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城11
两个女生围绕这个震惊全校的事件展开了为时半小时的高敏感度的讨论，直到有学生吃完午饭进来才结束讨论。她们俩没什么事，反而苦了在隔间里偷听的维洛。蹲了半个小时，她感到整个下半身都不听使唤了，两腿发麻得像是已经截肢了，只好艰难地扶着两边的隔板，咬着牙慢慢站起来。排气扇呼呼直响，但也掩盖不了她的呻吟。
维洛有些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平常没有经常运动的她腿力本来就不大好，这样子一动不动地蹲了半个小时，双腿没有残废就该感谢老天了。‘我真的应该站起来偷听的……她俩可真能说啊，说了这么长时间……腿麻得走不动了。’想到这，她赶忙使劲揉一揉大腿，又狠狠地捶打肌肉，好让它们赶紧恢复知觉。待双腿终于能迈开步伐了，她马上冲回教室拿到那盒已经凉了的饭菜，就着卡莉佳“你没事吧”的眼神狼吞虎咽。
“你去哪了？派个签名表还要跋涉千里？”
“我……你听我说，我发现了……咳……算了，吃完再说。”由于发现惊天秘密的过度兴奋，她差点呛到自己。
“哦。”
这一顿饭，维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下去的。她只知道自己的脑海里正在滚动播放一段她自己虚构的电影：画面上的两个女生躲在阴暗的角落窃窃私语，正在密谋一件震惊全校的恐怖事件。整个大脑都放电影去了，维洛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进食的仪态。别说卡莉佳，就连她自己也从未试过以如此快的速度进食，周围的同学都朝自己瞄了一眼。口中的食物还没完全咀嚼就被吞下了，一口米饭一口菜，交错配合得就像命运交响曲起兴段的弦乐呼应。
嘴里的米饭尚未吞下，也不管这条小道消息是否可靠，维洛就边收起饭盒边开始公告天下：“刚才啊，我在厕所里听到两个人在讨论那件事！”
“舞台？”
“对。然后她们说那件事其实是人为的，把我吓得根本不敢出来。”
“嘿？怎么还把你吓得不敢出来了？”正在五线谱上奋笔疾书的卡莉佳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将右手搭到维洛的椅背上。“说来听听？”她觉得这事稍微变得有趣了，正准备好好了解一下。
“我得偷听怎么回事啊！要不然我从隔间里出来了，他们看见有外人就不敢说了。然后她们说，这事还是艾西亚身边的人搞出来的。”
“谁啊？”
“她妹妹艾格丽。”维洛把两眼睁得浑圆。
听到这，少女放下手中的铅笔，靠在轮椅背上静静想了想：“你确定？还是听别人的小道消息？”
“呃……这倒是听回来的，就刚才在厕所。”
“啧，之前还怎么说的？说我活得像个打探情报的家伙？我看你才是吧？”卡莉佳撇着嘴角朝维洛奸笑一下，转而陷入了沉思。
已经认识了几个月就已经成了挚友的维洛骗自己的可能性不大，况且她并没有结交任何小团体，也没有这个动机。但要说确实是艾西亚的妹妹要把姐姐搞残弄废，这事件也太让人震惊，太荒唐了。艾西亚给她的印象不错，平时也像孟雨玲那样开朗大方，操着一口东北话讲着一堆段子，却比孟雨玲更善于交际。那个副班长完全没有一个女孩子该有的矜持，每天跟着男生打球谈笑，要不是扎着马尾辫，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进出男卫生间，没有一个陌生同学能辨其雌雄。艾西亚却仍保持着一丝大家闺秀的淑女气质，毕竟音乐世家的温文尔雅不是几个段子就能掩盖的。倒是这次背后陷害艾西亚的人让卡莉佳吃了一惊。那可是艾西亚的亲妹妹，同是一家子的亲妹妹！
‘她亲妹妹……会不会是嫉妒了？’
