呢,这可不是操纵,纯友是我的同志。纯友他虽是成长与都城的贵公子,但却了解伊予地区的实况,愤恨藤原家的专政。了解着持续被压榨的人们接二连三的被迫沦为海贼,在海中生活着的不从之徒族群们现在依然被差别对待,甚至连登上陆地的资格都不被允许的现实。所以,我们才两组合在了一起。」
“托道满的福,才能够不被检非违使发觉的进入都城呢”纯友笑道。
「我想,正是在管原道真平息下来的现如今,我才应该站出来。全部都拜托管公实在是令人羞愧,这样的藤原家的,就应该由藤原家之人来终结。」
「正是如此呢」
「而且,也是因为道满着实惹人喜爱呢。远比都城的公主们可爱的多」
「等等乱说什么呢!」
「确实,我是被道满的美人计笼络过去的嘛」
「才不是这样的!首先被小女孩笼络过去什么的,你这才完全是变态吧!」
「你虽然是小女孩的外貌,实际上可是比我还要年长。所以完全没有问题」
「很有问题吧,在外人看来会怎么想。不要这样呀,真是的!」
「嘛嘛~」
纯友伸出手试图摸道满的头,然而道满却红着脸甩开了。
“纯友不会是被道满给迷住了吧”信太丸想。
道满那边又是怎么样想的。是真的讨厌呢,还是说仅仅是掩饰害羞?幼小的信太丸还无法推测到这些。
“只是….假如说光现在伸出手准备摸我的头的话,我也许会毫不犹豫的挣开吧,我已经不是当时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晴明注意到。
渐渐地天明了。
徒步登上叡山山顶的四人,俯视着平安京都城的景色,一边讲述着各自的梦想。
特别是将门与纯友,二人似乎以外的投缘。
「管原道真虽然废止了遣唐使,可我认为那是一个失策。当然,由于藤原家只是以遣唐使作为借口,将政敌管公赶往异国。保护自身而废止遣唐使的管公不愧贤明。可是,我想再一次打开这个国家,与异国进行交流」
纯友本就是健谈之人,可现在却比往常还要更加多话。
「要说我为什么会这么考虑。因为国家持续封闭的话,怨念将在这个大地之上积淀。眼前这个因畏惧不从之徒们而四面设壁的都城便是很好的例子。只有流水才能不腐,明白了吗?」
将门不停地点头认可着,似乎也多少有些想把自己心中隐藏的情感讲述出来了。
「我,想要从这个岛国之中跳脱出来,到广袤的大洋中去。打到藤原家之后,我将率领船团与道满一同,朝着大海的彼岸而行。」
「…大海的彼岸」
「据说道满的故乡,是在这大海西面的尽头,西方世界的最最边缘之处。比起唐朝以及天竺都要遥远的多的西方。据说在哪儿生活着很多如同道满一般,有着金色头发的人。我想用这双眼,亲眼去见证一次啊」
「…我不想离开坂东。没有大山与骏马,便无法安心下来」
「也是呢,人们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生活方式。便随着自己的心,在坂东生活下去吧。虽然我没有去过那儿,但据说是完全不同于都城的,处处都是广大的原野与高山另一番天地呢。」
「…是啊,我想让坂东人民的生活变得富饶起来。可是现在都城的要求,却太过无情了」
「难怪,是为了这个才想在都城出人头地的呢。可是,对你来说是不行的。贵族们对于妖怪们如同污秽的魔物一般嫌恶。毕竟,坂东是不从之徒们的世界,对于都城来说是如同鬼怪生活之地一般的存在啊。」
「…那我该怎么做才好」
「自己考虑吧。将门,你自身的梦想,只有你自己才能够找到!」
「…毁灭藤原家,我无法做到。藤原家是…我的主人」
「哈哈,真像你呢。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四人的志愿只有一个。就是创造出一个没有人类、不从之徒、妖怪之分的,没有歧视的世界。为了这个目标的实现,我与道满认为,藤原家是不得不打倒的,因为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方法了呢。不过,将门你便按照你自己的方式前进便好!」
将门目不转睛的盯着都城,似乎在思考着。
在另一边,初次见面似乎不太投缘的信太丸于道满也,在这一路上也变得意气投合了起来。
两人互相都处于相似的处境之中。
生于人类与非人种族之间。
心中怀着不可救药的孤独。
不管是作为人类活着,还是作为妖怪活着。哪一方都无法实现。
类似的处境,让二人得以超越性格上的差异,能够在心中相互理解。
加之道满活过的岁月,比信太丸要悠久的多。
「信太丸,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不将这个国家的历史彻底翻新一遍是不行的。流逝的时间,并不会真正的消逝。在大地之中、天空之中、海洋之中,还有活着的人们的心中。本该流逝而去的过去却以伤痕的形式存留而下来。怨灵的形成也是由于,禁锢于过去的人们的情感残留了下来的缘故。」
「可是道满,在这个国家之中有着无数的民众。将国家毁灭的话,这些民众们只会变得更加不幸吧」
「关于这个曾经于纯友多次商讨过。可是,如果在目前这种状态认同朝廷的存在的话,不从之徒们便将永世收到歧视。那么破坏也只能不得已而为之了。」
「给予缺乏认知的民众们辨别是非的智慧不就可以了吗?」
「那种手段在阴阳道中也没有啊,信太丸」
「我只觉得,即便覆灭了朝廷,如果不培育民众们的内心的话,结局只能是一样的。我们被异眼相看、受到歧视区别,真的仅仅是因为藤原家的灌输吗?」
「信太丸,不能再继续说了哦。那些话要是说到最后,就要变成所有的人们一开始便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我并没有那么说,人是会成长的。我便与那样的人相遇过,绝不会以奇异的目光看带我的狐耳的人,温柔无比的人…」
「……唔,纯友也是一样的哦」
「道满,你到底…还是想相信人类呢」
「正是因为想去相信,所以才这样战斗的吧。若是谁都不信任,隐居山中修炼仙人不就好了,有着神明血统的话是可能的吧。实际上,我还掌握着尸解术。」
「即便这样也没能成为仙人吗。也就是说,到头来还是想在人类世界中生活吗」
「我与你不同,我活过了太久的岁月……不将管原道真变为怨灵,将朝廷毁灭,管公的怨念是不会得到净化的」
「道满你,是想净化管公吗?」
「这是当然的吧。你怎么样呢,不想解放被封印在伏见稻荷神社之中的你的母亲吗?」
「当然想,若非如此,也不会成为阴阳师什么的。」
「若是将门于东、纯友于西同时举兵,便可以推翻朝廷。切断贵族们为了挥霍而接二连三的的是大地的气枯竭这样的恶性循环,重新建立起一个合理的世界。」
「母亲曾说过。“大地的气正在渐渐枯竭,若不牺牲我自己,这个国家便将遭受不可阻挡的天地异变”。不管都城存在与否,这个大地不都是在渐渐的死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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