这个下午的两节数学课，维洛和她的天才同桌都在艾西亚姐妹的斗争世界中神游。幸好这一章的知识对维洛来说并不困难，卡莉佳也早早自学完了，不然星期五的数学小测后，她俩就要被老师放学留堂改错题改到六点多。当第二节数学课的下课铃响起，维洛赶忙跑到隔壁班门口，乖乖站在旁边等着。当同学们都像被刺破的气球般瘫在座位上，或如同进入了冬眠般趴在桌上沉睡时，维洛踮起脚尖，从窗户上探出头大喊：“茜尔奈？”
“欸！”看见窗棂上那颗熟悉的头颅，茜尔奈赶忙将抽屉里的几张纸攥在手里，在几个男生的注视下跑出教室去了。将征集完成的签名放在自己的抽屉里其实也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除了这些签名，她还有许多东西要塞进去，万一哪天弄不见了，自己就成了一时罪人了，况且自己班的那群同志们还等着这些签名发挥作用。
与茜尔奈交接了那几份珍贵得如同国家机密般的签名后，维洛马不停蹄地跑回座位上，和卡莉佳埋头数起名字来。这几张薄薄的纸此刻千斤重，那上面的签名间接决定了全校师生能否再次享受到作曲大赛，就如与校长谈判的重量级筹码一般。
“怎么样？多少了？”
“我这里有四十三个，加上隔壁二班三班有八十一个，总共一百二十四个。”卡莉佳托着腮看维洛一个一个地数签名，然后看着她使劲闭上眼得出一个结果，看得自己也有些着急。
“我这边一共一百零九个。”
深深吸了一口气，卡莉佳皱着眉头，盯着被耀眼的阳光照亮的几张薄纸，仿佛在喃喃自语：“希望学姐……学姐那里可以拿到七百多个签名吧……”
和卡莉佳不断说着悄悄话，讨论着轰动全校的事件背后令人咋舌的真相，维洛辛辛苦苦地熬过了最后两节课。幸好今天是星期一，最后的班会课也和往常一样，只有洛班长和孟同学一唱一和地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应用技术课也尽是教一些本应该在小学就学会的技术，不听也罢。窗外的太阳早已变得如烈火般殷红，向这依然忙碌的世界抛洒出最后一缕金光，把云层都绣上一条金边，然后沉入地平线。
随着放学的铃声响起，校园恢复了骚动，甚至达到了一天中的最高潮。兴奋的学生们拽着书包拉着同伴闯出教室冲向校门，或带着各种球直奔操场。他们需要将这一天在教室里憋了许久的压力宣泄出来。但维洛和卡莉佳却坐在位子上无动于衷，显得与班级格格不入。
“卡神拜拜！明天见啦！”雨玲一把将书包甩到肩上，拍一拍卡莉佳的轮椅靠背，再使劲拍一下维洛的肩：“你不走呀？”
“我……我今晚和卡莉佳一起……晚修。嗯，今天晚修。”
“哦！”孟雨玲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人惊讶的新闻似的，夸张地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懂我懂。祝你们幸福！”
“喂！什么跟什么啊！”维洛举起手来，正要往少女拍过去，雨玲却早一转身溜出了教室。“算你跑得快！”
卡莉佳没有理会两人的打闹，只是安安静静地将桌面收拾好，然后拿起挂在桌边的装着餐具的布袋，最后朝维洛一挥手。少女也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把自己的餐具往卡莉佳怀里一甩，推着她就往电梯走去。
这间中学只有一个校区，高中部与初中部总计三千人都在这方圆几十亩的地方里，光是饭堂就盖了两层楼高。但初中学生是不用晚修的，晚饭的需求比午饭少了许多。当然也有像卡莉佳这样自愿留下的学霸，一日三餐均在学校解决。维洛和卡莉佳也不急着去饭堂，在教室磨磨蹭蹭地对同学们道了别后才裹紧了大衣，缩成一团在寒风中挪去饭堂。
“你要啥？”维洛也没有犹豫，将卡莉佳推到一张附近比较少人的餐桌，转身就走。作为卡莉佳的贴身跟班，她不但整天黏在卡莉佳身边聊各种事情，还当起了卡莉佳的保姆，虽然少女可以自理基本的生活。少女也从未尝试过照顾残疾人，这完全是她自觉自愿的，也算是一种对卡莉佳友善态度的回报吧。
“
晚饭没人会抢我们的座位的，我也想过去看看有什么新鲜的东东。”卡莉佳手机偷偷拿出来瞄两眼，又赶紧塞回棉衣内，“我也好久没来吃了。”
“
嗯……好吧。”
两人在餐桌上对坐，卡莉佳没等维洛坐下就开吃了。维洛却不急着落座，又去拿来两碗海带汤。
“
呀？冬天了你还喝这个，凉死你啊？”卡莉佳看了一眼碗里飘在汤面若隐若现的海带，把碗推到一边，“饭堂也是的，冬天不煲点什么鸡汤，还煮绿豆！”
维洛瞥了她一眼，自顾自拿起碗就喝干了:“饭堂煲鸡汤就不止这个价了，贵死你。”
“
反正我又不喝。”
“
我倒是不担心寒凉，反而是担心这一次的作曲大赛。”想到半个月后的比赛，少女开始不安地用勺子不停拨弄饭菜，白米饭和酱汁早已被搅匀。除了卡莉佳与伊尔尼，维洛尚未领教过任何人的实力，心里完全没有底。她想起了卡莉佳那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正好解释了此刻自己为何如此焦虑。
默默听着少女的担忧，卡莉佳将一块西兰花塞进嘴里:“作曲大赛？上去玩玩而已，别那么紧张啊。”
“
但你想想啊，我已经丢了那么多技巧，这里的人有多高的实力我也不清楚，怎么比？”
“
别急啊，我还有一些技巧还没教你呢。把那些练熟了再看看？”
“
唉。”少女皱着眉头，把一块菠萝放进嘴里，“希望如此吧。”
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了，两人恰巧坐在一盏灯下，灯光显得有些刺眼。大多数高中的学生都早早吃完回到教室，准备开始晚修了，除了几个被狂热分子困住的，依然坐在餐桌旁谈笑。
维洛看着细嚼慢咽的卡莉佳，眼里慢慢发出一种只有崇拜与自卑的人才有的目光。一种莫名其妙就出现的无力感充斥全身，手中的蓝色火焰貌似又弱了些许。
‘
我这是怎么了？’
回想起小学那会儿为作曲付出的努力，为音乐而做的一切，维洛感到些许欣慰，甚至想要感谢过去的自己，并没有因为学业而放弃了音乐，反而在浑浑噩噩中坚持下来了。但当她想起紧接其后的地狱般痛苦的两年，她又感到无比的遗憾与可惜，就像辛苦栽培的花卉即将绽放，却突然被暴雨打落。维洛始终认为，只要给她足够的资源，她完全可以达到卡莉佳的境界，甚至超越她。只是现在尘埃落定，再怎么假设也改变不了事实。她只能从头开始，以两年前建起的废墟作为平台，继续向上攀登。
“
卡莉佳？”
“
嗯？”经过一整天的头脑风暴，再加上天气寒冷，少女虽然没有多少肉体上的消耗，却已经感觉自己饿得能吞下一只鸡了。听到维洛有些无力的呼唤，她咬着奥尔良鸡扒缓缓抬起头来。“啥事？”
“
其实……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你作曲那么强，人缘也好……我……”一股失落感从心里直涌上来，噎得维洛没法把话说完。
“
哦。”少女把鸡扒咬断，等着维洛继续说下去。“然后呢？”
放下了手中的餐具，维洛把鬓发撩到耳后，再轻咳两声:“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你这种高度啊。毕竟……毕竟我这样子，是绝对没法上去比赛的。”说完，她紧紧咬着嘴唇，将视线移到漆黑的窗外，两手合在一起夹在两腿间使劲搓。
“
维洛啊维洛。”少女感到有些无奈了，“这次的比赛真的不重要，就是大家上去玩一玩而已。”她叹了一口气，拿出纸巾递给已经委屈得眼角泛起泪光的少女，再拿出一张来稍稍擦一擦嘴角，“至于我的高度，你绝对是可以轻松达到的。还记得我让你尝试作的第一首曲子吗？”
“
啥？”
“
就你那一首，你说你用了卡农去写的。”
“
哦。”
“
说实话，我很惊讶。你的作曲都丢了两年了，整出来的曲子竟然还具有完整性，当初就把我吓住了。”她望着维洛，眼里满是对人才的欣赏与爱惜，“你不可多得啊维洛！”这一句话，她是吼出来的，整座饭堂因此都回荡着卡莉佳的嗓音，远在十米外的另外几桌同学都朝这边投来目光。
“
喂看啊！那个是不是就是初二的卡神啊？”
“
对啊对啊，当初还听说她从四楼摔下来，竟然还活着！”
“
啧，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
要不然她怎么会叫‘神’呢？”
朝周围扫视了一圈，卡莉佳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似的，两眼忽然发亮了。
“
维洛啊，要是我这个级别的就让你羡慕成这样，那要是你跟了她，岂不是羡慕得要死？”少女夹起一块肉，放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
“
谁啊？”维洛将鼻涕擤出来，两眼已经被揉得发红。
“
喏，你背后那堆。”少女朝她背后瞥了一眼。
平复心情后，维洛也听到了背后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回头看去，只见远离自己好几米的靠墙的餐桌坐了满满两围学生。其中还有几个朝维洛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
我们班的人？’
“
怎么回事啊？我们班好几个人也在那！”
“
上次和我们一起去探望艾西亚的是高中的学生，而他们是初中的，正计划着下一个周末去医院。”卡莉佳再次朝维洛露出莫名其妙的笑容，“怎么样？惊讶吧？由于艾西亚的粉丝团太多人，他们只好分成高中部和初中部，除非重大活动，不然都是分部活动。”
“
我的天呐！”
“
这还不止，要是她去代表市参赛，那人数就……啧啧啧。”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卡莉佳早就把餐盘清空了，那群粉丝团也都渐渐散去，唯独维洛还在盯着米饭细嚼慢咽。她脑海中还在不停地翻滚着巨浪，思考着关于学习与比赛的事情。当饭堂内只剩下两人以及另一个角落里的一对逃课的情侣时，厨房的灯悄然熄灭了。当抽油烟机关闭之后，世界显得格外宁静，仿佛被谁掩住耳朵了。餐厅里依旧飘着快要闻不到的丝丝菜香，随着从那扇尚未关闭的窗冲进来的寒风在室内游荡。维洛也不急于吃完回家，她已经告诉了家人自己会晚归，陪伴着她的是那个她整天提到的“卡神”——简直成了闺蜜的卡莉佳。
“
欸，你说那个艾格丽……为啥要搞她姐？”空气安静得有些异常，仿佛自己身处在另一个世界，维洛只好打开话匣子。
“按照目前的推测，原因有俩。要么就是作曲比赛快到了，艾格丽觉得她姐抢了她风头，要搞事，把艾西亚给搞下台，然后自己就少了一个对手，或者是艾格丽收了什么人的好处，正好自己也对艾西亚有不满，于是就选择这样报复。这是一种可能。另一种情况，就是艾格丽被人冤枉，真凶另有其人了。”卡莉佳用勺子磕了餐盘三次，然后歪着头看着维洛，“你觉得有道理不？”
少女睁大双眼并张大了嘴，放下筷子然后缓缓举起双手，拍了三下：“神啊神，真是够犀利！”
“不是，你别把嘴张那么大，饭都要掉出来了。你说合不合理？”
“可以的可以的。”维洛把最后一口饭舀进嘴里，“但是如果是另有其人，我们又该怎么找人呢？”
“这又分为两种情况。艾格丽被冤枉，要么就是与她有过节的人做了这件坏事，于是嫁祸给艾格丽。要么就是真凶与艾格丽素不相识，只是偶然在某个地方看见她的名字，然后造谣嫁祸，只不过碰巧嫁祸给了受害者的妹妹。”
拿起两人的餐具，维洛边往餐具回收处走去，边仔细思考每一处细节。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像个侦探般推理正是她喜欢做的，虽然她并不如卡莉佳擅长。
放下餐盘正要往回走，饭堂的门口传来了一阵喊声。
“卡莉佳！原来你在这！”
维洛有些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平常没有经常运动的她腿力本来就不大好，这样子一动不动地蹲了半个小时，双腿没有残废就该感谢老天了。‘我真的应该站起来偷听的……她俩可真能说啊，说了这么长时间……腿麻得走不动了。’想到这，她赶忙使劲揉一揉大腿，又狠狠地捶打肌肉，好让它们赶紧恢复知觉。待双腿终于能迈开步伐了，她马上冲回教室拿到那盒已经凉了的饭菜，就着卡莉佳“你没事吧”的眼神狼吞虎咽。
“你去哪了？派个签名表还要跋涉千里？”
“我……你听我说，我发现了……咳……算了，吃完再说。”由于发现惊天秘密的过度兴奋，她差点呛到自己。
“哦。”
这一顿饭，维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下去的。她只知道自己的脑海里正在滚动播放一段她自己虚构的电影：画面上的两个女生躲在阴暗的角落窃窃私语，正在密谋一件震惊全校的恐怖事件。整个大脑都放电影去了，维洛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进食的仪态。别说卡莉佳，就连她自己也从未试过以如此快的速度进食，周围的同学都朝自己瞄了一眼。口中的食物还没完全咀嚼就被吞下了，一口米饭一口菜，交错配合得就像命运交响曲起兴段的弦乐呼应。
嘴里的米饭尚未吞下，也不管这条小道消息是否可靠，维洛就边收起饭盒边开始公告天下：“刚才啊，我在厕所里听到两个人在讨论那件事！”
“舞台？”
“对。然后她们说那件事其实是人为的，把我吓得根本不敢出来。”
“嘿？怎么还把你吓得不敢出来了？”正在五线谱上奋笔疾书的卡莉佳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将右手搭到维洛的椅背上。“说来听听？”她觉得这事稍微变得有趣了，正准备好好了解一下。
“我得偷听怎么回事啊！要不然我从隔间里出来了，他们看见有外人就不敢说了。然后她们说，这事还是艾西亚身边的人搞出来的。”
“谁啊？”
“她妹妹艾格丽。”维洛把两眼睁得浑圆。
听到这，少女放下手中的铅笔，靠在轮椅背上静静想了想：“你确定？还是听别人的小道消息？”
“呃……这倒是听回来的，就刚才在厕所。”
“啧，之前还怎么说的？说我活得像个打探情报的家伙？我看你才是吧？”卡莉佳撇着嘴角朝维洛奸笑一下，转而陷入了沉思。
已经认识了几个月就已经成了挚友的维洛骗自己的可能性不大，况且她并没有结交任何小团体，也没有这个动机。但要说确实是艾西亚的妹妹要把姐姐搞残弄废，这事件也太让人震惊，太荒唐了。艾西亚给她的印象不错，平时也像孟雨玲那样开朗大方，操着一口东北话讲着一堆段子，却比孟雨玲更善于交际。那个副班长完全没有一个女孩子该有的矜持，每天跟着男生打球谈笑，要不是扎着马尾辫，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进出男卫生间，没有一个陌生同学能辨其雌雄。艾西亚却仍保持着一丝大家闺秀的淑女气质，毕竟音乐世家的温文尔雅不是几个段子就能掩盖的。倒是这次背后陷害艾西亚的人让卡莉佳吃了一惊。那可是艾西亚的亲妹妹，同是一家子的亲妹妹！
‘她亲妹妹……会不会是嫉妒了？’
这个下午的两节数学课，维洛和她的天才同桌都在艾西亚姐妹的斗争世界中神游。幸好这一章的知识对维洛来说并不困难，卡莉佳也早早自学完了，不然星期五的数学小测后，她俩就要被老师放学留堂改错题改到六点多。当第二节数学课的下课铃响起，维洛赶忙跑到隔壁班门口，乖乖站在旁边等着。当同学们都像被刺破的气球般瘫在座位上，或如同进入了冬眠般趴在桌上沉睡时，维洛踮起脚尖，从窗户上探出头大喊：“茜尔奈？”
“欸！”看见窗棂上那颗熟悉的头颅，茜尔奈赶忙将抽屉里的几张纸攥在手里，在几个男生的注视下跑出教室去了。将征集完成的签名放在自己的抽屉里其实也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除了这些签名，她还有许多东西要塞进去，万一哪天弄不见了，自己就成了一时罪人了，况且自己班的那群同志们还等着这些签名发挥作用。
与茜尔奈交接了那几份珍贵得如同国家机密般的签名后，维洛马不停蹄地跑回座位上，和卡莉佳埋头数起名字来。这几张薄薄的纸此刻千斤重，那上面的签名间接决定了全校师生能否再次享受到作曲大赛，就如与校长谈判的重量级筹码一般。
“怎么样？多少了？”
“我这里有四十三个，加上隔壁二班三班有八十一个，总共一百二十四个。”卡莉佳托着腮看维洛一个一个地数签名，然后看着她使劲闭上眼得出一个结果，看得自己也有些着急。
“我这边一共一百零九个。”
深深吸了一口气，卡莉佳皱着眉头，盯着被耀眼的阳光照亮的几张薄纸，仿佛在喃喃自语：“希望学姐……学姐那里可以拿到七百多个签名吧……”
和卡莉佳不断说着悄悄话，讨论着轰动全校的事件背后令人咋舌的真相，维洛辛辛苦苦地熬过了最后两节课。幸好今天是星期一，最后的班会课也和往常一样，只有洛班长和孟同学一唱一和地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应用技术课也尽是教一些本应该在小学就学会的技术，不听也罢。窗外的太阳早已变得如烈火般殷红，向这依然忙碌的世界抛洒出最后一缕金光，把云层都绣上一条金边，然后沉入地平线。
随着放学的铃声响起，校园恢复了骚动，甚至达到了一天中的最高潮。兴奋的学生们拽着书包拉着同伴闯出教室冲向校门，或带着各种球直奔操场。他们需要将这一天在教室里憋了许久的压力宣泄出来。但维洛和卡莉佳却坐在位子上无动于衷，显得与班级格格不入。
“卡神拜拜！明天见啦！”雨玲一把将书包甩到肩上，拍一拍卡莉佳的轮椅靠背，再使劲拍一下维洛的肩：“你不走呀？”
“我……我今晚和卡莉佳一起……晚修。嗯，今天晚修。”
“哦！”孟雨玲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人惊讶的新闻似的，夸张地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懂我懂。祝你们幸福！”
“喂！什么跟什么啊！”维洛举起手来，正要往少女拍过去，雨玲却早一转身溜出了教室。“算你跑得快！”
卡莉佳没有理会两人的打闹，只是安安静静地将桌面收拾好，然后拿起挂在桌边的装着餐具的布袋，最后朝维洛一挥手。少女也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把自己的餐具往卡莉佳怀里一甩，推着她就往电梯走去。
这间中学只有一个校区，高中部与初中部总计三千人都在这方圆几十亩的地方里，光是饭堂就盖了两层楼高。但初中学生是不用晚修的，晚饭的需求比午饭少了许多。当然也有像卡莉佳这样自愿留下的学霸，一日三餐均在学校解决。维洛和卡莉佳也不急着去饭堂，在教室磨磨蹭蹭地对同学们道了别后才裹紧了大衣，缩成一团在寒风中挪去饭堂。
“你要啥？”维洛也没有犹豫，将卡莉佳推到一张附近比较少人的餐桌，转身就走。作为卡莉佳的贴身跟班，她不但整天黏在卡莉佳身边聊各种事情，还当起了卡莉佳的保姆，虽然少女可以自理基本的生活。少女也从未尝试过照顾残疾人，这完全是她自觉自愿的，也算是一种对卡莉佳友善态度的回报吧。
“
晚饭没人会抢我们的座位的，我也想过去看看有什么新鲜的东东。”卡莉佳手机偷偷拿出来瞄两眼，又赶紧塞回棉衣内，“我也好久没来吃了。”
“
嗯……好吧。”
两人在餐桌上对坐，卡莉佳没等维洛坐下就开吃了。维洛却不急着落座，又去拿来两碗海带汤。
“
呀？冬天了你还喝这个，凉死你啊？”卡莉佳看了一眼碗里飘在汤面若隐若现的海带，把碗推到一边，“饭堂也是的，冬天不煲点什么鸡汤，还煮绿豆！”
维洛瞥了她一眼，自顾自拿起碗就喝干了:“饭堂煲鸡汤就不止这个价了，贵死你。”
“
反正我又不喝。”
“
我倒是不担心寒凉，反而是担心这一次的作曲大赛。”想到半个月后的比赛，少女开始不安地用勺子不停拨弄饭菜，白米饭和酱汁早已被搅匀。除了卡莉佳与伊尔尼，维洛尚未领教过任何人的实力，心里完全没有底。她想起了卡莉佳那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正好解释了此刻自己为何如此焦虑。
默默听着少女的担忧，卡莉佳将一块西兰花塞进嘴里:“作曲大赛？上去玩玩而已，别那么紧张啊。”
“
但你想想啊，我已经丢了那么多技巧，这里的人有多高的实力我也不清楚，怎么比？”
“
别急啊，我还有一些技巧还没教你呢。把那些练熟了再看看？”
“
唉。”少女皱着眉头，把一块菠萝放进嘴里，“希望如此吧。”
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了，两人恰巧坐在一盏灯下，灯光显得有些刺眼。大多数高中的学生都早早吃完回到教室，准备开始晚修了，除了几个被狂热分子困住的，依然坐在餐桌旁谈笑。
维洛看着细嚼慢咽的卡莉佳，眼里慢慢发出一种只有崇拜与自卑的人才有的目光。一种莫名其妙就出现的无力感充斥全身，手中的蓝色火焰貌似又弱了些许。
‘
我这是怎么了？’
回想起小学那会儿为作曲付出的努力，为音乐而做的一切，维洛感到些许欣慰，甚至想要感谢过去的自己，并没有因为学业而放弃了音乐，反而在浑浑噩噩中坚持下来了。但当她想起紧接其后的地狱般痛苦的两年，她又感到无比的遗憾与可惜，就像辛苦栽培的花卉即将绽放，却突然被暴雨打落。维洛始终认为，只要给她足够的资源，她完全可以达到卡莉佳的境界，甚至超越她。只是现在尘埃落定，再怎么假设也改变不了事实。她只能从头开始，以两年前建起的废墟作为平台，继续向上攀登。
“
卡莉佳？”
“
嗯？”经过一整天的头脑风暴，再加上天气寒冷，少女虽然没有多少肉体上的消耗，却已经感觉自己饿得能吞下一只鸡了。听到维洛有些无力的呼唤，她咬着奥尔良鸡扒缓缓抬起头来。“啥事？”
“
其实……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你作曲那么强，人缘也好……我……”一股失落感从心里直涌上来，噎得维洛没法把话说完。
“
哦。”少女把鸡扒咬断，等着维洛继续说下去。“然后呢？”
放下了手中的餐具，维洛把鬓发撩到耳后，再轻咳两声:“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你这种高度啊。毕竟……毕竟我这样子，是绝对没法上去比赛的。”说完，她紧紧咬着嘴唇，将视线移到漆黑的窗外，两手合在一起夹在两腿间使劲搓。
“
维洛啊维洛。”少女感到有些无奈了，“这次的比赛真的不重要，就是大家上去玩一玩而已。”她叹了一口气，拿出纸巾递给已经委屈得眼角泛起泪光的少女，再拿出一张来稍稍擦一擦嘴角，“至于我的高度，你绝对是可以轻松达到的。还记得我让你尝试作的第一首曲子吗？”
“
啥？”
“
就你那一首，你说你用了卡农去写的。”
“
哦。”
“
说实话，我很惊讶。你的作曲都丢了两年了，整出来的曲子竟然还具有完整性，当初就把我吓住了。”她望着维洛，眼里满是对人才的欣赏与爱惜，“你不可多得啊维洛！”这一句话，她是吼出来的，整座饭堂因此都回荡着卡莉佳的嗓音，远在十米外的另外几桌同学都朝这边投来目光。
“
喂看啊！那个是不是就是初二的卡神啊？”
“
对啊对啊，当初还听说她从四楼摔下来，竟然还活着！”
“
啧，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
要不然她怎么会叫‘神’呢？”
朝周围扫视了一圈，卡莉佳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似的，两眼忽然发亮了。
“
维洛啊，要是我这个级别的就让你羡慕成这样，那要是你跟了她，岂不是羡慕得要死？”少女夹起一块肉，放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
“
谁啊？”维洛将鼻涕擤出来，两眼已经被揉得发红。
“
喏，你背后那堆。”少女朝她背后瞥了一眼。
平复心情后，维洛也听到了背后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回头看去，只见远离自己好几米的靠墙的餐桌坐了满满两围学生。其中还有几个朝维洛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
我们班的人？’
“
怎么回事啊？我们班好几个人也在那！”
“
上次和我们一起去探望艾西亚的是高中的学生，而他们是初中的，正计划着下一个周末去医院。”卡莉佳再次朝维洛露出莫名其妙的笑容，“怎么样？惊讶吧？由于艾西亚的粉丝团太多人，他们只好分成高中部和初中部，除非重大活动，不然都是分部活动。”
“
我的天呐！”
“
这还不止，要是她去代表市参赛，那人数就……啧啧啧。”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卡莉佳早就把餐盘清空了，那群粉丝团也都渐渐散去，唯独维洛还在盯着米饭细嚼慢咽。她脑海中还在不停地翻滚着巨浪，思考着关于学习与比赛的事情。当饭堂内只剩下两人以及另一个角落里的一对逃课的情侣时，厨房的灯悄然熄灭了。当抽油烟机关闭之后，世界显得格外宁静，仿佛被谁掩住耳朵了。餐厅里依旧飘着快要闻不到的丝丝菜香，随着从那扇尚未关闭的窗冲进来的寒风在室内游荡。维洛也不急于吃完回家，她已经告诉了家人自己会晚归，陪伴着她的是那个她整天提到的“卡神”——简直成了闺蜜的卡莉佳。
“
欸，你说那个艾格丽……为啥要搞她姐？”空气安静得有些异常，仿佛自己身处在另一个世界，维洛只好打开话匣子。
“按照目前的推测，原因有俩。要么就是作曲比赛快到了，艾格丽觉得她姐抢了她风头，要搞事，把艾西亚给搞下台，然后自己就少了一个对手，或者是艾格丽收了什么人的好处，正好自己也对艾西亚有不满，于是就选择这样报复。这是一种可能。另一种情况，就是艾格丽被人冤枉，真凶另有其人了。”卡莉佳用勺子磕了餐盘三次，然后歪着头看着维洛，“你觉得有道理不？”
少女睁大双眼并张大了嘴，放下筷子然后缓缓举起双手，拍了三下：“神啊神，真是够犀利！”
“不是，你别把嘴张那么大，饭都要掉出来了。你说合不合理？”
“可以的可以的。”维洛把最后一口饭舀进嘴里，“但是如果是另有其人，我们又该怎么找人呢？”
“这又分为两种情况。艾格丽被冤枉，要么就是与她有过节的人做了这件坏事，于是嫁祸给艾格丽。要么就是真凶与艾格丽素不相识，只是偶然在某个地方看见她的名字，然后造谣嫁祸，只不过碰巧嫁祸给了受害者的妹妹。”
拿起两人的餐具，维洛边往餐具回收处走去，边仔细思考每一处细节。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像个侦探般推理正是她喜欢做的，虽然她并不如卡莉佳擅长。
放下餐盘正要往回走，饭堂的门口传来了一阵喊声。
“卡莉佳！原来你在这！”
花城～太深了头条